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老南抵达这里时,已经又过了两天。

  一路上他骑马奔波,累得很,临近目的地时实在撑不住,想在附近找个地方歇歇脚。

  原本想去北镇,但他从未来过青泥洼,只能靠道听途说,循着路走。

  走着走着,果然到了一处聚落。

  可是,这里不像城镇,倒像个正在修建的村子。

  他坐在新砍的木桩上休息,环顾四周,看到这里除了他,还有不少人。

  其中大部分是附近村子的樵夫,还有几个要去青泥洼的行脚商,老南甚至还看到一个肤色微棕的江湖客,那人正与当地人交谈,说要找一个叫朱大的,传递先前约定的消息给他。

  老南看得出,这人气质和自己略有相似,大概是干些见不得光的行当,但具体干什么却不知道。

  他不在意这些,现在当务之急是尽快赶去目的地。

  但老南心里明白,他去得最晚,在兄弟们互斗时已无胜算,若真赶到那儿,多半会看到一片狼藉。

  来这儿的路上,他确实思索过,现在赶去是否还值得。

  可他不甘心啊。

  苟且了一辈子,临了却被兄弟暗算。

  这两天他觉都睡不安稳。

  连梦中都能感受到那股悔恨!

  还有腹部隐隐作痛。

  这或许是泻药的药效未退。

  反正,他就是满心不服气。

  哪怕什么都捞不着,他也得凑到旁边去瞧瞧!

  瞧一眼就成!

  “老乡几个,喝口水啊?”

  忽地远处走来个梓人,给围坐着的行客一人递上一碗水,老南也接过这碗水。

  凉飕飕的,他此刻可不敢喝,喝了怕是又会喷射。

  他就干脆只把水碗在手里端着。

  边上那几位倒是都一饮而尽,有个路过歇脚的行商还笑呵呵打探:

  “瞧您几位模样不太像大兴人啊?乡亲们都是哪的人啊?”

  “说是叫蓝科,之前遭了难,家国变故,暂时落脚咱们大兴歇歇脚。”梓人也笑着解释,“恰遇上位心善又有钱的大老爷,正张罗着建个村子收留他们。”

  “嘿,运气可真好。我就没撞上过这等阔气的大老爷。”

  有钱?

  老南精准捕捉到这个词。

  眼下东南西北四个兄弟只剩他独一个,横竖不行就再弄笔钱,然后卷钱跑路。

  草原那头也甭交代了,大兴这地界也甭待了,径直往西南奔,出了大兴国境,寻个小国安身立命。

  凭他的本事,再配上足够的钱财,足够让他在小国里过上神仙不换的日子。

  既然这村子的东家是个大户,那自己何不从他身上……借些钱财来?

  少借,那可不算借,您瞧我被兄弟暗算得如此凄凉,权当行善积德了。

  心意一定,老南也紧跟着探问:

  “这当真是不世出的大善人,要是有机会,真想拜会拜会。”

  “大老爷去青泥洼采买些物什了,估计小半个时辰准回来。”

  小半个时辰……

  值得等等。

  到时谨慎试探,若真是阔绰,身边又无顶尖护卫,便寻机摸摸金看看。

  便是坐在这树桩上等着。

  又把水放在太阳下面晒。

  等到这碗凉水被太阳晒成温吞水时,周围的路人也散去大半,只剩他和那个面色阴沉的江湖客。

  老南喝完温水解渴,忽觉那人侧头直直地盯过来。

  对方目光似两把锋利的刀子,刮得老南浑身不自在。老南往左挪了挪屁股,那人视线就追到左边;往右蹭了蹭胳膊,对方目光又盯向右边。

  终于,老南憋不住了:

  “你瞅啥?”

  江湖客面无表情地锁住他:

  “你是贼。”

  老南脸唰地黑了:

  “老哥,几个意思?我就在这儿歇个脚,你胡唚什么?”

  “你头顶那股贼气正盘绕着营地打转,我和东家有交情,断不会让你得手。”

  男人神情纹丝不动,仿佛在陈述天经地义。

  贼气?

  老南被这词唬得一愣。

  他早听说江湖上有人精通观气术,能辨人顶门流转的心思。

  可贼气是什么路数?

  自己不过转了个歹念,竟被当场识破。

  真他娘撞了煞!

  这两天是不是犯太岁?做点事就有人搅局?

  “老哥们,大路朝天各走半边,这地盘你守着,我绕道,可也别来招惹我。要不然撕破脸皮,谁都落不着好!”

  老南心里早发虚,嘴上却挺得梆硬,梗着脖子抛下话。

  说罢起身抬腿要溜。

  刚迈出半步,腕子骤然传来铁钳般的力道。

  侧头一看,才发现那男人正木着脸,死死扣住自己的手腕。

  “你还不能走。”

  “你他妈又想干什么?”

  “大兴这一边登门拜访,总得带点礼物。我这次出来匆忙,没预备什么。瞧着你倒挺合适。”

  男人这话一出口,老南的脸唰地绿了。

  这人脑子有病?

  刚动了个歪念就被逮住?

  你他妈到底谁呀?

  老南心知不能再跟他耗下去了。

  自己好歹有武夫的道行,即便打不赢,脱身总该不难。

  他猛地一咬牙,发狠往外狠抽胳膊,意欲强行挣脱。

  瞬息间,一股恐怖力量从臂膀传来,关节登时发出不堪重负的爆响!一股阴寒刺骨的炁息随之猛灌入体。

  只是电光火石的一刹,老南已被人反拧胳膊,硬生生摁得跪倒在地。

  他懵然地眨着眼,连带腹部都痉挛抽动起来。

  过了好几息,才惊觉自己竟被一招制住。

  艰难抬头,压着他的男人身影逆光高站,后脑勺处悬着的太阳泼下刺目白芒,晃得老南眼前发花。

  “做礼物的,不听话怎么行?”

  一股透骨寒意直蹿老南背脊。

  他张大了嘴,慌忙嘶声告饶:“好汉饶命!”

  “好汉?我不是好汉。”男人仍是一副面无表情的模样:“我是杀手。”

  老南面色惨白。

  他确定了。

  这人脑子一定有问题。

  “你他妈到底是谁啊?”老南感觉自己眼前已经有点发黑了。

  “我?”男人想了想,很认真的自我介绍道:“我叫断离别。”

  ……

  “东家,这几个伥鬼炼成了。”

  老虎袍子摇摇晃晃地直起身,朝林江方向吐出三道魂魄。

  魂魄正是钱儿在等三人。如今老虎袍子座下四只伥鬼,除方骨头未曾更替,便是眼前三位。

  先前那队伥鬼已被林江遣入宫殿读书。

  他懒得起名,便托付柳芳月与络离看管,命其陪侍络离观览归家乡。

  归家乡进程照比之前好了不少,可络离却卡在了一处地方,平添一点人手也好。

  至于最初由众山贼炼化的凶戾鬼将,老虎袍子无处安置,索性放归。

  柳芳月开坛作法,为其妥善超度,送其重入轮回。

  伥鬼离体后,石头人虽失凭依,然小镇中弥漫的雾气与悬停的灯笼恰能代其职守。

  林江便令老虎袍子携灯笼暂驻镇中。

  这两件宝物亦不觉孤寂:石头人本是承载林江意识的躯壳,而林江自会常归巡视,宝贝们权当替东家打理产业。

  炼化三人毕,林江当即召其聚拢,亮出那枚玉镯:

  “此物从何得来?”

  三只伥鬼目光紧盯手环,只迟疑瞬息,其中一只抢先嘶声道:

  “当年我们四人青春正盛,曾共赴南疆。在苍溪城畔泰安镇附近偶遇一处遗迹。彼时二十七人结队而入,其间经历尽数忘却,待重见天光时……唯剩我四人活着出来,手中只攥着这枚石镯。”

  “半点都不记得?”

  “什么都不记得。”

  “你们当时受伤了吗?”

  “我们当时也没受伤。”几人回忆着说,“全身上下都没什么事,道行甚至都往上提了些。我们当时一致认为,应当是在地宫里得了机缘,参加的类似试炼,这才获此良缘。”

  林江的眉头缓缓蹙起。

  探索遗迹死人很正常,有时出来的人多了反而更可怕。

  如今这四人出来什么都不记得,实在诡异。

  据他们说得了机缘道行精进,林江对此隐隐存疑。

  修行路上看不见摸不着的坎坷太多,他们遇到的未必是好事。

  但无论如何,林江已将那个地方深深铭刻于心。

  待村子大致搭建完成,他便决意一路向南,先探查南方可能爆发的饥荒,顺道探寻那处遗迹。

  恰巧听闻铁皮子提过国师已然启程,只是未知将军是否备有应对之策。

  暂不多虑,林江只能嘱咐袍子和灯笼严守这个小镇,随后缓缓睁开双眼。

  马车悠悠停下,林江身后的板车上堆满了以煮石术炼出的暖石。这些经打磨的石块置于特定位置后,能汲取地热,将暖意散播在镇子间。

  时值深秋,北方的冬雪凛冽而坚硬,须及早防备。

  这些木屋难以及时建造御寒的厚墙。

  北方富庶的城镇多数购置这类煮石,按精确的间隔与序列布置于地面,以此维持周遭温暖。

  石旁常挖掘水槽,夏季灌入清水,能一定程度抑制其热量流失。

  若非梓人告知,自幼从未踏足北方的林江对此必然浑然不知。

  马车甫一停稳,不远的监工便匆匆小跑至林江身旁。

  林江见他步履急切,不明发生了何事。

  “怎么了?”

  见过贴近林江耳畔旁边,压低声音嘀咕了两句。

  林江听着听着,脸色也变得有点奇怪:

  “有人抓了贼?还要找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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