邬泽披着一件外袍,自行走了出来。

  他俊朗的脸上仍残留着几分酒后的红晕,但那双深邃的眼眸却已恢复了七八分清明,只是眉峰深深蹙起,暗含被打扰的不悦。

  “何事喧哗,在本王的院前吵嚷?”

  他的声音里满是宿醉的微哑,却自有一股威严。

  凌风见他出来,脸上难掩惊讶——王爷竟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强行清醒过来了?

  影七一见邬泽,立刻单膝跪地,声音压抑不住的急切,清晰禀报:

  “王爷!请您速速定夺,阮儿姑娘......失踪了!”

  听到影七的话,邬泽脑海瞬间清明,醉酒前的片段清晰回想了起来。

  他脸色骤变,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顾不得宿醉的头痛,他猛地向前一步,声音急迫道:

  “去听雨轩!”

  听雨轩内,暖香浮动。

  林芝芝斜倚在软榻上,指尖正被侍女小心翼翼地染上鲜艳的蔻丹红。

  想到成功除去阮儿这个碍眼的存在,一丝得意在她唇边漾开。

  然而这份惬意并未持续多久,贴身侍女春儿便惊慌失措地冲了进来,声音都在发颤:

  “小姐,不好了!王爷…王爷他醒了!”

  林芝芝心头猛地一跳,豁然坐直身子,染到一半的指甲也顾不上了:

  “醒了?”

  那酒可是西域贡品,几杯便能醉倒一头壮牛,他怎会这么快就醒了?

  慌乱慢慢爬上林芝芝的眼底,她下意识地绞紧了手中的丝帕,只能在心底疯狂祈祷:

  哥哥啊哥哥,你可千万要快些成事,莫要辜负了我这番苦心谋划!

  她强迫自己镇定下来,深吸一口气,挺直了腰背。

  刚站起身整理好仪容,便见邬泽已然大步踏入屋内。

  那眼神,沉得骇人。

  “王爷。”

  林芝芝挤出温婉的笑容,试探着唤了一声。

  邬泽置若罔闻,径直走到主位坐下,周身气压低沉。

  林芝芝连忙示意丫鬟奉茶。

  邬泽接过茶盏,只浅浅啜了一口,随即凤目微眯,目光直直钉在她脸上,冰凉道:

  “阮儿呢

  林芝芝心头狂跳,面上却努力维持着无辜,甚至还带着疑惑:

  “不是王爷您亲口说,将她送给我兄长当侍妾的吗?”

  她声音轻柔,仿佛在陈述一件理所当然的事情。

  “呵,”

  邬泽发出一声嗤笑,眸中寒意更甚:

  “你觉得本王会糊涂到连自己说过什么话都记不清的地步?”

  他那目光穿透人心,林芝芝只觉得心脏被狠狠重击了一下,几乎维持不住脸上的镇定。

  但她反应极快,立刻换上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声音带着哽咽:

  “王爷,妾身怎敢欺瞒您?当时妾身正与您商议纳阮儿为妾的事宜,是您亲口对妾身说‘不如将她送给兄长’的。”

  她语气笃定,眼神真挚。

  竟让怒火攻心的邬泽,也产生了不确定的动摇——难道自己醉后真的失言了?

  然而此刻,找到阮儿才是重中之重!

  邬泽压下思绪,目光如炬地逼视着林芝芝:

  “她现在何处?”

  林芝芝知道再难搪塞拖延,流露出些许不敢后,终于吐露实情:

  “我.....我与兄长约好,已将阮儿送往醉香楼.....天字号甲房。”

  话一出口,她再不敢多言。

  邬泽的脸色瞬间阴沉,他猛地起身,甚至未再看林芝芝一眼,就冲出了听雨轩。

  只留下林芝芝痴痴望着他的背影,心头酸涩难当,喃喃自语:

  “果然....果然只要事关那个女人,他便如此失了方寸.....”

  院外,影七早已等候,见邬泽出来,立刻迎上前,语气恭敬却难掩急切:

  “王爷,阮儿姑娘.....”

  “醉香楼!”

  邬泽从齿缝中挤出三个字,寒意森然。

  不等影七应答,他厉声喝道:

  “备马!汗血马!”

  急促的命令让影七也感到了事态的严重性,不敢有丝毫耽搁,飞快牵来了邬泽那匹通体如火的宝马。

  邬泽飞身上马,一夹马腹,骏马被直冲出王府,在长街上疾驰。

  风声在耳边呼啸,却吹不散他心头的焦灼。

  他死死攥紧缰绳,指节泛白,心中只有一个狠厉的念头:

  林砚之,你若敢动阮儿一根头发,本王定将你碎尸万段!

  醉香楼脂粉香气靡靡。

  老鸨正低头拨弄着算盘,珠响叮当,忽闻门口剧烈的响动,惊得她手中算盘险些脱手。

  抬头一看,只见瑞王爷邬泽面色铁青,浑身煞气地闯了进来。

  老鸨心头一哆嗦,连忙堆起谄媚的笑容迎上去:

  “哟!这不是瑞王爷吗?稀客稀客!您是想找什么样的姑.....”

  话未说完,便被邬泽冰冷地打断:

  “林砚之在哪儿?”

  老鸨被他眼中的杀意吓得魂飞魄散,舌头都打了结:

  “林、林公子?他....一个时辰前就.....就上楼了....在.....在天字甲号房!”

  话音刚落,眼前黑影一闪,邬泽已如疾风般冲向楼梯。

  只留老鸨在原地惊魂未定地抚住胸口:

  “哎哟,这是闹的哪一出呀,老身的心脏呀。”

  每上一级台阶,邬泽的心便沉一分,从未有过的恐慌擒住了他。

  他不敢想象,推开那扇门后,若看到的是他无法承受的景象.....

  什么权势地位,什么君臣之礼,那一刻他脑中只有一个念头:

  定要让林砚之血溅当场!

  他心脏在胸腔里狂跳,几乎要破膛而出。

  终于看到“甲”字门牌,他眸中戾气暴涨,抬脚狠狠踹去!

  砰——!

  门板应声而开。

  映入眼帘的画面却让邬泽一怔。

  只见林砚之好整以暇地坐在桌边品茶,神态悠然。

  而一旁的软榻上,阮儿衣衫齐整,发髻未乱。

  正静静地坐着,只是脸色有些苍白。

  她看向他的眼神复杂难辨,交织着屈辱和暗暗的......心灰意冷?

  尤其让邬泽刺目的是,她单薄的肩头,竟披着一件男子式样的宽大外袍——正是林砚之的!

  林砚之放下茶盏,唇角勾起玩味的笑意,慢悠悠地开口,带着明显的揶揄:

  “哟,瑞王爷?昨日才将林某扫地出门,今日怎就屈尊纡贵,亲自登门拜访了?”

  邬泽狠狠剜了他一眼,他强压下心头翻涌的杀意,大步流星地走向阮儿,伸出手,声音带着连他自己都未察觉的紧绷:

  “阮儿,跟本王回去!”

  然而,他的手还未触碰到她,阮儿却像被烫到一般,猛地向后一缩,避开了。

  她抬起眼,那双总是带着温顺的眸子,此刻却覆上疏离,声音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

  “王爷既已开金口,将奴婢送予了林公子,此刻又何必反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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