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看,”他用节杖轻轻敲了敲沙盘上荆南与交州连接的广袤土地,“刘表给了我一口锅,一口足以把我们炖烂的铁锅。但他忘了,这口锅下面,得我们自己生火。”

  他抬起头,目光扫过每一位心腹,最终定格在墙角的阴影处。

  “火,从哪里来?”

  议事厅内一片沉寂,众人面面相觑,眉宇间仍残留着方才的震撼与忧虑。陈虎这等武夫,只觉得脑子嗡嗡作响,完全跟不上主公的思路。

  荀衍抚着长须,深邃的目光在沙盘上游移,缓缓道:“主公,刘景升此计,狠毒至极。交州乃蛮荒之地,士燮家族经营数代,根深蒂固,更有无数桀骜不驯的百越部落。我军若贸然南下,恐陷入无尽的泥潭,钱粮兵马,皆会消耗一空。”

  “荀先生所言,正是刘表和王璨想看到的。”罗辰并不反驳,反而笑了笑。

  他将节杖指向沙盘的另一侧,重重一点。

  “长沙郡!”

  两个字,如惊雷般在众人耳边炸响。

  荀衍浑浊的眼中瞬间迸射出骇人的精光,他猛地一拍大腿:“张羡!主公英明!刘表千算万算,却算漏了我们与张府君的盟约!他以为我们是孤军奋战,却不知我们早已在荆南布下暗棋!”

  他的声音因为激动而微微颤抖:“这‘抚越中郎将’的官职,非但不是催命符,反倒成了我们名正言顺,将势力触角伸向整个南方的保护伞!”

  “正是此理!”罗辰朗声笑道,“所以,我们现在要做的,不是抱怨这锅有多烫手,而是研究,怎么用张府君提供的柴薪,把这锅里的水烧开,再把我们想吃的东西,都给煮熟了!”

  一句话,将满室的阴霾一扫而空。众人的眼中重新燃起了光亮,那是一种混杂着敬畏与狂热的光。

  这场议事,从下午一直持续到深夜,烛火换了三轮。最终,在罗辰的主导和荀衍的补充下,一套代号为“惊蛰”的南下总纲,被完整地制定了出来。

  总纲分为三策,环环相扣。

  其一,为“尊张讨逆”,政治先行。

  荀衍手持一卷交州舆图,侃侃而谈:“交州刺史张津,南阳人,好鬼神道,信方术,常以红巾抹额,鼓琴烧香,自以为可得道。此人贪婪无度,却又无能之辈,早已被交州本地豪族,尤其是苍梧太守士燮架空,政令不出州治龙编。”

  “但此人名义上仍是朝廷任命的州官,这便是我们可以利用的大旗!主公可以‘抚越中郎将’之名,上书张津,姿态要放低,言辞要恭敬。就说感佩刺史大人教化之功,听闻南方象林县又有蛮夷作乱,特愿为刺史大人分忧,助其清剿叛逆,扬朝廷天威!”

  “礼物要送足,尤其是他喜欢的那些稀奇古怪的丹砂、符水之物,我们不缺。如此,我们便可避免直接与根深蒂固的士燮家族为敌,反而能利用张津这面大旗,在交州境内,名正言顺地行事!”

  其二,为“盐铁开路”,经济渗透。

  罗辰接过话头,眼中闪动着商人的精明:“我们的盐,我们的铁,就是我们最好的武器。我已传信张羡,让他即刻调拨三千石精盐,五千件铁制农具,以及一万匹细麻布。这些,不是用来打仗的,是用来开路的。”

  他看向角落里那个抱着一堆木牍和算筹,早就按捺不住的少年:“李明。”

  “在!”李明噌地一下站了起来,小脸因为兴奋而涨得通红。

  “我命你即刻成立‘南货司’,由你全权负责!你的任务,就是计算出一条从长沙,经零陵、桂阳,直达交州苍含郡的黄金商路!我要你把我们的盐、铁、布,变成打开交州大门的钥匙。用它们去结交沿途的宗帅、官吏,去换取他们的善意,换取我们需要的情报、粮食和人力!”

  “主公放心!”李明用力地点头,仿佛已经看到了无数数据在眼前跳动。他甚至等不及坐下,当场就开始拨动算筹,嘴里念念有词:“苍梧多雨,道路泥泞,牛车损耗三成,若改用船运沿郁水而下,可节省脚力五成,但需提防沿途水匪,护卫需增配强弩。沿途关卡,按规矩是十抽一,但本地官吏贪腐,至少要备下三成的‘孝敬’,此项计入成本……盐价在交州可翻五倍,铁器三倍,麻布……”

  看着他这副魔怔的样子,议事厅内的紧张气氛顿时轻松了不少。

  陈虎挠了挠头,瓮声瓮气地嘀咕道:“打仗就打仗,怎么感觉跟做买卖似的,弯弯绕绕的,头疼。”

  “蠢货!”罗辰笑骂一声,却并未生气,反而拍了拍他的肩膀,耐心解释道:“阿虎,你记着,打仗,打的就是钱粮,就是后勤。我们卖出去的每一斤盐,都能让一个交州山民不用再舔石头,他就会念我们的好。我们换出去的每一把锄头,都能让他们多开垦一亩地,多养活一个娃。这比我们拿着刀子去逼他们听话,要管用得多!”

  他顿了顿,声音沉了下来:“这,叫攻心。”

  最后,罗辰宣布了第三策。

  其三,为“军垦为基”,步步为营。

  “飞熊营虽然善战,但蛮族勇士不习水土,不耐瘴气,不宜作为南下主力。”罗辰的目光转向陈虎和罗胜,“我命令你们,即刻从屯田兵户中,再选拔三千精壮,成立‘征南军’!训练重点,不再是结阵冲杀,而是山地丛林作战,是辨识毒虫草药,是如何在潮湿闷热的环境下保持战力!我会让莎娅从飞熊营里挑出最好的猎手,来教你们如何在林子里活下去!”

  “同时,”他加重了语气,“我们的目标不是打下一座城,而是扎下一片根!每到一处,都要立刻建立军垦堡,兵农一体,战时为兵,闲时为农。我们要像钉子一样,一颗一颗地钉进交州的地盘里,直到将整片土地,都牢牢掌握在手中!”

  战略既定,人事任命也随之展开。

  罗辰以“抚越中郎将”的名义,正式开设府衙。自领中郎将,以荀衍为长史,总管府衙文书、谋划;以李明为主簿,兼领新设的“南货司”,负责后勤、经济;罗福的监察司,正式将网络向交州铺开;陈虎、罗胜为征南军正副都尉,负责新军的整训。

  万事俱备,只欠一个能将这套宏伟蓝图递到交州刺史张津面前的人。

  这个人,必须能言善辩,胆大心细,既要有士人的风骨,又要有商贾的圆滑。

  荀衍沉吟半晌,推荐了一个人:“主公,衍在流亡途中,曾结识一人,名为严畯,字曼才。此人乃彭城人士,学识不凡,口才出众,因躲避战乱暂居于长沙。只是其出身寒微,不为张府君所重,整日以教授蒙童为生,颇有怀才不遇之感。衍曾与其数次清谈,此人对天下大势洞若观火,绝非池中之物。若主公能用之,必不负所托。”

  “好!”罗辰当即拍板,“立刻以我中郎将府的名义,备重礼,派人去请!告诉他,罗某不问出身,只看才干!只要他敢来,这南下第一功,便是他的!”

  三日后,长沙城南一处破旧的茅屋中。

  一位面容清瘦、眼神却格外明亮的青年文士,在接到罗辰的征辟书和厚礼后,沉默了许久。他没有看那些金银,只是反复摩挲着那封笔力雄健的信。

  次日,他遣散了仅有的几个学生,变卖了所有家产,换来一身崭新的行头和一匹瘦马,孤身一人,来到了罗氏坞堡。

  此人,正是严畯。

  罗辰没有在议事厅见他,而是在练兵场的点将台上,亲自出迎。两人就着猎猎风声,俯瞰着下方操练不休的士卒,彻夜长谈。

  严畯被罗辰那超越时代的见识和气吞山河的野心所折服。当罗辰说到“我要的不是一个臣服的交州,而是一个新生的,属于所有人的交州”时,严畯再也无法安坐,他推金山倒玉柱般,对着这个比自己还年轻许多的少年,深深一拜,声音嘶哑。

  “畯,愿为将军驱驰!”

  又过了十日,一切准备就绪。

  一支奇特的队伍,从罗氏坞堡出发,浩浩荡荡向南而去。

  队伍的最前方,是高举着“抚越中郎将罗”字样大纛的五十名亲卫,他们盔甲鲜明,气势昂扬,与寻常州郡兵丁截然不同。

  队伍的中间,是整整一百辆装得满满当当的大车,上面覆盖着厚厚的油布,车辙深陷,吱呀作响,里面装载的正是罗辰为交州刺史张津准备的“见面礼”。

  而队伍的核心,便是在十数名精锐护卫簇拥下的严畯。他骑着一匹神骏的白马,身着儒衫,腰佩长剑,神情从容,顾盼之间,自有一股非凡的气度。

  罗辰站在坞堡的望楼上,目送着这支队伍消失在南方的地平线。

  荀衍站在他身旁,风吹动着他的衣袖和胡须:“主公,此去交州,路途遥远,人心难测。严曼才虽有才干,但毕竟是初次委以重任……”

  “用人不疑,疑人不用。”罗辰的目光深邃,“我信我的眼光,也信荀先生你的推荐。更何况……”

  他顿了顿,嘴角咧开一个弧度:“我送去的,不只是一百车盐铁,还有一个让张津无法拒绝的诱饵。”

  “诱饵?”荀衍一愣。

  “对。”罗辰缓缓道,声音里透着一股玩味,“一个能让他心甘情愿为我们打开交州大门,甚至主动递上刀子,帮我们去砍士燮的诱饵。现在,就看他有没有胆子,吞下这颗饵了。”

  队伍一路南行,穿过桂阳,正式进入了交州的门户——苍梧郡。

  南国的气息扑面而来。

  空气变得潮湿而温热,草木愈发繁茂,颜色也深沉得仿佛能滴出绿汁。道路两旁,时常能看到肤色黝黑、身形精悍的本地土著,他们赤着脚,身上缠着奇异的布料,用警惕而好奇的目光,打量着这支装备精良的汉人队伍。

  严畯知道,从踏入这片土地开始,真正的考验,才刚刚开始。

  他身负的,不仅是罗辰的信任,更是整个罗氏势力未来数年,甚至数十年的命运。

  他深吸一口气,那温热的空气吸入肺中,带着一丝草木腐败和未知水汽的味道。他没有感到不适,反而觉得浑身的血液都在加速奔涌。

  乱世,对于庸人是灾难,但对于有野心、有才干的人来说,却是最好的舞台。

  而他,严畯,已经踏上了这个名为“交州”的广阔舞台。

  他的第一场戏,即将在交州的首府——龙编城,正式上演。他已经有些迫不及待,想看看那位沉迷修仙的张津刺史,在看到自己为他准备的“成仙大道”时,会是怎样一副表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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