摄政王萧珩回京的仪仗,是在一种令人窒息的肃杀气氛中进入城门的。没有往日的煊赫排场,只有玄甲侍卫簇拥下的几辆青帷马车,沉默而迅疾地穿过戒严的街道。沿途百姓噤若寒蝉,商铺紧闭,唯有五城兵马司的兵卒如临大敌,三步一岗五步一哨,空气中弥漫着山雨欲来的铁锈味。

  王府大门洞开,所有仆役管事皆匍匐于地,瑟瑟发抖,无人敢抬头。王管事更是面无人色,抖如筛糠。萧珩一身玄色大氅,挟裹着西山的凛冽寒气,步履沉稳地踏入府门。他俊美无俦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那双深邃如寒潭的眼眸扫过跪了一地的人,最后落在澄心堂的方向,目光所及,空气仿佛都冻结了。

  他没有理会任何人,径直走向澄心堂。

  澄心堂内,破碎的窗棂已被临时用木板钉死,但满地的狼藉尚未完全清理干净。散落的奏折被捡起堆在一旁,青玉笔洗的碎片闪烁着冰冷的光泽,空气中残留着淡淡的血腥味和打斗后的硝烟气息。萧珩缓步踏入,目光一寸寸扫过这间象征着最高权力的书房。他的脚步停在书案前,修长的手指抚过那被强行撬开的暗格边缘,冰冷的触感下,是压抑到极致的滔天怒火。

  “传沈清辞。”萧珩的声音不高,却如同冰珠砸落玉盘,清晰地回荡在死寂的书房内,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是!”王管事如蒙大赦又心惊胆战,连滚爬爬地退出去传令。

  偏院小屋内,沈清辞的心随着这声传唤沉到了谷底。该来的,终究来了。她深吸一口气,强压下肩头依旧钻心的剧痛,努力维持着表面的平静。玉竹担忧地看着她,小脸煞白。沈清辞对她微微摇头,示意她安心,然后整理了一下略显凌乱的鬓发和衣襟,挺直脊背,一步步走向那座此刻如同龙潭虎穴的澄心堂。

  踏入书房,浓重的压迫感瞬间袭来。萧珩背对着她,负手立于窗前,身影挺拔如孤峰,却散发着令人心悸的寒意。王管事垂手侍立在一旁,大气不敢出。

  “奴婢沈清辞,叩见王爷。”沈清辞规规矩矩地跪下行礼,声音平稳,垂下的眼睫掩去所有情绪。

  萧珩缓缓转过身。冰冷的视线如同实质的刀锋,落在她低垂的发顶,又缓缓扫过她略显苍白的面颊,最后停留在她包裹着纱布、看似因“手伤”而微蜷的右手上。那目光锐利得仿佛能穿透一切伪装。

  “昨夜王府遇袭,澄心堂遭劫,虎符失窃。”萧珩开口,声音淡漠,听不出喜怒,却字字千钧,“事发之时,你在何处?”

  来了!沈清辞心头一紧,早已准备好的答案脱口而出,带着恰到好处的惊惶与后怕:“回王爷,昨夜……昨夜奴婢一直遵从王管事吩咐,在院中静养。子时左右,外面忽然锣声大作,人喊马嘶,奴婢……奴婢吓得魂飞魄散,躲在房中不敢出来,直到王管事带人搜查……”她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身体也配合着微微瑟缩了一下。

  “静养?”萧珩的声音微微上扬,带着一丝冰冷的玩味,“静养到……连鞋底都沾上了澄心堂特有的沉水香灰?”

  沈清辞的身体几不可察地一僵!沉水香灰!澄心堂地面每日清扫,但极其细微的香灰粉末难免残留!她昨夜潜入时心神紧绷,竟忽略了这致命的细节!

  冷汗瞬间浸湿了内衫。她的大脑飞速运转,面上却依旧维持着惶恐:“王爷明鉴!奴婢……奴婢前几日伤重,是王管事恩准奴婢去药房取药时路过澄心堂外回廊,许是……许是那时不慎沾染了些许……”

  “哦?取药?”萧珩的目光转向王管事。

  王管事一个激灵,连忙躬身:“回……回王爷,是……是有这么回事,前日沈清辞手伤复发,奴才……奴才让她去药房领过伤药……”他冷汗涔涔,不敢看萧珩的眼睛,只盼着沈清辞能圆过去。

  萧珩不置可否,目光重新落回沈清辞身上,那审视的意味更重。他踱步到书案旁,修长的手指随意拈起一份散落在地上的奏折——正是那份关于北疆流民安置的折子!

  “这份奏折,为何会在此处?”他语气平淡,目光却如鹰隼般锁定了沈清辞。

  沈清辞的心猛地一跳!奏折是她扫落的!她强迫自己镇定,声音带着困惑:“奴婢……奴婢不知。昨夜混乱,许是……许是侍卫搜查时碰落的?”

  “碰落?”萧珩唇角勾起一丝冰冷的弧度,将奏折丢回桌面,发出啪的一声轻响。他缓缓俯身,靠近跪在地上的沈清辞,那强大的压迫感几乎让她窒息。冰冷的气息拂过她的耳畔,声音压得极低,却字字清晰,如同惊雷在她脑中炸响:

  “那本王书案下,沾染着浣衣房皂角粉的石子……又作何解释?你一个书房侍墨,为何会有浣衣房的印记?莫非……你昨夜并非‘静养’,而是去了不该去的地方,见了……不该见的人?!”

  皂角粉石子!

  他竟然连这个都发现了!沈清辞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瞬间窜遍全身!她所有的辩解在此刻都显得苍白无力!萧珩的洞察力,远超她的想象!他根本不是在询问,而是在一步步撕开她的伪装,将她逼向绝境!

  巨大的恐惧攫住了她,肩头的伤口似乎也因紧张而剧烈疼痛起来。她脸色瞬间惨白如纸,身体控制不住地微微颤抖,连呼吸都变得困难。书房内死寂一片,只有她急促的喘息声和更漏滴答的声响,如同催命的鼓点。

  王管事惊恐地看着这一幕,大气不敢出。

  萧珩直起身,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地上如同风中落叶般颤抖的女子。那双深邃的眼底,冰封之下翻涌着复杂的暗流——审视、探究,或许还有一丝……被愚弄的怒意?他看到了她眼中无法掩饰的恐惧,看到了她身体的颤抖,也看到了她死死咬住下唇、强撑着不肯彻底崩溃的倔强。

  这反应,是谎言被戳穿的绝望?还是……被逼入绝境的困兽之斗?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死寂中,沈清辞猛地抬起头!那双因恐惧而湿润的眼眸中,此刻却燃烧起一种孤注一掷的火焰!她不再试图辩解那无法辩解的皂角粉,而是将所有的恐惧、所有的委屈、所有的不甘,化作一声带着哭腔、却又异常清晰的质问:

  “王爷明鉴!奴婢若有通天之能,能避开王府重重守卫,潜入澄心堂盗取虎符,又岂会沦落到北疆为奴、浣衣房受辱的地步?!”她的声音带着绝望的嘶哑,泪水终于决堤,顺着苍白的脸颊滑落,“奴婢只想活命!只想为枉死的父亲寻一个公道!奴婢不知道什么虎符!更不知道昨夜澄心堂发生了什么!王爷若认定奴婢是贼,奴婢……奴婢百口莫辩!唯求一死,以证清白!”

  她重重地将额头磕在冰冷坚硬的地面上,发出沉闷的声响,身体因激动和疼痛而剧烈起伏,泣不成声。那悲愤绝望的哭诉,那以死明志的决绝,瞬间打破了书房内令人窒息的死寂!

  王管事惊呆了。

  萧珩的瞳孔,亦是几不可察地微微一缩。

  沈清辞的哭诉,看似崩溃绝望,实则字字诛心!她巧妙地避开了无法解释的细节(皂角粉、香灰),转而将矛头指向了一个更根本的矛盾——她卑微的身份和能力,与盗取虎符这种惊天大案之间巨大的鸿沟!她点出了自己的核心诉求(为父申冤),并将自己塑造成一个被卷入风暴、百口莫辩的可怜虫,最后以死相逼!

  这不是辩解,而是置之死地而后生的反击!赌的,就是萧珩心中那尚未完全泯灭的一丝疑窦,赌他对她背后是否另有主使者的探究欲!

  果然,萧珩沉默了。他冰冷的目光在沈清辞因哭泣而颤抖的脊背上停留了许久。书房内只剩下她压抑的啜泣声。那份北疆流民的奏折静静地躺在书案上,仿佛无声的嘲讽。

  良久,萧珩淡漠的声音再次响起,却少了几分之前的逼人锋芒:

  “拖下去,关入后院柴房。没有本王命令,任何人不得探视。”

  “是!”王管事连忙应声,示意侍卫上前。

  沈清辞被两名侍卫架起,拖离书房。她没有挣扎,只是抬起泪眼朦胧的脸,最后看了一眼萧珩那高大冰冷的背影,眼中充满了绝望、不甘,还有一丝……难以言喻的复杂。

  萧珩没有回头。直到脚步声远去,他才缓缓转过身,目光落在那份北疆流民奏折上,深邃的眼底翻涌着难以捉摸的暗流。沈清辞那悲愤的控诉和以死明志的决绝,如同投入冰湖的石子,在他心中激起了无法忽视的涟漪。

  她的话,是真是假?

  那浣衣房的皂角粉,澄心堂的沉水香灰,还有她昨夜那无法解释的踪迹……是巧合?还是刻意留下的破绽?

  她盗取虎符的能力确实存疑,但那份出现在混乱现场的北疆流民奏折,以及她话语中反复提及的“为父申冤”……这一切,是否指向了另一个更深的、他尚未触及的阴谋?

  棋子,在绝境中爆发的力量,似乎比他预想的……更有意思,也更具破坏力。将她关起来,既是惩罚,也是……保护。他要看看,这枚被打入冷宫的棋子,还能引出多少藏在幕后的魑魅魍魉。

  “加派人手,盯紧承恩公府。”萧珩的声音冰冷地响起,打破了书房的沉寂,“还有,给本王查清楚,昨夜除了那夺符而去的刺客,是否……还有另一只‘老鼠’,在澄心堂里做过些什么!”

  风暴眼,已将沈清辞彻底吞噬。而真正的博弈,在她被关入柴房的这一刻,才真正进入最凶险、最诡谲的阶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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