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一道“点选川中适龄女子,为军中将士婚配”的通告在各州县传播开来,川中各地都沸腾了起来。

  这道王令,首先惠及的就是跟随江瀚一路出生入死的几位主将。

  这些汉子年纪都不小了,如今根基已定,是该让他们成家立业,真正扎根下来了。

  再者,这些人未来都是要独领一军的总兵、大将,负责镇守要地或者攻城拔寨。

  有的事情不好明说,虽然江瀚对他们信任有加,但该有的羁绊和规矩也必须要有。

  有了家室在后方,既是一种慰藉,某种程度上也是一种无形的约束。

  邵勇、董二柱、黑子他们几个机灵,早就偷偷摸摸地找了相好的,自己解决了个人问题。

  对此,江瀚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但对于李自成,江瀚必须得亲自替他好好把关。

  他隐约记得,似乎这位老兄在男女之事上运气极差,好像吃过大亏,甚至因此损兵折将,元气大伤。

  明史有记载,自成不好酒色,脱粟粗粝,与其下共甘苦。

  但太在乎个人事业,就很容易被部下钻空子,偷家。

  在原本的历史上,李自成据说是被戴了两次绿帽子。

  第一次不知真假,但第二次却是实打实对他造成了不小的影响。

  当时李自成的手下大将高杰,私通了他的妻子邢夫人。

  事情败露后,高杰直接带着部队和邢夫人,一起投奔了官军贺人龙部。

  高杰作为李自成的心腹爱将,对他的作战风格、用兵思路乃至部队底细都了如指掌。

  他的叛变,给李自成的造反事业带来了巨大的麻烦。

  贺人龙部在李自成后来的作战中,屡屡能抓住其要害,其中高杰的“功劳”不小。

  如今,既然李自成已经归附,那江瀚就绝不会再让这种事情发生。

  李自成是他手下的主将之一,万一出了什么纰漏,损失的可不仅仅是一员大将,更有可能造成战局崩盘。

  为此,江瀚特意将赵胜叫来,面色严肃地交代:

  “自成的事情,你要亲自去办。”

  “找个身家清白、父母皆是老实本分人、性情温婉敦厚的女子。”

  “模样不必太出挑,关键是性子要稳,要安分,要知根知底。”

  “你派人去乡里邻舍好好探访探访,务必办妥帖了。”

  赵胜深知其中利害,郑重领命而去。

  经过小半个月的精挑细选,甚至亲自暗访,赵胜最终为李自成选定了一个叫做周元枫的女子。

  此女出自成都府附近金堂县的普通家庭,家中父母健在,有一亲哥叫周元宏。

  周家世代耕读传家,虽不富裕却极重清誉。

  那女子模样清秀,举止端庄,一看便是心思纯净之人。

  江瀚亲自看过档案和探子的回报后,才满意地点了头,将这周元枫指婚给李自成。

  几位主将们的婚娶之事解决后,就该轮到下面的普通士卒了。

  对于这帮普通士卒来说,江瀚这道王令更是天大的恩典。

  从军心稳定而言,有了家室的士兵就有了牵挂和根基,战斗是为了保护自己的家园和妻儿,士气和凝聚力将更上一层楼。

  从经济角度上来看,将士们成家后,家属可以得到授田,既能稳定地方生产,又能实现经济循环。

  江瀚麾下的这帮士卒们,现在一个个可都是揣着不少银子,平时忙着行军打仗,根本花不出去。

  他们成家立业后,肯定少不了置办家产。

  修建房舍,工部有便宜耐用的水泥;置办家产,工部还有结实量大的土布。

  王令一下,四川各地府衙的门槛几乎被踏破。

  无数百姓人家,但凡有适龄女儿的,都争先恐后地带着人去登记。

  对于绝大多数穷苦人家来说,皇帝是谁不重要,汉王是谁也不重要,生存才是他们要考虑的第一问题。

  这帮川中的百姓们,早就听说汉王麾下的军爷们粮饷足、赏赐厚。

  要是女儿能被选中,顺利请回这帮姑爷,往后的日子就有了指望。

  一些中小地主和士绅家庭,则把目标瞄准了军中的一些基层军官。

  他们看中的是这些人未来的前程,再加上有了这层姻亲背景,日后在地方上,也不会再被刁难。

  经过大半个月的忙碌筛选,各地纷纷开始了热火朝天的“相亲”活动。

  成都府,城东五星庙外的空地上,人声鼎沸。

  从附近乡镇赶来的适龄女子们,在官吏的组织下,大致分成了两队。

  站在空地西侧的,都是云英未嫁的黄花闺女;

  而空地东边的,则是一些夫家亡故或失散的妇人,其中不少人身边还带着懵懂的孩子。

  江瀚中军的第一批士卒,很快赶到了五星庙。

  在各自队官的吆喝和指引下,一行人既兴奋又有些拘谨地列队进入广场。

  杨林就是其中一员。

  他看着不远处空地上成群结队的女人们,神情有些恍惚,仿佛做梦一样。

  他早就想成个家了,从十六岁想到二十六岁,想了整整十年,可惜只是空想。

  杨林是陕西清涧人,在他的家乡,也能看到成群结队的女子,但大多都是在城门口、集市旁。

  大姑娘小媳妇,高矮胖瘦,形形色色的女人都有。

  她们头上插着草标,像是货物一样等着被人买走。

  这些都是家破人亡、无路可走的可怜人,只要你有胆量拔下草标,就能把人领走。

  杨林虽然看着眼热,但他从不敢拔。

  只要拔了草标,你就得拿出粮食养活人家,你得给人一口吃的。

  杨林没有军饷,连填饱肚子,养活自己都困难,他哪里还敢耽误人家。

  别看杨林人高马大,一身武艺,在战场上冲锋陷阵,杀起人来眼睛都不眨。

  但这些玩意儿,在家乡的媒婆眼里屁用没有。

  人家说媒的一听他是当兵的,扭头就走,话都懒得多说一句。

  在陕西,谁不知道这帮当兵的没有粮饷?

  像杨林这样,一身武艺却活不过三十岁的陕西军汉,加起来比塞外长城上垒的砖还多。

  皇帝和朝廷的大人们,好像不知道他们要吃饭,要娶妻生子。

  杨林觉得自己这辈子最幸运的事,就是当年被选中,跟着大军去京师勤王。

  虽然皇帝不管饭,但江大帅,哦不对,汉王管饭啊,还他妈一天三顿管饱。

  后来队伍逐渐壮大,不仅能吃饱穿暖,甚至还有饷银可以拿。

  当杨林第一次拿到闪着银光的军饷时,这个铁打的汉子哭得泣不成声,恨不得当场把心窝子掏出来献给大帅。

  如今,大帅称了王,杨林怀里揣着厚厚的赏银和积攒的军饷,加起来足有上百两之多。

  这次他终于挺直了腰杆,有了十足的底气,能堂堂正正地挑选一个心仪女子,成家立业。

  对于挑老婆这件事,杨林心里早就有谱了。

  他跟着队伍走进空地,看都不看西边那些娇滴滴、没经过事的大姑娘,而是径直走向了东边。

  他要找的是能生养、能干活的女人。

  杨林的目光在一个个妇人身上扫过,仔细打量着她们的手掌、腰身、以及神情。

  很快,他的目光被人群中一个妇人吸引住了。

  那妇人大概二十四五左右,模样不算太标致,脸上带着一丝风霜疲惫,身边还紧紧牵着两个三四岁的孩子。

  这样的条件算不得太好,但杨林一眼就看中了这妇人。

  手上有茧子,说明勤快能干活;带着孩子,证明能生养;眼神里虽然有些怯生,但透着一股韧劲。

  就是她了!

  杨林大步走到那妇人面前,开门见山:

  “你叫啥哩?”

  那妇人被这直白的问话弄得一愣,随即低下头,小声回道:

  “民……民妇王桂兰。”

  “哪里人?”

  “灌……灌县的。”

  “家里男人是咋没的?”

  杨林继续问,这是关键。

  提起此时,王桂兰眼圈一红,但强忍着没掉泪,声音也大了一些:

  “前些年官军放水淹贼,把……把我们村子淹了。”

  “我爹娘、婆家……都没跑出来。”

  “我男人拼死把我们娘仨推上岸边,自己却没力气,被水冲走了……”

  她一边说着,一紧紧搂住脚下的两个孩子。

  杨林点点头,灌县那事他听说过,心里有了底。

  这女人命苦,但不是克夫的人,是遭了兵灾。

  “我相中你了。”

  杨林直截了当,

  “你愿意不愿意跟我走?”

  王桂兰猛地抬头,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这个高大健壮的军汉,又看了看他身后那些同样彪悍的同伴,连忙拼命点头:

  “愿意!自然愿意!”

  杨林听罢点点头,接着确认道:

  “你能下地干活吧?”

  “以后我肯定还要跟着大王出去打江山,家里地里,全靠你一个人操持。”

  “忙不过来,最多咱以后请个女帮工.”

  不等他说完,王桂兰赶紧保证道:

  “不用帮工,我能干!”

  “啥活我都能干!”

  对面的杨林闻言点点头,脸上露出一丝笑容:

  “那就好。”

  “这两孩子,以后就跟我姓。”

  “等他们再长大点,身子骨结实了,也送去参军,跟着大帅上阵杀敌,挣前程!”

  他顿了顿,接着补充道:

  “至于他们亲爹.就在家里给他立个牌位吧,逢年过节,让孩子给他上炷香。”

  王桂兰听到这话,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了下来,扑通一声就要跪下:

  “谢谢军爷!军爷仁厚!”

  对于改姓的要求,王桂兰自然没有异议,吃的是哪家的粮食,就得跟哪家姓,这是最简单的道理。

  能立个牌位,都算杨林心地善良了。

  杨林一把扶起王桂兰,替她拍了拍身上的灰尘:

  “行了,以后就是一家人了。”

  “跟我走吧,咱去后边登记。”

  “登记完了,汉王还给咱分地呢!”

  “大王亏待不了咱,听说都是从蜀王府抄出来的上等水浇田,肥得很!”

  王桂兰听得眼睛都亮了,不敢相信还有这等好事。

  杨林带着她往登记点走,一边走一边规划着未来:

  “成了亲,大王给咱放三个月假。”

  “咱俩抓紧,再多生几个娃。”

  他拍着怀里沉甸甸的赏银和军饷,底气十足。

  “你家男人有钱,生多少都养得活!”

  像杨林这样的军汉不在少数。

  他们都是苦出来的,很清楚自己成家要什么。

  所以这帮军汉,不约而同地都选择了那些看起来更能吃苦、更能持家、经历过生活磨难的妇人。

  对他们而言,这才是真正能一起过日子的伴侣。

  就在底下士卒们热火朝天地相亲成家时,江瀚也在赵胜的安排下,准备在蜀王府的后花园里,接见两位女子。

  他的婚娶对象,是平武县王家和江油李家的嫡女。

  李家的女子叫李曼文,剑州知州李兴怀就是他爹。

  王家的叫做王翌颍,是龙安知府王承弼的女儿。

  对于这种与手下臣子联姻的故事,古代帝王将相在创业初期都没少干。

  远的有汉高祖,近的有明太祖。

  对于联姻一事,江瀚也不反感。

  其中固然有政治的考量,但另一方面,对江瀚个人而言,也确实是到了该解决个人问题、繁衍子嗣的时候了。

  谈不上什么情情爱爱的,更像是一种水到渠成的、夹杂着责任与利益的双重选择。

  四月初五,天朗气清,惠风和畅。

  蜀王府后花园经过简单打理,虽无过多奇花异草,却也显得清幽雅致。

  在临湖的一处水榭中,江瀚换下了一身戎装,穿着一件青色的常服,坐在石凳上,等着赵胜将人引来。

  他神色平静,看不出太多情绪,仿佛只是在处理一件寻常的公务。

  首先被引来的是一位身着浅绿色襦裙的女子。

  她在水榭外略整了整衣襟,才在侍女的陪同下缓步走入。

  只见她身形窈窕,瓜子脸,皮肤白皙,眉眼细长,透着一股书卷气,正是李兴怀的女儿李曼文。

  她走到江瀚面前约五步远的地方,便停下脚步,微微垂下眼帘,屈膝行了一礼,声音轻柔:

  “民女李曼文,拜见汉王。”

  “不必多礼,坐吧。”

  江瀚点点头,指了指对面的石凳。

  李曼文依言坐下,双手交迭放在膝上,姿态极为端正,只是目光始终看着自己的裙摆,显得有些拘谨。

  江瀚打量了她一下,开口问道:

  “平日里在家,都喜欢做些什么?”

  李曼文轻声答道:

  “回汉王话,无非是读些《女诫》、《列女传》,偶尔临摹字帖,或做些针线女红。”

  她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显然是第一次遇见这种场面。

  在这个时代,大户人家的女子都讲究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像这样面对男子的场景,简直少之又少。

  江瀚听李曼文说什么《女诫》、《列女传》,只觉得有些无趣,于是转移起话题来:

  “可曾读过其他书?”

  “比如经史,或者诗词一类?”

  李曼文轻轻摇头:

  “家父说,史书杂学非女儿家本分,未曾多读。

  “诗词……也只是偶尔翻看些易安居士的婉约词作,聊以消遣。”

  她回答得滴水不漏,却也堵死了所有深入交流的可能。

  江瀚又随口问了些关于剑州风土、家中情况的问题,李曼文都一一作答,言辞得体,态度恭顺,但总像是隔着一层无形的墙,让人难以接近。

  整个交谈过程平淡如水,客气而疏远。

  约莫一炷香后,江瀚便让侍女将李曼文送了出去。

  李曼文走后,江瀚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脸上没什么表情。

  稍事休息后,第二位女子被引了进来。

  与李曼文的含蓄不同,这位女子步伐明显轻快一些,身上穿着一件鹅黄色的衣衫,衬得皮肤愈发白皙红润。

  她是王承弼的女儿,名叫王翌颍。

  一张圆润的鹅蛋脸,眼睛大而明亮,像含着两汪清泉,嘴角天然微微上扬,带着几分俏皮的笑意。

  她一进来,就带着好奇打量了一下水榭的布置,然后才看向江瀚,落落大方地行了一礼,声音清脆:

  “民女王翌颍,拜见汉王。”

  “坐。”

  江瀚同样指了指石凳。

  王翌颍坐下后,不像李曼文那样低眉顺眼,而是大胆地抬眼看了看江瀚,眼神明亮,带着些许探究的意味。

  “听说王知府诗书传家,王姑娘平日都读些什么书?”

  江瀚问出了同样的问题。

  王翌颍笑了笑,露出两颗小小的梨涡:

  “回汉王,父亲确实藏书甚多。”

  “除了女儿家该读的,我也偷偷翻过《史记》、《资治通鉴》,只是看得似懂非懂。”

  “除此之外,倒是更喜欢看些地理杂记,比如《水经注》《大唐西域记》之类的。”

  “可惜身为女儿身,不能亲自去那些地方看看。”

  她语速稍快,带着少女的活泼。

  这话引起了江瀚的兴趣:

  “哦?你还看《大唐西域记》?”

  王翌颍有些不好意思,挠了挠头:

  “胡乱翻看罢了。”

  “只觉得里面有些故事,比才子佳人的话本有意思些。”

  “汉王您征战四方,见过的奇景肯定比书里写的多得多吧?”

  她很自然地把话题引到了江瀚身上。

  江瀚难得地有了些谈兴,便挑了几件转战途中遇到的趣事和险事说了说。

  王翌颍听得极为认真,时而惊讶地睁大眼睛,时而因紧张而握紧双手,听到最后化险为夷,又会松一口气,很自然地拍手称快。

  交谈的气氛明显轻松活跃了许多。

  江瀚发现,这个姑娘不仅相貌明丽可人,心思也颇为灵动,见识远超寻常闺阁女子,言谈间自有主见,却不让人觉得突兀反感。

  约莫两炷香的时间后,王翌颍才在侍女的提醒下,意犹未尽地起身告辞,行礼后翩然离去。

  等她走后,赵胜不知道从哪个犄角旮旯里钻了出来,脸上带着一丝笑意:

  “大王,这两位……您瞧着还成?”

  江瀚手指轻轻敲了敲石桌,沉吟片刻,开口道:

  “李家姑娘,规矩是极好的,像个大家闺秀。”

  他顿了顿,语气没什么起伏,

  “王家的这个……倒是有点意思,胆子大,也挺健谈。”

  赵胜是何等精明的人物,立刻闻弦歌而知雅意,脸上的笑容更深了:

  “那大王的意思是……”

  江瀚一锤定音:

  “就她俩吧。”

  “你回去定个章程,是前后娶还是一起娶?”

  “务必办得稳妥些,不要失了礼数,也不要太过奢靡。”

  他想了想,又补充道:

  “对了,军中不是还有很多弟兄也要成亲吗?”

  “你看看能不能想想办法,咱们搞个集体的典礼,热闹热闹,也让弟兄们都沾沾喜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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