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禾抬眸,目光落在回话的百骑脸上,沉声问道:“审下来,可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倒也没有太大出入。”

  那百骑拱手回道,“不过有仆役招认,郑五娘虽是庶出,却早早挂在卢氏名下,另外,她确实有个五岁的弟弟,名叫郑允安,卢氏对他也格外体贴。”

  温禾闻言点了点头。

  这与郑五娘的说辞倒是能对上。世家大族里,

  将庶女记在嫡母名下的事并不少见,无非两种情况。

  要么是女孩生母早逝,嫡母心善收养。

  要么是主君强硬要求,为了抬举孩子的身份。

  可郑元璹乃是士族出身,决计不会做这样的事情。

  否则传出去,一定会让他颜面尽失,沦为笑柄。

  他眼眸微眯,继续追问:“那卢氏对她如何?可有苛待?”

  “吃穿用度从无苛待,去年还特意请了先生,让她与嫡出的姐妹一同上女学。”

  百骑回忆着供词。

  “府里的下人说,卢氏待她与亲女无异,连首饰料子都按嫡女份例分。”

  温禾指尖在袖中轻轻叩击。能让庶女上女学,这在士族里已是极大的恩宠。

  女学传授的不仅是针线女红,更有诗书礼仪,是为日后嫁入高门铺路。

  卢氏若真待她如此亲厚,为何偏偏在落难时,逼着她演这出献身求存的戏码?

  “那郑允浩对她如何?”

  温禾追问,语气里添了几分探究。

  “据说是待若亲妹。”百骑道。

  “嫡姐有的东西,从不会少了她的份例。哦对了,还有件事,郑五娘的生母,原是卢氏的陪嫁丫鬟。”

  温禾顿时豁然开朗。

  他当即轻笑一声,眼底闪过一丝了然:“有意思。”

  “去,着重查她那个五岁的弟弟郑允安,看看这孩子的身子骨如何,平日里由谁照管,卢氏待他是否真如传闻中那般疼爱。”

  这事绝没有表面看起来那么简单。

  卢氏若真是为了给自己谋出路,大可自己出面周旋,何必让一个半大的女儿抛头露面?

  更何况这女儿还是自己陪嫁丫鬟所生,又记在自己名下,这般操作,倒像是在刻意保护什么。

  “喏!”百骑领命退下。

  温禾暂时将郑五娘的事压在心底,眼下最要紧的还是清点郑氏的财物。

  他转头对身旁的张文啸道:“让独孤谌他们开始吧,仔细些,别漏了任何东西。”

  “喏!”张文啸应声而去。

  没多久,独孤谌、长孙涣、武元爽、武元庆四人便带着十余名百骑,跟着苏定方往地库走去。

  刚推开那扇厚重的木门,一股混杂着金银和霉味的气息扑面而来,待看清里面的景象,饶是出身世家的几人,也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

  “这……这郑允浩家里竟有这么多钱?”

  独孤谌出身独孤氏,自小锦衣玉食,可看到地库里码得比人还高的金砖银锭,也惊得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

  “难怪往年他在望春楼能豪掷千金,原来家里竟然藏了这么多的金钱。”

  以前他总听长辈说世家家财丰厚,心里还不以为然,今日一见,才赫然发觉自己竟像个没见过世面的穷小子。

  长孙涣站在金银堆前,深吸了一口气,仿佛连空气里都飘着铜钱的味道:“某也是头回见这等奇观,光这一块金砖,怕是能抵我长孙家三年的开销了。”

  如果此刻温禾在此,一定会说长孙涣在扯淡。

  你长孙家可没有这么节约。

  武元爽咽了咽口水,拉了拉身旁的武元庆:“二哥,这钱可比咱们家的还多!”

  他们父亲武士彟虽是长安有名的富商,可比起眼前这堆积如山的财物,也只能算小巫见大巫。

  “好了,再多也不是咱们的。”

  独孤谌最先从震惊中回过神,用力拍了拍手,清脆的响声让周围的百骑都停下了动作。

  他扬声道:“快点让人搬,登记时仔细核对,半点差错都不能出,高中官就在外头盯着,谁要是敢动歪心思,仔细自己的脑袋!”

  他虽出身世家,见惯了金银,可面对这堪比国库的私藏,仍忍不住心头发颤。

  但他清楚,这些抄没的赃款沾不得。

  哪怕私藏一文钱,传出去都是身败名裂的下场,他可不想拿自己的仕途开玩笑。

  长孙涣连忙附和:“独孤兄说得是,咱们只管按规矩办事,清点清楚了,也好早些交差歇息。”

  他说着,还特意瞥了眼武家兄弟,示意他们收敛心神。

  武元爽和武元庆连连点头,转身指挥着百骑开始搬运。

  士兵们动作麻利,金砖银锭被小心地装进加固的木箱,绸缎被卷成整齐的一束束放进竹篓,那些易碎的珠宝玉器则用棉絮仔细裹好,再放进铺着绒布的木盒里。

  独孤谌捧着账册,逐件核对名称数量,笔尖在纸上划过,发出沙沙的轻响。

  长孙涣则在一旁来回巡视,防着有人趁机私藏。

  武家兄弟一个点数,一个记账,配合得倒也默契。

  清点好的财物,会先送到张文啸那里汇总,再由他送到温禾面前。

  温禾坐在临时搭起的案前,手里的算盘打得噼啪作响,将一箱箱财物折合成贯,登记入总册。

  这般有条不紊的流程,反倒让一旁的高月和苏定方有些坐立难安。

  高月原想亲自盯着登记,却发现百骑早已形成了一套严谨的规矩,从搬运到核对再到记账,环环相扣,根本插不上手。

  他只能捧着茶盏站在一旁,看着温禾拨弄算盘的手快得像道残影,心里暗自咋舌。

  这少年不仅手段利落,算起账来竟也如此厉害。

  苏定方比高月更坦然些。

  见自己实在帮不上忙,便索性走到百骑士兵中间,和他们闲聊起来。

  他知道,日后百骑扩编,核心必定是这最初的一百多人。

  二队那些人他暂时接触不到,可一队的弟兄今日几乎都在,正好趁此机会了解他们的性子和日常作风。

  “以往百骑日常训练,严苛否?”苏定方拍着一个百骑的肩膀问道,语气亲和得不像个将军。

  那百骑愣了一下,随即挠头笑道:“还好,小郎君训练虽严,却从不瞎折腾,比在军营里舒坦多了。”

  苏定方闻言挑眉。

  看来这温禾在百骑中的威望,比他想的还要高。

  苏定方特意朝着温禾看了一眼,沉了沉心神。

  时间一点点过去,从晨光熹微到日头正中,又渐渐沉向西方。

  中间除了短暂的用饭时间,温禾几乎没停下过拨弄算盘的手。

  直到黄昏时分。

  温禾才猛地停下手,只觉得整条手臂都麻了,指尖更是又酸又胀。

  “还有多少啊,老子不干了!”

  温禾将算盘往案上一推,没好气地大喊一声。

  他这辈子都没算过这么多钱,还真是算钱算到手抽筋。

  正在往外搬东西的众人闻言,都忍不住苦笑起来。

  他们也累坏了。

  从上午到黄昏,快六个多时辰没歇过,搬的还都是沉甸甸的金银,胳膊早就抬不起来了。

  谁能想到,有一天竟会因为搬钱搬到累瘫呢?

  “县子辛苦了。”

  高月连忙笑着凑过来,手里还端着一碗蜜水,殷勤地递到温禾面前。

  “快喝点蜜水歇歇,看你这手,怕是都僵了。”

  温禾也不客气,接过来一饮而尽,甜丝丝的滋味顺着喉咙滑下去,总算缓过些劲来。

  他抹了抹嘴问道:“高中官,之前算好的那些,送走了吗?”

  “早送了。”

  高月连忙回道。

  “陛下特意派了左威卫来接应,直接运往左藏库了,只是这总数……”

  他顿了顿,有些不好意思地说。

  “宫里已经来催问好几次了,陛下想知道具体数目。”

  温禾朝着地库入口努了努嘴,语气无奈:“总数?我说高中官啊,你看这情形,你觉得我今天能算完吗?”

  高月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只见独孤谌几人和搬运的百骑个个汗流浃背,连里衣都湿透了。

  这大冷天的,他们竟热得敞开了衣襟,地库里还堆着大半财物没搬出来呢。

  “是是是,是咱家心急了。”

  高月连忙赔笑,态度愈发恭敬,他现在有求于人,也只能顺着温禾。

  “是是是,那不知那目前已经核算多少了?”高月又问。

  温禾从案上拿起一本账册,递给高月:“你把这份送去给陛下,就说余下的财物暂时封存,今夜百骑全员值守,任何人不得离开此地。”

  他担心夜里出什么岔子,毕竟这么多钱财放在这里,出一点事情,他可能没事,但百骑的其他人,难免会被责罚。

  “喏!”

  百骑众人虽累,却依旧齐声应道,没有半句怨言。

  高月接过账册,便匆匆带着人往宫里去了。

  没过多久,许敬宗就带着余下的人马赶到了。

  他还顺路从府里带了饭菜,刚进院子就闻到一股饭菜香。

  见过苏定方后,许敬宗拉着黄春去地库转了一圈,回来时惊得胡子都翘起来了:“乖乖,难怪到现在还没算完,这么多家底,怕是抵得上江南半年的赋税了!”

  他越想越兴奋,摸着胡子笑道:“有了这笔钱,来年即便有什么灾荒,朝廷也能从容应对了,说起来,这可都算是咱们百骑的功劳啊!”

  温禾见他乐得合不拢嘴,当即把看守库房的差事丢给了他:“既然老许你这么有兴致,今夜就辛苦你盯着了。”

  说完,他也不管许敬宗愿不愿意,让人在偏院找了个房间,倒头就睡。

  累了一天,他现在只想好好歇歇,连手臂的酸麻都顾不上了。

  就在温禾迷迷糊糊快要睡着时,门外忽然传来轻轻的敲门声。

  他猛然睁开眼睛,拔出枕头下的横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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