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收的喜悦尚未散去,一股无形的张力已在罗氏坞堡的上空悄然凝聚。

  罗辰并未沉浸在暂时的胜利中。他很清楚,那枚“都尉”铜印,既是护身符,也是催命符。

  它赋予了罗氏合法的身份,也意味着罗辰必须在刘表的注视下,将这片混乱的土地真正地纳入掌控,否则,这“合法”二字便会成为州牧府随时可以收回的恩赐,甚至是问罪的由头。

  议事厅内,灯火通明。一张巨大的麻布地图铺在长案上,上面用深浅不一的墨迹,标注着坞堡、村落、河流与山脉。

  这已不是当初那张仅限于罗氏周边的草图,而是囊括了方圆百里的详图。

  “休若,你看。”罗辰的手指在地图上划出一个大圈,将十几个村落都圈了进去,

  “我们现在是官,不再是匪。这圈里的土地和人,名义上都归我们管。但实际上呢?”

  荀衍的目光顺着他的手指移动,神色凝重:

  “实际上,除了我们脚下这片地,其他村落仍是各自为政。大点的村子有豪强把持,小的村子被地痞无赖盘剥。他们敬畏我们的武力,却未必认同我们的治权。政令不出坞堡,这都尉之名,便是空的。”

  “没错,空心大树,风一吹就倒。”

  罗辰收回手,指节轻轻叩击着桌面,发出沉闷的声响,

  “所以,我们得把这颗树填实了。第一步,就是要把我们的规矩,立到这圈里的每一个角落。”

  荀衍微微颔首:

  “主公所言极是。衍以为,当设‘三曹’,以立根基。

  其一,功曹,主理人事考核、官吏任免,当由主公亲自掌管,确保权力核心不失。

  其二,户曹,清丈田亩,登记户籍,此乃税赋、征兵之本,万不可乱。

  其三,仓曹,掌管钱粮出入,物资调度,乃我军民生计之源。”

  罗辰听着,眼中露出赞许。荀衍的构想,已经是一个县级行政机构的雏形了。

  “好!就依休若所言。功曹我亲领,户曹、仓曹,便由李束兼领主簿,再从降卒和流民中挑选识字的文吏辅佐。人手不够,就从头教。”

  他顿了顿,语气变得锐利起来:

  “但规矩要立起来,光靠嘴皮子和几张文书可不够。得让他们看到,顺我者昌,逆我者亡。”

  命令很快下达。

  三日后,陈虎亲率新军五百人,以“清剿匪患,安抚乡里”的名义,开始对辖区进行武装巡视。

  队伍不再是之前那般松散的联盟军,而是队列严整,令行禁止的钢铁洪流。

  他们不入村,只在村外大道上操练、扎营,那整齐划一的脚步声,响彻云霄的呼喝声,本身就是一种最直接的威慑。

  大部分村落的里正、豪强都识趣地备上酒肉,前来拜见“罗都尉”的兵马,表示愿意听从调遣,缴纳赋税。

  罗辰的命令是,税只收一成,远低于官府的三成,且所得税款,承诺用于修缮水利、维护地方治安。这般仁政,让许多饱受盘剥的村民暗中叫好。

  然而,总有那么些自以为是的地头蛇。

  在距离坞堡三十里外的王家村,村中豪强王老寡,仗着自己养着百十号家丁,族人众多,又与邻县的官吏有些不清不楚的关系,便没把罗辰这个“毛头小子”放在眼里。

  陈虎的队伍开到村外,他非但不出迎,反而紧闭寨门,一副拒不合作的架势。

  “告诉那个姓罗的小子,我王家村的税,只交给朝廷,他一个乡下都尉,算个什么东西!”

  王老寡站在寨墙上,冲着前来交涉的罗氏士兵高声叫嚷,引得他手下的家丁一阵哄笑。

  消息传回,陈虎气得脸色铁青,当即就要下令攻打。但随军的军法官——一个从降卒中提拔的、曾经当过县尉手下小吏的中年人,拦住了他,并立刻派快马将情况报给了罗辰。

  罗辰的回复只有一张纸条,上面八个字:“杀鸡儆猴,收其粮,散其财。”

  陈虎看到纸条,咧嘴一笑,那笑容在秋日的阳光下显得格外森冷。

  他不再派人交涉,而是直接命令五百新兵在寨外列阵。没有劝降,没有叫骂,只有一片死寂。

  王老装腔作势了半天,见对方毫无反应,心里反倒有些发毛。

  他寨子里的家丁,平日里欺负乡邻还行,哪里见过这等阵仗。

  那沉默的军阵,像一头择人而噬的猛兽,散发着冰冷的杀气。

  午时三刻,陈虎缓缓举起右手,猛地劈下。

  “破门!”

  没有云梯,没有冲车。几十名壮硕的士兵扛着一根巨大的圆木,在“一、二、三”的号子声中,狠狠撞向寨门。

  那看似坚固的木门,在撞击下发出痛苦的呻吟。

  寨墙上的家丁慌忙射箭,但稀稀拉拉的箭矢根本无法穿透新军前排的藤牌。

  “轰!”

  一声巨响,寨门被硬生生撞开。

  “杀!”

  陈虎一马当先,手中环首刀如一道闪电,将堵在门口的两个家丁劈翻在地。

  五百新兵如潮水般涌入,他们以伍为单位,结成小阵,长矛在前,短刀在后,互相掩护,稳步推进。

  王家村的家丁们瞬间崩溃,他们所谓的勇武,在真正的军队面前,不过是个笑话。

  战斗在一个时辰内就结束了。王老寡被陈虎从床底下拖出来的时候,已经吓得屎尿齐流。

  陈虎没有杀他,而是将他和他手下的几个头目绑在村口的广场上。

  然后,他命人打开王家的粮仓。当看到那堆积如山的粮食时,周围被强征来看热闹的村民们,眼睛都红了。

  今年虽说收成不错,但王老寡的盘剥极重,许多人家里已是半饥半饱。

  “都尉有令!”陈虎的声音响彻广场,

  “王老寡横行乡里,鱼肉百姓,抗拒官府,罪不容诛!其家产,全部充公!但都尉大人念及乡邻困苦,特将这些粮食,分发给王家村所有人家!每户,三十斤!”

  人群先是死寂,随即爆发出震天的欢呼。他们看向那些穿着统一军服的士兵的眼神,不再是恐惧,而是感激和敬畏。

  在村民们兴高采烈地排队领粮时,陈虎走到抖如筛糠的王老寡面前,蹲下身,拍了拍他的脸:

  “老东西,我家主公说了,你的命暂时留着。你要做的,就是把你认识的那些什么县里的官吏,有一个算一个,都写出来。写得好,或许还能留条全尸。”

  王老寡眼中闪过一丝绝望,他知道,自己彻底完了。

  这一手“萝卜加大棒”的效果立竿见影。

  消息传开,那些原本还在观望甚至心怀鬼胎的村寨豪强,无不心惊胆战,争先恐后地带着户籍、田亩册子赶到罗氏坞堡,表示愿意接受罗都尉的“整编”。

  与此同时,罗氏坞堡内,另一项更深远的变革也在悄然进行。

  罗辰亲自划出一块地,命令工匠修建屋舍,成立了罗氏的第一座“学堂”。

  这学堂不单教四书五经,更是分门别类,设有“算学”、“农学”、“格物”、“军略”等科目。

  老师,就是那些有一技之长的降卒、流民,甚至是被俘虏的黄巾军中的一些小头目。

  学生,则是罗氏族中的少年、以及新军中表现优异的年轻士兵。

  开学第一天,罗辰站在简陋的讲台上,对着下面一张张或好奇、或迷茫的脸,说了第一句话:

  “我不管你们以前是谁,在这里,你们只有一个目标——学本事。学算账的,以后就是管钱粮的官;

  学种地的,以后就是管理万亩良田的农官;

  学打仗的,以后就是带兵的将军。在我罗辰这里,没有贵贱之分,只有本事大小之别!谁有本事,谁就能出人头地!”

  这番话,如同一颗石子投入平静的湖面,在这些出身底层的年轻人心中,激起了万丈波澜。

  夜深人静,荀衍走进议事厅,看到罗辰仍在灯下研究着那份刚刚汇总上来的、覆盖了周边十几个村落的户籍总册。

  “主公,大局已定。”荀衍轻声道,“政令已能通行,赋税已有章法,民心亦在归附。只是……”

  “只是,我们闹出的动静太大了,对吗?”罗辰头也不抬,淡淡地说道。

  荀衍默然。他知道,罗辰比谁都清楚。

  “今日有斥候来报,”荀衍的声音压得更低,“州牧府的使者蒯良,已再度南下,这次,他没有直接来我们这里,而是去了零陵邢氏的坞堡。”

  罗辰终于抬起头,烛火在他的眼眸中跳动,映出一片深不见底的寒芒。“去得好啊。一山不容二虎,刘景升这是嫌荆南这潭水,还不够浑。他想找根棍子来搅一搅,看看我这头新冒出来的老虎,到底有多少斤两。”

  他站起身,走到窗边,望着窗外沉沉的夜色,嘴角勾起一抹冷峭的弧度。

  “他想看,我就演给他看。只是不知道,邢道荣那样的货色,够不够资格,做这根搅屎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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