辽东的冬日,天色总是阴沉得早。

  襄平城将军府内。

  炭火盆烧得噼啪作响,却驱不散弥漫在空气中的某种微妙张力。

  关羽端坐主位,手指缓缓拂过铺在案上的粗糙羊皮地图。

  那上面粗略勾勒着塞外草原与沙漠的轮廓。

  他的目光,越过了代表汉疆的界线。

  投向了那片广袤而充满未知的“漠北”。

  良久,

  他抬起头,丹凤眼开阖间精光四射。

  声音沉稳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

  “鲜卑小丑,屡犯边陲,掠我子民。”

  “虽属疥癣之疾,然终是隐患。”

  “关某意已决,当率一支精兵,深入漠北。”

  “斩其贼首,惩戒诸部。”

  “使其知我大汉天威,不可轻犯!”

  此言一出,厅堂内顿时一片寂静。

  成廉、曹性等辽东将领面面相觑,脸上皆露出惊愕与不解之色。

  成廉率先起身,抱拳道:

  “将军,万万不可!”

  “草原各部与吾边境虽有摩擦,然皆是小股游骑所为。”

  “抢掠即走,从未酿成大规模战事。”

  “此乃边地常态,若贸然兴兵深入,恐激化矛盾,引发全面冲突。”

  “届时生灵涂炭,非朝廷所愿啊!”

  曹性也连忙补充:

  “是啊,将军。”

  “草原广袤无垠,部落散居,彼等来去如风。”

  “我军若大军征讨,彼则远遁,难以捕捉其主力。”

  “若分兵进击,则易遭各个击破。”

  “且粮草转运艰难,得不偿失。”

  “历来中原王朝对草原用兵,皆慎之又慎。”

  关羽却摆了摆手,脸上露出一丝傲然的笑意,他伸出五指:

  “关某岂不知此中利害?然某亦非欲掀起国战。”

  “既然彼等是小股骚扰,那关某便也以小股精锐对之。”

  “某只需帐下五百校刀手,足矣!”

  “以此五百人,出塞鏖兵,猎杀胡虏,彼能奈我何?”

  “五百人?!”

  这下连一直沉默的关平也按捺不住了,他急步上前,声音带着焦虑与不解:

  “父亲!千金之躯,坐不垂堂!”

  “朝廷既无北伐之意,父亲何必行此险着?”

  “塞外苦寒,敌情不明,仅率五百人深入,无异于……”

  “无异于羊入虎口啊!”

  “若有个闪失,叫孩儿如何向陛下、向朝廷交代?”

  关羽的目光缓缓扫过众人。

  他看到成廉、曹性等辽东将领眼中那难以掩饰的、对于稳定现状的维护。

  甚至是一丝对于他这位“空降”大将军可能打破边地潜规则的担忧。

  他的目光又在角落处,刚刚伤愈、面色依旧苍白的朱异脸上停留了一瞬。

  朱异接触到他的目光,立刻低下头。

  但那紧抿的嘴唇和微微起伏的胸膛,显露出其内心并未平息的怨愤。

  这一切,关羽都看在眼里。

  他一生光明磊落,性情刚直。

  最不耐的便是这些官场上的弯弯绕绕、利益纠葛。

  在洛阳时,虽位高权重,却常感束缚。

  如今在这辽东,

  府库莫名大火,边将语焉不详,降将心怀怨望……

  种种是非,如同一张无形的网,让他感到憋闷。

  他年事已高,髀肉复生。

  昔日纵横天下的豪情,难道就要消磨在这些蝇营狗苟、勾心斗角之中吗?

  不!

  他关羽,生为战将,死也当死于沙场!

  他要回到最初的起点,

  回到那个凭手中青龙刀、胯下赤兔马,便可快意恩仇、斩将夺旗的纯粹岁月!

  这塞外胡虏的骚扰,正好给了他一个宣泄的出口。

  一个践行武者宿命的战场!

  他的眼神变得异常坚定和清澈,仿佛抛开了所有世俗的牵绊。

  他转向关平,语气平和,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托付之意。

  “平儿,汝不必多言。”

  “为父心意已决。”

  “汝可先行返回洛阳,面见陛下,禀明新罗战事已了,边患未靖。”

  “就言……关某暂留辽东,镇抚边陲,陛下不必以关某为念。”

  关平更是大惑不解,几乎要跪下来:

  “父亲!战事已毕,正该回朝受赏,安享尊荣!”

  “为何偏要留在这苦寒之地?孩儿……孩儿实在不明!”

  一众辽东将领也纷纷出言,看似关切,实则内心忐忑。

  生怕这位油盐不进、铁面无私的大将军长久驻扎。

  会彻底断了他们的财路,坏了他们的“规矩”。

  他们七嘴八舌地劝道:

  “将军年高德劭,实不必在此风寒之地久居,恐伤贵体。”

  “边地艰苦,岂是将军这等身份久留之所?还是早日回京为是。”

  “些许胡虏骚扰,自有末将等应付,不敢劳动将军大驾。”

  关羽听着这些或真或假的劝慰,嘴角泛起一丝淡淡的、略带讥诮的弧度。

  他摆了摆手,打断了众人的话语。

  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斩断一切琐务的决绝:

  “关某去意已决,诸位不必再劝。”

  “辽东事务,一切如旧,尔等该当如何,便如何。”

  “关某……不欲多问。”

  这番话,如同赦令。

  让一众辽东将领心中巨石落地,却又更加困惑——

  这位威震华夏的大将军,到底意欲何为?

  难道真的只是为了出塞打几仗?

  接下来的几日,襄平城内的气氛变得有些诡异。

  关羽果然如他所说,不再过问任何辽东军政具体事务。

  对于市面上流传的某些关于军资走私、与草原部落灰色交易的传闻,他也仿佛充耳不闻。

  每日只是在校场操练他那五百精心挑选的校刀手,或是擦拭他那柄冷艳锯。

  辽东众将起初战战兢兢,数日后见关羽确实毫无干涉之意,这才渐渐安心。

  但内心深处对关羽这种近乎“自我放逐”的行为,始终感到费解难明。

  这一日,连续多日的风雪终于停歇。

  久违的冬日阳光穿透云层,洒在银装素裹的大地上,反射出刺眼的光芒。

  关羽全身披挂,绿袍金甲,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他手提青龙刀,翻身跨上神骏的赤兔马。

  那马儿似乎也感知到即将出征的兴奋,昂首嘶鸣,蹄子不安地刨着地上的积雪。

  “儿郎们!随某出塞,猎胡!”

  关羽声如洪钟,在校场上空回荡。

  “愿随将军!”

  五百校刀手齐声怒吼,声震四野。

  这些皆是关羽从青州带来的老底子,多年来跟随他南征北战。

  忠心耿耿,武艺高强。

  尤其擅长结阵步战与近距离搏杀。

  见关羽当真只带五百人便要出塞。

  成廉、曹性、张虎等人再次慌了神,纷纷上前请命:

  “将军!五百人实在太少!”

  “末将等愿率本部兵马,随将军一同出征,以策万全!”

  关羽勒住赤兔马,回头看了他们一眼,丹凤眼中闪过一丝傲然与不容置疑:

  “尔等是觉得关某老迈,提不动刀了么?”

  “人多反而累赘!今日,便让尔等看看。”

  “关某这五百校刀手,可能荡平胡尘!”

  言罢,不再理会众人,一夹马腹。

  赤兔马如同一团燃烧的火焰,当先冲出校场。

  五百校刀手紧随其后,步伐铿锵。

  如同一股绿色的铁流,向着北门汹涌而去。

  众将阻拦不及,只得眼睁睁看着那支小小的队伍,消失在茫茫雪原与远山的交界处。

  众人心中五味杂陈,既有担忧,更有一种难以言喻的震撼。

  关羽率部出塞,依据曹性等人提供的粗略情报,直扑索头部活动的区域。

  塞外风光与辽东迥异。

  天地间一片苍茫,寒风如刀,视野极阔。

  关羽用兵,深得“其疾如风,侵掠如火”之要义。

  他率领五百校刀手,昼伏夜出,行动如风。

  精准地找到了一个索头部下属的中等部落聚居地。

  时近黄昏,部落中炊烟袅袅,牧民们正驱赶着牛羊归圈。

  全然没有料到灾难的降临。

  关羽看准时机,将五百校刀手分为数队。

  自率一队精锐直冲部落中心酋长大帐,其余诸队四面掩杀,放火制造混乱。

  “杀!”

  关羽一马当先,赤兔马快如闪电。

  瞬间便冲破了部落外围简陋的栅栏。

  那部落酋长刚闻警从帐中冲出,还未看清来敌。

  便见一道青蒙蒙的刀光如同匹练般斩来。

  他下意识地举刀格挡,却听“咔嚓”一声,连人带刀被关羽劈为两半!

  主将瞬间被杀,部落顿时大乱。

  五百校刀手如虎入羊群,刀光闪烁,血肉横飞。

  这些百战老兵结成的战阵,在缺乏组织和有效指挥的胡骑面前,展现出了恐怖的杀戮效率。

  胡人仓促迎战,骑射优势无法发挥。

  近身搏杀更非校刀手之敌,被杀得人仰马翻,哭爹喊娘。

  一场突袭,不过半个时辰便告结束。

  此战,

  关羽部斩首一千余级,俘获牛羊马匹两千余头,自身伤亡微乎其微。

  看着在暮色中燃烧的帐篷和遍地的胡人尸体。

  关羽抚须而立,丹凤眼中闪过一丝快意。

  这才是他熟悉的战争。

  干脆,利落,凭手中刀刃说话!

  得胜归来,将缴获的牛羊部分犒赏将士,部分带回襄平。

  辽东众将见关羽仅以五百人便取得如此大胜,无不骇然,纷纷上前盛赞:

  “将军神威,真天人也!”

  “五百破数千,古之恶来亦不过如此!”

  然而,赞誉声中,曹性却面带忧色地提醒道:

  “将军,此次突袭虽胜,然塞外部落皆有关联。”

  “按边军惯例,打秋风需轮换目标,避免对同一部落连续打击。”

  “以防其警觉,集结报复。”

  “若紧盯索头部不放,恐……”

  关羽闻言,傲然大笑,声震屋瓦:

  “哈哈哈!报复?”

  “关某纵横天下四十余载,何曾怕过谁来?”

  “彼若敢来,正好为关某这青龙刀,再添些血祭!”

  他那睥睨天下的豪情,此刻毫无保留地释放出来。

  于是,

  在接下来的日子里,关羽再度率领五百校刀手出塞。

  目标,依旧直指索头部下属的其他部落。

  他依仗赤兔马快和校刀手的精锐,行踪飘忽,战术狠辣。

  或黎明突袭,或深夜劫营。

  又连续捣毁了索头部两个较大的聚居点,斩获颇丰。

  关羽这番毫不掩饰、盯着一个部落往死里打的举动。

  终于彻底激怒了索头部的首领,年轻的拓跋力微。

  位于草原深处的王庭金帐内,拓跋力微听着各部首领哭诉着损失,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

  索头部拓跋氏,正是北魏皇帝先祖。

  而拓跋力微正是那位谥号神元皇帝的英杰。

  此时的他,年近六旬。

  这对许多人来说,已经是暮年了。

  但是对拓跋力微而言,可谓是青春年少。

  因为他在位五十八年,活了一百零四岁。

  是历史上有名的长寿君主。

  如今的拓跋力微,早已在残酷的草原斗争中站稳脚跟,并一步步整合部落。

  拥有了六万余控弦之士,堪称一代雄主。

  “查清楚了吗?到底是汉朝哪路人马。”

  “如此嚣张,专与我索头部为敌?”

  拓跋力微的声音冰冷,带着压抑的怒火。

  一名探子头目跪地禀报:

  “大汗,已经查明!”

  “是汉朝大将军、汉寿公关羽!”

  “他只带了约五百步卒,便屡次深入我境,烧杀抢掠!”

  “关羽?!”

  拓跋力微先是一惊,随即眼中爆发出惊人的光彩。

  那光芒中混合着愤怒、震惊,以及一丝难以抑制的狂喜!

  “可是那斩颜良、诛文丑,水淹七军,威震华夏的关羽关云长?”

  “正是此人!”

  帐内顿时一片哗然。

  关羽的威名,即便在草原上也如雷贯耳。

  拓跋力微猛地站起身,来回踱步,脸上的神色变幻不定。

  最终化为一种决绝与贪婪。

  “好!好一个关云长!真是天赐良机于我拓跋力微!”

  他停下脚步,目光扫过帐中诸部首领,声音高昂而充满煽动性:

  “诸位!关羽乃汉朝第一名将,刘备之义弟。”

  “此人在汉廷中地位尊崇无比!”

  “若能生擒此人,不但可雪我部屡遭侵凌之耻,扬我索头部威名于草原!”

  “更可挟此人质,向那汉朝皇帝勒索巨额赎金——”

  “金银、绸缎、茶叶、铁器,要什么有什么!”

  “届时,我索头部必将成为草原最强大的部落!”

  这个前景太过诱人。

  帐中诸首领的呼吸都变得粗重起来,眼中的恐惧被贪婪所取代。

  拓跋力微见状,知道军心可用。

  他猛地抽出腰间宝刀,指向帐外,厉声下令:

  “传我命令!索头部所有能骑马拉弓的勇士,全部集结!”

  “六万控弦之士,即刻出发!”

  “便是翻遍这千里草原,也要给我找到关羽!”

  “生要见人,死……不,必须生擒!”

  “此乃天神赐予我索头部的腾飞之机,绝不容错过!”

  随着拓跋力微一声令下,整个索头部这部战争机器轰然开动。

  数以万计的骑兵从各个聚居点涌出,如同蝗虫般汇聚成一股股洪流。

  然后散入茫茫草原,开始了一场规模空前的、对关羽及其五百校刀手的大搜捕。

  平静了许久的漠南草原,因关羽一人之举。

  骤然风起云涌,杀机四伏。

  ……

  朔风卷过辽东平原,带着化雪时节特有的湿冷。

  吹拂着襄平城头猎猎作响的汉军旗帜。

  城内的将军府中,却弥漫着一股与这逐渐回暖天气不甚协调的沉闷。

  关羽端坐案后,仔细擦拭着那柄伴随他半生的青龙刀。

  冷艳的刀锋映照出他沉静而坚定的面容。

  几次出塞的小胜,如同在沉寂的湖面投入石子。

  虽激起涟漪,却远未平息他心中那团渴望烈火的干柴。

  几日休整,兵马已恢复锐气。

  这一日,关羽再次召集众将,宣布了他的决定:

  “塞外胡尘未靖,索头部屡遭惩戒。”

  “然其主力未损,终究是患。”

  “关某意欲再次出兵,直捣其部。”

  “务必使其胆寒,十年不敢南顾!”

  曹性闻言,眉头紧锁。

  他与成廉交换了一个担忧的眼神,再次硬着头皮劝谏:

  “将军!前番虽胜,然已打草惊蛇。”

  “索头部首领拓跋力微,非庸碌之辈。”

  “其麾下控弦之士数万,岂能坐视我屡次侵凌?”

  “彼必已严加防备,甚至……正张网以待!”

  “末将以为,此时当暂避其锋芒,或转击他部,方为上策。”

  “若再直撄其锋,恐有……”

  “恐有埋伏?恐有不测?”

  关羽打断了他,丹凤眼微微开阖,精光一闪。

  嘴角泛起一丝傲然的笑意,“关某平生,何曾惧过埋伏?”

  “彼纵有千军万马,关某视之,亦如土鸡瓦犬耳!”

  “汝等不必多言,速去准备便是。”

  众将见关羽意态决绝,心知再劝无益,反而可能触怒于他。

  王平满脸忧色,却知这位关二爷的脾性,不敢再强谏。

  成廉叹了口气,退而求其次,抱拳道:

  “将军既执意出征,末将等不敢阻拦。”

  “然五百校刀手虽精,终究兵力单薄。”

  “为策万全,恳请将军允准,增调两千边军精锐随行。”

  “如此,进可攻,退可守,亦能震慑胡虏。”

  关羽本欲拒绝。

  他要的是那种极致的、以少胜多的战场刺激,而非大军压境的稳妥。

  但目光扫过帐下诸将,见他们个个面带恳求与忧虑。

  尤其是心腹人那几乎要溢出来的焦虑。

  他沉吟片刻,终究是微微颔首:

  “……也罢,便依汝等。”

  “点齐两千五百人马,明日出发。”

  翌日清晨,天色微熹。

  两千五百汉军精锐在襄平北门外列阵。

  关羽绿袍金甲,赤兔马神骏非凡。

  立于军前,自有一股睥睨天下的气势。

  他不再多言,青龙刀向前一挥。

  大军如同一条苏醒的巨龙,缓缓启动。

  再次向着那片苍茫而危险的塞外之地开拔。

  望着那支逐渐消失在北方地平线上的队伍,曹性、成廉、张虎等辽东将领聚在城头。

  脸上并无送别大将出征的激昂,反而充满了深深的困惑与不安。

  “关将军……他这到底是图什么啊?”

  曹性喃喃自语,百思不得其解。

  “朝廷无令,边衅已平,何苦一次次以身犯险?”

  “那拓跋力微,岂是易与之辈?”

  张虎手扶垛口,望着远方,眼神中却流露出几分理解与感慨。

  他轻叹一声:

  “曹将军,或许我等……永远无法真正理解关将军。”

  “他是一个纯粹的人,纯粹的武者,纯粹的英雄。”

  “洛阳的繁华,朝堂的权谋,边地的利益。”

  “或许早已让他感到厌倦,甚至……窒息。”

  “他追求的,不是功名利禄,不是安稳尊荣,而是……”

  “而是战场之上,刀锋饮血,快意恩仇的那份纯粹吧。”

  “他只是想回到那个属于他的、最熟悉的地方。”

  成廉眉头紧锁,语气凝重:

  “……张兄所言或有道理。”

  “然,关将军如此孤军深入,终究太过凶险。”

  “拓跋力微拥兵数万,绝非此前那些散兵游勇可比。”

  “万一……万一关将军有个闪失。”

  “我等辽东诸将,如何向洛阳朝廷、向陛下交代?”

  “届时,恐怕我等皆脱不了干系!”

  曹性猛地点头:

  “成将军所言极是!”

  “关将军可以不顾自身安危,我等却不能坐视不理!”

  “应立即抽调精锐,组建几支快速骑队,出塞游弋。”

  “不必与关将军合兵,但需保持联络。”

  “一旦关将军遇险,即刻前往接应!”

  “同时,多派哨探,密切关注索头部动向!”

  此议得到众人一致赞同。

  辽东军这台庞大的机器,为了关羽一人,开始紧张而隐秘地运转起来。

  却说关羽率军向北疾行十日,深入鲜卑腹地。

  塞外风光,迥异中原。

  天高地阔,草海无垠,却潜藏着无尽的杀机。

  这一日,大军行至一处地势略有起伏的丘陵地带,关羽下令依山扎营。

  并派出多股骑兵斥候,四出搜寻鲜卑部落踪迹。

  然而,

  派出的斥候尚未传回消息,地平线上却陡然扬起了遮天蔽日的烟尘!

  如同闷雷般的马蹄声由远及近,震得大地微微颤抖。

  瞭望的士卒连滚带爬地冲入中军大帐,声音带着惊恐:

  “报——将军!不好了!四面……四面都是鲜卑骑兵!”

  “漫山遍野,不计其数!”

  “我们……我们被包围了!”

  帐内诸将闻言,无不色变。

  一名偏将声音发颤:

  “将军,看这架势,鲜卑人早有准备。”

  “集结了大军,专为围剿我等而来!”

  “兵力……恐不下两万骑!”

  面对如此危局,关羽脸上却不见丝毫慌乱。

  他缓缓起身,提起青龙刀,步出大帐。

  翻身上了赤兔马,径直驰向营旁一处较高的山丘。

  立于山巅,凛冽的寒风吹动他的长髯与绿袍。

  他俯瞰着下方如同潮水般涌来的鲜卑骑兵,眼神冰冷而锐利,宛若天神俯视蝼蚁。

  “慌什么!”

  关羽的声音如同洪钟,瞬间压过了营中的骚动。

  “结阵!以辎重车环绕为营,坚壁自守!”

  “前排戟盾,后排弓弩,听吾号令!”

  汉军毕竟是百战精锐,初时的慌乱过后。

  在主将的镇定指挥下,迅速行动起来。

  辎重车辆被首尾相连,构成一道简易却坚实的壁垒。

  士兵们依令列阵,戟盾手在前。

  如同铜墙铁壁,弓弩手在后。

  引弦待发,一股肃杀之气弥漫开来。

  鲜卑骑兵见汉军人少,且结阵自守。

  以为其胆怯,发出震天的呼啸,径直朝着汉军营垒猛扑过来。

  万马奔腾之势,足以令山河变色。

  关羽立于阵前,岿然不动。

  直到鲜卑骑兵进入弩箭最佳射程,他方才猛地挥下青龙刀,厉声喝道:

  “放箭!”

  令旗挥动,战鼓擂响!

  早已蓄势待发的汉军弓弩手,瞬间千弩齐发!

  密集的箭矢如同飞蝗般掠空而过,带着凄厉的破空声,射入鲜卑骑兵阵中。

  冲在最前面的鲜卑骑兵如同被割倒的麦子,瞬间人仰马翻。

  惨叫声、战马嘶鸣声与箭矢入肉的闷响混杂在一起,构成一幅残酷的战争画卷。

  鲜卑军的冲锋势头为之一滞。

  “再射!”

  关羽命令如山。

  第二轮、第三轮箭雨接踵而至。

  鲜卑骑兵在汉军密集的远程打击下损失惨重,阵型开始混乱。

  “击鼓!进军!”

  关羽看准时机,下令反击。

  鼓声震天,汉军戟盾手齐声怒吼,如同决堤的洪流。

  从车垒后涌出,向着混乱的鲜卑军发起了反冲锋!

  关羽一马当先,青龙刀舞动如轮。

  所过之处,血肉横飞,无人能挡其一合!

  鲜卑军本仗着人多势众,轻视汉军,不料遭遇如此顽强的抵抗和凌厉的反击,

  顿时溃不成军,败退上山。

  汉军乘胜追击,又斩杀数千人,方才收兵回营。

  远处金帐之下,拓跋力微目睹了整个过程,脸上首次露出了凝重与惊骇之色。

  他对手下诸首领道:

  “久闻关羽乃汉朝名将,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以区区数千步卒,竟能硬抗我两万铁骑冲锋,并战而胜之!”

  “此人……真乃虎狼也!”

  他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狠厉。

  “不过,他如今被困于此山,插翅难逃!“

  ”传令下去,围而不攻,耗其粮草锐气!”

  “同时,速派人去召白部、没鹿部人马前来汇合!”

  “集五万之众,我看他关羽还能支撑几时!”

  于是,鲜卑军暂时停止了进攻,如同铁桶般将关羽所在的山头团团围住。

  山上的汉军将士得知鲜卑正在调集更多兵力,情势愈发危急,纷纷向关羽进言:

  “君侯!敌众我寡,困守孤山,非长久之计!”

  “一旦鲜卑援军抵达,我军必陷绝境!”

  “必须趁其合围未成,向南突围,寻求与辽东接应兵马汇合!”

  关羽审时度势,知众将所言在理。

  是夜,他下令丢弃部分笨重辎重。

  全军轻装,趁夜色掩护,向南疾行。

  试图跳出鲜卑军的包围圈。

  然而,在广袤的草原上,两条腿的步兵如何跑得过四条腿的骑兵?

  汉军向南且战且走数日,终究还是被熟悉地形的鲜卑骑兵追上,并被逼入一处狭窄的山谷之中。

  连日苦战,奔波,汉军士卒疲惫不堪。

  伤亡渐增,箭矢也消耗巨大。

  关羽巡视营寨,见许多士卒身上带伤,依旧坚持战斗。

  心中亦是不忍与沉重。

  他下令:

  “凡三处受伤者,以车载之。”

  “二处受伤者,负责驾车。”

  “仅一处创伤者,需持械死战!”

  此令一下,虽显残酷,却也最大程度地保存了有生战斗力。

  为了鼓舞低落的士气,关羽召集全军将士。

  他站在一块高石之上,绿袍虽染征尘,目光却依旧如火焰般炽烈。

  声音铿锵,传入每一个士卒耳中:

  “将士们!我等效命国家,自随先帝起兵以来。”

  “破黄巾,讨袁术,战曹操,定荆州,克汉中,何曾有过败绩?”

  “今日,岂能折辱于区区草原蛮子之手?!”

  他目光扫过一张张或疲惫、或恐惧、或坚定的面孔,继续道:

  “关某在此立誓!只要尔等随我杀回辽东,关某必在陛下驾前。”

  “为尔等一一请功!封侯拜将,荫及妻儿。”

  “使尔等光耀门楣,不负此生!”

  “上可报国家厚恩,下可全尔等夙愿!”

  “此岂非大丈夫建功立业之良机乎?!”

  这番话,如同给干涸的土地注入了甘泉,点燃了汉军士卒心中最后的血性与希望。

  是啊,跟着关将军,从未败过!

  若能活着回去,荣华富贵就在眼前!

  求生的欲望与功名的诱惑,交织成一股顽强的斗志。

  “愿随君侯死战!”

  残存的汉军发出了震天的怒吼。

  次日,鲜卑军再次发动猛攻。

  士气重振的汉军爆发出惊人的战斗力,依仗山谷地利,顽强阻击。

  竟再次斩获鲜卑首级三千余级!

  鲜血染红了谷口的土地。

  趁鲜卑军攻势稍挫,关羽果断下令,向东南方向突围!

  汉军将士用命,拼死冲杀,终于撕开了一道口子。

  沿着一条废弃的旧道——据说曾是前汉金城郡的故道——急速撤退。

  行约四五日,人马困顿至极,前方出现一片广袤的芦苇荡。

  水泽遍布,道路泥泞。

  汉军遁入芦苇之中,暂得喘息。

  然而,拓跋力微岂肯罢休?

  鲜卑将领建议借助风势,火攻芦苇荡。

  很快,

  烈焰借助风势,在无边的芦苇荡中疯狂蔓延。

  浓烟滚滚,火舌舔舐着天空,眼看就要将汉军吞噬。

  危急关头,关羽临危不乱,急令将士们就地放火。

  烧出一片巨大的隔离带,阻断了蔓延而来的大火。

  汉军得以在焦土之上侥幸逃生。

  逃出大泽,汉军退至一座无名山下。

  然而,拓跋力微用兵亦是不凡,已抢先一步派兵占据了南面的山头。

  截断了汉军南归的最佳路径。

  拓跋力微命其子拓跋禄官率精锐骑兵,自高向下,冲击汉军阵型。

  关羽见敌军来袭,不惊反喜,大喝一声:

  “来得好!”

  催动赤兔马,倒提青龙刀,竟逆着冲锋的骑兵洪流,直取拓跋禄官!

  赤兔马快,如一道红色闪电,瞬间突入敌阵。

  青龙刀划出一道凄艳的弧光,那拓跋禄官只见刀光一闪。

  便已身首分离,栽于马下!

  “禄官我儿!”

  远处山头上的拓跋力微目睹爱子被杀,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悲嚎,双目瞬间赤红。

  几乎要滴出血来!

  “杀!给我杀光他们!一个不留!”

  他如同疯魔般,下令全军压上,不惜一切代价也要将关羽碎尸万段。

  鲜卑骑兵如同潮水般从四面涌来,誓要为少主报仇。

  关羽见敌军势大,且因主将之死而陷入疯狂,不宜硬拼。

  便佯装不支,且战且退,将追兵诱入山下一片茂密的树林之中。

  一入树林,鲜卑骑兵的速度与冲击优势顿时大减。

  人马在树木间难以展开。

  而汉军步兵则如鱼得水,利用树木掩护,结阵搏杀。

  弓弩手在暗处冷箭频发。

  鲜卑骑兵空有数量优势,却在林中互相践踏,混乱不堪。

  又被汉军斩杀数千人。

  汉军甚至用缴获的强弩,向山头上拓跋力微所在的方向连续射击。

  虽未命中,却也吓得拓跋力微不得不仓皇下山,暂避锋芒。

  又艰难行了一日,关羽军捕获一名鲜卑伤兵。

  经过审讯,俘虏供出了一个关键信息:

  拓跋力微内部已生分歧。

  一些较为谨慎的部落首领认为,汉军虽少,却是百战精兵。

  久攻不下,反而被其不断南引。

  恐前方有汉军埋伏,建议退兵。

  但更多激进的当户、君长则强烈反对。

  他们认为大汗亲率数万之众,若连几千汉军都无法消灭,日后必将威严扫地。

  不仅无法再号令周边部落,更会让汉朝越发轻视鲜卑。

  索头部在草原上将再无立足之地!

  因此,他们主张在汉军进入平原前的最后几十里山谷地带。

  不惜代价,发动最后的猛攻!

  关羽闻言,心中豁然明朗,同时也感到压力倍增。

  原来,他们这支孤军的顽强抵抗,已经动摇了拓跋力微的统治根基!

  这位雄心勃勃的鲜卑首领,为了维护自己的权威和部落的未来,已然没有退路。

  必将发动更加疯狂、不计后果的进攻!

  汉军的处境,并未因屡次击退敌人而好转,反而变得更加凶险万分。

  关羽知道,此刻绝不能停留,必须不顾一切向南突围!

  接下来的路程,变成了真正的血路。

  拓跋力微纠集所有能调动的部队,如同附骨之疽,对关羽军进行着无休无止的追击和拦截。

  双方整日交战,大小战斗多达数十次。

  汉军凭借着惊人的意志和关羽的指挥若定。

  再次让鲜卑军付出了两千余人的伤亡。

  连续的惨重损失,使得鲜卑军内部厌战情绪滋生,士气低落。

  甚至一度有部落首领建议撤军。

  眼看关羽军就要突破最后一道封锁线。

  然而,就在此时,拓跋力微的另一个儿子。

  年轻的拓跋沙漠汗站了出来,他敏锐地指出了汉军的致命弱点:

  “父汗!诸位首领!”

  “关羽军已是强弩之末!”

  “他们孤军深入,无援无粮,箭矢也必将耗尽!”

  “只要我们拿出最后的勇气,一鼓作气,必能打破关羽不败的神话!”

  “请父汗派我族中最精锐的射手,集中射杀汉军的旗手和军官。”

  “扰乱其指挥,其阵必破!”

  拓跋力微如同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立刻采纳了儿子的建议。

  他集结了各部神射手,配合精锐骑兵。

  对关羽军发起了新一轮的、更加有针对性的猛攻。

  鲜卑骑兵在冲锋时,不再盲目乱撞,而是边冲边喊:

  “关羽投降吧!我们大汗定厚待于你!”

  他们试图动摇汉军军心。

  同时,他们死死堵住南下的谷口。

  从两侧山坡上,向位于谷底的汉军倾泻箭雨。

  矢如飞蝗,密不透风!

  汉军将士冒着枪林箭雨,用盾牌结成龟阵,护着核心。

  一步一步,踩着同伴的尸体,艰难地向南挪动。

  每一步,都伴随着鲜血与牺牲。

  就在这绝望的深渊之中,前方斥候忽然传来一声带着哭腔的、几乎不敢置信的呼喊:

  “看见了!看见了!是我们汉军的烽燧!”

  “是哨所!我们……我们快到边塞了!”

  这一声呼喊,如同在黑暗的隧道中看到了出口的亮光、

  所有残存的汉军将士几乎同时抬起头,望向南方。

  果然,在远处一座山丘上,那熟悉的汉家烽火台隐约可见!

  一股劫后余生的狂喜,瞬间冲散了连日的疲惫与恐惧。

  许多人甚至激动得流下了热泪。

  “快!加快速度!到了哨所,我们就安全了!”

  军官们嘶哑着嗓子催促着,队伍的行进速度陡然加快。

  然而,就在这希望之光刚刚亮起的那一刻。

  后方再次传来了如同噩梦般的、滚雷般的马蹄声!

  地平线上,尘土漫天,拓跋力微亲自率领的、最后也是最庞大的鲜卑主力骑兵。

  如同决堤的洪潮,遮天蔽日地席卷而来!

  显然,拓跋力微也意识到了这是最后的机会,不惜压上了全部的本钱。

  誓要将关羽这支让他尊严扫地的汉军,彻底歼灭在汉家边塞之外!

  刚刚浮现出喜悦笑容的汉军将士们,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如雪。

  希望,似乎就在眼前,却又仿佛远在天边。

  最后的,也是最残酷的考验,已然降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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