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冒充神明,假借神明的旨意,甚至以此来控制信徒的信仰……

  如果是在众神的足迹遍布大地的年代,给我一百个胆子我也不敢这么做——

  毕竟祂们是真的在注视这个世界,择取神选作为自己在凡间的代行者,以便宣扬信仰、拉拢信徒。

  而在遍地都是神选的年代,过于跳脱、渎神的行径,无异于矮人之中忽然忽然有人踩了高跷,简直不要太过显眼。

  但是现在?

  我甚至可以大骂格乌什是个没脑子,活该被众神嘲笑万年的蠢货。

  他当然听不到我的声音。

  毕竟假使神明真的存在,那么先一步来收拾我的肯定不是格乌什,而是矮人之神摩拉丁。】

  诸神的离去,给予了唐奇更改教义的勇气。

  【希望灯塔】的风度,又给予了他宣扬教义的能力。

  正因为此前在刻意的绝望下,出面领导了【烈吼】部落,已然让他们感到亲近。

  又通过对伤势的救治,获得了信任,取代了老先知芭芭娅的地位。

  种种相加,才给予了‘领导兽人’的可能。

  万事开头难。

  可如今有了烈吼部族,作为全新教义的践行者,只要运作得当,借由他们拉拢其它兽人也不过是时间问题。

  这是一桩无本万利的买卖,唐奇甚至都有些期待,收服兽人的这段历程,书写在日志上会造成怎样的轰动,获得怎样的奖励了。

  “而这一切的起点,都是这份教义——”

  唐奇瞧着手中的羊皮纸,越看眉头越紧。

  毕竟只是中心思想,内容不多,一张纸便足够承载。

  看着唐奇眉头紧皱的模样,亚瑟不知为何有些紧张。

  像是回到了圣教研习的过去,需要将对圣经的参悟撰写成感言,经过主教大人的查验,不合格者或将失去成为牧师的资格……

  “我写的有什么问题么?”他问。

  “不,你写的很好,只是……”

  唐奇摇了摇头叹了口气,转而看向眼前聚集在巨龟背壳上,熙熙攘攘的部落子民。

  他听不懂兽人语、地精语,这两种语言都夹杂着大量的喉音,与短促的词汇,以至于喧嚣像是轰鸣的擂鼓,夹杂刺耳的铜钵,“嗡嗡”地让人觉得脑袋疼。

  但他还是清了清嗓子,朗声念诵出文本的第一段内容:

  “真神——

  神为铁血、征服、荣耀。

  勿疑尔等血中雄浑之力,此乃父神之天赐。生而为战,死亦无惧。将愤怒挥向天穹、大地,非为私欲,实乃以铁血铸就无上荣耀。”

  这段内容至关重要,用来明确兽人存在的意义。

  虽然他们并不在乎意义。

  但当他们意识到血脉中的本能——那无尽的愤怒与教义息息相关时,便会潜移默化地认为教义存在的合理性。

  “统一——

  昔者,先辈误奉伪神之邪语,令战神蒙污,愤然离席。此非薄情,实乃责罚。

  而今,耻辱刻于骨上,唯有以仇敌之血方能洗涤;父神之眸,需以燎原战火方可重燃。此乃重归神眷之唯一圣途。

  圣途之始,在于吾族意志之归一。内部之统一,乃铸就无上神锋之熔炉;凡裂我熔炉者,即为悖逆神旨之罪孽,当为仇敌。”

  这是教义的主干,以便让‘信徒’明确征服的目的。

  他们如今是为了拨乱反正,以求重获神明的垂眸,而并非单纯的杀伐。

  将之放在第二条,以便体现出‘统一’的重要性,让这帮兽人明白缓急轻重,以免胡乱向外部引发冲突,惹出麻烦。

  “荣耀——

  尔所夺之疆土,即为尔功业之丰碑;尔所献之颅座,便是尔重获神恩的凭证。

  生者不畏死,逝于战争者,魂灵归于父神之怀抱,伴神踏入星空之征途、诸神之战场,享征伐之永乐。”

  这能让兽人逐渐领悟荣耀的重要性。

  死亡不是生命的终点,正相反,死于战争途中,同样是一种荣耀,将会获得格乌什的青睐,成为征途军团的一员。

  而当他们开始在乎暴戾之外的事物后,下一条便有了发挥的余地。

  “先知:

  神怜子民,盼尔等重归征途。因而降临先知,以为引领。先知之言,即为神明之口谕;先知之行,即为救赎之圣轨。

  先知唯一,是饥饿之救助者,绝望之救赎者,统一之引领者。追随先知,即追随格乌什归来之脚步。”

  确定‘先知’的唯一性,以免被他人取代。

  同时让他们成为精神上服从命令的私兵,以便更好的控制暴力、稳定混乱。

  只能说不愧是从圣城中走出来的‘科班生’。

  根据暮光教义的基本逻辑,‘照着蜥蜴画龙’,就能总结出自己的中心思想,把它编纂地像模像样——

  这玩意儿很重要,只有确定了教义,才能保证之后的一切决策都有所参照,让人信服、不会跑偏。

  而整个大市场的喧嚣,都被这煞有介事的诵读,震撼地静默无声。

  一只渡鸦忽然从头顶飞过,那是才从囚牢中被释放出来的鸦人。

  “嘎、嘎——”

  希瓦娜站在人群的最前方,向前抻着脖子,在怔愣中甚至忘记合上撑张的嘴巴。

  那模样就像是在说……

  “这家伙在他妈说些啥?”

  唐奇叹了口气,拍了拍亚瑟的肩膀。

  果然,总不能指望一群只知道“哇啊啊”的兽人,能听懂这些书面语与雅言。

  于是,他向希瓦娜勾了勾手指,示意她走近前来:

  “我说一句,你翻译一句。”

  “凭什——”

  希瓦娜下意识地拒绝,转而想起自己作为奴隶的事实,

  “可以!”

  她只能这么答应。

  于是,唐奇重新诵读起教义上的第一条:

  “真神!咱们生下来就他妈的是为了干架!”

  “哇啊啊!!!”

  这下听懂了。

  “统一!咱们现在要先打那帮狗娘养的伪信徒!”

  “哇啊啊!!!”

  “荣耀!别当他妈的懦夫,死在战场上才能去天上打!”

  “哇啊啊!!!”

  “先知!”

  唐奇喘了口气,向站在一旁的菲德挥了挥手,让她将赔偿的食物抬了过来——大部分是换来的黑麦,还有一些狩猎来的肉类,狼肉居多。

  教义当然重要,但让他们看到好处,也不可或缺:

  “格乌什派老子过来带你们吃肉、打架,以后都他妈听老子的!”

  “哇啊啊啊!!!”

  库鲁用兽人语忽然大吼道:

  “伟大的格乌什,伟大的先知!”

  “伟大的格乌什,伟大的先知!”

  亚瑟眼睁睁看着唐奇,用堪称粗鄙的方式,将一众兽人团结在了一起。

  有那么一瞬间,他是真的害怕眼前这个吟游诗人,在未来的某一天带领着兽人,成为南方长城的一大威胁……

  但想到他在古堡中所做的一切,又觉得不至于邪恶到那个地步。

  只能在胸前默默画起圣徽,祈祷自己不是真的上了贼船。

  “这么做是为了世界和平,慈父会原谅我的……”

  从未见识到部落如此团结的希瓦娜,也诧异地揉搓起自己毛躁的脏辫,到最后,忍不住皱起鼻子,瞪向唐奇:

  “我才是酋长!”

  “是,你当然是。大家都知道的——”

  唐奇说着,当着部落一众子民的面前,拍了拍希瓦娜的肩膀,

  “希瓦娜还是部落的酋长,大家记住这一点。”

  “酋长希瓦娜、酋长希瓦娜!”

  兽人与地精们欢呼着她的名字,反倒让希瓦娜像是受到了惊吓——

  要知道,自从她一年前坐上酋长的位置,接受交易,带领部族逃脱‘五彩斑斓海洋’的威胁,抵达晨暮森林开始。

  关于她的质疑,便从来没有停歇过。

  可如今只是这个人类的一句话,就解决了她沉积已久的心病……

  这甚至冲淡了他过去所带来的耻辱。

  希瓦娜看向唐奇,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评价这个男人。

  但至少有一件事,是她必须要承认的——

  这个男人,比她想象中的要强大太多。

  【烈吼】部族,崇尚力量为尊。

  可力量,有时又不止体现在体魄与气力上。

  能解决自己无力解决的困境,做到自己无力做到的目标……

  “谢谢。”

  他理应获得自己的尊敬。

  唐奇挑了挑眉头,倒是没想到她这么快就选择了服软:

  “听我的话,少不了你好处。”

  “切……”

  希瓦娜暗啐一口,撇过了头,却也没再像之前一样反驳更多。

  唐奇却有些好笑——

  和这种没心眼的人打交道,总让人忍不住发笑。

  她还在为自己‘酋长’的身份得到认可,而暗自窃喜。

  压根没发现,是因为被自己这个‘先知’所认可,才同样获得了部落的拥戴。

  “甚至傻的有些可爱了……这是好事。”

  唐奇耸了耸肩,最后看向菲德:

  “所以你们村子的事情也解决了?”

  菲德点点头,能看出来她的心情也不太好:

  “有三分之一的人想要解除诅咒,少部分人想要离开这里,自己谋求生活……村子只剩下一半的人了。”

  虽然尊重每个人离去的自由,但维系十年,才发展到如今的村落濒临解散,很难不为失去的同胞情谊而感到难过。

  “凯恩呢?”

  “他很受伤,我接替了他的职责。”

  “夫妻感情不会受到影响吧?”

  “他敢有意见,我就不让他上我的床。”

  “嗯……也行。但除此之外,需要有些处罚、和赎罪的途径。立规矩,是一个集体必须要面对的。”

  “我明白。”

  想到兽化人的身份,唐奇给了她一些其它思路:

  “话说回来,前段时间龙金城大批逃窜出了一群兽化人,如果想招揽同胞,可以在采买物资的时候去城里碰碰运气。”

  “真的?”菲德眨了眨眼,不太相信。

  “我放出来的,我能不清楚?”

  “你!?”

  菲德颤抖着嘴唇,

  “该死,你到底在龙金城做了什么?”

  “《唐奇的龙金城指南》,能解答你的一切疑惑。”

  唐奇不忘打个广告,

  “还有,你可以重点留意一下深井区的孤儿院,那里有位玛丽安院长,她认识许多兽化人,如果她还活着的话。”

  莱昂的丑闻总会发酵一段时间,这给了许多人喘息的时机。

  唐奇对龙金城兽化人的处境,还算保持乐观。

  “好吧,我会留意的。”

  不论真假,菲德总归是牢记在心,又郑重地看向唐奇,

  “总之……谢谢你。唐奇·温伯格,虽然只有几天的时间,但——古堡的那段历程,你的‘冒险精神’,我大概会一辈子记在心里。

  当然,希望你以后能好好说话,别动不动就……”

  她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谈判的手段,当时我没打算让你死。亚瑟不救,我也会让晨曦救你。”

  “好吧,我可以理解,毕竟当时我本来就打算带你们走进血雾,然后偷偷溜走……就算是扯平了。

  反正以后如果有什么需要,尽管来找我,只要能帮上忙,我一定会拼尽全力。”

  在菲德看来,这算是唐奇帮助自己,找到真正‘归属’的感恩。

  “那我可不会推脱的。”

  虽然是意料之外,但收获一段友谊,也算是个不错的结果。

  【世界那么大,作为一个吟游诗人,你总有需要帮助的时候。

  也许是问路、也许是找个地方躲避昨晚上和夫人偷情,而追杀来的对方丈夫……总之,多条朋友就多条路。

  实在不行,后路也是路。】

  《赞美》如是记载着。

  “你呢?”

  唐奇看向亚瑟,“你怎么说?”

  亚瑟知道唐奇有了离开的打算,思索一阵后说道:

  “不用等我,我会在解除这些人的诅咒后,将他们护送出森林……然后,回到之前的那个村落。”

  “碰到吸血鬼的那个?”唐奇有印象。

  那是亚瑟深入这片森林的理由。

  亚瑟点点头,语气中听得出他的迟疑:

  “我应当……去面对自己曾经犯下的错误。”

  “你指什么?”

  他只知道原因,却没听说过这件事的细节。

  亚瑟叹了口气:

  “我从没与你说过真相——

  那只吸血鬼衍体,被他的父亲锁在了地窖中,用自己的鲜血喂养着他的孩子。

  我不知道他有没有伤害过别人,但当时的我并没有仔细查证,只觉得他不应存在于这个世界上,然后不顾他父亲的意愿,为他带来永恒的安歇。

  可或许,我应该容许光与暗的交界处,有一抹灰色的存在——就像肖恩的背叛,是为了家族的延续。”

  “就像夕阳的暮光,并不如烈日一般耀眼。”

  唐奇说,

  “不过你也无法确定,当有一天他的父亲也无法献给他更多血液后,他是否会伤害别人。

  所以我不认为这是错误,只是这么做的原因,是否源自你的冲动,那才是你应该思考的问题。”

  “你说得对,理解它,才是我离开圣城理应面对的课题。”

  “那希望下次见面的时候,你已经拥有了答案。”

  唐奇拍了拍他的肩膀,像是想到什么似的,忽然好奇道,

  “对了,你为什么始终戴着头盔?我还不知道你究竟长什么模样。”

  “摘下头盔,会为我带来麻烦,所以……”

  “这么神秘?”

  唐奇更好奇了,却也没有强人所难的打算。

  “总之,祝你之后的旅途好运。”

  亚瑟向他挥了挥手,紧跟着与菲德一同爬下龟背。

  没多久,号角声响彻静谧的林间,巨龟沉重而轰鸣的脚步声,让他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真够吓人的。”

  但紧随号角之后的,是鲁特琴所弹奏出的悠扬旋律。

  像跃动的精灵,徘徊在树梢与枝叶间。

  亚瑟对这旋律极为熟悉。

  这是《梦中的希露薇》。

  严格意义上讲,是一曲连结了他们三人的歌谣:

  “意外化作连结的长河,带走你我彼此的隔阂。

  虽然也是人生的过客,至少友谊还停留此刻。

  邂逅、争吵,短暂的旅途也有快乐。

  分别、再见,我们还有各自的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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