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晓梦 第四百一十七章 交代

小说:红楼晓梦 作者:肥锅锅 更新时间:2025-10-09 22:44:44 源网站:圣墟小说网
  荣庆堂。

  贾母与梁夫人并坐软榻之上,二人年纪相差无几,品级相当。一个是超品的国公夫人,一个是前朝阁老正室,契阔起来自是极为热络。

  因凤姐儿月份大了,不好往荣庆堂伺候,二姑娘又与陈斯远下了大定,不好见外客,是以这会子王夫人陪坐,李纨侍立一旁。

  二老说过半晌,那梁夫人方才笑吟吟说道:“老姐姐,我此番可谓无事不登三宝殿。前番受了大尹之托,本要七八日前就来,谁知忽感风寒,拖拖拉拉一直绵延到前日。这不,才见好,我便来寻老姐姐了。”

  梁夫人不过是客气话,实则早两日便下了帖子的。

  贾母心知肚明,面上却笑道:“不知夫人此番是——”

  梁夫人笑着道:“正要与老姐姐保一桩好姻缘。我听闻先盐司林大人之女如今寄居府中?”

  贾母笑道:“老姊妹原是为玉儿说亲的。”

  梁夫人颔首不迭,道:“原想着昨日便登门,谁知仔细一扫听,才知林大人临终前将其女托付给了贾司马。老身心下犯了难,一时不知往何处去提亲。又寻了外子计较,被其教训糊涂。

  因是昨日先往大司马家中走了一遭,得其准许,这才又来拜访老姐姐。”

  贾母心下顿时极不得劲。

  黛玉自有宗亲在,只因当日争产闹得不可开交,其后黛玉随贾雨村、贾琏回京,这才彼此断了往来。

  托孤之说也算妥当,只是倘若贾琏当日得了婚书,黛玉婚事又哪里用得着外人聒噪?更不消先行去征询那贾雨村之意了!

  忽而想起陈斯远与迎春的婚事来,心道再如何说陈斯远也快成贾家女婿的,且其人新才点中探花,前程远大,刻下断不可为着些许小事儿与其交恶。念头一转,贾母便笑道:“老姊妹也知,玉儿与枢良早有如海婚书为凭,玉儿私下也是认的,老身为玉儿外家,这等事儿上绝无二话。”

  梁夫人便道:“如此就好,贾司马也说须得问老姐姐讨了庚帖才妥帖。”

  贾母道:“咱们都是土埋脖颈的人,说不得哪一日便去了,心下自然巴望着后辈好儿。两个小的既然都赞成,我这里自没旁的话儿。”当下扭头看向李纨,李纨便往次间写了庚帖来。

  少一时庚帖递给梁夫人,梁夫人顿时暗自舒了口气。吃过两盏茶,又与贾母说了好一会子闲话,待临近巳时过半这才起身告辞而去。

  贾母不敢怠慢,亲自将其送出垂花门,又开了中门相送,这才返身而回。

  重新落座软榻上,贾母便与王夫人、李纨道:“玉儿的婚事也合该操办起来了,回头儿开了私库,将玉儿母亲的嫁妆挑拣一些能用的,先与我说个数儿。”

  王夫人生怕往里贴银子,赶忙道:“老太太,小姑的嫁妆都快二十年了,旁的且不说,那带腿儿的可都留在了苏州,各色衣料也早就朽坏,大抵只剩下一些头面儿首饰。”

  贾母道:“便是带回来也不中用了,回头儿开了我的私库,拨付一万两银子,给玉儿置办嫁妆。”说话间看向李纨道:“珠哥儿媳妇,如今家中实在无人可用,说不得此事就要你来操持了。”

  李纨笑着颔首应下,道:“孙媳妇深居简出,只怕操持不好。不过老太太既吩咐了,孙媳妇愿勉励一为。”

  贾母笑着不迭应下。王夫人再没旁的话儿,当下贾母叫过大丫鬟琥珀,领着李纨往后头查看私库。

  却说黛玉议亲之事好似长了腿儿一般,转眼传得阖府皆知。探春、惜春、湘云少不得搅扰打趣一番,余下仆妇等见了面不过满面堆笑,因情知黛玉面嫩且出言尖酸,是以并不敢揶揄打趣。

  也不知从哪个婆子嘴里传出的话儿,说亏得林姑娘身子单弱,林姑爷这才为其谋了兼祧。如若不然,二姑娘哪里还有便宜可捡?

  此事传在绣橘等缀锦楼丫鬟耳中,自是着恼不已。谁知寻了二姑娘迎春告状,迎春却深以为然。

  她心下愈发自卑,只觉即便没有黛玉,若薛家安然无事,这等天降的好姻缘也轮不到自个儿。

  传话儿就是这般,若当事者浑不在意,那些编排之语过不多时便烟消云散。于是大观园里平静如初,那随着琥珀开了私库的李纨却难掩心下惊涛骇浪!

  黛玉之母贾敏出阁时,贾家正值鼎盛,因是嫁妆极为丰厚。除去那些留在苏州不便移动的,田产、庄子、铺面、屋舍、金银首饰,加起来总有个二、三万银子!

  谁知此番开库点算,田产只余下京郊一处三百亩的,铺面只剩下水粉铺一个,屋舍全屋,那些金银首饰更是被人偷天换日,改做了鎏金的,算算合在一处不过值四、五千银子!

  李纨不敢声张,只将此事暂且压在心里,傍晚时寻了贾母禀报。贾母怔神半晌,最后只说再从她私库里多拨两千两银子,给黛玉重新打制头面儿。

  这事儿如何追究?掌家的是儿媳王夫人,又有个不省心的大儿子往囊中盗取,深究下去只会让贾家愈发丢脸。

  李纨面上不显,心下却直犯冷!贾家连自家人的嫁妆都盘剥得毛干鸟净,更遑论自个儿一个孙媳妇?

  因那真迹,李纨手头可还藏着几万银钱呢,这要是让贾家上下知晓了,会不会为此生生将自个儿谋算死?思来想去,那些嫁妆也就罢了,那几万两银钱总不好留在身边儿。

  又因李家如今都在金陵,实在鞭长莫及,李纨便想着将银票先行存放在陈斯远处。可陈斯远业已搬离大观园,她一个孀居之人又如何与之相见?

  思忖着回转稻香村,正一时想不出主意呢,忽而便有碧月道:“兰哥儿来了。”

  李纨忙回神,心下纳罕不已,见了贾兰便道:“怎地这会子来了?”

  贾兰苦着脸儿道:“先生方才得了家中书信,说老母病重,打算即刻请辞,不日启程归乡侍母疾。”

  李纨讶然不已,待细细问过,便往前头请了贾琏出面儿,给了那先生百两程仪。转头心下暗自窃喜,先生这一去,兰哥儿短了蒙师,正好去寻远兄弟!

  李纨情知不受婆婆王夫人待见,此时还须得寻老太太说道,因是便径直往荣庆堂来。入内说了一通,没提陈斯远,只说请贾母做主请个妥帖的先生来。

  贾母立时为难,贾家私学是什么德行她岂会不知?贾家以武勋起家,自打贾珠过世、贾敬避祸后,便断了文脉。刻下莫说是私学,家中又有谁人能分辨说先生水准如何?

  忽而想起陈斯远来,贾母便笑道:“这有何难,远哥儿才点了探花,料想必知道些有真才实学又时运不济的士子,改天寻了远哥儿讨主意便是。”

  李纨暗自窃喜,绷着脸儿道:“却不知要等到何日,总不能等到二妹妹回门吧?那可就迟了。”

  贾母不知李纨心下之意,说道:“远哥儿操办婚事,他又无宗亲帮衬,少不得大太太过去援手。来日若是大太太去远哥儿家中,你只管随行就是。”

  李纨心下大喜过望,面上犹豫着谢过贾母,这才雀跃着回转。

  路上便不住的畅想,往日涓滴不禁一一浮上心头,李纨不禁心下迷醉。

  素云、碧月两个瞧在眼中,一时也不敢搅扰。待良久李纨回神,素云便道:“奶奶可是又想起大爷了?”

  碧月道:“定是如此。若大爷还在,兰哥儿的学业又哪里用奶奶劳心劳力的?”

  李纨叹息一声儿,意味深长道:“是以年少时不可撞见太过惊艳之人,否则这人啊,便只能活在过往思绪里了。”

  素云、碧月不大懂,只当李纨说的是贾珠。待晚饭时,邢夫人往荣庆堂来服侍贾母,李纨趁机将此事说了。那邢夫人不疑有他,且有心显摆陈斯远新置下的三路宅院,便一口应承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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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却说能仁寺左近宅院。

  这一日陈斯远领着司棋、妙玉入内安置。因搬得急切,侧花园一时来不及起庵堂,便将一行人等暂且安置在一处萱堂。

  此间宅院,自是比原先的小院儿强了百套。起码妙玉、司棋不会整日在逼仄院儿中打转了,出了萱堂便是侧花园,游逛一番神清气爽,连身子都康健了几分。

  那陈斯远吩咐了仆妇帮着安置,自个儿自去正房寻尤三姐、晴雯等说话儿。

  此举莫说是妙玉,便是司棋也幽怨不已。

  且不说这二人心下如何作想,陈斯远入得内中,见尤三姐、晴雯、香菱等叽叽呱呱说个没完,却是商议着给大姐儿起个大名。

  大姐儿到秋便要两岁,合该起个正经名字,不好再大姐儿大姐儿的叫着。

  见陈斯远到来,尤三姐立时不言语了,晴雯不如香菱有才学,干脆一推二六五,道:“老爷既来了,不若请老爷给大姐儿起名。”

  陈斯远略略沉思,便道:“不若叫灼华?”

  香菱立时赞道:“桃之夭夭、灼灼其华,好名字。”

  晴雯嘟囔几嘴,也觉顺口。尤三姐不置可否,也笑道:“那便叫灼华,尤灼华。”

  大姐儿可是陈斯远与尤氏所生,偏生尤三姐要其姓尤。待晴雯、香菱两个往侧花园耍顽,陈斯远便扯着尤三姐道:“妹妹为何非要大姐儿姓尤?”

  尤三姐冷笑道:“她既狠心用大姐儿换了丑哥儿去,那大姐儿合该承袭尤姓。”顿了顿,又道:“再说我也是为了哥哥好……这若是有个庶长女,不说二姑娘、林姑娘,只怕宝姑娘也要心下犯腻歪呢。”

  陈斯远一琢磨也是,便只好依着尤三姐。

  尤三姐与尤氏之间仇怨是解不开了,她也不愿多说,便转而道:“是了,哥哥怎地不留在妙玉处?”

  陈斯远笑道:“人与人不同,好比我以真心待妹妹,妹妹自然百倍倾心于我;那妙玉却是属驴子的,赶着不走、打着倒退,你若不去理她,她反倒上赶着要凑过来呢。”

  尤三姐掩口吃吃笑道:“我竟不知有这等不知好歹的性儿。”一眼乜斜过来,尤三姐打趣道:“我就不信哥哥夜里能忍得住。”

  一语既出,陈斯远顿时讪讪而笑。

  所谓环肥燕瘦,各有各的妙处。妙玉也就罢了,陈斯远却记挂着夜里去寻了司棋。

  到得这日晚饭时,小丫鬟芸香巴巴儿凑过来道:“大爷大爷,听说张姨娘生了个女孩儿呢。”

  陈斯远反应了一阵,才知芸香说的是张金哥。当即心下暗忖,张金哥生了个女儿,倒是好运气。凤姐儿性子赛河东,偏生张金哥性子烈,行事却极为本分。此番又生了个女孩儿,料想凤姐儿再如何也能容得下她。

  道了声儿‘知道了’,陈斯远正犹豫着要不要打赏,谁知芸香也不要赏钱,竟扭头就走。

  陈斯远好一番啧啧称奇,心道这小丫头竟不贪财了?他却不知,芸香这会子拿自个儿当了陈家管事儿的,哪里还会贪那几个赏钱?每日颐指气使的,心下不知多爽利呢!

  一径到得夜里,陈斯远果然往侧花园来寻司棋。

  司棋自是惊喜万分,堆笑之余难掩眉宇媚态。她本就是胆子大的,当下色胆如天,不顾隔墙有耳。欲心似火,哪管隙户人窥。初似渴龙喷井,后如饿虎擒羊。啧啧有声,铁汉听时心也乱。吁吁微气,泥神看处也魂销。紧紧相偎难罢手,轻轻耳畔俏声高。

  这二人不管不顾,可苦了西梢间的妙玉。真真儿是闻之身燥,掩耳心更乱!一时睡也不是,不睡也不是。捱在床上翻来覆去,双腿绞在一处,少不得寻了枕下降魔杵慰藉一番。

  至三更鼓过,另一边方才安歇,妙玉本道今夜便是如此了,谁知陈斯远叫了清梵送水,窸窸窣窣梳洗一番,竟又往她处而来。

  妙玉唬了一跳,忙将物件儿藏仔细了,这才侧身假寐。谁知陈斯远上得床榻,竟仰面就睡。

  妙玉心下气得一佛升天、二佛出窍,翻腾之间难免动静大了些。便有陈斯远凑过来上下其手,妙玉心气儿稍顺,谁知正不上不下之际,那狗贼竟道:“累了,且安歇吧。”

  扭头乜斜,便见陈斯远满脸坏笑,妙玉一怔,哪里不知陈斯远是在故意逗弄自个儿?

  当下驾鹤乘鸾、攀龙附凤。一时间,巫雨会襄王。片刻间,彩云迷是虫。金莲高驾,不怕溢蓝桥。玉笋轻抽,哪愁烧袄庙。

  少一时雨意转浓,云情复起,燕侣莺俦,如鱼得水。自不多提。

  转天清早,陈斯远神清气爽,自去花园中习练桩功。妙玉、司棋两个辰时才起,见了面儿四目相对俱都惊愕不已。

  两女眼见对方都是一帮扶摇红眼,司棋只当妙玉夜里也是勤辔不已,妙玉却当司棋也是连番凑迎之故。两女心有戚戚,俱都不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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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倏忽数日,宝钗、黛玉处合过庚帖,不数日便送了小定礼,又定下下月末来送大定之礼。荣国府中,只贾母催着李纨为黛玉置办嫁妆;薛家老宅里,宝姐姐欢喜不已,薛姨妈想念陈斯远,偏生知晓其近来庶务繁多,便只好暂且将心思压下。

  却说陈斯远五月初一果然来翰林院点卯,入职不过半日,这厮便要请假省亲。

  状元赵镇等纳罕不已,私底下寻了陈斯远劝说,谁知陈斯远笑而不语,一门心思要请假省亲。老大哥赵镇眼见劝说不得,只得徒呼奈何。

  那告假的文书上呈上去,不及散衙便得了回执,准陈斯远请假半年以打理家中庶务。

  陈斯远乐颠颠便回了能仁寺处宅院,喜滋滋张罗着不日往香山赁一处庄子避暑。

  晴雯、香菱、五儿等自是欢呼雀跃,附和不已,偏尤三姐过来拦阻。

  陈斯远故作恣意情状撇嘴道:“十年寒窗,好不容易中了进士,我享受享受怎么了?”

  尤三姐哭笑不得,啐道:“哥哥下月便要大婚,说不得月中便要搬去发祥坊,哪里还有光景往香山避暑?”

  陈斯远眨眨眼,一琢磨也是,当下嬉皮笑脸扯了尤三姐道:“诶呀,还得妹妹点醒,不然只怕便要误事了。也罢,香山……入秋再说,得空咱们还是往后海上游逛游逛吧。”

  这日再没旁的话儿,待转过天,邢夫人并尤氏、李纨相携而来。

  李纨自不用说,尤氏此番乃是来瞧大姐儿灼华的。陈斯远迎出仪门,搭眼一扫量,便见尤氏、李纨形容如常,倒是邢夫人拉长了脸儿,就差在脸上写着不高兴了。

  相处日久,陈斯远哪里不知邢夫人的心思?这是琢磨着单独来了,也好得空缱绻一番。只是宅中尤氏姊妹俱在,还有晴雯、香菱等,陈斯远就算天大的胆子也不敢胡闹啊。只能说邢夫人此番是想瞎了心。

  迎了三人入厅中小坐,尤氏推说去看尤二姐,便往后头去瞧灼华。李纨见邢夫人频频看将过来,起身便道:“我先去与香菱说会子话儿,待远兄弟得空了,我还有要紧事相求呢。”

  邢夫人故作讶然道:“珠哥儿媳妇有要紧事儿?不若你先与远哥儿说说?”

  李纨推脱两句,赶忙退出厅外。

  待内中只余二人,邢夫人就道:“我怎么听说,你告假了?”

  陈斯远情知与邢夫人说不清,干脆就道:“此乃王爷之意。”

  邢夫人果然不再追问,道:“既是贵人之意,料想必有深意,左右你要连着操办婚事,如此也好。”顿了顿,又道:“是了,你打算何时搬去发祥坊?”

  陈斯远道:“不急,新宅各处业已拾掇停当,内中也留了下人洒扫。我盘算着,总要月中再搬过去。”

  邢夫人哀怨道:“还要五月中啊……那你提早知会声儿,等搬完了我好过去帮衬帮衬。”

  陈斯远与其一搭眼,便坏笑不已。

  此处毕竟不便多说,邢夫人被其瞧了个不自在,便遮掩着捋着鬓间青丝道:“近来也不知哪儿传出的话儿,说是郑阁老要致仕,兴隆街那位没准儿便要补进内阁。大老爷得了信儿,三天两头往兴隆街走动,正张罗着与那位联宗呢。”

  陈斯远道:“只怕是大老爷一头儿热,当不得真的。”

  邢夫人却道:“也不好说,我方才来时,那贾雨村来了东跨院,关起门来也不知与大老爷说了些什么。”

  陈斯远不置可否,与邢夫人有的没的说过半晌,一眼瞥见李纨的丫鬟素云一直在厅外晃,陈斯远推说解手,便往外而来。

  于廊檐下遇见素云,素云就道:“远大爷,我们奶奶在侧花园等着大爷呢。”

  陈斯远应下,又寻了香菱去陪邢夫人说话儿,自个儿抬脚进了侧花园。沿小径而行,兜转过一处竹林,便见李纨独坐亭中。

  陈斯远信步到得亭中,二人厮见过,李纨便打发丫鬟碧月出去望风。

  待其一走,陈斯远便道:“兰苕可有要紧事?”

  李纨抿嘴颔首,简短截说,便将黛玉之母贾敏的嫁妆说了一通。陈斯远默然不语,心道此事贾母只怕早就知情,此番不过是装糊涂罢了。

  想那原文中凤姐儿曾点算过,贾家几个姑娘连同黛玉都是一般,由老太太出一万两银子做嫁妆,话里话外半句也不曾提过贾敏的嫁妆。

  为何不说?只怕那会子贾敏的嫁妆早就被贾家人等蛀空了!

  李纨说罢,寒心道:“待贾家人尚且如此,更何况我这个孀居的孙媳妇?”说话间将一只紫檀木的匣子推送过来,道:“这些银票留在身边,只怕是招灾惹祸之源。远哥儿,这银子你帮我们娘儿俩保管着,让若有一日我不好了,等兰儿长大成人,你再交给他。”

  陈斯远顿时急了,蹙眉便要开口,旋即被李纨止住。道:“不过防着万一,我知你心意,也不用赌咒发誓的。此来一则为了这些银钱,二则,是兰儿的蒙师请辞归乡,侍奉母疾去了。还要请你帮着找寻个妥帖的先生来,断不可耽搁了兰儿的功课。”

  陈斯远本待一口应下,忽而心有思量,半晌才道:“兰哥儿素来用功,先生多有夸赞。要我说,再有二年,兰哥儿足可以下场一试。他今年十岁,也不算小了,何不送往金陵,央了李祭酒为其寻个妥帖书院?如此二、三年后,说不得便能一举中第呢。”

  “送往金陵?”李纨听了大为心动。细细思量,江南学风之盛远非京师可比,且‘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自宋以降士子便有游学之风。将贾兰送去金陵,可谓一举两得。

  再者说了,贾家如今波云诡谲,婆母王夫人心思愈发歹毒,万一知晓自个儿有海量银钱傍身,说不得便会生出什么歹毒心思来。兰儿送去金陵,正可以避难。如此,便是事有不谐,也只落在自个儿身上,断不会牵连了兰儿。

  李纨越想越妥帖,转念又蹙眉为难道:“只是此事要如何与老太太分说?”

  陈斯远笑道:“此事还不容易?正好此时正值盛夏,要远行也须得等到入秋再说。兰苕大可以往金陵去信一封,等得了李祭酒回信,我就不信老太太会拦阻。”

  李纨一想果然是这般道理,顿时心下熨帖,只觉亏得有远哥儿在,不然自个儿遇事儿慌手慌脚的,还不知如何处置呢。

  因是一时星眸滢滢,满含情谊。陈斯远霎时口干舌燥,亏得远处传来司棋的声音,这才强行止住身形,不曾逾越了。

  临别悄然勾了勾李纨的手指,陈斯远这才回转厅中与邢夫人絮叨。

  且不提此间情形,却说荣国府中,大老爷贾赦送过贾雨村,于门前踯躅良久,这才一顿足,甩着宽袍大袖直奔荣庆堂而去。

  少一时进得荣庆堂里,此时贾母小憩才起,正由琥珀服侍着吃参茶呢。

  见贾赦气势汹汹蹙眉而来,贾母便不喜道:“大老爷可有何事?”

  贾赦一拱手,道:“孩儿有一桩要紧事,还请母亲屏退左右。”

  贾母一怔,朝琥珀递了个眼神儿,内中丫鬟便随着琥珀鱼贯而下。

  待内中再没旁人,贾赦就道:“坏事了!方才那贾雨村登门,只说几年前送玉儿进京时,整船装满了财货,如今还留着单子在手。如今玉儿要出阁,他便要对着单子一一比照。”

  “啊?”贾母大吃一惊。“那你是如何与他说的?”

  “这……到底是不光彩的事儿,我哪里敢直说?支支吾吾遮掩一番,便被那贾雨村拿了破绽,只道林家财货定被咱们贾家贪占了!

  我与他辩驳一番,他又话锋一软,说不拘如何,仕林皆知如海托孤给了他,他总要全须全尾的送玉儿出阁。若咱们家拿不出财货抵账,便写个文书,也好让他有个交代。”

  “交代?你答应了?”

  贾赦臊眉耷眼点了点头,贾母顿时气得拐杖连连拄地。

  这等事儿哪里敢答应?来日传扬出去,贾家坏了名声且不说,让宫中的娘娘如何与圣上交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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