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逸起身时带起一阵风,恰好拂动方正鬓边的白发。他伸手扶对方肘弯时,特意用了三分力——既稳稳托住,又不让人觉得是施舍。掌心触到对方官袍下硬邦邦的护心镜,声音温得像春日融雪:“方大人镇守西境时,单骑闯过蛮族七重围营,那杆银枪挑落十七个敌首,江湖上谁不竖大拇指?”

  他顿了顿,指尖轻轻拍了拍方正手背:“武林与朝堂本是一体,大人护着轩和国的百姓,便是护了武林的根基。哪有自责的道理?” 这话像温水漫过干裂的土地,方正僵着的肩背,竟悄悄松了些。

  “至于轩和国的事,” 云逸眼角的笑纹深了些,“慕容副盟主昨夜还托信鸽带话,说你们那儿的疫症,解药已炼出三成。” 他侧身指向厅角的木箱,“喏,第一批就在那箱里,虽只够重症者先用,但三日之内,第二批必到——慕容说了,他已让弟子守在丹炉边,昼夜不歇。”

  方正的喉结又动了动,这次却没说出话来。只是深深一揖,袍角铺在地上,如展开的羽翼。那姿态,比见轩和国君主时还要恭敬。云逸赶忙回礼,指尖刚触到对方衣袖,就听方正哽咽道:“找到了就好……百姓有救了……”

  此时,东边席上忽然传来轻咳。云逸抬眼,正对上一双含笑的眸子——荀大人已欠身站起,银须在烛火里泛着白,手里把玩着枚玉扳指,正是去年云逸送他的那枚暖玉。“云盟主这厢刚安抚好轩和国,可要轮到老夫了?” 他声音里带些打趣,却把扳指转得飞快,显见得也动了心。

  云逸笑着迎上去,指尖刚搭上荀大人的手腕,就觉对方悄悄用了点力——那是他们当年在泰山论剑时约定的暗号,意思是“有要事相商”。他心里一动,扶着荀大人起身时,低声道:“大人袖中是不是藏了密信?” 荀大人眉峰挑了挑,指腹在他掌心轻轻敲了三下——正是“要事三桩”的意思。

  厅内檀香更浓了,混着窗外飘来的桂花香,把这片刻的温情与机锋,缠得愈发绵密。

  荀大人的指节在紫檀木案上轻轻摩挲,那枚暖玉扳指被捻得发亮,声音里裹着未散尽的寒意:“还记得去年三月,秋双国的桃花刚开得热闹,城里就开始闹黑衣鬼了。”他喉结滚了滚,仿佛又闻到了那时的血腥气,“他们像蝙蝠似的在房檐上飞,黑袍扫过瓦片的声响,比三更的鬼哭还吓人。有天夜里,我家小孙子指着窗棂喊‘爷爷你看,那影子没有脚’,第二天就听说城西的绸缎庄满门被屠,血顺着青石板缝流,染红了半条街。”

  说到这儿,他忽然攥紧了拳头,指节泛白:“那会儿城防军的甲胄再厚,碰上那些会邪术的黑衣人,就跟纸糊的似的。有个百夫长举着盾牌冲上去,被对方一指头戳穿了心口,盾牌‘哐当’掉在地上,里面的衬里都被血浸透了。”满厅的人都静了静,烛火映着众人脸上的凝重,连窗外的风声都像是带上了哭腔。

  “直到天刀盟的弟兄们踏进城门那天,”荀大人的声音陡然亮了些,眼底泛起水光,“他们穿着青衫,背着长刀,靴底沾着一路的泥,可往那儿一站,比城墙上的石狮子还让人踏实。为首的分舵主姓秦,脸上有道疤,他拍着我肩膀说‘荀大人放心,今晚咱就守在你家房顶上’,结果真就带着人在瓦片上蹲了整宿,天亮时我看见他袖口结着冰碴,手里的刀却始终攥得紧紧的。”

  他猛地起身,对着云逸深深一揖,官帽上的玉珠“当啷”撞在一起:“我代表秋双国的百姓,给天刀盟的英雄们磕个头!”

  话音未落,轩和国的辛群尚书已掀袍站起,他手里的酒杯晃出些酒液,溅在明黄色的腰带扣上:“轩和国去年闹疫症,也是天刀盟的医者背着药箱,趟过染病的河水去救人!那些黑衣人在城外放火烧粮仓,是慕容副盟主带着人冲进去,胳膊被烧伤了还笑着说‘粮食比命金贵’!”

  “广安国也多谢天刀盟!”

  “加宝国永记大恩!”

  “那加国愿与天刀盟同生共死!”

  一声声应答像滚雷似的在厅中炸响,各国大臣纷纷起身,有的举杯,有的拱手,有的红着眼眶说不出话。望海国那位总爱揣着心事的使臣,此刻也举着羊角酒杯,声音比平日响亮了三分:“望海国的渔民被黑衣人抢了渔船,是云盟主亲自带着快船追了三天三夜,把船夺回来时,渔网里还兜着条活蹦乱跳的金枪鱼——那是老渔民一家半年的生计啊!”

  慕容德笑着上前,一手按住一位要躬身行礼的大臣,另一手端起酒壶:“诸位大人这是要折煞我们弟兄!”他往云逸手里塞了杯酒,自己也满上,“当初咱们说好的‘江湖朝堂,共护苍生’,这些本就是该做的。来,我替兄弟们敬诸位一杯,往后有事,喊声‘天刀盟’,刀山火海,咱接着闯!”

  云逸举着酒杯穿梭在人群中,酒液沾湿了唇角,却暖得像炭火。他看见荀大人偷偷用袖角擦眼泪,看见辛群尚书把酒杯里的酒洒在地上,说是“敬那些没能活着回来的天刀盟弟兄”,看见慕容德正跟望海国使臣比划着海战的阵型,眼角的笑纹里还沾着酒渍。

  烛火越烧越旺,将满厅的人影投在墙上,像一幅流动的画。画里有拱手的大臣,有举杯的侠客,有闪烁的泪光,还有碰杯时发出的脆响——那声音撞在梁柱上,又飘出窗外,落在天刀盟驻地的练武场上,仿佛在告诉那些埋在桃树下的酒坛:今日的江湖,正暖得很呢。

  待最后一位大臣拱手告辞,云逸抬手松了松领口的玉带,袖口沾着的酒渍在烛光下泛着浅淡的光泽。他转头时,正撞见武王端着酒杯的手指在杯沿轻轻摩挲,两人目光一对,都忍不住笑了——方才应付那些寒暄时绷紧的肩背,此刻才真正松快下来。

  武王率先抬手拍了拍他的肩,掌心的温度透过衣料传过来,带着些微的粗糙感。“去那边歇歇?”他指了指角落里的矮榻,那里铺着软垫,旁边的小几上还放着一碟没吃完的蜜饯。

  云逸刚点头,就见厅里已散开了模样——东边几张桌子凑在一起,几个武将正掰着手指头争论上次狩猎的收获,唾沫星子溅在酒碗里也不在意;西边的文官们则捧着茶杯,慢悠悠地聊起了新出的诗集,偶尔爆发出几声低低的赞叹;最热闹的要数角落里的年轻人,他们围着一个铜炉烤栗子,时不时有人被烫得龇牙咧嘴,笑声却像撒了把碎银似的,叮叮当当落了满地。

  武王在矮榻上坐下,随手拿起颗蜜饯丢进嘴里,含混着说道:“真没想到啊……”他侧过脸,烛火在他眼角的皱纹里跳了跳,“当初风尚那小子在我面前拍着胸脯说你‘能顶半边天’,我还笑他年轻人看不透人。今儿一看——”他啧了声,眼神亮得很,“你这性子,这手段,可不是半边天能装下的。”

  云逸正往炉子里添炭,闻言动作顿了顿,炭块“滋啦”一声炸开小火星。他转过身时,耳尖微微发红:“伯父这话说得我都要站不住了。”他拿起茶壶倒了杯热茶,递过去时指尖还带着炭火气,“风兄他们才是真厉害,上次围剿山匪,若不是他带着弓箭手绕后,我这点能耐,怕是要折在里头。”他低头看着茶杯里晃动的茶叶,声音轻了些,“还有子墨,他算的那些粮草账,比算盘还精,不然弟兄们哪有底气往前冲……”

  武王看着他认真的侧脸,忽然笑了,伸手敲了敲他的额头:“你呀,总把功劳往别人身上推。”他接过茶杯,指尖在杯壁上摩挲着,忽然话锋一转,目光沉了沉:“你训练的那支队伍,我看过操练。步伐齐得像用尺子量过,出刀快得能劈开风——”他抬眼看向云逸,眼底带着毫不掩饰的期待,“帮本王也练一支?不用多,五百人就好。本王给你最好的兵源,最好的军械,你要什么条件,尽管开。”

  铜炉里的栗子“啪”地裂开道缝,香气混着茶香漫过来。云逸望着武王眼里的光,那光里有期盼,有信任,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恳切。他沉默片刻,伸手从炉里摸出颗烤得焦黄的栗子,剥开时热气熏得他眯起了眼:“伯父既信得过我,我自然没二话。”栗子的甜香漫在两人之间,他笑得坦诚,“只是这训练苦得很,到时候可别心疼那些兵蛋子哭鼻子。”

  云逸刚抿下一口酒,听见武王这话,喉结猛地一顿——那口醇厚的酒液差点没按捺住,要顺着嘴角喷成细雾。他赶紧抬手捂住嘴,喉间发出一阵压抑的“嗬”声,好不容易把酒咽下去,眼眶都憋得有些发红。

  “伯父这开口,可真够吓人的。”他用袖口蹭了蹭唇角,哭笑不得地摇头,语气里带着点被惊到的调侃,“帮忙没问题,毕竟您开口了。但这打造武器的银子,可得您来兜底——我们天刀门的铁匠铺可不是喝西北风的,那淬了玄铁的刀枪,每一锤都得烧真金白银呢。”他故意拖长了语调,眼尾却带着笑,“不过您放心,武器装备包在我身上,保证让士兵们拿到手就知道,什么叫‘削铁如泥’。”
为更好的阅读体验,本站章节内容基于百度转码进行转码展示,如有问题请您到源站阅读, 转码声明
圣墟小说网邀请您进入最专业的小说搜索网站阅读天刀耀世,侠义长存,天刀耀世,侠义长存最新章节,天刀耀世,侠义长存 圣墟小说网
可以使用回车、←→快捷键阅读
开启瀑布流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