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云麒推开房门时,是满腔的热血上脑。

  当此一刻,什么礼仪理智、世家风度,全都不要了。

  世上还有什么比得上那一句“纵死侠骨香”?

  不,不仅仅是纵死侠骨香,还有“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

  还有“三杯吐然诺,五岳倒为轻”。

  还有,还有……

  太多太多了,每一字,每一词,每一句。

  都疯狂在他心头最炽热的那一处血脉上跳跃,拉扯他的神魂,使他整个人既好像沉重无比,脚步却又轻飘飘的。

  “谁在读诗……”

  崔云麒大喊着,跌跌撞撞冲进去。

  推开的门扇“砰”地一下,撞响在在旁边门墙上。

  然后,崔云麒就终于看清了室内情景。

  此时此刻,室内的场景其实很平常,不过是有人坐在桌案前手中执笔,有人站在桌案旁垂首诵念。

  诵念之人一身文士打扮,颔下三缕短须,面上犹有激动。

  而坐在桌案前的那个青衫书生,他听到声响,诧异回过头来。

  但见其神采骏驰,目似寒星,果然正是陈叙!

  崔云麒只觉得自己可能是跑得太快,此时此刻竟有些喘不过气来。

  他感觉,自己前面像是压了一座大山。

  他在山脚下如此渺小,然而又庆幸那山势巍峨绝俗,灵韵万千。

  虽是仰望,却竟觉欣喜。

  “我、我……”崔云麒焦急万分,终于脱口说出了那一句,“陈兄,我可能看看你写的诗?”

  至于站在陈叙桌案旁的那个中年文士,崔云麒竟将他完全忽略了。

  等到王贤从后面匆匆赶过来,看到的就是崔云麒小心翼翼,手捧文墨,正看得如痴如醉的一幕。

  崔云麒脸上的表情太过于丰富了,王贤站在这客栈的房门口一看,一时间脚步踌躇,竟不知该不该继续向前。

  只听崔云麒口中喃喃:

  “赵客缦胡缨,吴钩霜雪明。

  银鞍照白马,飒沓如流星。

  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

  事了拂衣去,深藏身与名……”

  他的声音由低到高,先是徐徐念,而后语调逐渐明朗激越。

  王贤听着,忽然就浑身一激灵,只觉得似有一股无法形容的潇洒豪迈之气,从脊椎骨直冲天灵盖。

  数十年来,王贤为人都以稳重著称。

  他守成、中庸,自小就被评价为“无进取之能”,他也从来不觉得自己就应该锐意进取。

  一个家族要想延续,守成难道不比创业更为重要?

  若无他王贤坐镇守护大后方,王氏其它族人又岂能放心恣意地在外求取前程?

  王贤一直以为,自己不会被任何过分张狂的东西打动。

  可是这一刻,当那一个个汪洋恣肆的文字涌入耳中,那一股飒飒英豪、所向披靡的气魄扑面而来……

  王贤忽然就发现,自己从前几十年,虽自诩阅遍人间繁盛,其实却也还是太过贫瘠了。

  他想不到,世上会有这样的文字。

  他也从未见过,世上会有这样的文字。

  那是一缕飒飒的风,那是一柄自由的剑,那是山河映照的豪迈,那是饮尽岁月的风骨。

  是无法形容的……震撼。

  令红尘的俗人,都只觉得自己有那么一瞬间,灵魂亦仿佛是飞扬的。

  王贤呆愣地站在原地,一时竟没有反应,无法动弹。

  直到崔云麒捧着手中文墨,将那首《侠客行》诵念了一遍又一遍。

  直到客栈的走廊上,拥挤了越来越多的人。

  有左右同住的济川县众学子,有同在客栈的其他客人,也有越来越多的,捧着礼物前来感谢陈叙的云江府各世家……

  当然,也还有零零散散、嘈嘈杂杂的,发现了此间异常的路人群众。

  但客栈的地方毕竟有限,真正的路人根本不可能挤进来,多数也只是远远地驻足在客栈外观看。

  或是稀里糊涂地指点几句:“方才有人喊,说那边霞光下的不是什么青龙,而是有人做成了青烟诗哩!”

  “嘶,什么是青烟诗?”

  “这、这……”

  “嘿,这你们可就不懂了罢,这青烟诗啊,那可不同寻常。

  听闻唯有写得极好,能叫天地之间灵韵感应的那种诗,才能在初写成的那一刻,自生一缕青烟。”

  “正是,据闻上一回云江府有青烟诗,还是十几年前呢……”

  “哎哟,那我可要听听,究竟是什么诗,竟有这般神奇。”

  “急死个人,怎么还没有人传出来呢?里头到底是谁在写诗,写了什么啊?”

  ……

  有人欣赏好奇,自然,这世间也总有人拒绝欣赏。

  不喜欢一样东西,那是一件很寻常的事情。

  “嘁,一群傻子。什么诗不诗的,有什么好听的?听了是能多长几块肉还是怎地?”

  “正是,那都是读书人,吃饱了才有力气听诗。若是连饭都吃不饱,斗大字才识得一箩筐,这诗你便是听了,那诗也不认得你哩!”

  ……

  口说不听诗的这些个,却是在不久后自己打了自己的嘴巴。

  毕竟,陈叙写的从来就不是单纯一首诗。

  他是为了传播两则造畜小故事,这才祭出了这首《侠客行》。

  客栈中,崔云麒将《侠客行》整诗翻来覆去诵念了不知多少遍,才终于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

  傻愣愣地问了一句:“陈兄,这诗中侠客实在令人神往,你这是、你这是……”

  他是想问陈叙是否有典?

  这样的问题并不突兀,毕竟一首好诗出来,被人翻来覆去钻研那都是应有之意。

  诗文所成,总要有所来历。

  或是写景写物,或是感怀自身,或是感怀他人……

  当然,也有托物言志、怀古喻今、写情写意,等等等等。

  种类之多,不止是难以尽述,更甚至是难以统计。

  这些都不算什么,崔云麒最想问的,其实还是诗中侠客是否确有其人?

  陈叙究竟是写虚还是写实?

  银鞍照白马,飒沓如流星——

  这是何等风采神隽,少年英豪!

  侠客的形象实在是太过令人欣羡神往,崔云麒胸中情绪翻涌,一时满腔豪情激越,只恨不得那侠客当面,自己必定要与他痛饮三百杯,结识为兄弟。

  可是崔云麒话到了嘴边,却又莫名有些不好意思问出口。

  好似借着陈叙,要结识陈叙诗中的侠客,竟莫名像是要对不起哪一个?

  崔云麒就结结巴巴,吞吞吐吐,整个人好像有些傻。

  忽听陈叙道:“侠客,确有此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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