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阳斜切着百叶窗,将光斑裁成细碎的菱形。

  绿萝从柜顶垂落下来,随着空调的风微微晃动。

  “当当”两声,有人敲了一下门,李春南抬起头:“进来!”

  “吱呀”,门被推开,陈朋贼头贼脑的探了一下。

  瞅了一圈,眼中闪过一丝狐疑:政委不在,常务也不在,就师父一个人。

  这情况不大对啊?

  以往,但凡师父用正常的语气打电话,让他到办公室来一下,不外乎三种情况:

  一种是临时有任务,第二种是遇到了重案要案,要小范围内分析一下案情。像这两种情况,要么政委在,要么常务在,要么这二位都在。

  还有一种情况,自己不小心闯了祸,哪个王八蛋告状告到了师父这,如果师父一时半会没啥证据,就会把他诓过来诈一诈。

  这种时候,除了他师徒俩,不会有第三个人。包括秘书,师父不叫,绝对不敢进来。

  就像现在。

  心里一怂,陈朋的两颗眼珠子开始乱转,李春南瞪了他一眼:“做贼似的,滚进来!”

  “嗳,师父!”陈朋讪笑一声,轻手轻脚关上门。脚下跟挪似的,一点一点的往过走。

  脑子里转的飞过,努力的回忆着这段时间办过的案子,有没有出过格,有没有犯过错。

  但直到他走到办公桌前,也没想起来是哪一件。

  一看就知道他在想什么,李春南叹口气:“愣个锤子?坐!”

  咦,不是因为犯了错?

  要是犯错,别说坐了,估计脚跟还没站稳,东西就飞了过来。

  可能是茶杯,也可能订书机,更或是连着线的鼠标和键盘,至于飞过来的是什么东西,全看师父手边有什么,什么趁手。

  没打,也没骂,还让他坐……看来是要说正事?

  陈朋心中一松,脸上堆满了笑。但他没坐,而是屁巅屁巅的拿起李春南的茶杯:“师父,我给你泡茶!”

  这就是个二皮脸,李春南哭笑不得,用手指点了点他。

  泡好茶,陈朋坐到对面,李春南端起茶杯,指了指桌子上的一份文件:“自己看!”

  啥玩意,异地协查函?

  陈朋瞄了一眼,拿到了手里,随即,他一怔愣:

  机密★五年

  公协查〔2008〕XX号

  发函机关:京城市公安局。

  特急(加粗)。

  主送机关:陕西公安厅。

  刚看完抬头,陈朋的瞳孔禁不住的一缩。

  好家伙,机密五年,特急加粗?

  而且还是由京城直接发给省厅,这协查的案子得有多大?

  再往下看,果不然:

  案由:河北易县慕陵盗掘案,928特大杀人案。

  立案时间:2008年9月28日。

  协助人员:林思成……

  压根没来得及看前面四个字,“林思成”三个字就像三根针似的刺进了眼睛里。一刹那,陈朋只觉“嗡”的一下,好像所有的血都涌了上来,脑子仿佛要炸开一样。

  眼皮止不住的跳,脑海中搅成了浆糊:林思成盗墓,还杀人……扯什么寄巴蛋?

  同一时间,身体往前一倾,陈朋“腾”的往起一站,手掌往桌子上一拍,“啪”的一声爆响:“林思成杀人?放他妈狗屁……”

  李春南端着茶杯,直愣愣的看着他。好久,他又瞄了瞄文件。

  “以后出去,别说是我徒弟,老子丢不起这个人……你睁大狗眼,好好看!”

  师父,你还让我怎么看?

  慕陵盗掘案,928特大杀人案,涉案人员:林思成……咦,不对?

  陈朋瞪大眼睛,目光钉在了那一行……不是涉案,而是协助?

  不是……这什么寄吧文件?

  谁家的协调函是这样写的?

  按照协调函的正常格式,立案时间下面必然是主要涉案人员,然后是基本信息。发涵需要协查的,就是这个人。不出意外,九成九是主犯。

  所以看到林思成三个字,陈朋就觉得天都塌了一样。压根就没注意细看,名字前面不是涉案人员,而是协助人员。

  但这赖不到他:他干了半辈子警察,全国三十四个省市自治区,哪儿的同行没接待过,压根就没见过这样的协查函:

  协查函不协查犯罪嫌疑人,却协查协助办案人员?

  但先不管那么多,先让老子松口气再说:京城的这帮龟孙,他妈的能吓死人?

  这也就是在师父办公室,要是局里,或是厅里,绝对能让人笑掉大牙:连文件都看不全,还主抓刑侦的副局长,你抓个锤子?

  但说实话,但凡熟悉林思成的,又和他要好的,看到这份文件的开头,再看到林思成名字,谁要不惊,他是这个。

  不信,把何志刚、把关兴民叫过来试一试?

  陈朋用力的呼了两口气,看李春南瞪着他,他忙拿起文件。

  再往下看,陈朋“咦”的一声。

  这确实是一份协查函,但后面还有:

  (绝密★五年)

  公护线〔2008〕XX号

  保护对象……保护编号……涉案类别……风险等级评估……威胁来源……身份暴露风险……区域控制力……

  以及,具体请求:住所安全、家人安全、行动保护、信息隔离、通讯安全、反侦察措施……等等等等。

  陈朋一点一点的瞪大眼睛,瞳孔中闪烁着惊疑的光。

  这竟然是一份特勤身份保护协查函?

  这说明什么?

  说明林思成……成他妈京城同行的卧底了?

  他脑子被驴踢了?

  陈朋之前是慌,这会儿却是惊,还有疑:记得林思成是半个多月前去的京城,说是帮什么文研院搞项目,怎么搞着搞着,搞成了特勤?

  还有,王齐志你是吃干饭的吗?

  慕陵盗掘案,特大杀人案……只看这两句最前面的那四个字,陈朋就能想像到,这次的犯罪份子是什么类型,什么规模,什么行事风格。

  那他妈可是皇陵,把于大海从国外弄回来,再给他十条命,你问他敢不敢盗?

  老王啊老王,你是有多巴不得你学生赶快死?

  心中惊疑不定,又从头开始,陈朋足足看了三遍。

  没错,特勤保护协查函。

  更没错,保护对象:林思成。

  他扑棱着眼睛,直勾勾盯着李春南。

  “愣个屁?”李春南放下茶杯,“正常协助办案而已,林思成在西京,又不是没协助过?”

  陈朋一脸想不通,指着文件:“不是……师父,他当然协助过!但问题是,当初于克杰十几把枪,他屡探贼窝,咱们都没闹到这么大动静?”

  “两伙人根本就不是一个量级!”李春南点着桌子,“当时于克杰连有没有他这号人都不知道。至于像那个女头目之类的小虾米,全都当他是浙江人……

  也别说这些小虾米,就是于大海亲自来,甚至于他当时还没犯案,还是关中威名赫赫的于支锅,你问问他:他有没有那个本事,到浙江去查一查,是不是真有这么一号‘浙老板’?”

  稍一顿,李春南又叹口气:“但这次不一样,光天化日,在京城绑架,杀人,甚至还动了枪。甚至于,案发一周多,只查到几个三级头目?动动你的狗脑子好好想一想,这案子是什么性质……”

  陈朋惊了一下:在京城动枪,这是死字不知道怎么写?

  关键的是,只查到三级头目……这内鬼的级别得有多高?

  正暗暗惊疑,他又激灵的一下:“绑的是林思成?”

  “废话,你以为他这特勤是怎么来的?”

  “他挨刀了?”

  “挨了,但还好,没伤要害:背上两刀,肩上一刀,胳膊上一刀!”李春南比划了一下,“自卫的过程中被伤的!”

  自卫?

  陈朋的手禁不住的一抖:不是……林思成,人家有枪?

  都不用问,陈朋自己就能脑补出当时的画面:百分百,林思成被对方用枪逼到了角落。

  搁一般人,百分百束手就擒。但换成林思成:我去你大爷的……

  万幸!

  他猛呼一口气:“他伤了几个?”

  李春怪异的看了徒弟:怪不得臭昧相投,还真就挺了解?

  陈朋第一时间就能想到:只要林思成没倒,那对方就得倒……

  “伤了五个……”李春南顿了顿,“残了三个!”

  陈朋“啪”的鼓了一下掌:都是干公安的,师父所说的“残”,那就是真残,一辈子的那种。

  该。

  顿然,他又兴奋起来:“不可能全支愣着让他打,估计绑他的人得翻一倍往上……不但有刀,还有枪?这小子可以,这小子可以……”

  嘟嘟囔囔,他又拿着协调函,但上面光是协调内容,案情部分压根没写。

  陈朋翻来覆去的看:“他怎么招惹的这帮人,点了人的坑(墓)?”

  林思成哪有这么莽撞?

  “据说是逛潘家园的时候碰到的……”李春南摇摇头,“鬼使神差,阴差阳错……”

  他大致讲了讲,陈朋捋着头绪:怪林思成点背,两帮盗墓倒货的干仗,其中一方把他打了枪(垫背)。对面以为他是对手的同伙,所以才派人劫他,砍他。

  两伙人压根没想过,这是个玉面太岁:人不大,手腕却高,更能下得去手。

  这些人怕是惨了:惹谁不好,你惹他?

  绝对得被林思成挖个底儿掉。

  那接下来的一切,都能说的通了:林思成不可能凭白无故挨几刀,还当什么事都没发生?

  不把这伙人挖出来,他能后悔一辈子……林思成这个特勤,百分百就是这么来的。

  唏,但不对?

  陈朋又指指文件,“他是逛潘家园的时候被人砍的,那这个易县的慕陵,这个特大杀人案又是怎么回事?”

  “你和林思成整天厮混,对他那么了解,你想不到?”

  李春南“呵”的一声,“当然是他挖出来的……据说是根据一枚铜钱,林思成顺藤摸瓜,先找到了一座被盗的皇妃墓,又从盗洞里挖出来了五具尸骨……”

  我靠?

  兄弟,你厉害了……京城的同行算是撞了大运。

  这要是在西京,这要是自个的案子,少说也得上省厅的年终大会。

  至于是领奖还是挨批,天他妈知道……

  陈朋暗暗琢磨着,又抄起文件:“师父,这事我去办,保证漂漂亮亮!”

  “嗯,档案做真一点,最好和杨彬、吕氏兄弟(陕西特大盗墓团伙)扯上点关系……还有,对方可能会围绕赵修能的身份调查,你可以做点文章。

  还有,和学校有关的信息全部抹掉,再造份假的。你最好亲自去,和学校领导沟通一下……另外,为防万一,研究中心派两个熟手,尽量年轻一点,不要太扎眼的……”

  陈朋拍着胸口:“师父,你放心!”

  又敬了个礼,陈朋离开了办公室。

  李春南想了想,又拿起座机,拨通了厅领导的号码:“领导,已经安排了,我让陈朋亲自去办……嗯对,这个慕陵盗掘案的侦办过程确实比较典型,等小林回来后,我带上陈朋,亲自去学校沟通一下……”

  “嗯,好好……厅长你放心!”

  挂了电话,李春南往后靠了靠,喃喃自语:“锥处囊中,锋芒毕露,想藏都藏不住?”

  ……

  京城。

  天高云淡,阳光正好,女人靠着躺椅,在窗户边上晒太阳。

  手里捏着手机,电话一直没断过,打完一拨,又是一拨。

  任丹华静静的候在旁边,时而看一看手机屏幕:大老板、二老板、三老板、某某局长……

  自己只是找个扒散头的,大姐却弄这么大动静,好像这小孩是警察卧底似的?

  但她也就是心里想一想……

  差不多快一个小时,女人才放下手机,眼中闪过几丝狐疑。

  还以为打问到了不好的消息,任丹华眼皮一跳:“大姐,怎么样?”

  女人慢慢的直起腰,

  任丹华手疾眼快,在女人的腰里垫了个抱枕。

  “我还没七老八十!”女人笑了一声,又啧啧称奇,“还真是个奇才?”

  任丹华愣了一下,松了一口气。

  没问题就好,真要有问题,东西补不补还是其次,几个老板肯定要追责,她肯定得吃挂落。

  这下放心了,人来历没问题,远的不说,至少能让他补好那只表……

  女人放下手机:“二老板亲自托关系问的:说这个小孩是杨彬的外甥,杨彬你知道吧?”

  任丹华点点头:南大海,北大山,关中找杨三。

  这三位是陕西地界,乃至陕、甘、宁、晋四省赫赫有名的倒斗高手。

  于大海早就跑路了,如今流亡海外。苗太岳(北大山)好像也犯了事,有没有被抓不知道,反正快一年了没听过消息。

  唯有杨彬,进去已有好几年,死刑改死缓,又改无期。

  而三位之中,这位最特别:他除了盗,还贩,还鉴,还扒散头。

  特别是鉴定和修复这一块,杨彬在西京专门盖了一座大楼当鉴定中心和修复中心,遍请鉴定和扒散头的高手,不论是规模还是技术,整个西北地区首屈一指。

  而且杨彬本身就是西北有名的鉴定高手,修复高手。据说,不论金、银、铜、锡,还是陶、瓷、纸、木,乃至玉、绸、角、料,就没有他不会鉴,不会补的。

  “怪不得年轻轻轻,眼力那么高,手艺更高?”任丹华恍然大悟,“他跟杨彬学的?”

  “不止!”女人摇摇头,“据说十二三的时候,他就跟着杨彬学鉴定,学修复,一天到晚泡在杨三那楼里。学了五六年,杨彬已经教无可教,又把他送到赵老太那,一直学到现在。也是因为这个原因,他才没被杨彬牵连……”

  “据二老板的朋友打问到的消息:说他青出于蓝而胜于蓝,这小孩的手艺不但比杨彬高,甚至要高过赵老太……”

  任丹华愣了一下:“杨彬认识赵老太?”

  “何止认识?杨彬本就是赵老太的徒弟,跟着学过五六年,手艺比赵破烂(赵修能)高几层楼……”

  咦,这一下就全能说的通了?

  任丹华没见过赵老太,不确定这小孩的手艺是不是比传说中的赵白仙还要高。但她找赵修贤修过物件,所以很清楚,这小孩的手艺至少要比赵修能要高。

  关键的是,兄弟两个,父子三人对那小孩的态度:马首是瞻,唯命是从。

  想来,赵氏靠他重振门楣是一方面,他以技服人才是关键……

  正转念间,女人手一伸:“那只香囊呢,我再看一看?”

  任丹华连忙拉开包,拿了出来。

  女人接在手里,来来回回,反反复复。

  她是杵头,专门负责处理尾货。但早些年下过墓,销过货,更收过货。

  所谓触类旁通,她虽然不会扒散头,但绝对懂:就像这只香囊,已不是用手艺高超这样的字眼来形容,而是高绝。

  比起赵老太,有过之而无不及……

  女人又叹了口气:“听说,他最擅长的,也是瓷器。与之相比,修补金银的手艺,只能算一般。”

  “啊?”任丹华愣了一下,看了看女人手里的香囊,“补成这样,只能算一般?”

  那补的好的,又应该是什么样?

  “赵老太有两只破了的鸡缸杯,就在他那里。有没有补好不知道,但如果他不会,赵老太不会把这种稀罕物交给他。更不可能让大儿子和两个孙子像跟班一样,整天围着他转……”

  女人放下香囊,“抛开斗彩,至少二老板的朋友能确定:无论是青花、五彩、珐琅彩,他信手拈来……”

  “而且尽得杨彬真传:观星、堪山、舆水、寻龙、分金,他无一不通,无一不精……”

  任丹华张着嘴,一双桃花眼中水波流转。

  会鉴定,会修复……这两门手艺可是她亲眼见过的:远远的瞅一眼,甚至都不用上手,就能将物件的年代、材质、来历看个九成九。

  甚至于哪里坏过,哪里补过,怎么补的,都断的清清楚楚。

  至于修复……香囊就摆在眼前,大姐浸淫了半辈子,见识比自己广,经验比自己丰富,她说好,那就肯定好。

  而且,他还会修陶瓷,甚至修的比金银器还好?

  而古墓中最多的明器是什么?当然是陶瓷。而最容易坏,最容易破损的,也是陶瓷。

  更关键的是,他还会堪舆,会寻龙分金。

  盗墓好盗,销货更好销,只要胆子大,只要不怕死,来个人就能干。

  但找墓,这是纯纯的技术活。包括大姐,包括马山,在这上面吃了多少亏,栽了多少跟头?

  就是因为手下没有这样的人才,更是因为抢人才,原本一个锅里搅马勺,却反目成仇。

  最后不得不转行:一个干掮作,一个干杵头……

  赵想越是兴奋,女人双眼泛光,蠕动着嘴唇:“大姐,这是个人才!”

  只要拢络过来,赚不完的钱……

  女人不置可否:确实是个人才,而且是全才。但她总感觉,有些不合适。

  这么年轻,能力这么强,手艺这么高,干什么不好,跑来盗墓?

  而且有前车之鉴:他舅舅,可还在牢里关着呢……

  “别慌,心急吃不了热豆腐,先补好这一件!”女人点着桌子,“你找个机会,让我见一见人……”

  任丹华精神一振:“当面见吗?”

  “见一下也不是不行,但最好不要让他知道我的身份。但我又怕,他早就知道我?”

  女人想了想,“这样,你安排一下,我隔着镜子看一眼。”

  “好的大姐!”任丹华答应着,又突想了起来,“哦对了,千金庐肯定有监控,录像行不行?”

  “相人相人,面由心生,只看录象哪能相的出来?肯定要见到人……”女人摇着头,“不过你先弄过来,我先辩一辩……”

  任丹华点着头,当即就给冯世宗打电话。刚说了两句,她下意识的愣住:“什么,监控被人偷走了?呵呵,冯老板,你敢不敢编的像一点?”

  不知道又说了什么,任丹华气哼哼的挂了电话,咬着牙:“河还没过,就想拆桥……冯世宗,你是不想好了?”

  女人却觉得不大对:那么大一座百缯斋摆在那里,又不是联系不上,没必要来这一套。

  “监控什么时候丢的?”

  “说是前天,店里进了贼,丢了几件银器。”

  女人皱起眉头:跑金店偷银器,眼瞎了,还是脑子进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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