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帝业 第310章 忠顺王府,理郡王府

小说:红楼帝业 作者:挽铖 更新时间:2025-10-31 00:27:57 源网站:圣墟小说网
  已是七月中旬,神京城里暑气渐消,早晚已有了几分秋意。

  这日正值晴空万里,忠顺亲王在府中摆筵席,特邀理郡王袁晳过府饮宴听戏。

  忠顺王府朱门高耸,殿宇巍峨,门楣上悬着“忠顺王府”泥金大匾。袁晳的大轿入了府内才停稳,一个大太监趋步上前,打起轿帘,恭请袁晳下轿,径往后园水榭。

  水榭四面临风,铺着猩红洋毯。此时丝竹悠扬,唱戏声咿咿呀呀,正在上演新排的《牡丹亭》。

  忠顺亲王坐在主位,身着缂丝常服,虽年近五十,因养尊处优,面色红润如三旬之人。左下首坐着理郡王袁晳,穿着一件雨过天青缂丝长衫,腰系羊脂玉带,温文尔雅。四周还坐着十余个文人清客,谈笑风生。

  “晳哥儿,你尝尝这酒。”忠顺亲王举杯道,腕间沉香手串随着动作轻晃,“这是江南新贡的,清香甘醇。”

  袁晳忙举杯相应,见酒液澄澈如琥珀,未饮先闻得一股醇香,便知是御赐的珍品。浅啜一口,果然绵软醇厚,不由赞道:“三叔府上的酒,自然是极好的。”

  这时,一群丫鬟宫女捧着食盒鱼贯而入,菜肴多是难得一见的珍馐,另有各色时鲜果品,包括了荔枝,摆满了桌子。

  一个穿着宝蓝长衫的清客拈须赞道:“王爷府上的厨子,便是比御膳房的也不遑多让啊。单这火肉,瞧这刀工,片得如纸般薄,可见功夫了得。”

  忠顺亲王得意一笑,指着一碟鹅掌道:“我府上掌勺的厨子,原就是伺候太上皇的御厨,有些独门手艺。就说这水晶鹅掌,须用十二道工序,最后要用冰镇着切,方能保持这般晶莹。”

  众人推杯换盏,酒过三巡。这时戏台上正演到《寻梦》一折,那杜丽娘唱到“似这般花花草草由人恋,生生死死随人愿,便酸酸楚楚无人怨”时,声腔凄婉动人,眼角竟真真滚下泪来。

  袁晳听得入神,手中象牙箸停在半空,不禁叹道:“这戏文虽好,终究太过伤感。想那杜丽娘为情而死,又为情而生,这般痴念,倒叫人心里堵得慌。”

  忠顺亲王闻言笑道:“既如此,待这出唱完,便换一出热闹的!”

  于是,当《寻梦》唱完,紧接着竟换上了《闹天宫》。

  霎时笙箫再起,锣鼓喧天。那扮孙悟空的武生一个筋斗翻到台前,金箍棒舞得虎虎生风,又是一派歌舞升平。水榭中觥筹交错,笑语喧哗,众人皆被这热闹戏码吸引,不时爆出喝彩。

  窗外碧波荡漾,几只白鹭掠过水面,激起圈圈涟漪。几株枫树已染上淡淡的红色,在阳光的映照下,如少女施胭脂般绚烂。

  ……

  ……

  戏已唱罢,筵宴已毕,忠顺亲王与理郡王袁晳俱有了几分醉意。忠顺亲王面泛红光,袁晳眼角微饧,二人由丫鬟宫女捧着漱盂巾帕伺候了,又用香茶漱了口,方觉神思清明些。

  忠顺亲王忽然携了袁晳的手,凑近低语道:“好侄儿,且随三叔来,有些体己话要与你说。”袁晳忙躬身应了。

  当下二人离了喧嚣水榭,沿着鹅卵石小径逶迤而行。穿过一片竹篱花障,眼前忽现一座精巧花厅。这花厅四面皆是玲珑雕花隔扇,窗棂上糊着蝉翼纱,日光透入,满室皆成淡碧之色。

  厅内陈设极是富丽雅致,桌椅香炉皆非凡品。其中四把黄花梨圈椅,椅背透雕缠枝莲纹,枝蔓缠绵,细腻非常。厅内悬着一幅米襄阳的山水图,烟云满纸;另有一副泥金对联,写着:“桂馥兰芳清风暖,芸编珠缀雅室馨”,墨迹酣畅,颇有颜筋柳骨。

  忠顺亲王自在上首圈椅上坐了,命丫鬟奉上新沏的“老君眉”。茶汤澄澈,芽叶如眉,清香扑鼻。他随即挥手屏退左右,下人们皆退至外头候着。霎时间,花厅内静悄无声,唯闻窗外秋风拂过竹叶的沙沙声,并香炉吐纳的细微气息。

  忠顺亲王抬眸看向袁晳,虽带着酒意,目光却透着一丝精明。他轻叹一声,似是无心道:“晳哥儿,你可知道?最近那袁易,总理京畿水利营田事务,圣眷正隆啊!”说罢,端起成窑五彩小盖钟,细细品了一口,眼角却睃着袁晳神色。

  袁晳垂眸看着手中茶盏内浮沉的茶叶,并不则声。他心中明镜似的,知这位王叔绝非无故提及此事。

  忠顺亲王见他不语,将小盖钟轻轻搁在桌上,发出一声脆响,又道:“不是三叔多嘴,这治水安民,关乎社稷根本,岂是儿戏?想那京畿河道,连年泛滥,多少能臣干吏尚且束手。如今竟派给了民间归宗不久的袁易,反不派给你这个正经在祖宗家法、朝廷章程里长大的。”

  他言语间带着几分不满,声音也略略提高:“那袁易出身草莽,虽说流着咱们天家的血,终究在民间长大,能懂得什么治水?无非是学了些皮毛罢了。”

  袁晳听到此处,不得不答话,微笑道:“三叔慎言。皇祖父与圣上既派了他这差事,自是信得过他。侄儿倒是认为,那袁易虽年轻,却颇有才干,前番下江南,侄儿也与他有所往来,知他是个稳沉持重之人。”他言语温和,不卑不亢,既维护了圣意,也未曾贬低袁易。

  忠顺亲王从鼻子里哼出一声冷笑,笑意却未达眼底:“我的好侄儿,你终究是太过仁厚了。一个在民间长大的小子,纵有些小聪明,能有什么经天纬地的大才干?只怕是……”

  他顿了顿,压低嗓音,带着几分讥诮:“不过是会些揣摩上意、讨好卖乖的手段罢了。如今太上皇极重孝道,圣上则锐意革新,他便狡猾地投了二圣所好。依我看,此事京畿水利营田,成败尚在未定之天,若办砸了,看他如何收场!”

  袁晳心中一震,知忠顺亲王话中有刺,涉及圣心天意,更不敢轻易接口了。只默默转了转手中温热的茶钟,目光落在窗外一株渐染秋色的枫树上,那叶子边缘已透出一圈浅红,如美人醉酡。

  忠顺亲王见他如此,知他谨慎,也不迫他,只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身子微微前倾,推心置腹般道:“晳哥儿,非是三叔挑拨。你这孩子,品性端方,学问扎实,满朝宗室里,谁不赞一声‘温良恭俭让’?只是……”

  他话锋一转:“你就是太温和,太知礼了!否则,凭你的嫡派位分,及你皇祖父对你的恩宠眷顾,这京畿水利营田的差事,合该由你担纲,必能做出一番大功业来了,何至于让一个半路归宗的小子抢了风头?”

  他显得语重心长,字字句句仿佛皆为袁晳考量:“有些事,该争的还是要争。这世上,并非一味谦退,旁人便知你的好。你可知,如今朝中有多少人,都在看着你呢!”

  有些话,即便是在自己王府内私下叙谈,忠顺亲王也不敢尽数说破。但他知道,袁晳虽性情温和,却并非愚笨迟钝之人,自幼长于宫廷,耳濡目染,其中关窍,一点即透,自然能明白他这番话的深意。

  袁晳听了这番言语,心中如波涛翻涌,五味杂陈。

  他何尝不知自身处境?只是自幼由景宁帝教养长大,恪守臣子本分,轻易不敢有逾越之想。如今被忠顺亲王这般点拨,潜藏心底的一丝不甘与落寞,竟被勾扯出来,丝丝缕缕,缠绕心头。

  他抬眼望向忠顺亲王,见这位三叔的一双眼睛精光内敛,正静静地看着他,等待着他的回应。

  他张了张口,觉着喉头有些发紧,终是化作一声几不可闻的轻叹,融入了满室氤氲的香气之中。

  ……

  ……

  袁晳今年已三十二岁,府上妻妾成群,子嗣也繁盛,竟已诞下十二个儿子并数个女儿。除却两个儿子夭折,余下十个哥儿皆活了下来,这在龙子凤孙中倒是难得。其中长子袁琛年已十四,乃嫡妻乌梁罕济尔默氏所出。乌梁罕济尔默氏乃蒙古藩王之女,生得英气明媚。

  这日袁晳自忠顺王府饮宴归来,已是暮色四合。虽饮了不少酒,他步履仍稳,只眉宇间凝着化不开的郁结。

  乌梁罕济尔默氏见夫君归来,忙迎上前,见袁晳面泛红晕,柔声道:“王爷可要沐浴更衣?妾已命人备好香汤。”

  袁晳摆了摆手,径自在桌边坐了:“且不急,你再陪我饮两盅。”

  乌梁罕济尔默氏见他神色不同往日,眼波微动,却不多问,当即命厨房送来几样精致小菜,又亲自执壶,为夫君斟酒。

  夫妻二人对坐饮酒,烛光摇曳。

  乌梁罕济尔默氏见袁晳端着酒杯半晌不饮,只望着窗外渐沉的夜色出神,轻声道:“王爷今日在忠顺王府,可是遇着了什么不快?”

  袁晳摇头,将杯中酒一饮而尽:“无事。”顿了顿,又道:“叫房里人来唱曲坐陪罢。”

  乌梁罕济尔默氏知他心中定有郁结,需借丝竹排遣,便命心腹大丫鬟去唤人。不过片刻,两个美貌的姬妾袅袅而来,一个抱着琵琶,一个捧着玉箫。

  当下轻拨慢捻,朱唇微启,唱起一曲《桂枝儿》:“闷来时独自在月光下,想我亲亲想我的冤家。月光菩萨,你与我鉴察:我待他的真情,我待他的真情,哥!他待我是假……”

  歌词虽显俗气,歌声却是婉转缠绵,如泣如诉,连窗外竹影都仿佛凝住细听。

  袁晳却似听非听,心里反复咀嚼着今日忠顺亲王那些话,字字句句,都似小锤敲在心上。

  乌梁罕济尔默氏见他这般,柔声劝道:“王爷,酒多伤身,仔细明日头疼。”

  袁晳这才放下酒杯,目光却落在房内的一副棋枰上:“今日手痒,来一局如何?”

  乌梁罕济尔默氏会意点头,当即与袁晳对坐在棋秤旁。这是一副御赐的云子棋,棋盘是上好的紫檀木所制,棋子触手生温,白子如羊脂,黑子泛青辉,乃是太上皇景宁帝特赐袁晳的。

  夫妻二人对坐弈棋。袁晳是此中高手,乌梁罕济尔默氏受他熏陶,棋术也颇为了得。只是,这些年来她虽用心钻研,却鲜少能赢,倒非故意相让,实是夫君棋风缜密,常于无声处起惊雷。

  今日亦然。起初二人旗鼓相当,黑白子在枰上纵横交错,杀得难分难解。乌梁罕济尔默氏还一度占据上风,眼看就要围住袁晳中腹一条大龙。她心中暗喜,以为今日可胜。谁知袁晳不慌不忙,一着看似闲棋落在边角,实则暗藏玄机。不过十余手,竟借势反扑,不仅救活大龙,反倒将她一片黑子尽数吞没。

  乌梁罕济尔默氏放下手中棋子,嫣然一笑:“本以为王爷今儿醉了酒,妾可趁机赢你一局,也好在姐妹们面前夸口。谁知王爷棋术实在高明,醉中还能布下这般妙局,妾着实不如。”

  她凝视着棋局,见白子虽看似散落,实则处处暗藏杀机,最终一举定乾坤,不由轻叹:“不愧是王爷,这棋道有着威震天下的气象!”

  袁晳正拈着一粒白子把玩,听到妻子这话,不由一怔。

  “威震天下的气象?”

  他喃喃自语,目光重新落回棋枰,忽觉得这棋局,竟仿佛在暗示着如今的朝堂?

  他是太上皇极爱的皇长孙,他的父亲曾做了数十年的太子。若不是父亲坏了事,如今坐在龙椅上的本该是他!又想起今日忠顺亲王的话,再回味妻子无意间说出的“威震天下的气象”,他只觉得胸中一股热流涌动,烧得他五脏六腑都滚烫起来。

  “或许三叔说得有理?有些事,该争的还是要争一争?”

  他心内暗道,倏地站起,走到窗边猛地推开了支摘窗。夜风裹着花木的香气扑面而来,月色如水,树影婆娑,假山石在月光下宛如伏兽。

  乌梁罕济尔默氏见他神色变幻不定,轻声道:“王爷,仔细着了凉,时候不早了,歇息罢。”

  袁晳回过神来,望着妻子关切的面容,勉强一笑:“是啊,该歇息了。”

  这一夜,他躺在锦帐中,听着更漏声声,眼前尽是棋局变幻以及忠顺亲王意味深长的话语,“争”字的种子,似已在他心中扎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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