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晓梦 第二百四十三章 赌棋泼茶、风声又起

小说:红楼晓梦 作者:肥锅锅 更新时间:2025-04-13 00:48:11 源网站:圣墟小说网
  陈斯远停步扭身往滴翠亭观量,便见内中莺莺燕燕,石桌边斜坐了一对儿璧人,一鹅黄、一翠绿,那鹅黄倩影身量合中,正是二姑娘迎春;那翠绿身形高挑,这会子正歪头朝这边厢笑着,正是表姐邢岫烟。

  一旁小丫鬟篆儿跳着脚叫嚷道:“远大爷快来,我们姑娘又要输了!”

  又有大丫鬟司棋往这边厢翘首以盼。

  陈斯远心下一动,扭身移步过了折带桥,绣橘紧忙打了竹帘,引着陈斯远进了滴翠亭。

  内中沉香袅袅,又有一尊红泥小火炉,其上茶水白气蒸腾。陈斯远笑着与二人见礼:“二姐姐,表姐。”

  邢岫烟与迎春起身还礼,前者方才笑着又说了一嘴:“表弟这是往哪里游逛?”

  早有司棋搬来了藤椅,陈斯远撩开衣袍落座,笑着道:“读书烦闷,便出来四下游逛游逛,并没想着往哪儿去。”

  搭眼观量,便见邢岫烟头上依旧插着自个儿送的那支梅花金钗,鬓上又多了一朵兰花样式的宫花……这是宝姐姐送的?倒是好心思。

  邢岫烟就嗔道:“那正好,你快来替了我,我这会子须得先去更衣了。”

  眼见陈斯远面上费解,丫鬟篆儿就道:“我们姑娘与二姑娘赌棋饮茶,输一局便要连饮三盏,姑娘这会子喝了一肚子茶水,可不就要去更衣?”

  陈斯远哈哈笑道:“赌书泼茶,两位姐姐好雅趣。”

  邢岫烟这会子已然起身,笑着言说道:“雅趣不知,腹胀是真真儿的,你与二姐姐下着,我去去就回。”说着便领了篆儿而去。

  目送邢岫烟而去,陈斯远心下略略异样,暗忖表姐此番是真是假?怎么觉着似有撮合之意?

  这般思量着回首,丫鬟绣橘已然将黑白两子各自拾进盒子里。二姑娘迎春笑着与其说道:“前几日还说定要与远兄弟讨教一番,方才邢姐姐也说远兄弟棋力……惯于不走寻常路,惹得我心下愈发纳罕,今儿个倒是要见识一番了。”

  棋力不知道,不过这不走寻常路……料想晴雯倒是略知一二……

  陈斯远谦逊道:“表姐太过夸赞,我那棋路只是胜在新奇,可谈不上什么棋力。”

  迎春笑道:“空口无凭,我看咱们还是棋枰上见真章。”

  “也好。”

  陈斯远应下,二人推让一番,陈斯远便执白先行。此时围棋与陈斯远前一世略有区别,一则没贴目,二则有座子限制。陈斯远放在前一世只是个寻常爱好者,方才此一世却是棋路新奇。

  果然,起初十余手陈斯远便开始争边角,二姑娘迎春从容布了个双飞燕,一时竟猜不出陈斯远用意来。

  司棋眼见二人默不作声落子频频,扭头与绣橘使了个眼色,二者便悄然溜出滴翠亭,独留了这二人对弈。

  内中香烟袅袅,茶水蒸腾。待棋至中盘,迎春这才恍然,原来陈斯远先前那争边夺角,竟四下合拢,争了许多先手。

  若换做寻常,迎春惯于藏拙,只怕早就投子认负了。奈何今时不同往日,二姑娘心下既有心争抢,又怎会轻言放弃?因是捏着黑子蹙眉长思,陈斯远趁机小憩,暗忖邢岫烟果然有撮合之意,否则怎地这会子还不见回转?

  他这个表姐素来是个超尘脱俗的性儿,极少去争去抢,偏这会子起了撮合之意……且先前宝姐姐还示好,送了其宫花。莫非邢岫烟心下认定了二姐姐更妥帖不成?

  思量间有些口渴,他见内中司棋、绣橘都躲了出去,便自个儿起身提了茶壶,为自个儿与二姑娘斟了茶水。

  俄尔,迎春长考罢了,落下一子来。陈斯远随手应对,待过得几首,形势立转,倒是惹得陈斯远一时不知如何落子。

  此时迎春方才舒了口气,捧了热气腾腾的茶盏,那茶气混着沉香熏得鹅蛋脸红扑扑一片,眉眼间竟带了几分得意之色。

  半晌,陈斯远犹疑不定地落子,结果迎春飞速落下一子,愣是将一片边角清空。

  陈斯远本就无意与迎春纠缠,于他心下,比起二姑娘啊,品貌更佳的宝姐姐才是首选。因是眼见无力扭转,干脆笑着投子认负:“是我输了,二姐姐果然棋力高深,又擅以柔克刚,我不及二姐姐。”

  迎春却道:“不过是远兄弟让着我罢了,若远兄弟方才仔细些,凭着开局边角先手,说不得这会子投子认负的是我呢。”

  陈斯远心下略不耐,正待寻了由头告辞而去,迎春忽而讶然一声儿,指着陈斯远的衣袖笑道:“远兄弟也是粗心,这袖子何时刮了个口子都不知。”

  “嗯?”陈斯远翻了衣袖来看,果然便见肘处不知何时破了个口子。

  不待其说些什么,迎春就道:“好生生的衣裳可不好糟践了,远兄弟稍待。”

  说话间二姑娘起身,便从后头的笸箩里寻了针线来。

  陈斯远见笸箩中还有绷子,便纳罕道:“二姐姐方才与表姐还做了女红?”

  迎春认了针线,抬眼笑道:“下棋、读书、做女红,这府中的姑娘不都如此过的?”

  略略抿了抿嘴,迎春到底凑坐过来,红着脸儿道:“远兄弟,你将衣袖拿过来,我给你补上。”

  陈斯远心下犹疑,笑着道:“何必劳烦二姐姐?回头儿我寻红玉也是一样儿。”

  迎春却道:“说不得过会子这口子扯得愈发大了……远兄弟可是嫌我女红不好?”

  她都这般说了,陈斯远哪里还好说旁的?只得拱手谢过,便将衣袖递送过去。

  陈斯远的胳膊放在石桌上,衣袖铺展开来,迎春就落座侧面,扯平整了衣袖,捏着绣花针在发髻上擦了擦,这才寻了破口仔细缝补起来。

  一阵风袭来,除去那沉香味儿,隐隐还有一股子玉兰花的香味扑鼻而来。陈斯远暗忖,想必是迎春头上擦的头油?

  低头扫量一眼,却见这会子二姐姐迎春连耳根子都红了,偏生手中针线极稳,那破口补了小半,只隔着一尺有余,陈斯远竟瞧不出修补痕迹来。

  待过得半晌,迎春停了针线,低头用贝齿咬断丝线,这才抬首笑着道:“好了,远兄弟瞧瞧可还合意?”

  陈斯远见果然瞧不出修补痕迹,顿时真心赞叹道:“二姐姐好女红!”

  迎春噙笑没说旁的,转而道:“远兄弟本是读书闷了要闲逛的,偏生又下了一盘棋,想必心下更烦闷了。我也不好留你,远兄弟不若再去闲逛一番吧。”

  这话正合陈斯远心意,开口却道:“二姐姐这话过了,读书闷了下下棋,只当换换脑子了。”扫量一眼天色,又道:“眼看到了饭口,那我就先回了,二姐姐留步。”

  迎春笑着应下,起身将其送至折带桥前这才停步,瞧着其远去,面上的笑意顿时收敛,转身蹙起眉头满是愁绪。

  她又岂能瞧不出陈斯远隐隐抗拒之意?

  为何抗拒?二姑娘迎春面上木讷,心下却是个灵秀的,略略思量便想了个分明。只怕一则是因着大老爷,其贪得无厌的模样,任谁都要思量一番,与这等人结亲会不会惹上一身麻烦;另一则……只怕自个儿到底迟了一步,说不得远兄弟早早便与宝钗情根深种了!

  想明此节,二姑娘先是心下升起一股子无力感——好不容易鼓足勇气,谁知竟是这般境遇。随即迎春便愈发不甘起来!

  心下暗自思量,若二人早就情根深种,又为何秘而不宣?是了,只怕薛家姨太太那一关过不去!薛姨妈还指望着金玉良缘呢,当此之际,除非二房太太、老太太明言拒绝,否则薛姨妈又怎会甘心?

  思量间,大丫鬟司棋送过陈斯远,急匆匆进得滴翠亭里。原本面上还噙着笑,眼见迎春蹙眉沉思,顿时唬得变了脸色,道:“姑娘,方才不是好好儿的吗?怎么瞧姑娘这模样——”

  迎春摇了摇头,道:“悔不该听你的,若是早一年光景,说不得我便不用发愁了。”

  司棋虽不明就里,可转念便想起薛家母女来,顿时恼道:“定是薛家那些没起子的货色……姑娘,我恰好知道几桩薛家阴私事儿,不若传扬出去,看她们到时哪儿来的脸面还留在府中!”

  迎春瞥了其一眼,嗔道:“那你岂不是助了薛家一臂之力?”

  “哈?”司棋眨着眼不解。迎春便道:“与其如此,你莫不如四下传宝姑娘的好儿呢。”

  “那姑娘呢?”司棋咬着下唇,生怕自家姑娘又退怯了。

  迎春却舒了口气,笑着道:“如今局面,好比棋至中盘我才来,虽白棋占了先手,可鹿死谁手犹未可知,我又怎会轻言放弃?”

  说罢,起身便走,道:“走,随我去瞧瞧邢姐姐。”

  二姑娘是个内秀的,又岂会瞧不出来方才邢岫烟隐隐撮合之意?

  司棋紧忙吩咐绣橘拾掇滴翠亭,自个儿随在迎春身后,略略思量才知姑娘所言为何。是了!薛姨妈要挟远哥儿之事不好言说,与其中伤薛家,莫不如促成金玉良缘。

  待宝姑娘与宝二爷定下婚事,宝姑娘自然就不会与自家姑娘争远哥儿了!

  司棋抿嘴一笑,快行两步附耳低声道:“姑娘放心,回头儿我便寻了姥姥、妈妈、二婶子计较一番,保准闹起声势来!”

  迎春却摇头道:“多此一举,其实也不必——”二姑娘以为,远兄弟的情谊更要紧,旁的反倒是次要的。

  “姑娘甭管了,此事交给我就是。”

  迎春见司棋说不得,便也不去说了。她心知司棋背后是嫡母邢夫人,她又哪里管得住司棋?

  思量间回了缀锦楼,正撞见换了一身衣裳的邢岫烟款步下来,见了迎春,邢岫烟掩口讶然道:“才要去寻二姐姐,怎么二姐姐就回了?表弟呢?”

  迎春仔细观量邢岫烟,却一时间分不清这姑娘说的是真是假,又存的什么心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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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却说陈斯远回返清堂茅舍,正撞见小丫鬟芸香蹦蹦跳跳回返。

  她眼见陈斯远蹙眉负手而回,生怕惹了其不高兴,因是眼珠一转,立时凑过来道:“大爷大爷,我听婆子说,东跨院又来了客呢!”

  “哦……”陈斯远随口应了一声儿,暗忖此时来寻贾赦,大抵是因着那膠乳营生。

  不想芸香又道:“听说来的是位孙大人,早年也与府中有旧呢。”

  陈斯远回神,扫量芸香一眼。孙大人?莫非是孙绍祖?这前脚方才婉拒的迎春,后脚孙绍祖就登了门……这是拷打自个儿的良心不成?

  芸香见其回神,不禁暗自舒了口气,便绘声绘色道:“骑马来的,只领了个随从,瞧着魁梧健硕,听说家里还袭着指挥的职呢。”

  错不了,此人便是孙绍祖!

  陈斯远有心刻下便往东跨院而去,不拘姓孙的如何花言巧语,总要坏了其好事……可转念一想,即便没了孙绍祖,以大老爷那贪得无厌的性儿,焉知来日没有王绍祖、李绍祖?

  若大老爷顺势将迎春推过来,回头儿让宝姐姐如何作想?

  罢了,左右迎春出阁还要几年,不若留待来日再说。这般想着,心下愈发烦闷,不由得想起晴雯来,陈斯远便摆手打发了芸香,回得清堂茅舍里略略小坐,随即便往新宅而去。

  因不过两条街的脚程,陈斯远也懒得去前头借用车马,便安步当车而行。谁知方才过得沁芳闸桥,遥遥便见省亲别墅侧殿左近,莺儿正与个婆子说道着什么。

  瞥见陈斯远行过来,莺儿紧忙止住话头过来招呼一声儿,陈斯远笑着言说两句,便往后门而去。谁知那莺儿瞧着陈斯远观量了个半晌,这才一跺脚往蘅芜苑而去。

  这日薛姨妈去了老宅小住,宝玉还养在王夫人房里,因是宝姐姐早间去王夫人院儿过问了一遭便闲暇下来。

  方才黛玉又来瞧了一回,二人说笑半晌,宝姐姐又问起其与陈斯远情形。眼见黛玉并不在意,宝姐姐顿时犯了心思。心下只当黛玉还不曾开窍,便在临别之际偷偷塞了《会真记》给黛玉,嘱咐其私底下观量,可不好让旁人瞧了去。

  此时黛玉业已捧着书卷狐疑而去,宝姐姐想起黛玉那迷糊的小模样,顿时暗笑不已。她心下想着,再如何说林妹妹也是一房兼祧,总不好与他太过生分了。

  正思量间,便见莺儿蹙眉匆匆回返。

  宝姐姐乜斜一眼,蹙眉叱道:“又有何事?”

  “姑娘,可了不得了!”莺儿凑过来耳语一番,惹得宝姐姐讶然不已。

  见宝姐姐看过来,莺儿便郑重点了点头,道:“郑婆子瞧了个真真儿的,定错不了。姑娘,这一回还是巧合,两回总不是了吧?我看啊,定是二姑娘起了旁的心思!”

  宝姐姐不屑一笑,道:“随她起什么心思,不去理会就是了。”

  她如今与陈斯远私底下海誓山盟,又极为亲昵……就差过了明路。二姐姐论品貌差自个儿一筹,良人又是个‘寡人有疾’的,两厢比照,他又哪里会舍了自个儿去求娶二姐姐?

  莺儿见宝姐姐浑不在意,顿时就急了,道:“姑娘可不好大意失荆州啊!虽说强按牛头不喝水,可大老爷、大太太若是使了什么歪门邪道,说不得这事儿还有的闹呢!”

  宝姐姐闻言顿时心下一惊!是了,大老爷素来贪得无厌,行事没顾忌;大太太又素来唯大老爷之命是从,若果然使了什么手段,到时自个儿岂不悔之晚矣?

  咬了下唇正思量着告知陈斯远一番,转念一想,陈斯远素来是个周全仔细的,又岂会平白着了大老爷的道儿?

  心下稍安,宝姐姐便乜斜其一眼,道:“少听风就是雨的,你只管扫听消息就是,旁的自有我来拿主意。”

  莺儿唯唯应下,不敢再多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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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话说另一边厢,二姑娘迎春到底不曾邢岫烟处探得什么信儿,心下自知邢岫烟本就是闲云野鹤的性儿,行事又是个周全的,便是有心撮合,也会有如那清风拂面,断不会给人留了口角,她便不好再探寻。

  到得下晌时,探春的丫鬟侍书来邀迎春,迎春便领了丫鬟往秋爽斋而来。

  耍顽了一会子,小姑娘惜春忽而说道:“听闻二姐姐今日在滴翠亭与远大哥下棋了?”

  迎春便笑道:“邢姐姐赌棋输了,饮了不少茶,急着去更衣这才捉了远兄弟做壮丁。”

  惜春年岁下,还没那么多心思,便笑问:“那是二姐姐赢了,还是远大哥赢了?”

  迎春道:“侥幸赢了一手……不过远兄弟棋路新奇,发人深省……”就是羚羊挂角的,实则不是君子所为。

  惜春问得热络,一旁的三姑娘探春却犯了心思。待二人说过一阵子,便凑过来低声道:“我看远大哥与二姐姐年岁相当,说来也是表姊弟,前头又有大太太撮合,何不来个亲上加亲?”

  二姑娘顿时面上羞红,道:“母亲不过随口一提,三妹妹可不好一直挂在嘴边儿。”

  探春笑道:“我见大太太说的认真,可不像是随口一提。”

  惜春闻言眨眨眼,不知为何心下有些酸楚,却因着尚不知人事儿,须臾便笑着合掌道:“也好也好,二姐姐若是与远大哥成了,来日远大哥岂不成了二姐夫?”

  二姑娘这会子面上羞怯褪去,蹙眉为难道:“只是……我实在不知如何与他往来呢。”

  这待字闺中的女子,素来不与外男往来,又哪里知道男女之间如何谈情说爱?

  探春情知大老爷不靠谱,大太太说的话……只怕也做不得准儿。眼见二姐姐果然动了心思,便低声道:“二姐姐何必烦恼?待我过会子寻了书册来,二姐姐依样照猫画虎就好。”

  说话间起身往书房里去,须臾回转,手中多了一册书。惜春凑过来要瞧,却被探春按着脑袋推在一旁,教训道:“四妹妹还小呢,可不敢瞧这等书。”

  惜春瘪嘴不大高兴,道:“扫一眼都不让,莫非是什么宝贝不成?”

  探春就道:“算不得宝贝……这书是宝二哥借我的,若传出去,说不得会惹出什么乱子来呢。”

  说罢悄然递送给迎春,迎春拿过来扫量一眼,便见封面写着书名:《元人百种曲》。

  二姑娘顿时骇然,红着脸儿道:“这,宝兄弟怎地——”

  探春紧忙竖起食指‘嘘’了一声儿,四下观量一眼道:“二姐姐莫非要害我不成?”

  二姑娘紧忙将书册收拢在袖笼里,蹙眉道:“这等书实在不正经……”

  探春便揶揄着瞧过来,二姑娘顿时为之一噎……是了,宝兄弟又何曾正经过?他翻阅这等书册才是寻常。

  探春又低声嘀咕道:“虽书中内容于礼不合,二姐姐却不妨取其精华去其糟粕,说不得有大用呢。”

  迎春暗想如今远兄弟待自个儿有推拒之意,自个儿又不想放手,可不就要放手一搏?

  因是紧了紧手中的帕子,迎春这才略略颔首,低声道:“也罢,那我偷偷瞧几眼……待过几日便送回来。”

  探春笑道:“不急,宝二哥还要二十几日才出来呢,二姐姐下月中还我就行。”

  三姊妹又说了半晌,二姑娘、三姑娘两个说得热络,反倒是四姑娘惜春捧着小脸儿心下郁郁,偏生却不知自个儿郁郁个什么劲儿。

  待临近晚饭三姊妹散去,迎春自是回了缀锦楼用饭。大丫鬟司棋趁机告假,只让绣橘一个留下照看迎春,自个儿则下了楼往东跨院而来。

  她身量本就比寻常男子还高大,加之又极为丰满,这会子心下计较着薛家所作所为,正恨得牙痒痒呢,因是粉面含霜,行走间气势十足。莫说是园子里的丫鬟、婆子,便是外头的仆役、小厮见了也要退避三舍。

  有那不长心的暗地里嘀咕一嘴,被司棋听见乜斜一眼瞪过去,顿时吓得那小厮没了动静。

  就这般一路进得黑油大门里,正瞧见管事儿的将一三十许魁梧男子礼送出来。

  司棋对那人视若无睹,只昂首挺胸过了贾赦外书房。谁知那人临到黑油大门前忽而顿足回首观量,下巴一扬道:“尊府中的丫鬟……倒是别致。”

  管事儿的笑道:“孙大人不知,那是我们二姑娘身边儿的大丫鬟司棋……早几年瞧着倒寻常,谁知这三年身量窜起来竟成了一丈青!”

  孙绍祖哈哈一笑,当下也不说旁的。出得黑油大门上马拱手而去,心下却不禁痒痒不已。他家中武官出身,这几年父母尽去没了管束,夜里便愈发无女不欢。

  奈何寻常女子哪里受得了他这般挞伐?每每折腾才一会子就要告饶,无奈之下只得换过几遭才能泻了火。

  于是老早便心下暗忖,若寻个身子骨结实的女子,料想能与自个儿棋逢对手?

  可巧此番撞见了司棋,孙绍祖心下痒痒不已,又情知不敢得罪了贾赦,便只得暂且按捺住了心思。

  不提孙绍祖如何,却说司棋一路进得三层仪门里,须臾便进了正房。

  正是晚饭口儿,邢夫人用着晚饭,院儿中几个姬妾都在一旁伺候着。司棋上前问了安,便寻了姥姥王善保家的一并站在后头。

  祖孙两个眉来眼去嘀咕一番,王善保家的顿时拿定了心思。

  待须臾,翠云、娇红两个又因着鸡零狗碎的小事儿闹将起来,邢夫人便不耐烦道:“也不用你们立规矩了,快各自归去,让我好好儿吃了饭才是正经。”

  三个妾室并秋桐低眉顺眼退下,临出门前娇红、翠云两个眉来眼去一番,纷纷会心一笑。

  她们才走,王善保家的便上前道:“太太,那两个小蹄子做戏给太太瞧呢!”

  邢夫人冷笑道:“我还不知那两个狐媚子存的什么心思?一张口,肚子里那点儿牛黄狗宝全都露出来了,呵,我如今只是懒得与她们计较罢了。”

  宝姐姐放弃宝玉,停了冷香丸,转而相中了陈斯远;木讷的二姑娘决心不再藏拙,要放手一搏。诸般变化都是因着陈斯远,这邢夫人又岂会一成不变?

  虽性子还是那个没城府的性子,可眼界却高了。

  前后两回海贸营生,加上百草堂与如今的膠乳营生,邢夫人赚得盆满钵满,不但答对了邢三姐出阁事宜,如今更是开始给邢德全攒婚嫁银。

  她心下如今想着的是栓牢了陈斯远,哄得大老爷夜里留宿别房,再将二姑娘许配给小贼,如此就算人生圆满了。又哪里会与几个上不得台面的小蹄子计较?

  王善保家的挑唆不成,立马奉承道:“要说也就是太太能容人,换做二房,那几个小蹄子只怕早被撵出去了。”

  邢夫人笑道:“那几个心思明摆着呢,若撵了出去,回头儿大老爷再纳几个旁的,说不得更难应对呢。”说罢,忽而瞥见司棋,道:“可是你们姑娘有事儿?”

  司棋赶忙上前敛衽一福,不待其开口,王善保家的就道:“我这外孙女,是给大太太道喜来了。”

  “何喜之有?”

  司棋这会子才道:“上回我们姑娘往清堂茅舍去了一回,问远大爷借了书稿;可巧今儿个姑娘与邢姑娘在滴翠亭下棋,正瞧见远大爷游逛而来,邢姑娘要去更衣,便让远大爷代为对弈……”

  司棋简略说了一番,邢夫人果然面露喜色,笑道:“果真?天可怜见,我这女儿可算是长进了。”

  王善保家的那老货便道:“二姑娘是个没主意的,又素来恭顺,哪里敢忤逆了太太?”

  司棋也跟着点头,王善保家的忽而话锋一转,道:“只是……如今却有一桩为难之事。”

  邢夫人瞥过来,见那老货面上欲言又止一副卖关子的模样,便摆手将闲杂人等打发了下去。

  此时才有司棋上前嘀嘀咕咕,将薛家姑娘之事说了出来。

  邢夫人心下一凛,因此前陈斯远一早儿就提过宝钗,如今思来,说不得那二人私下早有往来。

  若宝钗嫁了小贼,岂不是被二房给拉拢了过去?

  邢夫人自忖斗不过二房,来日也不用旁的,小贼只消袖手旁观,邢夫人便能坐蜡。这哪儿行啊?邢夫人顿时蹙眉犯了愁。

  王善保家的等了一会子,这才献计道:“太太,我看咱们不若反其道而行之……若是促成了金玉良缘,薛家姑娘如何还能拦得住二姑娘与远哥儿?”

  “嗯?着啊!”邢夫人恍然,合掌笑道:“难为你出了个拖贴的主意,就这么办!”

  王善保家的愈发得意,笑着道:“太太放心交给我,此事定办得妥妥当当!”

  邢夫人欢喜,道:“好,若办得好了,来日另有重赏。”

  王善保家的喜滋滋领命,急匆匆领了司棋告退而去。

  这王善保家的乃是邢夫人的奶嬷嬷,自是邢家之人,可其女婿却是贾家的老家奴。

  女婿兄弟两个都在外宅办差,秦显家的如今管着大观园东角门,秦昱家的还在东跨院里办差。那秦家姻亲故旧也不少,王善保家的鼓动唇舌先是说动了司棋的母亲秦昱家的,旋即又说通了其妯娌秦显家的,不过一日光景便勾连了许多婆子,于是那金玉良缘之风又起……

  待转过天来,宝姐姐正在蘅芜苑中闲坐,忽而又见莺儿气鼓鼓而回。

  宝姐姐纳罕道:“这又怎么了?”

  莺儿委屈得瘪嘴道:“姑娘啊,不知为何,外头都在说金玉良缘,说是妙玉请了娘娘旨意,只待宝二爷大好了,便要定下来呢!”

  也无怪莺儿气恼,那金玉良缘本就是薛家先传出去的,如今风声又起,莺儿因知晓宝钗心思,心下早就撇下金玉良缘,一门心思要去陈家了。此时听婆子嚼舌劳什子金玉良缘,她气恼之余竟辩无可辩,这才气鼓鼓回来告状。

  宝姐姐略略愣神,旋即蹙眉不已,心下暗忖,莫非是妈妈又给那些没起子的婆子洒了银钱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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