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二姑娘迎春闷坐缀锦楼中,心下亦羞亦喜。旋即便有探春、惜春两个来打趣,跟着湘云、宝琴也凑将过来。

  几个小姑娘叽叽呱呱吵嚷不休,倒衬得迎春愈发腼腆。

  说过半晌,便有绣橘喜滋滋回转,将那三十二台聘礼一股脑的说将出来,惹得众姑娘唏嘘惊叹,转头与迎春分说时不禁愈发促狭。

  笑闹过一场,眼看二姐姐羞得说不出话儿,探春便张罗着几人先行别过。谁知此时宝琴笑道:“我此来,一则为二姐姐道喜,二则,也是来道别。”

  眼见众人俱都讶然看将过来,宝琴就笑道:“方才哥哥来了信儿,说是明日一早儿便接了我回家。”

  宝琴当日可是定下随着宝钗一道儿嫁过去的,薛蝌得了信儿,情知不日便有郡主登门说亲,宝琴自然不好再留在大观园中。

  其兄薛蝌自打接了大房的皇商差事,置产兴业,自是在京中买了处三进宅院。宝琴搬将回去,只待来日随着宝钗一道儿出阁。

  探春、惜春,尤其湘云,纷纷露出不舍之色。湘云更是哀怨道:“你们一个个的都走了,往后只怕起社都不够数了。”

  宝琴笑眯眯道:“这有何难?京师风气拘谨,倒是江南,常有姑娘家往别家聚集起社。待来日湘云出了阁,也时常来家中走动就是。再叫上三姐姐、四妹妹,岂不还是那些人?”

  惜春合掌叫好,湘云却神情恹恹。因宝琴是临时知会,众姊妹来不及准备,便定下下晌凑了份子为宝琴送行。

  此事定下,探春等往潇湘馆去知会黛玉,缀锦楼中难得清静下来,此时迎春才寻了绣橘问道:“怎么不见红玉?”

  绣橘掩口笑道:“红玉往荣庆堂寻琥珀去了,说是今日便能定下迎娶之日,过会子红玉探听了准信儿便回。”

  迎春嗫嚅半晌,羞喜交加,一时不知如何言语。

  少一时,红玉快步拾阶而上,绣橘听得动静紧忙去迎,两婢凑在一处,嘀嘀咕咕耳语一番,旋即一并朝着迎春嬉笑。

  二姑娘挂不住脸子,不禁霞飞双颊嗔道:“嘀嘀咕咕,背后又说我什么呢?”

  红玉扯了绣橘笑吟吟到得近前就是一福,道:“给姑娘道喜了,侯淑人与大太太议定,六月初八日亲迎。”

  迎春嘤咛一声儿身子扑在床榻上,羞得已不能起身。

  正是情难自抑之时,便听得楼下环佩叮当,旋即便有邢夫人道:“二丫头莫不是睡下了?”

  绣橘、红玉赶忙来迎,伏榻不起的迎春也只得紧忙拾掇妆容。

  少一时邢夫人领着苗儿、条儿入内,那两个丫鬟一个个低眉顺眼,胳膊上都挎着小巧包袱。

  迎春等一眼便知其意。

  待邀了邢夫人落座,那邢夫人笑盈盈自是好生将迎春打趣,过后才道:“依例,府中姑娘出阁须得四个陪嫁丫头,如今你身边儿只红玉、绣橘两个,我便做主,将苗儿、条儿送与你。”

  说话间一招手,苗儿、条儿便过来朝着迎春磕头。

  待磕过了,邢夫人故作不舍道:“这两个丫头是我用惯了的,最是伶俐、体贴,往后你只管使唤着。若有悖逆之处,也不用瞧我脸面,只管狠狠处罚。”说话间又从袖笼中掏出两封神祇,递给二姑娘道:“这是她们的身契,你且收好了。”

  迎春面作感激之色,千恩万谢过后,邢夫人方才起身笑盈盈而去。

  待邢夫人一走,红玉领了苗儿、条儿两个去安置,绣橘便蹙眉寻了二姑娘道:“姑娘,这两个小蹄子心思大,须得防着些。”

  迎春绷着脸点点头,什么话都没说。二姑娘又不是傻的,那苗儿、条儿两个勾搭陈斯远,从不背着人,她又如何不知两个小蹄子的心思?

  如今尚在贾家,邢夫人领养了迎春,二姑娘自然不好多说什么。只待来日出阁,那时迎春便为陈家主母,苗儿、条儿两个乖顺也就罢了,但有不轨之心,迎春有的是手段整治二婢。

  绣橘见迎春如此,心下自是失落不已,心下暗忖,只待来日拿了两个小蹄子的短处,再让姑娘好生发落了才是!

  至这日下晌,大观园中诸姊妹果然凑了二十两的份子,置了几桌席面,或依依不舍,或欢欢喜喜,为宝琴饯行。

  宝琴应对得体,且吃的是果子酒,因是待散席时不过是微醺。反倒是湘云酒到杯干,无人邀饮她自个儿一盏接一盏饮个没完,不待散席便已醉死过去。

  谁知入夜时,湘云又挣扎起来,匆匆洗了把脸又往东北上小院儿寻着宝琴抵足而眠。临别契阔自然满是感伤,湘云便忍不住道:“若是咱们都不长大该多好?”

  宝琴戳着湘云眉心道:“傻子,哪有人不长大的,那岂不成了妖怪?”

  湘云扑在宝琴怀中瘪嘴不言,心下愈发珍惜留在大观园中的时日。

  转天一早,薛蝌果然驱车来接宝琴,迎春、探春、惜春、湘云、黛玉一并送至仪门,依依话别,目视宝琴坐进马车方归。

  本道湘云会感伤上几日,谁知不到半个时辰,这丫头便提了几根竹竿来,寻了探春、惜春两个要去凹晶溪馆垂钓。午后时竟意外钓了条将近一尺的锦鲤,探春、惜春吵着要放,湘云偏不放,一个劲儿张罗着生了炭火烤了锦鲤来吃。

  不料吵嚷间忽有凤姐儿房里的三花猫蹿出来,叼了锦鲤便走,湘云大怒,沿园追了半圈儿,或钻花丛或上树,直累得气喘如牛方才罢休。随即又自个儿乐得直大跌,引得探春、惜春心下咄咄怪哉,自不多提。

  ……………………………………………………

  却说这日陈斯远一早儿便得了王府送来的信儿,说燕平王业已与荣昌郡主说好,这两日便要往薛家老宅登门提亲。

  陈斯远心下欢喜,思量着提亲过后自个儿再不好往薛家老宅去,便拾掇齐整,打算去见薛姨妈与宝姐姐一遭。

  谁知才欲出门,便有恩师家中仆役送了信笺来。那信乃师母所书,内中言及昨日种种,说业已商定六月初八日迎亲。

  贾母还想着往六月下商定,估摸着是想着那会子贾政已回,可谓双喜临门。还是师母据理力争,又有邢夫人在旁敲边鼓,这才将迎亲时日定在了六月初八。

  看罢书信,陈斯远心下大定,遐思半晌,方才驱车直奔外城薛家老宅而去。

  临近巳时,马车到得薛家老宅前。不待陈斯远弯腰下车,早有薛家门子满面堆笑来迎。

  薛家既为金陵四大家,权势、爵位不比其余三家,可眼高于顶的毛病却让内外仆妇学了个齐全。

  先前陈斯远不过是个薄有才名的举人,稀里糊涂便与宝姐姐议定了亲事,薛家内外仆役虽恭顺客气,心下却满是审视。

  此时又是不同,陈斯远杏榜有名,且年不过十七,眼见的前程远大!此番再来,薛家人等自是热络非常。

  因是不待小厮庆愈去搬,门子便巴巴儿将脚凳挪了过来,虚扶陈斯远下车,道贺的话儿不要钱也似泼洒出来。

  所谓‘往上看全是屁股,往下瞅都是是笑脸’,一语道破人情冷暖。

  陈斯远好歹两世为人,自不会与这等前倨后恭的奴仆计较。笑着哈哈几句,随手打赏两枚银稞子,便随着管事儿的往仪门而来。

  二门处婆子得了信儿,不迭往内中通禀。刻下薛姨妈、曹氏、宝钗正在厅中做着女红,听闻陈斯远来访,母女两个俱都惊喜不已,曹氏却因孀居不好相见。

  却说宝姐姐,喜得芳心萌动,转而又羞得垂了螓首。那日听闻陈斯远杏榜有名,惹得宝钗遐想连连,以至夜里浑浑噩噩竟连日发了春梦。

  梦中种种,云鬓横飞,星眸慵展,款款接唇,玉婉轻挽;匆匆失笑,香汗如珠,两情浃合,非寸颖所能摹写。

  因生怕陈斯远得意忘形,这才转天一早儿便打发家中小厮给陈斯远送了信儿。又春心萌动,这才写了闺怨一首。

  过后宝姐姐连藏了两日亵衣,因生怕被莺儿、薛姨妈撞破,赶忙问曹氏借了佛经,研读几日方才静下心来。

  而今听闻陈斯远登门,自是羞怯得不能自已。奈何曹氏孀居,不好待客;薛姨妈又为长辈,数来数去便只有宝姐姐去迎。

  那曹氏见宝钗面色酡红,禁不住打趣道:“婆母快瞧,咱们家何时多了个女关公?”

  宝钗娇嗔不已,又有薛姨妈五味杂陈地催促,宝姐姐这才挪动莲步往仪门处去迎。

  少一时到得仪门前,正瞧见陈斯远行将进来,二人四目一接,水杏眼对上点漆眸,一个似晕雨桃花,一个如淋雪苍松,眼波流转,自有情意流转其中。

  莺儿一会子瞅瞅这个,一会子看看那个。待须臾,不禁掩口而笑,道:“远大爷、姑娘,可不好在此间相面。”

  陈斯远爽朗一笑,拱手道:“多日不见,宝妹妹一向可好?”

  宝姐姐赧然一福,柔声道:“一切安好。远大哥快随我来,妈妈还在厅中等着呢。”

  话音落下,二人沿抄手游廊而行。丫鬟莺儿颇为识趣,悄然辍后几步,独留了一对儿鸳鸯在前头叙旧。

  行走之际,陈斯远也不老实,一双眸子不住地乜斜扫量。

  宝姐姐被瞧得心慌,忍不住嗔道:“你往哪里瞧呢?”

  陈斯远低声玩味道:“我看妹妹裙腰好似真真儿瘦了几分。”

  宝钗大羞,忿忿白了陈斯远一眼,又匆匆越前两步,一边厢双手扑扇着面颊消热,一边厢脸儿上止不住的笑意盈盈。

  少一时二人进得正房里,陈斯远匆匆与薛姨妈视线一接,旋即规规矩矩见礼。

  薛姨妈没口子的连道‘好好好’,邀了陈斯远落座,一边厢催着丫鬟奉上香茗,一边厢又唤来奶嬷嬷。

  少一时,香茗奉上,奶嬷嬷也抱了宝砚来。刻下宝砚半岁有余,依稀能瞧出眉目来,陈斯远只扫量一眼便心惊不已。便见那宝砚不拘是脸型还是鼻梁,俱都随了自个儿。

  也亏得这会子宝砚还小,不然岂不是要被人瞧出端倪来?

  因宝姐姐就在一旁,陈斯远心下惊涛骇浪,面上却波澜无惊。起身端详一番,好生夸赞了宝砚样貌,又自袖笼中寻了个金锁递过去,只道是个宝砚耍顽的。

  薛姨妈心怀大慰,这才打发奶嬷嬷抱了女儿退下。其后略略问过陈斯远科考事宜,又殷切叮嘱一番,眼见宝钗在一旁不住地往陈斯远身上瞟,薛姨妈心下别扭一阵儿,到底起身道:“远哥儿既来了,晌午便在此间用饭。我这会子乏了,曹氏,你扶着我往后头小憩一番。我的儿,你与远哥儿多说会子话儿。”

  宝姐姐起身应下,与陈斯远一道儿目视薛姨妈、曹氏离去,旋即唬了脸儿欺神上前,抬了小拳头便捶:“让你打趣我!”

  陈斯远嬉笑着擒了柔荑,道:“天地良心,那诗句是妹妹自个儿写的,我不过是扫两眼,怎地就成了我的错儿?”

  宝姐姐横眼一瞥,见庭院中有丫鬟走动,赶忙扯了陈斯远往东梢间书房而去。入得内中,眼见窗台有花木阻隔视线,陈斯远一把便将宝姐姐揽在怀中。

  一时间身形相贴、鼻息相触,方才还张牙舞爪的宝姐姐顿时绵软下来。

  陈斯远轻轻摩挲其背脊,低声道:“妹妹可想我了?”

  “嗯。”宝姐姐声如蚊蝇应下。

  陈斯远便道:“妹妹再多捱一些时日,我已请了媒妁,不日便会登门。”

  宝姐姐心下赧然,嗔怪道:“哪个急着出阁了?我还想着多留些时日陪着妈妈呢。”顿了顿,到底心下极为在意,她忍不住问道:“此番还是请了侯淑人?”

  陈斯远笑着卖关子道:“这却不急着说,妹妹只管等着便是了。”

  小情侣分隔许久,自有说不完的柔情蜜意。情到浓处,少不得拥娟接唇,彼此相狎。

  待许久,宝姐姐到底遭受不住,执拗别过头去,又将衣襟中作怪的大手抽出,这才气喘吁吁道:“你,你莫要作怪,外头还有人呢。”

  陈斯远只好罢手,又委屈巴巴儿的长叹了一声儿。宝姐姐起先不解,待往其腰下瞄了眼,顿时掩口乐不可支。

  因生怕陈斯远又来作怪,宝姐姐忙端正坐了,一边厢整理着衣裳,一边厢绷着脸儿道:“你且好生坐着,咱们说会子话儿。”

  陈斯远万般无奈应下,歪歪斜斜落座了。

  宝姐姐心下思量一番,只觉近来与薛姨妈愈发疏远。一则薛姨妈好似有躲避之意,每每说些体己话儿,薛姨妈便要岔开话题;二则薛姨妈一颗心大半都在宝砚身上,连宝姐姐这等心性儿的都有些吃味。

  两厢对照,那宝砚的身世不言自明。

  只是这等丑事不好与旁人分说,宝姐姐便只挑着大观园中姊妹、来日殿试之事与陈斯远絮叨起来。

  除去事涉黛玉,陈斯远肃容说了几句正经的,余下的话儿无不插科打诨,又趁着宝姐姐羞恼好生轻薄了一场。

  二人嬉嬉闹闹,不觉便已日挂中天。莺儿叩门入内告知,二人方才惊觉时辰不早。

  半晌摆了席面,薛姨妈、曹氏从后头过来,几人一并用宴,宝姐姐便再没私底下与陈斯远说些什么。

  一餐用罢,陈斯远用过一盏茶,眼看时辰不早,这才起身告辞。

  宝姐姐起身来送,临别依依,望眼欲穿,自不多提。

  待送过陈斯远,薛姨妈与曹氏寻了宝钗,探寻二人私底下可有计较。宝姐姐面上羞红,支支吾吾半晌,到底吐了口,说是陈斯远业已寻了媒妁,不日便会登门。

  曹氏笑着道喜,薛姨妈却早就知晓,当下也附和着打趣了宝钗一番。

  本道那媒妁总要殿试过后才会登门,谁知转天辰时过半,母女两个正在厅中说着话儿,便有婆子飞奔入内,道:“太太、姑娘,荣昌郡主车驾到了门前,说是有一桩好事要说!”

  荣昌郡主?

  母女两个惊喜不已,因其身份贵重,忙寻了曹氏一并迎出仪门外。那荣昌郡主年逾四旬,生得富态安详,见了面便与薛姨妈亲亲热热说起话儿来。待进得仪门里,只瞥了一眼宝钗便颔首连连。

  入内用过一盏茶,荣昌郡主说明来意,羞得宝姐姐赶忙避了出去。

  约莫盘桓一顿饭光景,荣昌郡主告辞而去。宝姐姐忍着羞臊到得前头,曹氏见了面儿便道:“给小姑道喜了,方才郡主讨了小姑庚帖去,料想不日便有喜讯。”

  宝钗喜不自胜,自行往西厢去绣嫁衣,暂不多说。

  倏忽几日,转眼到得二十一日。

  这日一早,陈斯远便往皇城而去。待汇聚了一众贡士,便有礼部官员引着入了皇城。

  近三百人先行在奉先殿外等候,待文武百官齐聚,这才一并往殿中而去。到得内中,自有鸿胪寺官员安排众生排列。

  忽有大太监唱喏,陈斯远赶忙垂首,略略抬眼往上观量,便见一大红衮冕的人物款步行来,旋即落座宝座之上。

  净鞭一响,文武百官并一众考生山呼而拜,五拜三叩之后,圣上名谕,本科殿试题目为‘兹举河渠之要、经籍之储、选举之方、盐铁之利’。

  非但是陈斯远,一众考生听罢,俱都暗自舒了口气。

  今上励精图治,变法之心昭然天下!那寒门子弟,自是摩拳擦掌,只待以变法为进身之阶,来日大展拳脚;可那等有家有业的,天然就反对变法。若顺着上意,则忤逆家中亲长;若违了上意……区区一个同进士,只怕此生也难以步入朝堂。

  还是这等题目好,仔细做了策论,不违圣上、亲长,可谓两厢便宜。

  待礼部官员发下试题,众考生又叩首一遭,这才各自归位,开始答卷。

  陈斯远一边厢研墨,一边厢思忖着策论思路,却不曾瞧见,燕平王悄然凑至御案侧,朝着其呶呶嘴,今上便将目光挪了过来。

  扫量几眼,圣上低声笑着说了几句什么,燕平王惫懒着挠头不已,扭头朝着陈斯远撇撇嘴,这才退下。

  这奉先殿中有巡绰官、监试官,自是不用圣上与文武百官作陪。

  陈斯远研墨罢,心下已有了定计。当即提笔落墨,先行在草稿上写下《请求实开源策》。

  河工陈斯远不懂,经籍涉及学派,陈斯远更不敢沾染。扬长避短,干脆放在用人与盐铁之上。

  其开篇所言用人之要在去虚求实,不过是老生常谈。随后的除弊开源一说,倒是下足了功夫。

  洋洋洒洒两千余言,提笔落墨一蹴而就,过后又删节一番,陈斯远这才舒了口气。

  晌午时,自有光禄寺送了餐食。陈斯远只瞧了一眼,立时就倒了胃口。餐食不过是俩馒头一碗汤,陈斯远也就当初作乞儿时这般吃过。

  不过见邻座人等俱都捏着鼻子下咽,陈斯远也不好特立独行,当下也囫囵咽下,随即仔细誊抄起来。

  至申时,陆续有贡士起身交卷,陈斯远不早不晚,又磨蹭了小半个时辰方才交卷。其后随大流往东角门而去,这才离了皇城。

  这殿试都是连夜阅卷,明日便出结果,后日一早就要张榜。陈斯远拿得起放得下,想着左右都答完了,如今就看今上是否兑现诺言了。当下寻了自家车马,离了皇城直奔尤氏姊妹处而来。

  闲言少叙,却说转过天来,朝会过后,圣上依例吩咐读卷。昨儿个夜里,封好的试卷便送去了东阁考官处分作一二三等。

  这会子需要读卷的,自是一等的。

  圣上每听过一卷,便问其人籍贯、年龄,或不置可否,或赞许颔首。待一等卷读完,圣上不见陈斯远之名,心下就有些不悦。

  会试的试卷圣上又不是没瞧过,陈斯远功底扎实,破题巧妙,且其人有实干之才,又哪里是寻常腐儒可比的?怎地到了殿试,反倒没见其在一等卷中?

  主持殿试的吕阁老眼见圣颜不悦,赶忙出列道:“圣上,一等卷业已读过,不知圣上可有定夺?”

  圣上沉吟一番,说道:“不急。吕卿,朕听闻本次恩科杏榜最少者,年不过十七?”

  吕阁老闻弦知雅意,忙道:“回圣上,顺天府考生陈斯远,其年不过十六,到五月里才满十七呢。额……圣上可要听一听陈斯远的策论?”

  圣上笑道:“人才难得,那便听一听吧。”

  吕阁老一把手,紧忙有考官在二等里翻找出陈斯远的策论来,铺展开抑扬顿挫诵了一通。

  起初圣上还略略蹙眉,待听到后头不禁龙颜大悦!心道无怪陈斯远落在二等,这用人之要不过是老生常谈,只怕考官偷奸,只看了半数便将此卷落在了二等。

  心下又想,陈斯远少年才俊,到底差了年岁。换做那等老成的,定要将后头的才干之作挪到前头,如此一来定列一等。转念又心下莞尔,心道正是如此才何干自个儿简拔,若是那等少年老成的不免太过油滑,说不得过些年习惯了蝇营狗苟,便与那些庸官儿一般无二了,哪里还有锐气?

  待策论读罢,圣上口中连赞,又问:“不知陈斯远此人形貌如何?”

  吕阁老哪里不知圣上这是要点探花?忙道:“此子丰神俊逸、卓尔不群,乃是一等一的品貌。”

  圣上大喜,道:“如此,朕便点此子为今科探花。余下状元、榜眼者,朕才疏学浅,吕阁老与诸考官自行定夺便是。”

  一应臣工齐声应诺。待恭送了皇帝,吕阁老与几名考官计较一番,列出状元、榜眼,又忙碌半日,方才将二甲、三甲列下。

  翌日传胪大典。

  陈斯远与本科其余二百七十五人,随文武百官齐列华盖殿前。

  少一时鸣鞭三声、皇帝升座,传胪官手持金榜,铺展开来唱道:“一甲第一名赵镇!”

  人群中便有一人颤步出列,向前三步跪拜下来。

  “一甲第二名江琪源!”

  又有一人阔步而出,跪拜状元之侧。

  此时陈斯远心下怦怦乱跳,目光一直盯着那传胪官瞧。就听其朗声道:“一甲第三名陈斯远!”

  陈斯远忽觉一股热血直涌天灵盖!强行压着躁动心绪,深吸一口气越众而出,列在状元右侧。

  有官员提醒,三人齐声道:“臣陈斯远(赵镇、江琪源),恭谢圣恩!”

  起身之际,陈斯远便见今上正笑吟吟抚须看将过来。陈斯远作感激之色,君臣尽在不言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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