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鄢懋卿、沈坤、高拱和严世蕃之外,没有人知道这间房里后来发生了什么。

  唯一可以确定的就是。

  等几人再从这间房里出来,率领英雄营重新开拔赶赴大同府城的时候。

  鄢懋卿已经恢复如常,整个人神采奕奕。

  而沈坤、高拱和严世蕃则都是一副被玩坏了的神态,甚至挺长时间没有勇气直视鄢懋卿的眼睛。

  那是一种堪称终极的精神折磨,在这种男尊女卑、女德盛行的封建时代,沈坤、高拱和严世蕃这样的一家之主谁都未曾有过如此糟糕的体验,绝对不想再体验一次……

  那个名叫次仲太的“大人物”,也被英雄营带在了路上。

  鄢懋卿恢复如常,便也终于有了亲自审问的兴致,甚至赶路的同时,还将其“请”上了自己的马车。

  “你应该会鞑靼人的语言吧?”

  望着捆成粽子的次仲太,鄢懋卿开口就问了一个很是突然的问题。

  “呃……老爷怎会知道?”

  次仲太已被拷打的遍体鳞伤,面色惨白,闻言却还是疑惑的抬起头来。

  自打被活捉之后,又亲眼见到英雄营当场射杀应县县令,次仲太已经对现实有了一个充分的认识。

  因此在严世蕃对他严刑拷打之前,他便已经接受了现实,当即将自己知道的与此有关的事情和盘托出。

  怎知那个独目胖子死活不满意,定要对他严刑拷打,甚至还祭出了只听描述便令人头皮发麻的水滴刑,却又不问什么新的问题,只一个劲的逼他说。

  他该说的已经都说了,还能说出什么来?

  就算那个独眼胖子想让他诬陷什么人,那也得给他指个方向不是?

  难道就让他硬猜,折磨到猜出来为止?

  比起那个独目胖子来,还是这位年轻老爷有水平,一开口就听得出来。

  毕竟他会鞑靼人语言的事情,除了相熟的几个人之外,还真没什么外人知道,只是不知这位素昧蒙面的年轻老爷是怎么得知的?

  他应该就是平推了太原府,将身负“拆天补地,斗转星移,善观天象,无事不成”之能的老掌柜张寅都给抓了的鄢懋卿吧?

  看来此人果然不是一般人呢……

  “是我在问你。”

  鄢懋卿戳了戳次仲太肩膀上被严世蕃拷打出来的伤口。

  “嘶——回老爷的话,小人的确懂得一些鞑靼人的语言,都是这些年偷偷出关私卖鞑靼人布匹与铁器时学来的。”

  次仲太疼的龇牙咧嘴,当即老老实实交代。

  呦呵!

  一开口就又多了一项死罪。

  哪怕此前与鞑靼人开放马市的时候,贩卖铁器亦是资敌的死罪,就更不要说走私铁器了。

  鄢懋卿接着又问:

  “你出关私卖鞑靼人布匹与铁器,都是受什么人指使?”

  “有时是小人的师父,有时是山西的豪强商贾,有时也有卫所的将领,总之什么人都有,只要有钱挣,什么人都能指使小人,无非是混口饭吃。”

  次仲太立刻又口沫横飞的道,

  “私卖的东西也不光是布匹和铁器,有时还有新到大同的兵器和甲胄,有时则是相关卫所边防的图纸,或是在鞑靼人与边将之间互传信件。”

  “除了这些死物,鞑靼人有时也买两脚羊回去当奴隶。”

  “男女老少,除了不要老的,剩下的他们都要。”

  “这是咱们白莲教常卖的东西,教众将子女交给我师父,我师父转手就让我偷偷绑出关去换成了银子,那些人还以为子女都跟着我师父享福哩。”

  好嘛。

  一晃神的又多了好几项死罪。

  而且一项比一项严重,有些甚至还是够得上诛族的叛国大罪。

  也不知道这个家伙是真不懂还是假不懂,就这么大大方方的说出来了。

  你说严世蕃刚才拷打他干啥,这么健谈还这么实诚的人,只要你敢问他就敢说,真有拷打的必要么?

  鄢懋卿微微颔首,终于问出了自己此刻最为在意的问题:

  “我再来问你,这些指使你走私的人中,可有代王府的人?”

  “代王府?”

  次仲太闻言怔了一下,随后嗤鼻笑了起来,

  “代王府那干瓜怂哪有门路挣这种银子,他们要是有这个门路,还用苦巴巴的守着那一亩三分地,甘愿为了一点点旁人牙缝里挤出来的一口吃的,就任由旁人挂个名充当给人免除田地税赋的由头?”

  “他们这王爷当的呀,我看着都憋屈。”

  “要权没权,要兵没兵,既不能当官,又不能和当官的联姻,经商也不行,务农也不行,挣钱的营生统统都不让干。”

  “就指望那点俸禄和赏赐吧,如今朝廷一年就有半年欠俸,还动不动就削减,已经快指望不上了。”

  “你说他们这家大业大的,动不动就揭不开锅,日子还能怎么往下过,活人都快被尿给憋死喽。”

  “幸好我没生在这王爷家里头,否则我肯定学那些卫所军,趁着年轻力壮的时候赶紧脱籍逃走,这一点奔头都没有的日子谁愿意过谁过去,我是过不下去。”

  “……”

  听到这番话,鄢懋卿的心脏随之沉了下去。

  他开始对自己此前的想法产生了怀疑,不确定逼反代王一脉还是否可行,又或者还该不该对代王一脉开刀。

  如果代王一脉果真在大同混的如此凄惨的话,这都得算作是这个时代的眼泪了……

  他倒也对明朝宗室的发展进程有一些粗略的了解。

  据说随着明朝中后期宗室人口暴涨,导致朝廷财政不堪重负,部分时期宗禄的确出现了比较严重的拖欠和削减,一些低阶宗室随之便陷入了贫困状态。

  而在这种状态下,宗室也依旧被禁止从事“四民之业”营生,最后只能在圈养中困死穷死,许多人处境还不如普通百姓……

  说起来,嘉靖这一朝。

  貌似朝廷财政一直就很不给力,在职官员的俸禄之类的刚性支出都不断拖欠,宗室俸禄自然更容易拖欠。

  在这个前提下,再去分析代王一脉的叛乱案的话。

  貌似当时发动叛乱的也只有一个人,便是代王这一脉的和川奉国将军朱允灼。

  起因好像就是朱允灼因为朝廷欠俸,率人抢劫大同知府财物,最终被罚剥夺俸禄,朱允灼因此怨恨代王朱允耀不为解,也对朝廷怀恨在心,于是勾结白莲教,私通鞑靼人,意图叛国造反。

  “朱允灼因此怨恨代王朱允耀不为解”,这意思是说此事本来可以解释,情有可原?

  鄢懋卿也不好说。

  毕竟这是未来才会发生的事情,而他对此事的了解,也只有史书中那极为粗略的了解。

  他不同情谁,而且信奉“享了不该享的福,就该受不该受的苦”的因果论。

  但如果这件谋反案是这么回事,而次仲太所描述的代王一脉如今也是这么个处境的话,他的计划恐怕便又实施不下去了。

  因为代王一脉如今与白莲教,与那些官员、豪强和商贾几乎没有同流合污的可能,就算他再怎么操作,代王一脉也绝不可能因为与其无关的事情造反吧?

  他忽然又想起了太原府的晋王。

  前些日子他在太原府闹出了那么大的动静,晋王府也始终没有任何动静。

  而且不论是白莲教,还是那些官员、豪强和商贾,也始终没有任何一方牵扯到了晋王,会不会也是这个原因?

  毕竟此刻次仲太表现出来的轻视与嘲弄显然不是演的,一看就是发自内心。

  倘若如此……

  不行!

  鄢懋卿握紧了拳头,如果连代王一脉也牵扯不上的话,那他这回出来就真的全都是功劳了。

  尤其如果大同的官员也像太原一样,在他还没出手的情况下就倒下,让朱厚熜觉得他的枪法无比精准的话,今后一定会被越套越死,他还如何脱身?

  另外。

  现在他还不知道远在京城的朱厚熜打算对太原府的事作何反应。

  如果朱厚熜还在京城下诏,大力配合他这次行动的话……

  鄢懋卿简直不敢再想下去。

  因为现在大同的情况本来就偏向于他,那里有郭勋那个巡抚,有那个大明的“飞将军”周尚文出任总兵官,还有一个削尖了脑袋抢着立功、只为尽快回京起复的严嵩。

  有了他在太原打开的良好局面。

  即使他不去大同,只要朱厚熜下了死命令,郭勋、周尚文和严嵩也定能让他此行“无功而返”!

  “不行不行不行,我不能如此轻易的认命!”

  鄢懋卿不由握紧了拳头,眼中闪烁着不甘的光芒,以至于血丝都逐渐布满了眼白。

  汉朝的大司马大将军霍光说过:“兵不虚出!”

  鞑靼人之前也说过:“开弓不能空放,否则既伤弓,又伤人!”

  鄢懋卿脑细胞飞快运转,一个又一个的念头从脑中掠过,不断搜寻着行之有效的办法。

  半晌之后。

  “叮!”

  一道灵光终于在鄢懋卿脑中闪现。

  “对对对,或许还可以这么办!”

  鄢懋卿当着次仲太的面,神经质一般的自言自语着,随后快速取出墨宝与纸张,在上面奋笔疾书:

  【严知县:

  你儿子在我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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