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景宣帝在集英殿堂设琼林宴,宴请本次新科进士。

  宴会上,景宣帝亲口赐予岑远舟一座位于京师内城的三进宅子,且亲切地询问了他对亲事的看法,似有意为其赐婚。

  其余进士见他蒙获圣恩,受此殊荣,不由心生羡慕。

  只有岑远舟内心战战兢兢,谨慎回答,生怕景宣帝下一句便是给他赐一桩婚事。

  毕竟他当初的多次阻挠对方和表妹眉来眼去,行径诡异。

  好在景宣帝的确只是随口问问,并无当场赐婚之意。

  几日后,岑远舟与林秀搬进了新宅。

  乔迁之日,云挽带阿绥乔装出宫,前往岑家新宅子。

  下了马车,前来大门等候的林秀下意识往后瞧了眼,见没有瞧见那高大的身影她小声问:“这回圣上没有来了吧?”

  云挽含笑:“舅母放心,陛下今日不得空,并未跟来。”

  近日他国使臣进京,两国向来关系友好,为表大齐诚意,景宣帝今日亲自召见,无法抽身。

  闻言林秀拍了拍胸脯,长舒一口气:“那就好那就好。”

  不知道身份还好,知道了她还真担心景宣帝前来,自家招待不周,她的心脏也受不住。

  见状云挽忍俊不禁。

  岑府新宅不算大,比不上陆家这些世代盘踞京城的高门贵族的府邸,却胜在精美秀致,颇有江南园林的风味,足够岑家母子俩居住。

  进去时,宅院里有其他前来道贺的人,都是些年轻的生面孔。

  见到前拥后簇,贵气十足的云挽,他们投以好奇视线。

  察觉到他们的目光,云挽颔首微微一笑,众人目露惊艳,久久伫立,全然忘了非礼勿视。

  岑远舟一道轻咳声惊醒众人。

  平日里与他交好的杜杨忍不住问:“岑兄,不知方才过去的的那位是?”

  “瞧着与伯母熟稔,难不成是伯母给你相看的姑娘?”

  岑远舟脸色骤黑。

  眼瞎么?看不见表妹的妇人装容和手上牵着的阿绥?

  他露出和善温煦的笑容:“那是我表妹,已婚配。”

  杜杨诧异:“你还有表妹——嘶。”

  想到什么,众人齐齐噤声。

  岑远舟在京城的表妹,除了宫里的昭贵妃娘娘,还能有谁?

  后院主屋。

  “方才那些是表哥的好友?”云挽随口问起。

  林秀点头,她感慨道:“都是些年轻小子,有几个比你表哥小几岁,人家孩子都三岁了。”

  闻言云挽轻笑:“舅母是开始操心表哥的婚事了?前两日陛下还问起表哥可有婚约在身,我如实说了。”

  林秀讶然:“难不成陛下要赐婚?”

  云挽:“我说得先看表哥意愿,别促成了一桩坏姻缘。”

  林秀赞同:“是这个理。”

  天气渐热,从前门走到后院阿绥早就渴了,此刻正一边听大人说话,一边捧着杯子喝水。

  一不留神茶水漏了,顺着下巴流下打湿了衣襟。

  阿绥不慌不忙地掏出帕子擦干下巴,然后对云挽说:“阿娘,我的衣服湿了。”

  云挽顺视看去,领口湿了一小块,她让随行的宫人拿来干燥的外衣给孩子换上。

  林秀目光落在阿绥身上,眼神慈爱:“要是你表哥能有个像阿绥这般好的孩子,我这辈子就没其他遗憾了。”

  云挽还未开口,屏风后的阿绥探出头:“舅婆,那你赶紧催舅舅成婚,让他生个弟弟妹妹,我想当哥哥。”

  阿绥当弟弟已经当腻了,迫切想要当个哥哥。

  林秀笑道:“想要当哥哥,阿绥该让你娘给你生个弟弟妹妹,咱们阿绥将来肯定是个好哥哥。”

  阿绥皱眉犹豫:“那还是算了,阿娘怀宝宝很辛苦。”

  闻言惹得两人大笑。

  在岑家待了几个时辰,直到傍晚。

  日薄西山,黄昏晓见,告别林秀和岑远舟,云挽母子俩乘坐来时的马车回宫。

  行至主街,喧闹声起,马车渐渐停下。

  远远观望了几眼,驾车的小太监回头道:“夫人,前面似有纷争,人群聚集,此刻怕是过不去。”

  云挽盘算了下,约莫还有半个时辰。

  问道:“附近可有其他路回宫?”

  小太监:“倒是有一条,只是稍微绕了些,不过也比眼下的情况要快些抵达。”

  云挽低头看了眼靠在自己怀中昏昏欲睡的阿绥,下令道:“那便绕路。”

  小太监领命,拉拽缰绳调转方向,朝着人少较远的那条路去。

  然而前行了一刻钟左右,驾车的马匹忽然发出凄厉的嘶鸣声。

  像是遭受了巨大的痛苦,前蹄飞扬,重重落下后朝前奔驰,不受控制。

  突如其来的变故令云挽心头一紧,“怎么回事?”

  小太监惊恐道:“夫人!马不知何缘故突然发疯!夫人和小公子抓稳了!”

  云挽面色煞白,好端端的马儿怎么会发疯?

  可身下的颠簸与马儿的嘶叫声却是真实的,一下下的剧烈颠簸,云挽搂紧阿绥蜷缩在角落。

  随行的宫人更是吓坏了,眼睁睁望着主子所乘的马车发了疯似的往前冲。

  “快去叫人!娘娘和小殿下还在上面!”

  两位主子若是出事,他们也性命难保。

  马车上,颠簸惊醒了阿绥,对眼下的状况不明所以,他紧紧抓住云挽的衣袖。

  “阿娘,我们要去哪儿?”

  云挽将他护在身下,努力保持镇定:“乖,先别说话,马发疯了咱们现在有危险。”

  然而马车却越发颠簸,驾车的小太监使出了全身的力气也未能控制出发疯的马,甚至一度被甩出去。

  他死死地抓住缰绳,神色惨白:“娘娘怎么办?奴才实在控制不了!”

  云挽此刻大脑也一片空白,闻言她果断道:“刀!用刀杀了马!”

  “奴才身上没有刀!”

  没有刀无法一击毙命的话,受伤只会刺激马儿越发疯狂。

  云挽看了眼外面,此条路上行人寥寥无几,眼看就要撞入河流,为今之计只有跳车。

  可马车速度飞快,大人跳车不死也要残,何况还有个孩子。

  云挽眼中闪过挣扎与绝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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