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朝,在压抑到极致的气氛中结束了。

  等着百官们如蒙大赦,以一种近乎逃离的姿态鱼贯而出之后,朱由检再次回到了丹陛边缘,俯视着下方那空无一人的大殿。

  金色的阳光从殿门外斜射进来,在光滑如镜的金砖上拉出了一道道长长的光影,将大殿分割成无数个明暗相间的区域。

  朱由检就站在这光明与黑暗的交界线上,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这个天下,就像这间屋子。”

  他忽然开口,像是在自言自语,又像是在对身后的某个人说话。

  “看起来金碧辉煌,规规矩矩,但阳光照不到的地方,却藏着太多的污垢和蛀虫。”

  王承恩躬着身子,站在他身后三步远的地方,连呼吸都放轻了,他知道皇帝此刻不需要任何人的回答。

  朱由检的目光穿过大殿,望向了紫禁城外的天空。

  “他们以为朕只是想擦亮这地板,让他们看起来干净一些。”

  他笑带着些许嘲讽,也带着些许自信。

  “他们错了。”

  “朕,是要把这整座屋子都拆了,一根根木头一块块砖石,都拿出来放在太阳底下好好地晒一晒!”

  “然后,再按照朕的意思重新盖起来。”

  这番话说得平淡,却蕴含着一种足以让整个帝国都为之颤抖的意志。

  这才是朱由检真正的目的。

  不是改良,不是修补。

  是……重塑!

  王承恩的心狠狠地跳了一下。

  他跟随眼前这位爷从信王府到紫禁城,自以为很了解这位主子的隐忍与果决。

  但直到此刻,他才发现自己看到的或许只是冰山一角。

  这位年轻的皇帝,其内心的宏大与疯狂,远超所有人的想象!

  “走吧。”

  朱由检收回目光,转身向后殿走去。

  “去乾清宫。朕的两位好臣子,应该已经等急了。”

  ……

  乾清宫,西暖阁。

  这里是皇帝日常处理政务的地方,此刻却显得有些不同寻常。

  所有的宫女太监都被屏退到了殿外百步,只有王承恩一人如同影子般侍立在皇帝身侧。

  暖阁内燃着上好的龙涎香,烟气袅袅,却驱不散空气中那股紧张到近乎凝滞的气氛。

  地上跪着两个人。

  一个是西厂提督,周全。

  另一个是锦衣卫指挥使,田尔耕。

  都是被朱由检委以重任的人。

  一个掌管着大明最令人闻风丧胆的特务机构,一个手握着皇帝赋予可以监察百官乃至锦衣卫的无上权力。

  他们是皇帝悬在整个官僚集团头顶上两柄最锋利的剑。

  但此时此刻,这两柄剑却跪在地上连头都不敢抬。

  朱由检没有让他们起来,也没有跟他们说一句话,他就坐在书案后不紧不慢地翻阅着奏折,偶尔提笔写下几个朱批。

  他仿佛已经忘记了他们的存在。

  然而田尔耕和周全却知道,皇帝不是忘了,而是要他们两人时刻记着——

  无论你们在外面有多大的威风,无论你们能让多少王公大臣闻风丧胆,在朕的面前,你们永远只是一把没有个人意志的刀。你们的权力是朕给的,朕能给,也随时能收回来!

  汗水从田尔耕的额头渗出,顺着他那张饱经风霜的脸颊滑落下来,滴在他面前的地毯上,洇开一小片深色的痕迹。

  他自认为心志坚毅,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

  但在这位年轻的君王面前,他却感觉自己像一个赤身裸体的孩童,所有的心思所有的城府,都被那双平静的眼睛看得一清二楚。

  终于,朱由检放下了手中的朱笔。

  他端起手边的茶盏,轻轻地用杯盖拂去茶汤表面的浮沫,优雅而从容。

  “起来吧。”

  他淡淡地说道。

  “谢陛下!”

  田尔耕和周全如蒙大赦,声音都带着一丝沙哑,颤颤巍巍地站了起来,但腰依旧躬着,不敢直视龙颜。

  朱由检盯着自己手中的茶盏,缓缓开口。

  “田尔耕。”

  “臣在!”田尔耕的心猛地一紧。

  “晋商案,你办得不错。”朱由检说道,“快,准,狠。没有给那些人留下任何串联反扑的机会,朕很满意。”

  田尔耕闻言,心中一松,刚想开口谢恩,却听皇帝的话锋一转。

  “但是……”

  这两个字像两根冰锥,瞬间刺入田尔耕的胸口。

  朱由检抬起眼皮,第一次正眼看向他,那眼神,平静如水,却又深不见底。

  “你只做对了一半。”

  田尔耕的冷汗瞬间又冒了出来,他连忙跪下:“臣愚钝,请陛下示下!”

  朱由检没有理会他的动作,继续说道:“锦衣卫是朕的刀,这一点你做得很好,朕让你砍谁你就砍谁,指哪打哪,毫不含糊。”

  “可朕的刀,不能只会砍人。”

  朱由检将茶盏轻轻地放在了桌上,发出一声清脆的声响。

  “它还必须是朕的眼睛,和耳朵!”

  “朕要它,能看到所有人都看不到的地方,能听到所有人都听不到的声音。”

  “你,明白吗?”

  田尔耕跪在地上,身体微微颤抖。

  皇帝这是在敲打他,敲打他在这些日子里,只扮演好了刽子手的角色,而没有提供足够多的,深层次的情报!

  皇帝要的不只是一把听话的刀。

  他要的是一个能为他洞察全局的情报网络的核心!

  “臣……臣明白了!”田尔耕的声音带着一丝羞愧和后怕,“臣日后定当竭尽所能,为陛下查清天下之事,不敢有丝毫懈怠!”

  朱由检不置可否,目光转向了另一边,一直沉默不语的周全。

  “周全。”

  “臣在。”周全的声音比田尔耕要柔和一些,但同样充满了敬畏。

  “西厂,朕为何要重开?”朱由检问道。

  周全立刻回答:“为陛下分忧,监察内外,肃清奸佞!”

  “说得好。”朱由检点了点头,“监察内外。这个‘内’,指的不仅仅是文武百官,也包括……”

  他的声音微微一顿,目光若有若无地瞥了一眼跪在地上的田尔耕,但话却一偏...

  “……包括紫禁城。”

  轰!

  田尔耕的脑子里,像是炸开了一个响雷,他瞬间明白了皇帝将他们二人同时召见,又同时敲打的深意。

  制衡!

  这是帝王心术中最基本,也是最重要的一环!

  皇帝不信任任何人。

  他用锦衣卫来监视百官,再用西厂来监视锦衣卫。

  这两大特务机构,就像他手中的两条猎犬,既要让他们凶狠地去撕咬敌人,又要让他们彼此牵制。

  “臣明白!”周全立刻跪了下来,与田尔耕并排,“西厂上下皆是陛下家臣,定当为陛下看好门户,绝不让任何宵小蒙蔽圣听!”

  看着跪在自己面前大明最让人恐惧的两个特务头子,朱由检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满意的神色。

  他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他要让他们永远对他保持着最深的敬畏,永远在猜度和揣摩他的心思,永远不敢有丝毫的懈怠和异心!

  “都起来吧。”

  他挥了挥手,语气缓和了一些。

  “朕知道,你们都是聪明人,聪明人,就该做聪明事。”

  他站起身,走到挂在墙上的《大明舆地图》前。

  “朕今日叫你们来,不是为了敲打你们,而是要交给你们一件真正的大事。”

  他的手指点在了地图的中心——京师。

  “第一,京城。”

  朱由检的声音,变得低沉而有力。

  “六部九卿,科道言官,他们的每一次宴请,每一次密会,每一次串联,朕都要知道。他们说了什么,见了什么人,想做什么事,你们要给朕整理成最详尽的文牍,每日一报。”

  “朕要让他们在朕的面前,再也没有任何秘密可言。”

  田尔耕和周全的心都是一凛,这是要将整个京城官场,都置于一种前所未有透明的监控之下!

  朱由检的手指缓缓向北移动,点在了山海关、大同、宣府等一连串的九边重镇之上。

  “第二,边镇。”

  “那些总兵、副将,他们手握重兵,名为国之柱石,实则多为军阀。他们与谁通信,与谁交易,有没有喝兵血,有没有养寇自重,有没有……和关外的那些人,眉来眼去。”

  “这些朕也要知道。”

  “朕的军队只能有一个主人。那就是朕!”

  最后,他的手指划过漫长的运河一路向南,最终重重地点在了那片富庶得流油的土地上。

  “第三,江南。”

  朱由检的语气,变得格外冰冷。

  “尤其是松江、苏州、扬州这几个地方。那些自诩清流,以东林为首的大士绅,大盐商,他们控制着帝国的钱袋子,也控制着天下的舆论。”

  “他们现在一定在背后骂朕,在商量着怎么给朕来一刀,亦或者是把朕推下水!”

  “去查。”

  “查他们的田产,查他们的商号,查他们的税赋,查他们和地方官府的勾结。”

  “朕暂时不动他们。但朕要知道他们的根到底扎得有多深。朕要知道,当朕要动刀子的时候,该从哪里下刀才最准,最狠!”

  京城,边镇,江南。

  这三个方向,如三把尖刀精准地刺向了整个大明文官集团和地方豪强的三大命脉:权力中枢、军事力量和经济基础!

  田尔耕和周全听得心惊肉跳。

  他们觉得自己就是个傻子,每次都后知后觉!

  而这一次又终于明白了,晋商案不过是一道开胃小菜!

  皇帝真正的盛宴,现在才刚刚开始准备。

  而他们就是为这场盛宴准备食材的庖丁!

  朱由检转过身,重新看向他们,眼中闪烁着一种令人心悸的光芒。

  “你们,直接对朕负责。”

  “朕给你们权力,给你们金钱,给你们朕毫无保留的信任。”

  “朕只要一个结果。”

  “朕要这大明天下,在朕的眼中,再无黑暗的角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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