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土地纪事下卷 第九章 第一次风波

小说:红土地纪事下卷 作者:云溪汪 更新时间:2025-05-08 01:52:21 源网站:圣墟小说网
  高老师的语文课是根据文艺班特色来安排的,他的第一节课讲的是“多音字”,对我们报幕、朗诵、话剧等文字类节目大有裨益。

  我本来只是怕自己读别字,不认识的字读半边,翘舌音与后鼻音的混淆等,现在给高老师这么一说,心里真是“恐惧万分”,原来认识的字也读错了很多!

  他从李白的那首著名诗“将进酒”开始,让我们朗诵。第一个字“将”就读错了,大家都读“jiang”,原来得读“qiang”。

  接着是“炮”,谁都认为小学一年级就学过的字还会读错?老杨的声音响彻屋顶“pao”!

  高老师笑了,“不要那么开炮,读读这两个词,”他转身在黑板上写下了“炮制”与“炮炒”。

  教室里一下子鸦雀无声,谁也不敢说话了。这时,语文基础最好的小提琴文秀说话了,“pao(第二声,音同袍)制,bao(第四声)炒”

  “对,”高老师赞许地点头称好,他又写下了“数典忘祖”与“数见不鲜”……

  这个“数”(shu),大家都会呀,林苗忍不住了,她在别人都谨慎沉默时,像是捡了一个“皮夹子”般的兴奋,一骨碌站起来念道“算数的数!”

  “是呀,但是,在这两个词汇里怎么读?”

  她也勇敢地读“shu(第四声)……”,

  “错!”邹班插嘴了,但他把一本词典偷偷放进了桌兜里……

  “把词典里怎么读的读出来。”高老师鼓励他。于是,他干脆拿出词典来,“应该读“数(第三声)典忘祖,数(shuo第四声)见不鲜。”

  “所以,我们不能一看都是认识的字,就随便读出来,其实,很多字都是多音字,组成不同的词组后,读音是不一样的。”然后,高老师写了许多的词组在黑板上,要我们读:迫击炮,心宽体胖,解剖,棱角,和声,和面,搀和,和牌……

  现在,就是看看简单的字都不敢立马读出来了,大家都拿着词典翻来翻去……

  下课了,林苗又变得痴呆了,跑到黑板前,大声说:“心宽体胖(pan 音同‘盘’),我今天才知道,这下我不是胖了,我是心宽,我是体盘。”

  大家都笑了,小提琴文秀说:“这词组里的胖是指‘安泰和祥’之意。”

  林苗依然要把自己胡思乱想的东西说出来:“一个‘和’字,有那么多的读音,我就记一个(he),不可以吗?”

  这把好几个同学给逗急了,跑上前去读起来,要她好好听听。

  赵侠又“呵呵呵”地笑起来,“奔三十的人了,还那么癫……”

  然后,他对我说:“汪书记,我想把教室黑板报给换一期,你们老二班的这期实在不敢恭维。”

  我嘴里还在喃喃着,和(he 第四声)声、和(huo第二声)面、掺和(huo第四声)、(hu第二声)和牌……听他叫我,我就点头……他拿着一块布很快跑出教室,一会儿回来时,抹布湿漉漉的了。

  他很用力地把教室一侧的黑板擦得干干净净的,才回到座位上,继续对我说:“等下午黑板干了,我准备出期新三班的黑板报。一首纪念周总理的诗,一篇“读《荀子 劝学篇》的小短文,再把新三班的班委名字写上去,你看怎么样?”

  “好!”我脑子转也没有转一下,我们一拍即合,他也很开心。

  语文课后是音乐综合知识课,这是庄之梦老师给我们上的第一节课。这节课包含内容很多,绝不是普师班那么普通了,除了乐理,还有视唱,听音记谱,音乐欣赏等等音乐基本功训练。一周下午还要去两次我们女生宿舍那边的音乐教室,学习声乐与钢琴练习曲弹奏。那时学校里舞蹈老师没有,就只能是我们自己排练节目。我们这一届开始,排练也算是个主要课程,却交给了我。

  有口无心的翁鸣,依然很不高兴地看着这些音乐课程说:“这些东西我不喜欢,哆咪嗦逗!赵侠害人!”

  话音未落,庄老师矫健地一步踏进了教室,他的光彩一下子把教室照亮了!女生们的眼睛惊喜地看着他,不一会儿又赶快收回目光躲开他,就好比是在观看太阳东升,虽然是美不胜收,却又太耀眼,怕自己的心、眼、情绪都花了,乱了……而男同学们也惊倒了,留校的音乐老师果然不是凡人哪!

  庄老师会放电的眼睛扫了一眼大家,他个性里有一种冷傲,但不是骄傲的傲,是有点翱翔在高处默默看人的感觉。他的脸上浮动着的是一种很松弛的友好……他淡然地接受了大家对他投来的赞美的目光。他那中音般的声音也有点磁性,说话慢却很有抑扬顿挫感。总之,他的声音容貌一下子就把我们班给征服了。

  他的课,讲课不多训练多,让人十分紧张。视唱,听音,弹练习曲回课等,渐渐地,弄得大家只有压力,忘了要不断感受感受他的个人魅力了。

  庄老师把“大学生毕业回家乡”的谱曲稿交给我后,下课走了。

  我与维琪一起轻轻地哼唱,文秀与燕芬也抢过去,要赶快熟悉曲子。这下我们得从缝隙里省出时间来,那怕每分每秒也要利用。

  我们一群参加演出的人,12:30分都自觉集中在教室,有了更多的人抢着这两张纸,还争起了乐队必须先学会还是舞队必须先学会的理来。还是维琪想出了一个办法,先分头抄谱。一开始两张纸两个人抄,然后四张纸四个人抄,再后来八人,十六人,……终于,下午美术课前已经都抄好了。三点开排,我们一伙人应该都会哼几声了。

  文艺班,艺术方面都得学习一下,尤其是美术,现在,一周我们有了两个下午的画画课。别以为一个半小时能完成美术课的作业,往往完成一张画得花五六个小时,开夜班都有可能。

  我们的美术课也换了老师,换成了七五届留校的曹老师。只见他,夹着一叠书,提着一盏台灯来了。

  他中等个头,一开口就知道他是南昌人,即便他的普通话很流利好听。他的眼睛不大,却十分明亮,耳朵不招风,却特别敏锐,他那可以吸引人的才气全在嘴巴上,一连串的幽默风趣的述说;一连串的有节奏韵律的能言快道,他一连串的东拉西扯把我们一班人又都深深吸引住了。

  我很快辨认了出来,他就是那个我们刚进校时说快板词的七五届校友。原来,他不但文艺表演好,画画也好,文学语言功底更好:好像他的脑子不用转,只要舌头一卷,妙语就如台风刮过;双唇轻松一碰,奇谈就似一股滔滔江水……他一肚子的精彩让我们“耳”不暇接,都一个个大眼小眼盯着他,生怕那好听的妙谈绝论会给漏了……

  可他只讲了半个小时,就把书架在桌子上,用灯一照,叫我们实物素描了。

  一笔画下去,谁也停不了,一个小时很快过去,二个小时过去……照这样下去,就是晚饭时间到了,哪一个也不够时间可以画好。

  快四点时,我只好煞车了,招呼大家,后面一个任务更紧急。劝说参演的同学们要去排练,好说歹说,他们终于恋恋不舍地把画笔搁起来,准备出发。

  赵侠说:“你们去排练,我把黑板报写好”

  我递给他一张纸,说:“你与翁鸣要朗诵呢。”

  他一把接过来,“呵呵,没有问题。我同时完成。”

  翁鸣却一把又抢回去了,“让我先背背,你安心出黑板报。”

  其余的人一起去了舞台上排练。

  与我一起跳双人舞的李福兴终于来了,他倒是个很好相处的人,也果然人高马大,与他配合,我一点也不感到自己跳不开。我们很快就完成了没几个动作的一段舞蹈。与群舞的交接表演也很快就完成了。我心里别提多高兴,文艺班到底不一样,想起那时候老二班的排练,那才是个难啃的骨头。

  庄老师听见我们锣鼓喧天、唢呐震耳,乐队奏响的正是他的作品,于是,马上也闻声而来了。他纠正了乐队的几个偏差,也改了他认为不好的几个音节,又赶快去把他的同学,可能是叫“丽娜”的漂亮女生叫来了。因为他觉得我们的双人舞太简单了。

  “丽娜”的舞技确有两下,听她说,她有个朋友在省歌舞团,学了不少舞蹈。她教了我好几个动作,我将其全插入了双人舞。她一高兴,还教了我当时很流行的舞剧《沂蒙颂》中的一段,“……我为亲人熬鸡汤……”

  我对她太有好感了,听庄老师说:他一直在建议学校将她留下来教舞蹈,可学校没有同意。我真是遗憾了好久好久。

  那天我是将晚饭盛在碗里,端去教室吃的。

  那种聚餐制不过才一个多星期,大家都不感兴趣了。四个陶罐的菜,越看越像猪食,食堂餐厅里,没几个人在吃,都是马马虎虎勺几下饭菜就走了。那里杯盆狼藉,苍蝇嗡嗡……

  “左手委员会”的几个成员想解散的呼声也越来越响,龙班长如果拿份请愿书来签字,两百个名字已经有了。

  维琪她们回寝室了,她们想另外加个菜,不然咽不下去。我没有回寝室,想看看赵侠的黑板报。

  教室里也有几个与我一样的人,边吃饭边在欣赏黑板报。赵侠的粉笔字非常漂亮,而且遒劲有力,我赞了一句,“哇,硬笔书法家呀!”

  他刚把最后一个字写好,一身一头的白粉点点,听了我的大惊小怪就又“呵呵呵”地笑开了。“练不完的笔,写不尽的愁呀。看,头发白了!”

  说着,他就轻松地跳下地,一边拍着衣服袖口上的粉笔灰,一边说:“汪书记,提提意见。”

  我观看了整块黑板报的排版,让我赞不绝口起来,中间是篆体大字“新三班学刊 第一期”;左面一首诗,竖排草体;中间正楷录上的杂文,“读《荀子 劝学篇》”;黑板右下留一个角,全体班委名字,最后正好是他赵熙文。

  我说:“今天开课第一天,我们就是不断在欣赏才华出众的人。想不到,”我转脸对他一笑,“你不但有侠气,还有出众的文气呀!”

  “呵呵呵,”他又笑起来了,“名字里是有个文字,不过,我还有点儿不合时宜的匪气的。”

  “一句话,‘少年才气冠当时’!”

  “过奖啦,我是为自己赶快将功补过呢!”

  我读着黑板报上那首纪念周总理的诗,是周总理的夫人den颖超写的《悼总理》:“伟躯静卧花丛中,耳际犹听鼾声浓……”我只读了两句就忍不住要流泪了,赵侠接着读“……不是总理长辞世,实是劳累在梦中……”

  听我们在读,许多人一起读起余下的几句:“我劝同志且忍泣,莫惊总理过梦冬。待到九天揽月时,唤醒总理同庆功。”

  这首诗读着读着刻进了大家的心里……赵侠在一片沉默中解说:“我敬总理一生献给祖国人民,他的政治才华无双,他的战斗机智无敌,他交际幽默无可挑剔,很多很多的优秀品德都无私奉献了。他只有一个夫人,没有孩子,却把全天下的孩子当成了自己的孩子;他没有什么储蓄,因为生不带来,死不带去,他将自己的骨灰也撒在了祖国的山河大海之间,……”我们都又难过了,哽咽了……过了一会儿,我才说:“有的人死了,他永远活着,……”

  我突然想起,食堂的饭要没有了吧?赶快催赵侠,“你晚饭还没有去盛一碗,怕是没有了?”

  他不在意地一笑,“没有就没有吧,现在去,恐怕也只有苍蝇拌饭了。”

  学校的食堂,比我在库前时还糟糕,那时我晚回家还有蚂蚁拌饭,现在饭厅里常常只剩了苍蝇拌饭。

  “你放心,我有三件人生最爱,烟、酒、茶,缺一不行。今天晚上自己弄两个菜,与唢呐手安福一起喝两口。”说着,赵侠就好像已被酒香吸引了,匆匆回宿舍去了。

  第二天,在语文课前,邹班把我和谷班叫到一起,神秘兮兮地说:“上面有指示,为了以后上海同学不再出现假期回去迟迟不归的情况,决定要撤掉赵熙文宣传委员的职务。”

  我大吃一惊,立即表示不同意。昨天他还不顾一身疲劳,又写又画的,出了一期品味俱佳的黑板报呢。

  “为什么?”我有点不高兴地说,“买不到火车票,又不是他的错,再则……”

  “嗨格……”邹班打断我,却又停了一秒说:“正因为车票难买,所以本来要给他们的警告处分就算了,嗨格……我也努力为他、为上海同学们辩说了呢。”

  “赵熙文的黑板报,你们班长看到了吧,非常有水平,他不做宣传委员谁做?”

  “他出黑板报谁审查了?他应该把草稿交给班委先过目,必要时还要让学校老师领导也看一下。可是他……嗨格……总是有点自说自话……”

  我心里别扭,嘴上也就不客气了,“你做班长,一上任就撤人家的职,不怕失去人心?赵侠很有人缘的,以后你说话不灵,看你怎么办?”

  他却不以为然,轻描淡写地说:“这是学校的意思,我只是照做。班级事情又不是他能够说了算的。”

  “我劝你三思,起码今天不要说。”

  他见我说不通,就对谷班说:“你看呢?”

  谷班显出一个事不关己的态度:“你是班长,你看着办吧。”

  邹班那副眼镜几次歪斜下来,他不断地用手往上架,心里的不满还是没有被掩饰掉,目光里是沉甸甸的那种情绪:你们不支持不要紧,上级领导的决定,我哪怕一个人来得罪人,我也要坚决执行。

  上课铃打响了,三个人不欢而散。

  我回到座位上,在高老师还没有进教室前,耳畔都是同学们的叽叽喳喳,在称赞赵委员的黑板报。

  高老师这次进教室是指挥着几个同学,把一架大的脚踩风琴抬进来了。

  他说,“文艺班得有一架钢琴,学校穷,两台钢琴不够用。我们教室这台大风琴用于老师指导和回课用。在音乐教室过道对面,那个大教室里,还有小一点的风琴十几台,你们练琴就去那儿。大家对付着吧。” 说着,他坐在大风琴前弹起了一首大家都熟悉的曲子《莫斯科郊外的晚上》。他弹得节奏分明,很有力度感,“好听,好听……”还没有等他弹完,教室已经是一片叫好之声了……我们文艺班的老师个个有两下。(后来,我们高师的钢琴有一百多架。)

  语文课一结束,不等高老师退场,邹班就上场了。他把我的劝告当了耳边风,在他心里,不执行任务就是他的失职。可这样一来,我们文艺班的“飓风”形成了。

  他习惯是要一褒一贬,以此来凸显公正和有教育意义。我提着个心听他说:“嗨格……大家安静,我要宣读学校对我们班两个同学的处理意见。先表扬提前回学校参加排练的李福兴同学。他家的一个祖辈人去世,请假一周,可只回去了两天,我打电话要他回来,他立即赶回了学校。值得大家学习!而,嗨格……”

  邹班打住了,低头从眼镜片上面看了一眼我和赵侠,我对他使劲眨眼睛,可还是没有“掐住”他想说的冲动,“嗨格……赵熙文因这次老三班同学们回沪探亲,迟到一周返校,嗨格……本来要警告处分的,现在,现在就撤销他的宣传委员的职务。”

  这块“石头”一抛出来,一池水都波动起来,大家议论纷纷:觉得学校有点小题大作,火车票学校又不帮忙买,还要给敢于承担责任的人敲一记棍子。这棍子虽然不重,却让人感到不快。

  赵侠先有点惊愕,但很快就轻松起来,他马上拿起擦布起身过去,三下五除二,把黑板下方“赵熙文”三个字果断地抹去。然后,也不理那个还在“嗨格”的班长,就走出教室去了。

  “什么态度?!”邹班咕哝了一句,但还是继续说他对纪律整顿的看法与要求。

  不一会儿,赵侠又回到教室,不声不响,好像很沉默,可我觉得他是轻松自在,他对“委员”不“委员”的,异常平静,这个处分似乎在他的判断之中。

  谁知邹班却被他无所谓的浪荡腔给惹怒了,他就又加上了一句,“以后出黑板报的草稿要先交给班委或老师。”

  这句话的火药味迸出来了,赵侠的眉头一皱,怒气开始从身体里汇聚起来……我赶快说;“赵同学告诉过我对于黑板报的内容。是我不知道要审查。”

  我想“灭火”的话,不起任何作用,邹班反而一而再再而三了,他说:“晚上在寝室也要注意纪律,不要深更半夜聚众喝酒聊天,影响同学们正常休息!”

  赵侠忍不住了,终于“匪气”战胜了“文气”。他的脸被一肚子的气给弄得一团糟,一对本来是聪慧明亮的朗目,怒火喷出来了,他嘴角斜咬着,身体有点颤抖……

  邹班对着他也双目直瞪,一点不示弱,他背后有领导,他怕啥?……可他一定也在心里骂我,这个“婆婆心”怕得罪人,连这点小事都不肯互相支持!

  而对面的赵侠已经是所有羽毛根根张开的“斗鸡”了,他怒不可遏,一件事居然变成了三件事,并且事事在限制他的自由……他准备反击了!他也根本不怕,因为他的背后是同学们,朋友们……他肯定在心里骂我,一个能让人尊敬三分的“书记”,这时候怎么不为民做主?!

  全班同学不知所措,看着他们两个针锋相对,恶斗一触即发似的……

  高老师说话了:“班长是宣读了学校的意思,赵熙文也不要生气。大家冷静下来,马上要上下一节课了。”

  这话虽然等于没有说,但是他毕竟是老师,也算是扯开了双方的剑拔弩张。接着,高老师走出教室……

  就这么一秒钟,赵侠把手里的湿抹布朝着黑板报“啪”一声摔过去了,正击中了“新三班”的“新”字上,水沫四溅,抹布只停留了一会儿就掉下来……下面坐着的同学们马上站起来躲闪,其余同学们都“哦!”非常惋惜地喊出了声,抹布的水留在黑板上,又慢慢地淌下来,一路把那些隽秀挺拔的硬笔书法作品给彻底破坏了。“不积跬步,无以至千里,不积小流,无以成江海。”那句话上面,正是小流四散,佳句被切割了,黑板上什么也无以可积了……

  一件有意义的艺术作品,被作者自己毁了,其实还毁了所有在旁边看着的同学们的心。此时,我的心里真可以用上那个词了:“一地鸡毛”。

  邹班与赵侠的梁子就这么结了,结的是死结,一辈子没有解开过。假如邹班只是找他个别谈心会怎么样?假如,这顶可有可无的“宣传委员”的帽子,脱下来一会儿,再给他带上会怎么样?假如,不要把整顿纪律的事儿,一股脑儿地抖落出来,而是分别说说,又会怎么样?……不知道邹班想过没有。我是想了又想,因为,他们的明争也好,暗斗也罢,夹在中间的我是最难做人的。

  记得法国大作家雨果写的《悲惨世界》,那个警官沙威,追着冉阿让不放,让人印象太深刻。起初冉阿让只是肚子饿偷了一块面包,就被关进了监狱,他不断逃亡,又被所谓称职的警官沙威抓回来,渐渐演变成了一个重刑犯。沙威的穷追猛打的结果,反而把世界弄得悲惨不已。沙威自己后来也明白了,可是晚了。我小时候看书时,总是不明白那个沙威是为了什么……

  现在,我好似觉得邹班的做法,也有点那个太“称职”的可悲味道了……现在,我前思后想,似乎找到了一个解说词:沙威不是个警察,他只是个忠实的警犬。

  赵侠当然不是冉阿让,但是,经过这事以后,同学们大多站在他一边,他成了“无冕干部”了,管他文气也好,匪气也罢,他获得了人气。

  一开始,我还没有觉得这事后来会发酵。只是马上体会到了我的三个难:第一难:我是唯一没有办法装傻的人,我得排练节目,而人员是演出节目的“活”材料;第二难:解开他们这个结,我不会也做不到在邹班前讲“邹”话,在赵侠前讲“赵”话,加上他们俩还都强头倔脑的,怎么办?第三难,我自己个人信心锐减,文艺班这个圈子本来不是我可以呆的,却还要我“滥竽充数”当“书记”,看来我真是得“下台”呀!他们怎么没有来将我也撤了?

  我已经明显感觉到,老二班的喻班,蔡同学他们不在我背后,我心里的那种空虚无助的感觉,此一刻开始蔓延了……再难也得咬咬牙坚持,我对自己说,熬过一年半就毕业了!

  眼下,先得去排练和演好那个舞台上的“极左”的、但是很单纯的再回家乡的“大学生”吴凤玲。可是朗诵就成了翁鸣一个人的事了。

  赵侠对我说,“以后我不再参加排练节目,我一心只读圣贤书了。”

  我们的节目,配合学校的欢送他们回家乡的大会,是很成功的。弄得很多人都说:“看来,你也要学习他们,毕业回山乡了。”

  也有人说我,这个节目的名字不对,因为当地人龚选民是回家乡,上海人怎么是回家乡呢?我那时真想不出来,该怎么写正确。

  谁知道,等我们毕业后,大概是七八年还是七九年时,大批上海知青返家,其中也有吴凤玲,她很顺利地“回了家乡”。

  “极左”的冲动只苦了当地人龚选民,他为了再次可以成为拿工资的国家干部,经过了好几年,几次三番的努力,才算恢复了他的高安师范毕业生的身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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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耿坚编审评:

  高安师范是作者走出大山,抵达其心目中的诗和远方----大学之前的“中继站”。这个“中继站“在作者人生中的意义,怎么高估都不为过。高安师范是作者倾注了几乎全部青春和热血丶展现成长性的地方,是作者始终会用充沛情感和无限温情回望的地方。因此,作者才能写出像这一章这样精彩的文字。

  这一章里出现的语文高老师丶音乐庄老师丶美朮曹老师,以及学生邹班丶谷班丶赵侠丶汪书记,一个个从生活中走出来在读者面前亮相,形象请晰丶个性鲜明,组成一个既有时代烙印兼有师范院校特色的立体化的师生群像,令读者过目不忘。

  作者借用雨果《悲惨世界》的内容点评邹丶赵结梁子的情节,从人性的角度提升了小说的思想性。大学生回乡的极左事件,是本章叙事的一条线索,作者的高明之处在于最后用“白描“手法的淡淡几筆,道出了极左思潮下极左行为的丑陋和事件中主角的心酸,令读者会心一笑。

  小说致敬的是青春,回望的是年代,凝视的是人性。每次读汪老师小说,都有汲取到思想营养的感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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