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那些伺机出手的黑影们,宛若收到什么亡命的讯息,立即退去,重新隐入深邃的黑暗中。

  一场无声的硝烟,就此消散。

  三德子、刘刀疤两人面面相觑。

  郑仕成死了?

  今晚发生了什么事?

  “你俩在此戒备,不要乱走,我去去就来。”

  陈顺安当即飞檐走壁,随手抓来几个逃窜的黑影,略作拷打,便得知了自己想知道的消息。

  迷魂湾炸了。

  字面上的炸,

  郑仕成便是铜浇铁打的身子,也被炸成几截,被啯噜会的堂主找到残尸,拼凑一起,分辨身份,确定郑仕成死的不能再死,这才离去。

  听说,现场还死了些有头有脸的人物。

  但大家都密而不发。

  而金蛇商会的船,也置身火海。

  一艘彻底毁了、一艘虽救火及时,却只剩个烧焦的框架、还有一艘囫囵着,倒是并无大碍。

  现在迷魂湾那里,空气中都弥漫着一股浓郁得发臭的‘清香味’。

  河水咕噜咕噜开了锅似的,黑色的膏火在沸腾的水中滚来滚去,往上蒸腾着白色烟雾。

  靠近的好事者、前去救火的民间义士、官府衙役,都闻得晕乎乎的,不知天地为何物。

  有人说,那些都是走私的香妙心清膏。

  江水泛沫,大量鱼虾被毒死,两岸的渔民和靠这江水过日的百姓,恐怕要受苦些时日了。

  而陈顺安听到这些消息,是又喜又惊。

  喜自然不用多说。

  惊嘛……

  金蛇商会,不就是黎府前些日子,变卖家产、真功,各种疏通关系,找漕帮钱龙头一起临时组建的船队吗?

  怎么跟走私香妙心清膏、郑仕成扯到一起?

  陈顺安心底忽然升起一股人事不可捉摸,因果难以推测的惆怅感。

  黎府看来,是被人利用了。

  陈顺安叹了口气。

  “唉,黎老爷看来又该睡不着觉……”

  陈顺安回到炒豆胡同,将消息告知刘刀疤、三德子等人。

  听罢消息,三德子、刘刀疤两人震惊之外,又有些狐疑。

  刚才陈哥刚说完以后没事了,怎么就真没事了?

  陈哥,似乎早有预料?

  三德子、刘刀疤嘀咕两声。

  应当是巧合吧,刚才是宽慰我等。

  是我等想多了。

  ……

  山随平野尽,江入大荒流。

  神威紫雷重归平寂,被拆卸成数截,被重新打包好,安静放于地面。

  一众啯噜会侠客,立于荒野之中,抬起头来。

  这时的光景,月光照得满地烁亮,天上的星明晃晃的,好似将天幕给烫烂。

  众人虽然伤势各异,但都齐齐松了口气,如释重负。

  虽然过程坎坷,频起波折,但总算结束了。

  摸钱手沉声道:“大家伙休整些日子,暂时不要联系,就待在京畿各地,等宫里的回信。银两记得省着花,自己最好找点营生做。”

  摸钱手就像个大家长,苦口婆心。

  义字堂主闷声道,

  “我去扫尾。这些日子冒充我啯噜会身份,招摇过市的杂种们,也该付出代价……摸钱手,再给我两千两,算打探消息的经费。”

  摸钱手顿时急了:“你又要装阔请客!挑些二荤铺、小茶肆就行,少去酒楼!”

  义字堂主眉头一皱,道:“别这么婆婆妈妈,抠抠搜搜……”

  “敢情你不当家,不知柴米油盐贵贱,这钱可是我辛辛苦苦赚来的!”

  两人在这边争论着。

  白满楼咳嗽一声,吐出一口血沫子,看向肖清仇道,

  “你要回县里一趟么?”

  肖清仇脸色惨白,几无人色,点点头道,

  “受人所托,不得不去。”

  白满楼、肖清仇两人,是整个啯噜会中唯二命格跟七杀有关者。

  这才可以驾驭这道仙缘,却也遭受反噬,气血两亏,透支了寿元。

  白满楼乃【七杀驾刃格】。

  杀王刺驾,匹夫之怒,成则贵显,败则凶险。

  肖清仇乃【杀邀食制格】。

  以德降杀,成则文贵,败则反噬。

  两者互补,又互相牵制。

  白满楼道:“不如托人,将他的妻、子送去蜀地,让他一家团聚,也好过天各一方。”

  肖清仇道:“唉,我等已经连累旁人,岂能再逼良为娼,让那无辜孩儿也过上刀尖上舔血的日子。”

  白满楼冷笑:“一入江湖身不由己,你如此妇人之仁,只会害了他们全家。”

  肖清仇叹了口气,道:“就让他们自己做决定吧。这段时间,我便留在武清县,教他武艺,也算偿还恩情了。”

  白满楼不再多说,两人略作收拾,改头换面,易容换装后,便欲离去。

  忽然有人记起了红五爷,开口问道,

  “红五爷呢?”

  “放心吧。我们死了,红五爷都会活得好好的。”

  “行吧,撤!”

  “兄弟们后会有期!”

  “后你大爷,少说些不吉利的话,空了出来喝酒,摸钱手掏钱。”

  “哈哈哈哈!!!”

  聚是一团火,散是满天星。

  一众啯噜会侠客,顿时朝四面八方而去,背影渐渐融入天边的月光中。

  就跟他们来时一样。

  ……

  鞭炮的碎屑铺满大街,几乎没露出半寸地皮。

  李东阳、豆豆、张望月等几个顽童,蹲在巷子口,翻找碎屑,捡着没点燃的鞭炮。

  这时,一道穿着宝蓝夹纱直裰,面色和蔼,大概四五十岁年龄的男子,朝巷口走来。

  引起三德子、刘刀疤等人的警觉。

  陈顺安正坐着,此刻看到来人,不由得眯着眼睛。

  这男子见巷口聚集着不少人,更有两位三流武者、一位二流好手,不由得愣了下,没想到此处居然藏龙卧虎。

  男子朝众人拱了拱手,自报家门,说明来意。

  然后走到李东阳面前,亲昵的摸了摸李东阳的头,笑道,

  “乖,叫肖二叔。”

  说着,男子便取出一封家书和信物,交给李氏。

  李氏喜极而泣。

  李东阳懵懵懂懂,叫了声‘肖二叔’。

  见此,三德子、刘刀疤等人放下戒备,热情的邀着老肖入座喝茶。

  陈顺安偷听了会。

  原来这男子是李东阳爹,南下给人唱戏途中,结交的一位有过命交情的兄弟。

  唤作肖季长,是蜀地人。

  前些日子,肖季长进京粜(tiào)米,将蜀地本土所产的粮米,贩于京都。

  这次会在京都待上数月,等到过冬,就采买些秋梨膏、京八件糕点,运至南方售卖。

  肖季长伏下身子,对李东阳问道,

  “小子,你二叔我来得匆忙,忘了给你带见面礼,你说说,你想要什么礼物?”

  “他二叔,别这么客气!就当自己家里,以后常来!”李氏赶紧拉过李东阳。

  肖季长执拗,追着问。

  李东阳眼珠子一转,突然道,

  “二叔,我想看雷火金鞭!你给我放!”

  肖季长面露迷茫之色,三德子含笑解释一二,老肖这才反应过来,讪讪一笑道,

  “你二叔我哪有这等本领,又不是神仙,哪能凭空变出来?行了,我还有些事,过几日再来。”

  李氏亲自送肖季长到正街。

  老肖朝众人拱了拱手,转身离去。

  只是不知为何,肖季长总觉得那个坐在凉椅上,脸上笑呵呵,姓陈的小老头,看向自己的目光有些诡异。

  直勾勾的,好似把自己看穿了似的。

  “不会也是个藏龙卧虎之辈吧……呵呵,咋可能,是我多想了……”

  肖清仇有些纳闷,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人皮面具。

  而见肖清仇离去,陈顺安这才收回目光,喝了口茶,心底默默感慨道,

  “真是无巧不成书啊。”

  咻~

  砰!!!

  忽然,随着一声悠长的破空声,武清县的夜空被骤然点亮。

  一支唤作‘金盆捞月’的炮仗,拖着赤红尾焰直窜云霄,当空炸开。

  莫说一干娃儿了,便是婉娘这些大人,都看得津津有味,三德子等人更是忍不住走到街上开阔地方。

  此时此刻,上有明月和烟火,近有清风和好友。

  时光正好,发丝幽香。

  陈顺安的头靠在婉娘温软的腹部,分明没有喝酒,却忽然觉得心生醉意,整个人轻飘飘的。

  婉娘被三德子媳妇拉去看漫天烟花,婉娘回头,看了陈顺安一眼。

  陈顺安起身,将烟杆磕熄,笑道,

  “你们先去,我回卧室取烟。”

  ……

  肖清仇闷头走路,穿过熙熙攘攘的人群,很快便看到立在一家唤作‘聚兴斋’铺头前的白满楼。

  白满楼的表情极为奇怪,时而挣扎、时而恍惚、时而嫉恶如仇、时而颓然……

  他就杵在聚兴斋门前,拢在袖子下抓着长剑的手,紧了又松,松了又紧。

  “白小二,咋了?”

  肖清仇皱眉一问,然后顺着白满楼的目光,看向聚兴斋里面。

  聚兴斋门面极大,是前后两进的大院子,当中连着几间房,当做铺头,陈列着些光怪陆离的灯具。

  有一面大影壁墙,遮挡住外人的目光,但依稀能看到后院里,有一间间偏房,摆着大通铺或者小炕。

  铺上或者炕上,铺满了芦席,还有各种保暖的绒毯,毯上放着烟盘子。

  太谷灯明晃晃的燃烧着。

  一具具宛若蛆虫的行尸走肉,躺在铺上、炕上……

  吞云吐雾,面容陶醉,不知天地为何物。

  “老肖,要杀了他们吗?”

  白满楼迷茫回头,看向肖清仇。

  白满楼的声音,似哭似笑。

  “但,怎么杀得完?杀得尽?”

  肖清仇隐隐听到什么清脆的破碎声。

  白满楼浑身气机紊乱,实力忽涨忽落。

  那是信念被击碎后,道心崩塌,再也支撑不起精气神的征兆。

  肖清仇面色焦急,道,

  “痴儿!杀人只是手段,不是目的!掀翻天地重扶起,戳破苍穹再补完,杀了一人,便震慑百人,杀了郑仕成,其余的贪官奸商想染指膏火,就得掂量掂量!

  蚀髓之药芙蓉膏火,现在沦成寻常的香妙心清膏,不就是最大的证明?!”

  白满楼神情正挣扎间。

  咻~

  砰砰砰!!!

  忽有一道格外绚烂的烟花当空炸开。

  千点金星,万道紫芒。

  宛若银蛇乱空,又似大日高升,映得武清县满县灯火黯然失色。

  “呀!雷火金鞭,娘,放雷火金鞭了!”

  “怪耶,老庙祝不是说,今年硝石火药不够,放不了雷火金鞭吗?”

  “不对啊,这雷火金鞭怎么跟往年的有点不一样,似乎更大、更好看些?改良了?”

  街上的百姓们议论纷纷,都抬头望天,瞳孔中倒影着天空的火树银花。

  白满楼怔怔看着那雷火金鞭,不知为何,似有浩浩荡荡,涤荡邪念杂思的紫雷,在耳边炸响。

  他的精神陡然振作几分。

  眼底迷茫渐扫。

  “杀生为护生,斩业非斩人。白某之道,在于剑中,在于挥剑,至于结果……”

  白满楼摩挲着手中长剑,似有所悟。

  而那接近崩坏的道心,总算渐稳。

  片刻后,白满楼和松了一口的肖清仇,大步离去,很快便消失了踪影。

  只是临走前,肖清仇回头,看了眼天空那渐渐熄灭,被其余烟花覆盖的雷火金鞭,有些纳闷。

  “还真放雷火金鞭了?只是这爆炸的模样,怎么有些像神威紫雷炮?罢了,或许是有神灵护佑,也算满足了李东阳那孩子的愿望。

  唔,也是许多人的愿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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