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子妃不惧无畏,历经风雨的太安王妃更是不甚在意。

  她神态慈和。

  “既如此,你放手查便是。”

  “还望各位看在老身的面上海涵一二。”

  言外之意,就是同意世子妃的请求。

  众人神色各异。

  然世子妃已迅速进入状态,先让棠鲤重新落座,随即将关于此事的仆婢尽数唤来,逐一过问。

  “回禀世子妃,奴才查看时,两样物品都很完好。”

  “回禀世子妃,寿礼送入内院前,奴婢偶遇棠掌柜的夫婿,经过那位赵举人确认,奴婢才在箱子上做了属于棠掌柜的记号。”

  “回禀世子妃……”

  随着盘问越细,宗云裳就越心惊。

  棠鲤不动声色地看过去。

  见对方脸色发白,惴惴不安,不由借喝茶的动作勾唇浅笑。

  论品阶,世子妃的头衔不及郡主。

  可论辈分,齐王与齐王妃矮太安王妃一辈,他们要向太安王妃低头,宗云裳自然也要向太安王妃的儿媳妇低头。

  宗云裳当众指责世子妃失职,就如同当众打世子妃的脸。

  她当太安世子妃好欺负,能随她胡乱构陷?

  要知道,太安世子妃执掌王府多年,一身本事又岂是寻常人能比拟的?

  此地又是太安王府,世子妃又是王府主母,只要她决心要查,必能抽丝剥茧,查明真相。

  这回,宗云裳是踢到铁板了。

  有个婢女忽而想起什么——

  “回世子妃的话,奴婢在半途突发腹痛,云裳郡主的大丫鬟婉茹见奴婢难受,提出替奴婢代职,让奴婢回房拿药,中间约莫耽搁了两刻钟。”

  众人纷纷看向宗云裳。

  宗云裳立刻勃然大怒,狠狠一巴掌甩到贴身侍女脸上。

  力道之大,将婉茹扇得身形踉跄,半张脸顷刻红肿起来。

  宗云裳怒声呵斥:“贱婢,还不快说你都做了什么?!”

  婉茹扑通跪下,神情哀婉:“都是奴婢的错!奴婢不小心摔坏了郡主的寿礼,自知惹下大祸,惊慌下被猪油蒙了心,才想偷梁换柱。”

  她连连磕头,磕得额心血肉模糊。

  宗云裳不为所动,满脸气愤:“好啊!我还说世子妃御下不严,没想到罪魁祸首竟然是你,是本郡主平日对你太好,才让你有了欺瞒主上的狗胆!”

  “奴婢罪该万死,请郡主与世子妃责罚!”

  宗云裳看向世子妃,惭愧道:“此事是我对不住府上,这贱婢就交由世子妃处置,便是乱棍打死,我也绝无二话!”

  事情到了这个地步,再无隐瞒的可能,还好婉茹机灵,知道一力承担所有罪责。

  婉茹忠心可嘉,她定会想法子保住她的命。

  世子妃目露思索。

  “此等刁奴,依照王府规矩,很该打死了事,但受委屈的是棠掌柜,王府不好替她决定。”

  “依棠掌柜看,该如何处置这奴婢?”

  棠鲤再度起身,虽委屈却得体。

  “今日是王妃寿诞,怎好见血?依民女的意思,无论怎么责罚,只要让她长记性,日后不敢再如此行事,轻易陷害他人便可。”

  见她明明委屈到快哭出来,却如此顾全大局,不少人在暗中点头。

  倒是知趣识礼。

  宗云裳目露得意。

  此等心慈手软之辈,怎么和她斗?

  一直旁观大局的太安王妃开了口。

  “大喜之日,就更要见点红的散散喜气。”

  宗云裳得意的表情僵住。

  她蓦地抬首,不可置信地看向太安王妃。

  太安王妃面色漠然。

  “来人,将这狗奴才拖下去杖毙,就在院外行刑,好叫满府奴才看看,谁若行事无度,就是此种下场。”

  “齐王,齐王妃,你们不会怪老身越俎代庖吧?”

  早在事情牵扯到齐王府的人时,齐王与齐王妃的脸色就已变得难看无比。

  此时被这么一问,自然连连摇头。

  “王妃饶命!”

  “郡主救救奴婢,奴婢再也不敢了!”

  挣扎间,婉茹奋力扯住宗云裳裙角,满眼哀求。

  宗云裳似不忍地闭上了眼。

  婉茹死了不要紧。

  眼下她只期望,这件事能随婉茹的死到此为止。

  见她如此,知道自己被舍弃了的婉茹绝望地被拖了下去。

  不多时,惨烈的哭嚎声传了进来。

  又过了一会儿,哭声渐小,直至彻底消失。

  行刑的人满身血气的前来回禀:“回王妃,那奴婢已无气息。”

  太安王妃面色淡淡:“将尸体用草席裹好,放回云裳郡主的车架中,好歹全了她们一场主仆之情。”

  席上年轻的姑娘们脸色隐隐发白,神情颇为惊惧。

  宗云裳的脸上血色尽失,青白交加。

  她能感觉到,周围宾客的目光都聚集在她身上。

  他们看她的眼神尽是不屑鄙夷。

  太安王妃面色淡淡。

  “齐王,齐王妃,云裳年纪不小了,老身知道你们疼她,不愿让她早早出嫁受苦,可她难道能一辈子不嫁人?”

  “那狗奴才如此悖逆,想来背后定有云裳的放任,她连自己院中的几个奴仆都管束不好,日后又如何能做好当家主母,令满府信服?”

  一听这话,有些想求娶云裳郡主的人家立即变得迟疑。

  他们不傻。

  这么大的事,若无主子授意,一个丫鬟怎有胆在别家王府耍肆意妄为?

  俗话说,娶妻娶贤。

  这样拎不清的人,娶进门至少祸害三代,身份再高贵又能如何?

  齐王与齐王妃仿佛被当众打了一巴掌。

  齐王妃忙起身,硬着头皮道:“王妃言之有理,待回府之后,妾身必定对裳儿多加管教。”

  太安王妃半点不客气:“老身看云裳不太舒服,王妃不若早些带她回府。”

  被当众下了逐客令的齐王与齐王妃眼前一黑,狼狈地带着宗云裳离开。

  太安王妃亲口说宗云裳‘不堪为当家主母’。

  要不了多久,宗云裳必将成为京城新的笑谈。

  对此,棠鲤并不意外。

  满京城谁不知道太子与齐王间早有嫌隙?

  昨夜她又各种铺垫,加深了太安王妃对‘幕后之人意图离间太安王府与东宫’的印象。

  新仇加旧恨,她老人家能轻饶宗云裳才稀奇。

  待他们一走,太安王妃脸色立时缓和,笑着招手让棠鲤来到身边,亲切地拉着她的手。

  “好孩子,老身今日第一眼见你便知道你是个好姑娘,果不其然,你善良温柔,果敢坚毅,很有老身年轻时的风范,见到你,老身就如见到年轻时的自己。”

  “老身有意认你为义女,你觉着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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