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昏沉。

  赵光徽面沉如水,一路纵马回府。

  至府门前,他猛地勒住缰绳,翻身下马,随手将缰绳掷与迎上前来的下人,动作间带着一股压抑不住的戾气。

  赵光徽冷冷道:“这匹马跑得太快了,杀了吧。”

  这下人虽心底疑惑,不是跑得慢才杀吗?咋跑得快还杀马?

  但作为个奴子,他哪敢多问主家的吩咐,赶紧将这匹还不明所以、兀自打着响鼻的上好玉顶马拉到后院。

  “老爷。”

  “恭迎老爷回府。”

  沿途丫鬟、下人纷纷跪拜在地,以额触地,声音谦恭,目不敢视。

  就在这时,后院方向遥遥传来一声凄厉绝望的马嘶,尖锐地撕裂了沉沉的夜幕,旋即戛然而止。

  众人伏地的身子皆是不易察觉地一颤,头埋得更低了。

  赵光徽看也不看这些人,径直回到书房。

  不多时,一名美艳妇人端着茶盏,款步而来,声音柔婉:“老爷……”

  赵光徽淡淡瞥了她一眼,道:“夫人,请把我的弦子取来,我想弹两曲。”

  一听‘弦子’二字,这美艳少妇似乎想到什么,脸色微微发白,娇躯颤抖了下。

  “是,老爷。”

  整个赵家都知道,作为京畿本地人,赵光徽极为擅长各种子弟玩意儿,文的武的都会,就连鼓板丝弦,件件拿起来就会。

  这弹琴便是其一。

  只不过,他弹琴用的指甲弦子,不是什么木头玉石。

  而是用小姑娘的小臂做的,最好还得是习武之人,修为越高越好,若是玉树境,那更好不过的。

  每当弹奏,琴响骨也也响,别提多美妙了。

  这弦子平时不能放在不见天日的匣盒贮藏,专有一群精挑细选的小丫鬟以体温贴身养着,需得时时温养,保持润泽。

  之所以是一群小丫鬟,是因为这弦子也不少。

  八岁到十八岁的小姑娘,优中取优,再三挑选,取了手骨,才凑够这十一把弦子。

  赵光徽每次心情不好的时候,都会弹上几曲。

  书房中,琴声袅袅,声声宛转,真是百变不穷,足以看出赵光徽不俗的琴艺。

  听得整个赵府鸦雀无声,不少人都是面色苍白,双股颤颤,不敢靠近书房这边。

  “呼……”

  良久,琴声骤歇。

  赵光徽长吁一口气,抚平琴弦,脸上冰霜似的寒意似乎随之消散了几分。

  然而,一闭上眼,赵光熙那副小人得志的嘴脸、其余东家那意味深长的目光便浮现在眼前。

  他心底不禁又掠过一丝浓重的阴翳。

  他那好弟弟,不仅得了一身具三炼武体的虎将,还白赚了一个以德报怨的美名。

  他们兄弟阋墙之事,武清县但凡有些身份的人,都多多少少知晓一些。

  若是两人打生打死,互相坑害也就罢了,大家顶多摇头叹息,骨肉相残,何足道哉。

  但偏偏那陈顺安,居然于火海中救了赵光徽的人,洪俊贤。

  这可比直接杀了洪俊贤,断了赵光徽的左膀右臂,还要引得注目。

  声望二字,乃人心所向,莫说他们这些一县东家了,便是圣上天子,也不敢轻视。

  牵扯到冥冥之中的气运、命理!

  而且,这也就罢了……

  聂铮居然死了?

  直到现在,赵光徽还是有些难以置信。

  聂铮初来武清县,根基不稳,缺钱缺人,急需有个本地势力为其站台,便与赵光徽一拍即合。

  聂铮利用职务之便,将无人收敛、死囚犯、江洋大盗的尸体,偷出来卖给赵光徽。

  让他暗中祭炼丁甲力士。

  尤其是那具信字堂主的尸首,淬骨如玉,关节生辉,死后不腐,尤其是时间还短,残留意念尚存几分,简直是顶好的炼制丁甲力士的材料!

  可是现在,没了!

  尸体没了。

  聂铮也没了!

  赵光徽日后获得上好武者尸体来源的途径,便大砍一刀!

  “唤洪俊贤来见我!”

  赵光徽压下翻腾的心绪,唤来心腹,低声吩咐了几句。

  约莫一炷香后,洪俊贤匆匆而至。

  额角太阳穴上的膏药还未取下,显是刚从病榻上挣扎起来。

  一见面,不待赵光徽开口,洪俊贤便‘噗通’一声跪倒在地,老泪纵横,泣声道,

  “老朽无能!给东家丢尽颜面了!恳请东家准老朽乞骸骨,卸去钱庄客卿之职……”

  赵光徽愣了下,没成想洪俊贤来个手先声夺人,他倒是不好责备。

  赵光徽连忙起身,面上堆起关切,拉着洪俊贤的手,坐到案几前。

  “洪老这说的什么话?啯噜会的乱党,连路靖他们都无能为力,只能眼睁睁看着对方逃走,您老能做到这步,已经难能可贵了。是给我赵光徽长脸,哪能是丢脸?”

  “多谢东家不弃,不嫌老朽衰迈无用……”

  洪俊贤拭泪,一副感激涕零的模样。

  两人又说了一阵君仁臣忠的体己话。

  赵光徽转而说道,

  “不知洪老对陈顺安这人怎么看?”

  洪俊贤略作沉吟,眼底一丝精芒飞快闪过,缓缓道,

  “此人今日救老夫,看似仗义,实则另有所图,无非是为博取声名、贪图利益罢了……依老夫看,此子出身微寒,眼界狭隘,

  哪怕托侥天之幸,后天改易,也难成大器!突破一流,斩一到两贼,便已是极限!”

  “哦?此人救了洪老的性命,洪老对此人的评价,却这么低?”

  赵光徽眯着眼,手指轻叩桌面。

  他自然也调查过陈顺安的生平,倒的确跟洪俊贤的评价对得上号。

  赵光徽犹豫了下,道:“罢了,就当给洪老你一个薄面,不放他阎王账了,之前借的银两也一笔勾销……免得旁人传我赵光徽小气!”

  “不可!东家万万不可!”

  谁知道洪俊贤一听,竟断然反对。

  “东家误也!陈顺安此人正是缺钱的时候,反而应该加大力度,让他利滚利,多背贷……那可是‘冲和武筋体’啊,一旦成长起来,突破一流,取了他的武筋,甚至拿来当成全东家的大业,也算他陈顺安的福气!”

  赵光徽听了,倒吸一口冷气,难以置信的看着洪俊贤,

  “洪老,那可是你的救命恩人呐!”

  洪俊贤也隐隐知道赵光徽在大肆收集各种武者尸体,似乎在做什么炼尸的勾当。

  但赵光徽对此向来谨慎,他洪俊贤投奔光徽钱庄时日尚短,还未彻底赢得赵光徽信任,所以赵光徽平日里也并未让洪俊贤插手此事。

  洪俊贤朗声道:“救命恩人又如何,岂抵得上赵东家你的提拔之恩,不嫌老朽年迈,三顾茅庐,允我发挥余热,此恩重于泰山!为了东家大业,区区个人恩义,何足挂齿!”

  赵光徽万万猜不到,洪俊贤此时已经成了陈顺安的人,生死不由己。

  此刻洪俊贤逮着赵光徽一个劲儿的战术忽悠。

  “我有洪老,如虎添翼,真乃赵某三生有幸!”

  “我有东家,乃遇伯乐,乃洪某之幸!”

  两人执手对视,一副君圣臣贤的鱼水之情。

  ……

  翌日,喂鱼逗鸟,牺牲色相,出门上值。

  “陈爷早!”

  “陈兄来了?”

  刚到苇横街,遇到的水三儿纷纷热情招呼,态度较之前几日更添几分敬畏和亲近。

  显然这群老油条也知晓昨日发生的事情,对于陈顺安这个‘准真意’高手,也默默调高了心底的分量。

  三德子快步凑近,一双眼睛上下扫视,见陈顺安步履平稳、神色如常,才暗暗松了口气,一拳轻捶在他肩上,笑骂道,

  “好你个老陈头,恐怕早就改易成‘冲和武筋体’了,还在这瞒着兄弟们呢?”

  一旁刘刀疤面色黝黑,浑身气血翻涌,几乎溢体而出。

  显然天道酬勤,这段时间修为颇有收获。

  刘刀疤沉默片刻,沉声问:

  “听老陈你受伤了,伤势如何?”

  陈顺安神色如常,跟两人开着玩笑,

  “区区小伤,吐口唾沫就好了,至于这甚劳子武体,陈某可真不知晓啊,也是大姑娘上轿头一回碰到……

  我就说我这身子骨不对劲,好像开窍了,怎么一天比一天轻盈,你们也不信呐……”

  陈顺安语气有些无奈。

  两人闻言,面面相觑,一时语塞。

  似乎,老陈还真说过?

  时间如水过去。

  陈顺安白日里推车送水,经常摸鱼打盹睡觉,晚上便苦练《飞仙劲》、《金蛇缠丝手》。

  一晃已是三日后。

  武清粘杆处已经将那日啯噜会夺尸造成的影响彻底压下,抚恤伤员、梳理内部武者实力、打通种种关节。

  啯噜会夺尸,也让内处那些一流武者们意识到这个草堂班子的巨大漏洞。

  那便是武清粘杆处存在极为典型的裙带关系,划分了无数个‘小帮派’,很难做到上下齐心。

  这也没办法,武清粘杆处出身不正,全凭两江武备讲武堂强行将其建立。

  这弊端也只有徐徐改之。

  这三日,期间也有好消息传来。

  比如“贺启强要闭关突破一流境界了!”

  这一消息,又在一众水三儿中引起不少的轰动,甚至不亚于陈顺安身具‘冲和武筋体’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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