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末太平道 第三十二章 黎阳与举大事

小说:汉末太平道 作者:挥剑斩云梦 更新时间:2025-05-17 23:24:29 源网站:圣墟小说网
  “黄河之水天上来,奔流到海不复回…”

  十一月间,朔气凛冽,风吹广野。从黎阳津的渡口,望向数里宽的滔滔大河,就能感受到一种贯穿历史的浑厚气概。

  冬雪漫漫落下,冰花洒于岸草沙洲。浮冰起伏河上,碰撞出金石之声。然而大河浩荡,冰不能合,河心奔湍宛若奔马。千里卷沙,夺气吞声,雾气蒸腾如同烟霞。

  “挟山川之力,通中原之咽喉…这就是大‘河’啊!关关雎鸠,在‘河’之洲。这里的‘河’,也是黄河…”

  张承负蹲在黎阳津的渡口,提着一根简易的竹竿鱼竿,串着粗麻的鱼线,钓着黄河的鲤鱼。他一边垂钓,一边看着漳水的支流与清河交汇,又一同与黄河相连。至此,贯穿河北大地的河网,也于此处,与浩荡的黄河连到了一起。

  黄河,这条塑造华夏的母亲河,在先秦两汉的典籍中,有个专属的称谓,就叫“河”。此时这条大河充沛的气势,远比后世缺水的状态,要煊赫澎湃的多。而她经常泛滥改道,“决溢横流”,如同“游龙”,也深刻决定着下游各州、各郡县的兴衰。

  “上古卫河、淇水合流,为黎水。山南水北的位置是阳。所谓‘黎阳’,就是黎水之北。只不过,眼下河道变化,黎阳沟通大河,就成为了中原南北沟通的要道,真正的‘咽喉’!”

  鱼儿上钩,冬雪浮冰中,晃动起一道水波。而后,鱼竿猛力一抬,它就蓦地飞起,落到了少年的手中。少年看了看这鲤鱼的成色,满意点点头,丢掉旁边的草篓里。

  然后,他站起来伸展了个懒腰,目光深深,环顾着这至关重要、商旅繁华的黎阳津。

  黎阳津处,黄河较为狭窄,水流湍急,是天然的钓鱼点…嗯,更是天然的渡口。一直以来,这都是兵家必争的渡河之地。它的地位,绝不仅仅是一处渡口,更由于河北水系的沟连,成为通往冀州北上运粮、或者从冀州南下输送,所无法绕开的“河关”。

  大河中下游延伸数千里,小股的商旅行人,能够渡河的地方极多。但到来数万大军渡河的规模后,能北上的就只有寥寥几处通道了,而尤其以黎阳最好!

  从西边上游的河内,虽然也可以北上渡河。可要穿过太行余脉,维系数万大军的补给,实在是太过艰难。从东边下游的东武阳,当然也能渡河北上。但还是同样的问题,缺乏继续向北,深入冀州的水道。

  后世曹操北攻冀州,黎阳就是绕不开的河道关卡,必须不惜代价的先攻下来,才能有后续北上的河运粮道。而等黄巾爆发起义后,数万大汉官军北上的必经之处,也一定是这里!

  “若是能守住黎阳,阻止官军渡河?…很难啊!”

  张承负给鱼钩上绑了只虫饵,又丢到河水中。随后,他蹙起眉头,呆呆看着河面,思索着这种据河防守的难度。

  要守住黄河河关,有两个很大的挑战。一个是官军可以先从上下游登陆,再从陆上攻打黎阳。另一个,官军也可以绕道,拿下内黄县,从而截断黎阳后方,就像曹操当年北上时的打法一样。而冀州内陆,又有太多的世家大族与豪强,可以与官军策应,并提供粮草…

  “若是能在黎阳筑堡,修筑粮仓…那就是隋唐的黎阳仓,决定天下的要冲!可眼下,这里不过一个集镇,没有城池要塞…”

  张承负遥想片刻,摇了摇头。他把鱼竿插在土里,又眺望向大河的对面。那里是白马津,与黎阳津相对,但却远没有黎阳津重要。

  要南下河南,打通河南的水系,大约有两条路线。一条路线就是袁绍的打法,黎阳渡河,往上游打,掌控延津两岸。控制原武,打官渡,控制济水与鸿沟水。

  而另一条路线,则是往下游打,控制濮阳,继而掌控濮水直到大野泽。濮阳的名字,与黎阳一样。濮水之北,就是濮阳。

  “大河南北的征伐,始终绕不开这些河道,也绕不开这些河关。因为,在眼下,河道就是军队移动的‘高速路’,是后勤最为快捷的补给线…河南河北,关键就在这‘河’上!”

  张承负默默思量,“独钓寒江雪”。那些看似遥远的厮杀,却像近在咫尺的冰雪,能触手感受到冰寒。毕竟,距离举大事,已经不远了…

  “啪~哗~”

  笨笨的鱼儿又一次上钩了,在水面上扭来扭去。但张承负却没有看那鱼,只是心中想着。

  “黎阳是必争之地,若是能在黎阳,靠着集镇筑个土堡,再放个诱饵过来死守…是否能拖住大汉官军几个月,为起义多争取些时间?可谁能到这里,吸引住官军呢?总不能是师父或者两位师叔吧?…”

  张承负想着这些“不敬”的念头,一时出了神。而高道奴匆匆赶来,看到那起起晃晃的鱼竿,赶紧两步奔来,巨力一拉!

  “哗~”

  一条六七斤重的黄河鲤鱼,又一次飞跃而起,落在雪上扑腾。高道奴用力一拍,把这乱蹦的鱼儿打昏。然后,他看了看鱼篓,皱眉道。

  “承负,你钓了这么久,才钓了三条鱼?不是说给师父准备鱼汤补补吗?钓鱼要专心致志,怎么还在发呆的?”

  “咳!我想着鱼饵的事,忘了鱼…”

  “鱼儿就是贪吃,什么鱼饵都行。只要它闻着味,咬着钩不放…”

  高道奴随口说了两句,脸上神色一正,急切道。

  “师父到了!马上就到黎阳津了!”

  “啊!那我们一起去接他!”

  听到这句话,张承负赶紧起身,拍了拍身上的雪。然后,他提着草编的鱼篓,刚要走,突然想到了什么。他从怀里摸了摸,摸出一块“审”字的玉佩。然后,他抬手一丢,就把这上好的、价值数千钱的和田玉,丢到了涛涛的大河中。

  “你丢了啥?”

  “没啥。把最后的一点踪迹给抹掉…这几天顿顿都有马肉,吃的不错吧?”

  “嗯,其实吃多了也就那样!当然,还是比麦饭粥香多了…”

  “哈哈!等回去炖个鱼汤。黄河鲤鱼的鱼汤,最是好吃了…”

  “河鱼腥的很,你会做吗?”

  “会,不就是用油两面煎一下,再加调料炖煮…呃!调料?…”

  张承负摸了摸鼻子,突然意识到,这鱼汤怕是难做了…

  风雪潇潇,黄巾裹住额头,斗笠落满飘雪,直入安静的小院。而当斗笠取下,就露出大贤良师张角疲惫的脸庞,两位弟子则侍立两边,看起来非常乖巧。

  “师父,这是弟子给您炖的鱼汤,最是补人!”

  “嗯…有心了。”

  大贤良师张角点点头,接过陶碗,吹了吹半点葱花也无的白汤水。然后,他喝了一口,眉头立刻就是一扬。在两位弟子殷切的目光下,他勉强喝了第二口,就把鱼汤放下。

  “咳!这鱼汤是谁做的?”

  “...是承负!”

  “承负,你炖鱼的手艺,比起杀鱼来…可要差了不少!”

  说完,张角摸了摸张承负的脑袋,摇了摇头。他进了屋,盘腿在席上坐下,屋中只留下两位弟子。而后,他神情一肃,问道。

  “都处理好了吗?”

  “生不见人,死不见尸。没留下任何信物,官马也处理掉了。”

  “嗯。”

  张角点点头,默然不语。好一会后,他才看着这个不过十四岁的弟子,叹道。

  “承负,你很果决!决断之快、之勇的远远超出了为师的预料…你担心大局,又不知晓洛阳的情形,这次的反应不能算错。但还是那句话,你的杀气太盛了!”

  “为师在路上想了想,你大概是被邺城城外的流民见闻,影响了情绪。夫修道者,必清静无为,去嗔怒之心,断贪欲之念…一旦冲动,就容易出现过失,甚至犯错。”

  “老师!当时事急,我担忧此人真到了洛阳,告发了您,或者在豫州相害…更何况,距离举事,只有一年半了。以此人对我太平道的态度,精干的能力,和对赵国与魏郡的了解。一旦起事,必然会成为我太平道攻取邯郸与邺城的巨大阻碍!这两处要地中,决不能留这么个隐患!”

  说着,张承负神色一肃,沉声道。

  “故而,弟子决意除之!除掉他后,法曹史王贺可以接手法曹。他是我们的人,也能成为我们在邺城的内应之一!而法曹管着邮驿道路,必要时,可以助我们打开邺城城门…”

  听到这一番长远的谋划,张角沉默片刻,才叹了口气,一点点讲述道。

  “为师曾几次被人出告,也受过朝廷的通缉…他去洛阳,是告不倒为师的。嗯,洛阳十常侍中,一直有人与我们亲善。”

  “他毕竟是世家大族出身,哪怕没有留下任何痕迹与证据,也会让众多冀州世家大族,怀疑到我太平道身上。冀州士族,一向与我太平道有所默契。而这一杀,恐怕会让冀州士族,对我等心生疏离与忌惮…”

  “罢了!木已成舟,事情既然做了,那我太平道,也就只能露一露爪牙了。只是一旦举义,愿意站在我们这一边的世家,怕是又会少上两家…”

  闻言,张承负低着头,重重行了一礼,才继续道。

  “师父,在承负看来,世家不可信,豪强也不足恃,他们是指望不上的!我们必须建立起太平道自己的部曲武装,一切都要围绕着武装斗争!邯郸与邺城的武库,就是我们谋夺的重中之重!”

  “只是,弟子做了此事后,也有些后怕与忧虑…忧虑刺史李公的反应,会不会影响到我们的布置?”

  “刺史李公…”

  听到这,张角捋了捋短髯,垂下眉头,平静道。

  “李公眼下还不知晓,只是这事瞒不住,他早晚会有所猜测。不过,你处理的干净,死无对证,李公哪怕有些不满,也不会有太严厉的表示。”

  “我此次与李公谈玄论道,借助星象占卜,已经看明白李公的心意了。这冀州连年灾疫,流民遍地,漫山遍野,到处都是堆积成山的柴草。一旦明年、后年,再次出现旱灾,把这连绵的柴草点燃。哪怕是一州刺史,也逃不出这燎原大火!…”

  “李公虽然无为,但看的清楚,早就有所察觉!他眼下所求,不过是安安稳稳,再熬过一年半载,然后就告老归隐。眼下,他依仗我太平道,安抚州郡流民,延缓这起火的势头,心底虽有忌惮,但更多的还是想着他自己。”

  “在谈玄的最后一日,李公对我说,明年的此时,他就不在此处了。他要回河内郡野王的家乡,‘牵黄狗、逐狡兔,居竹林、饮醴泉,悠游自在,躬耕山野,与道长伴’…这是他的心里话,让我太平道再维系冀州一年。只要等他卸任,后面无论如何,哪怕天崩地裂、黄河改道,也都与他无关了!”

  听到这种大汉刺史的心声,张承负低头不语,也不知如何评论。但很快,他就精神一振,笑道。

  “老师!朝廷吏治腐朽,旧的刺史卸任,新的刺史往往数月才能到…那这空缺的数月,就是我们举事的最好良机!魏郡与赵国中的郡守长史,还是要多下点功夫。如若不行,等到了时机成熟,弟子愿冒险刺之!…”

  “…刺之?刺杀郡守?承负,现在说这些,还为时尚早。你也得收敛下身上的杀气,不要总想着这种事。君子藏器于身…”

  张角皱起眉头,有些无奈,看着这位看似温润如玉,实则杀气腾腾的小弟子。他无言许久,心中蓦然闪过一个念头。

  “元义图谋的大事,或许,也需要承负相助!宫禁森严,唯有童子最不受提防,出入更为容易…此事若是能成,足以改换汉家天地!…”

  “只是这行事的风险,对承负来说,也太大了!他又是否会愿意呢?…”

  屋外的风雪呼啸而来,掩盖了所有的声音,也遮眼了所有的谋划。当大雪已至,冬至未至之时,太平道一行人,终于渡过了黄河,抵达了兖州的白马津。

  可接下来,他们行路所向,却不是沿着“袁绍的路”,从濮水往西去往颍川,而是走了向东的另一条路,往济阴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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