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下母子两个情形各异,贾母唉声叹气、愁闷非常;反观贾赦,却是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模样。

  大老爷心下拎得清楚!先前起园子是为了娘娘省亲,说到底也是二房事务,那挪用了林家家产的自然也是二房。至于他大老爷……他才拢共贪占了几个子儿?

  母子两个一时拿不定主意,只得寻了王夫人、贾琏、凤姐儿来计较。

  王夫人等乍闻贾雨村索要林家家产,顿时唬得不知所措。王夫人本就不是个有急智的,思来想去也是无法儿,一时便与贾母一般唉声叹气。

  凤姐儿身怀六甲,眼看王夫人满面苦色,顿觉心下畅快。心下忽而想起陈斯远先前所说:“贾家如今不过是鲜花着锦、烈火烹油,老太太尚在,断不会让你掌了家业。既如此,你又何必担着个管家的差事,劳心劳力不说还四下得罪人?与其汲汲营营,莫不如私底下将那工坊营生打理好呢。那算是你自个儿的私产,说句难听的,即便来日贾家家业败了,有这工坊在,总短不了你的用度。”

  凤姐儿此前还当陈斯远是信口胡诌,如今思来却大有道理。都道‘爹有娘有不如自个儿有’,凤姐儿那工坊营生愈发的大,每月少说几百两,多的时候上千两的分润也有,银钱用度不缺,走到哪儿能少得了凤姐儿一份体面?

  纵使家中有那不长眼的下人,凤姐儿转头赏倪二仨瓜俩枣的,倪二用些手段,包管那下人转头儿便来磕头认错。

  心中熨帖之下,凤姐儿干脆扮了回锯了嘴的葫芦——一言不发。

  荣庆堂内一时寂静无声。

  众人苦闷之际,偏生琏二爷优哉游哉品着香茗,脸上满是恣意之色。却是因着张金哥生下女儿,凤姐儿、平儿有孕在身,一时不去管束,贾琏便愈发恣意起来。

  他因先前积攒了二三千银子,每日家流连秦楼楚馆,近来也不知怎么,与薛蟠先前的相好儿云儿看对了眼儿。那云儿自忖年岁已大,再不好留在锦香院,每回极尽逢迎之能,只求贾琏接了其出去。

  贾琏享尽温柔乡,正琢磨着抛费五百两银子为那云儿赎身呢,哪里会管这等大事儿?

  谁知他一时回想,脸上不经意浮出笑意,恰被大老爷贾赦看在眼中。

  贾赦这人素来宽于律己、严于律人,见贾琏如此轻浮,顿时大怒,指着其鼻子大骂道:“好畜生!老太太与我愁闷不堪,偏你还敢笑出声儿来!好啊,料想你定有了好主意了。来来来,你且仔细说说,若不说出个一二三来,我今日定要揭了你的皮!”

  贾琏‘诶唷’一声儿一时失手,将个茶盏打翻。

  贾母出言略略劝阻,王夫人蹙眉不语,贾琏一看贾赦神色,情知其乃是借故撒火儿。

  求助也似看向凤姐儿,却见凤姐儿鼻观口、口观心,竟漠不关心。贾琏心凉半截,支支吾吾思量一番,忽而心生妙计。

  当下也不慌了,起身施施然一礼,笑着道:“父亲别急,孩儿的确有一拙计,效用如何,还要请父亲与祖母估量。”

  贾母便道:“琏儿既有主意,那就快快说来。”

  贾琏便道:“此债既因修造园子而起,莫不如将那园子白纸黑字押给贾雨村。”

  王夫人闻言立时眉头大皱,道:“好好儿的省亲别墅,怎能押给外人?不可,断然不可。”

  谁知贾赦低头思量,贾母眼珠一转,竟笑着颔首道:“不错,琏儿出了个好主意。”

  这主意好在何处?大观园不算地皮,单是修造起来便要三十几万银子,白纸黑字抵给黛玉,不拘内外都说不出个不是来。甚至比照二者价值,有那糊涂的还会赞一声儿贾家厚道。

  实则大观园乃是省亲别墅,但凡元春在一日,黛玉就别想收回去!

  就算元春不在了,只消贾家爵位还在,黛玉还能断情绝义、收了大观园?

  另则,贾雨村得林如海托孤,惯常以此事博取声望,此番未必是真心催逼,而是做给外人看罢了。白纸黑字将大观园押过去,贾雨村声望无缺,自不会再行催逼。

  而黛玉不能收大观园为己用,贾家照样好生生用着园子,可谓一举两得!

  待贾母略略分说,王夫人等俱知此计妙处,于是满堂愁云散尽。

  凤姐儿看在眼中,只觉齿冷。凤姐儿亲历种种,林姑父病重时,老太太为求娶黛玉,三五天便往扬州发一封书信,催促着贾琏尽快拿了黛玉婚书。那会子凤姐儿还道老太太是真个儿疼黛玉这个外孙女呢,如今看来,呵……

  亲亲的外孙女,养育几年,收了人家十几万的养育银,好悬遭了王夫人谋害不说,临了还拿一封做不得数的文契便给打发了。

  换做凤姐儿是黛玉,又何止是齿冷?她心下暗忖,也亏得半路冒出个陈斯远,截了黛玉姻缘。不然,倘若黛玉真个儿嫁给宝玉,还不知怎么榨干剥尽、敲骨吸髓呢!

  计议停当,贾赦提笔写了文书,当日便往兴隆街送去。贾雨村情知追讨不回林家家产,可还是对贾家不要脸的劲头咋舌不已,只因黛玉还在贾家,当下也不好撕破面皮;又觉有此文书一封,好歹算是给了女学生一个交代,这才暂且将此事放下。

  ……………………………………………………

  却说陈斯远自告假之后,再不去瞧那四书五经,每日或研读史书,或松活筋骨,间或偶尔携众美泛舟海子之上,果然韬光养晦、低调内敛。自然,夜里少不得恣意缱绻,真个儿是‘燕侣莺俦,如鱼得水’。

  这日陈斯远清早外出,赴国子监同窗宴请,宅院里难得清静下来。

  五儿正在廊檐下翻阅诗册,忽地听得正房里一声纳罕,旋即便有个小小身形踉跄奔出,后头又有粉面含霜的晴雯提了鸡毛掸子追逐不休。

  五儿展眼禁不住掩口而笑。那小小身形自是鸾儿,这小姑娘又大了一岁,性子愈发顽劣,每每惹得亲姐姐晴雯勃然大怒。

  “你跑,我看你往哪里跑!”

  “哇呀呀,杀人了!”

  “再敢教大姐儿浑说,我定揭了你的皮!”

  鸾儿一双小短腿,哪里跑得过晴雯?少一时便在侧花园月洞门前被追上,晴雯一手提了后颈,一手鸡毛掸子乱打,将个鸾儿打得哇哇乱叫,哭嚎着认了错方才罢休。

  少一时,晴雯回转,瞥见五儿顿时蹙眉气恼道:“越大越不成样子,将来可怎生是好?”

  五儿便笑道:“老爷宽厚,亲姐姐又是个财主,鸾儿骄纵些怎么了?将来啊,莫不如开门纳婿,寻个酸秀才、落地举人之类的,有个财主姐姐资助,怎么不是安康顺遂过一辈子?”

  晴雯起先点头,旋即又摇头不迭,道:“再如何,这性子也不好坏了。往后你也帮着瞧着点儿,可不好再惯着她!”

  五儿笑着应下。晴雯正待说什么,便见有个粗使丫鬟喜滋滋打侧花园里行出来,手中还捏着枚南珠。

  瞥见晴雯、五儿两个,那粗使丫鬟吓了一跳,忙敛衽一福,喊了两声儿‘姑娘’,又解释道:“司棋姑娘看我勤快,便赏了个南珠给我。”

  晴雯蹙眉淡淡应了一声儿,摆手便让那粗使丫鬟去了。转头晴雯便鄙夷地一撇嘴,道:“也不知大爷……老爷是怎么个心思,偏将那一丈青收进了家门。那身量门板也似的,哪一点儿好了?”

  五儿面上一僵,拢手附耳,与晴雯嘀咕了半晌。晴雯听得满面讶然,道:“坐缸?那有什么用处?”

  五儿见其果然不知,这才道:“听闻青楼中的姐儿自小便要坐缸,待练成了,有坐地吸土之能。”

  “哈?”晴雯反应了一会子才知其意,霎时间前脸儿泛红,啐道:“果然是个狐媚魇道的!”

  有道是‘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她们这等出身清堂茅舍的,在内各有龃龉,在外却定会抱起团来。先前红玉就不喜司棋,如今晴雯也是这般。至于五儿,自然要与二人同仇敌忾。

  二人说过半晌司棋的不是,忽有仪门处的婆子送了几块碎料子来,却是喜铺送来的样子,请尤二姐拿主意的。

  晴雯心气儿不顺,便道:“好五儿,劳烦你往后头走一趟了,我这会子倦得紧,正要瞌睡呢。”

  五儿笑道:“你哪里倦了?分明是要偷懒。”五儿心知晴雯也瞧不上尤二姐,便接过碎布料,往后头而去。

  过正房东面的穿堂,五儿到得后院儿,又拾阶而上到了东边厢的尤二姐房里。

  此间后院是两层绣楼,上下各六间,下头留给仆妇、丫鬟住,上头分作两半,留给了尤二姐、尤三姐。

  丫鬟夏竹正耍顽着翻绳,便让五儿自行去寻尤二姐。

  五儿性子柔顺,也不计较夏竹拿大,挑开珠帘便进了内中。谁知尤二姐住处与尤三姐住处大不一样!

  尤三姐处,内里才是卧房,中间一间次间用作宴居,外间才算是厅。谁知到了尤二姐处,进了门便是宴居之所,中间是卧房,内里则别有洞天。

  五儿招呼一声儿,就听内中尤二姐气喘吁吁,只命其入内说话儿。

  五儿依言入内,入目便是个钉在墙上的架子,其上又有熟牛皮的手箍、脚箍;往旁边看,手铐脚锁一应俱全,都是熟牛皮质地,有用细细银链相连;箱子旁有一具连着春凳的木枷;三面墙上,一面贴了硕大镜子,一面挂了各色春图。又有各色不认识的物什,不能枚举。

  再看当中,两条红菱垂下,尤二姐摆了个古怪姿势,双臂挽了红菱,一对菱脚向心并拢撑在红菱上,落在五儿眼中,此等姿势自是分外轻浮妖娆。

  此时尤二姐乜斜一瞥,见来的是五儿,忙笑着自红菱上下来,道:“原是五儿妹妹,我还当是夏竹那小蹄子呢。”

  五儿心下战战,不愿多言,当即将几块料子奉上,扭身便快步而去。

  待出得绣楼,五儿不禁捧心长出了口气,心道无怪老爷往司棋、尤二姐处去的多一些,那两个私底下可没少下苦功啊。

  五儿心生焦虑之感,奈何她却是个脸皮嫩的,又哪里拉得下脸儿来学那二人一般?

  因是一时愁绪上心头,她便闷闷不乐过穿堂往前头来。谁知正要回厢房小憩,方才那婆子竟又寻了过来。

  “五儿姑娘,可见着香菱姑娘了?外头来了个莺儿姑娘,指名儿要见香菱姑娘。”

  五儿不敢怠慢,道:“妈妈稍待,我去寻了香菱姐姐来。劳烦妈妈先将莺儿请进来。”

  婆子笑着应下,返身去接莺儿。

  五儿过月洞门进了侧花园,不一刻便在竹林旁寻见了看书的香菱。听闻莺儿来访,香菱紧忙来迎。到得院儿中,便见莺儿正缠着晴雯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话儿。

  见香菱来了,莺儿忙起身扯了香菱的手儿到一旁契阔起来。

  香菱笑问:“你怎么来了?”

  莺儿笑道:“姑娘放了我一日假,我往能仁寺左近买了些花儿,正好顺路来瞧瞧姐姐。”

  香菱又道:“宝姑娘一向可好?”

  莺儿俏皮地眨眨眼,道:“好,十分的好!自打瞧见远大爷跨马游街,姑娘喜得连着两日睡不安稳,夜里都要唤远大爷两声儿呢。”

  香菱忙四下看看,红着脸儿道:“啐,不要脸的小蹄子,宝姑娘的瞎话也是你能传的?”

  莺儿笑嘻嘻也不害怕,扯着香菱说闲话,时而便探寻床笫间的阴私事儿。香菱哪里敢说?只红着脸儿支支吾吾遮掩过去。

  莺儿瞧在眼中,自知香菱自是过得极好,想来床笫之间也得了畅快。莺儿心下胡乱思忖起来,想前朝还有丫鬟代小姐先行试姑爷的,可惜本朝再没这等好事儿了。

  待说过半晌,莺儿忽而装作无意道:“是了,我们姑娘后日要去盘账呢。”

  香菱心领神会,知晓莺儿此一句方才是目的,便道:“记得了,待老爷回了,我一准儿说与老爷听。”

  莺儿笑道:“姐姐爱说不说,只一样,这事儿可别说是我泄露的。”

  差事办妥,莺儿也不多留,起身别过香菱,雇请了驴车一辆便往外城薛家老宅回转。

  下晌无事,转眼临近酉时,方才见陈斯远醺醺而归。

  尤三姐心疼不已,一边厢吩咐人准备醒酒汤,一边厢追问缘由。陈斯远只推说是请了国子监友人作傧相,这才多喝了几杯。实则下晌又与薛姨妈私会了一番,临回时才灌了半瓶老酒。

  晴雯心细,一眼瞥见陈斯远隐在衣领下的吻痕,偷偷朝着尤三姐递了个眼色。尤三姐自是纳罕不已,暗忖陈斯远莫非外头还有姑娘不曾领回来?

  又见陈斯远神色怅然,尤三姐思量一番,干脆装作不知,只一个劲儿的温存关切,哄着陈斯远用了晚饭,又伺候其就寝。

  陈斯远为何怅然?盖因今日其与薛姨妈好一番抵死缠绵,过后薛姨妈竟说,此为最后一回,往后宝钗过了门儿,二人再不好往来。

  陈斯远起先只当薛姨妈撂不下脸儿,好一番温声劝慰。谁知薛姨妈却拿死了心思,一边厢说自个儿年近不惑,说不得那日天癸都要绝了;一边厢又说,已得了宝砚一个孩儿,早就心满意足,不可再贪求什么。

  最后又道,偷欢之事到底上不得台面,便是不为自个儿,也须得为宝钗、陈斯远着想。

  人非草木、孰能无情?即便陈斯远先前存了猎艳之心,这才兜搭了薛姨妈。可二人相处数年,若无薛姨妈帮衬,陈斯远又哪里积攒得下这般厚实家业?

  加之又有宝砚,陈斯远心下不舍,难免多了几分伤感之情。因是临别之际,二人对饮,这才酒不醉人人自醉。

  转过天来,香菱提及宝钗明日盘账之事,陈斯远只淡淡应了,并不见有多欢喜。

  此等异常落在众美眼中,自是都觉不妥。计较一番,只道定是‘襄王有意、神女无情’,好笑之余,待陈斯远自是倍加温存。

  于是日间火盛情涌,齐齐急了一身香汗;夙夜雨收云散,斜玉山抱檀郎,共枕相酣,拥衾同卧。

  只一日光景陈斯远便疏于招架,哪里还有光景感伤薛姨妈?

  待转过天来,陈斯远勉强打起精神,拾掇齐整了往见宝姐姐。

  他来得早,不想宝姐姐比他还早一步。因是陈斯远步入账房时,便见莺儿侍立一旁,宝姐姐正素手拨弄算盘,点算着本月胶乳账目。

  听得动静,宝姐姐抬起水杏眼相看,只一眼便惊愕不已,道:“你,你怎地这般憔悴了?”

  陈斯远支支吾吾嗫嚅半晌,只说了些‘本该是从从容容游刃有余,现如今匆匆忙忙连滚带爬’之类让人听不懂的话儿,宝钗、莺儿齐齐掩口而笑,空气里顿时充满了欢快的气息。

  少一时,莺儿笑着避将出去,陈斯远便凑过过来,将个身姿微丰的宝姐姐抱在怀中。

  宝姐姐娇滴滴嗔怪一嘴:“还有些时日才过门呢,偏你这般急切。”

  陈斯远笑而不语,只将一双怪手探入衣襟,擒了萤柔好生把玩。宝姐姐哼唧半晌,这才忍着古怪道:“是了,听闻你请了省亲假?”

  “正是,而且一请就是半年。”

  本道宝姐姐会不喜,谁知她却颔首道:“合该如此。本科进士,属你年岁最小,又点中了探花郎,明里暗里不知多少人因嫉生恨呢,莫不如韬光养晦。”

  陈斯远心下熨帖,笑道:“还是妹妹知我。我这般年纪,便是天大的才干、能为,落在圣上与兖兖诸公眼中,总短了稳重。料想来日堪磨必不可少,说不得要蹉跎十年,方才会得了要任。”

  宝姐姐笑道:“你起步不知比旁人快了多少,历代进士,岁数大抵三十上下,你才多大?便是蹉跎十年也比旁人快了。”

  陈斯远停了作怪,抬脸儿在宝钗脸颊上印了下,又将头埋在宝姐姐脖颈间,低声道:“战战兢兢、如履薄冰啊。”

  宝姐姐愈发爱怜,便环臂将陈斯远紧紧搂住。

  这是她自个儿选中的如意郎君,本道是个出彩的,却不想这般出彩!过得几日方才十七,就已高中一甲!若无意外,待二、三十年后,出将入相不在话下!

  便是二姑娘捡了便宜又如何?以她跟陈斯远的情谊,来日立下功勋,定会为其讨了封诰。到那时,再不会比二姑娘矮上一头。

  她心下激荡,触动情思,不觉泛起春情来,一双手儿便不住地在陈斯远背脊上摩挲。

  亲眼瞧见陈斯远跨马游街那日,宝姐姐心绪激荡之下便莫名丢了一回。过后匆匆归家换了衣裳,谁知夜里也不安稳。

  起先是睡不着,待睡着了又总会梦见与陈斯远缱绻。一连两夜,连莺儿都忍不住打趣了几嘴。

  宝姐姐回想起了,不觉愈发情动,便主动檀口度、粉脸猥,与个陈斯远好一番缱绻方才罢休。

  好半晌二人又说起话儿来,宝姐姐便道:“明儿个表姐出阁,我与妈妈须得去王家帮衬了,这才让莺儿今日叫你来会。”

  五月初十,王云屏出阁。

  陈斯远情知宝姐姐意有所指,便道:“圣驾往海淀避暑,荣昌郡主为宗亲,此番也得了恩典同去。妹妹别急,小定已下,大定最迟下月初也就定下了。”

  “我,我哪里急切了?”宝姐姐辩驳一嘴,赶忙道:“近日与妈妈商议好日子,妈妈便要在七月里找寻。”

  二姑娘迎春六月出阁,总不好同月份先娶了迎春又娶宝钗。

  陈斯远闻言愕然不已,道:“七月只十二算是好日子,却被老太太先挑了去。”

  宝姐姐心下略略别扭,却笑道:“那正好,回去我与妈妈商议着,往八月里选好日子。”

  她与黛玉是手帕交,素来对黛玉心生怜惜,自不会在此时与黛玉犯别扭,心下只责怪贾母老而不死是为贼!

  陈斯远情知宝钗心下有恙,却故作不知,只说自个儿定下月中搬去新宅之事。

  宝钗说过几句,又道:“是了,二姐姐都有四个陪嫁丫鬟,妈妈便也让我挑了几个。只是你也知我家撇家舍业来了京师,身边儿并无太多可用的丫鬟,我便胡乱选了几个得用的。”

  宝钗小心思尽显,她巴不得一心占着陈斯远不放手呢,错非莺儿随她日久,只怕连莺儿也要一并打发了出去。是以此番挑选丫鬟,宝姐姐只选了那样貌合中的,但有那风流灵巧的,一概不用。

  陈斯远心知肚明却不以为意。姑娘家拈酸吃醋的小心思并不让人着恼,反倒让他觉着极为有趣。

  二人相伴半日,宝姐姐到底丢了两回,又被陈斯远唬弄着,赤了菱脚伺候一场。临别之际,宝姐姐又送了亲手做的荷包做生儿贺礼,这才秋水牵丝一般,彼此别过。

  初十日王云屏出阁,此事与陈斯远无关,不提。

  转眼到得十三日,这日是陈斯远生辰。

  尤三姐大包大揽,非但置了几桌上等席面,还请了戏班子来唱曲。一日欢宴自不多提,到得夜里尤三姐痴缠起来,搂定陈斯远,恩爱弗释。

  真真儿是‘腰如风前柳,身似涌浪舟’,摆摆摇摇,哼叫莫述。四鼓交锋,五更未止,如甘霖救燎,似饥馁得食。

  陈斯远情知搬迁在即,是以尤三姐才这般癫狂。因是百般恩爱,小意温存,自不多言。

  一夜荒唐,二人至午时才起。

  方才用过午饭,便有芸香来报,说是大司马府中有下人送了信笺来。

  陈斯远不敢怠慢,撂下碗筷紧忙接了信笺观量。谁知展开信笺,内中却只契书一封。

  待辨认出乃是大观园的文契,陈斯远立时玩味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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