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武五年,六月初,南征大军各项事务正有条不紊的进行着。

  在赵宗晖的咬牙推动下,五服外的宗室子弟已收拾妥当,纷纷准备离开京城。

  不过为方便管理,他们的处处仅限于开封府附近。

  另又设立两处外宗正司,专门管理五服外地方宗室事务。

  且宗室不能越过大宗正司,擅自入内向官家面请诉求,否则宗正司上下官员罚俸半年。

  宗室子弟在汴京城内作威作福多年,不少百姓对此都支持不已。

  以樊楼为首的几大酒楼的掌柜和账房先生则忙于清算账目,向即将离京宗室们讨要这些年欠下的酒钱。

  皇宫,福宁殿,檀香袅袅。

  赵晗手持赵宗晖送来的五服内宗室名册。

  如今居住在睦亲宅,可得俸禄的宗室还剩七百余人,加上他们的妻儿与未出嫁女儿的人数共为两千余人。

  人数虽不算多,可即便削减完用度,对国库来说,亦是一笔不小的开支。

  明兰静立在侧,轻摇团扇,眉眼舒展,自打卫小娘痊愈后,她心情大好。

  片刻后,赵晗扭头看向庆云,沉声道:“告诉赵宗晖,外宗正司的官员,不必找再宗姓官员任命。”

  以往宗正司的官员皆由宗姓,即姓赵的官员担任。

  “奴婢明白。”庆云应声后,眉头微蹙,小心翼翼抬眼。

  “奴婢斗胆一问,找异性官员,会不会引起宗室非议,此事是否需要再斟酌一二?”

  明兰闻言,笑眯眯道:“族中事务全由同宗打理,难免会有亲亲相隐的事情出现。”

  “宗室子弟身份特殊,有些往日在京中骄纵惯了,这下离开京城,一时间只怕越发无所顾忌。”

  “还让宗姓官员管着,轻则碍于同宗情面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重则被裹挟着纵容其行事,地方上的百姓又该向谁诉苦?”

  “外宗正司管的是五服外宗室,本就该跳出宗亲圈子。”

  “找异姓官人担任,一则能凭法度办事,二则也能让地方百姓看到朝廷管束宗室的决心。”

  “官家,臣妾说的可对?”明兰眉眼弯弯,满眼期待的看向赵晗。

  赵晗握着她的手,笑道:“明儿说的不错,非议自然会有,但规矩本就该应时而改。”

  “奴婢方才愚钝,未能领会官家深意,奴婢这就去传旨。”庆云躬身一礼,得赵晗应允后,迈步离开福宁殿。

  临近午时,明兰带上小桃和丹橘二人亲自下厨。

  不多时,几名宫人在内殿设好桌椅,轻手轻脚的布菜。

  赵晗端坐在软凳上,目光落向桌案。

  只见依次摆放着炙羊肉、鱼羹、葱香鲫鱼脯、白灼芥蓝、油炸麻花果子……

  几样菜肴荤素相搭,热气裹着香气袅袅升起,光是看着就让人胃口大开。

  明兰接过小桃递来的手帕,轻轻擦去额间的汗珠,抿唇笑道:“前几日顾侯夫人进宫,提起用臣妾给的法子做鱼羹。”

  “她家昌哥儿和娴姐儿都特别喜欢,连吃好几日。”

  “臣妾就又教了她几样菜式,没想到顾侯夫人对吃食也颇有研究。”

  赵晗手持银筷,夹起碟中脆嫩的芥蓝,幽幽道:“难怪顾侯夫人每次进宫拜见完华兰就直奔你的寝殿,原来在讨论这些。”

  “对啊,顾侯夫人的性子极好,臣妾与她很是投缘。”明兰灿然一笑,眉眼弯弯。

  不管在盛家还是在皇宫,比起胭脂水粉,她都更喜欢研究吃食,恰好袁文缨也是如此。

  邵氏带着娴姐儿一直安分守己,袁文缨品性端方温婉,眼下更是拿娴姐儿当自己亲生女儿一般看待。

  用完午膳,赵晗斜倚在软榻上歇息。

  明兰端坐在一旁,左手扶着茶碗,右手持茶筅,指尖微挑,慢悠悠的在碗中拨弄着。

  时不时蹙起柳眉,不满意的摇摇头,对于点茶,她学的并不精通。

  盛家四位姑娘中,在风雅之事上面,墨兰算是最出众的,论起天分,就连华兰也比不过她。

  “传宋引章来。”赵晗扭头看向侍立在屏风后头的内侍。

  明兰眼前一亮,搁下茶碗,伸长脖子,轻声问道:“可是那位从钱塘来,琵琶弹奏极好的姑娘?”

  “正是,这会儿无事,让她来弹两曲解解闷。”

  “太好了,刚好臣妾也能跟着听听这妙音。”明兰说罢,不由得面露期待,双手托腮趴在案几上,明媚中带着几分娇憨。

  不多时,在内侍的引领下,宋引章怀抱琵琶,迈步前来。

  只见她身着妃色齐胸襦裙,露出一截纤细白皙的脖子,脸上薄施一层粉黛,眼神中带着几分懵懂与拘谨。

  行至内殿,恭谨行礼道:“奴婢拜见官家,昭容娘娘。”

  赵晗轻轻扫她一眼,“不必多礼,赐座。”

  “今日召你前来,不过是想听听你的琵琶,无需拘谨。”

  “奴婢遵命。”宋引章唇角上扬,余光忍不住打量了明兰一眼,这是她第一次见后宫的嫔妃。

  “奴婢在钱塘时,最常弹奏的便是《明妃曲》。”

  “曲调虽不算热闹,却也清雅,官家和娘娘若不嫌弃,可愿一听?”说话间,宋引章手指轻轻搭在琵琶弦上。

  赵晗点了点头,“就这曲吧。”

  不多时,悦耳的琵琶音从宋引章手中流淌而出,站在一侧的丹橘不自觉眯起眼睛。

  就连对乐理一窍不通的小桃,也觉得这声音入耳极舒服,睁圆眼睛望向宋引章,嘴角带着傻笑。

  一曲毕后。

  明兰收回思绪,忍不住称赞道:“曲好听,人也堪称绝色。”

  “娘娘夸曲子便可,若是夸人……奴婢可但不得绝色二字。”

  明兰莞尔一笑,“怎会?你自江南来,身上带着水乡女子独有的灵秀婉约,一看就让人挪不开眼。”

  宋引章微垂着眼帘,面颊隐约透着一抹羞红,小声道:“奴婢可算不得灵秀婉约。”

  “若娘娘见到奴婢的盼儿姐,定会觉得她才是真正的绝色美人。”

  “不仅生得极好看,还懂诗书,会打理铺子,行事干脆利落,茶百戏整个钱塘无人能及,可比奴婢强太多了。”

  “奴婢除了琵琶之外,什么都不会。”

  此话一出,明兰眉梢微挑,对她口中这位盼儿姐,不免有些好奇。

  宋引章眼眶却忍不住泛红。

  自打姐姐离世,赵盼儿对她处处加以照料,无微不至,如亲姐姐一般。

  离开乐营时,她还不曾登台演奏,赵盼儿担心她受欺负,每日只知道练琵琶,隔三差五就送些衣物吃食过来。

  二人如今相隔千里,连捎封信都要等上多日,对赵盼儿依赖惯了宋引章,心里不免涌起一抹酸楚。

  明兰见状,示意她上前说话,挽起她的手,轻声道:“你这位盼儿姐也是乐营中人?”

  宋引章抿了抿唇,低头道:“官家登基大赦天下,盼儿姐已脱籍放良,在钱塘经营茶坊为生。”

  “原来如此。”

  赵晗端起杯盏,慢悠悠的呷了口茶,“她那茶坊生意如何?”

  “回官家话,茶坊的位置虽偏僻些,但胜在安静清雅,茶品精细,已是美名远扬,不少读书雅客都慕名而来,很是红火。”

  “原先奴婢想让她一道来,可她本钱不够在京城安身立命,奴婢给她的银子偏又不愿收下。”

  宋引章说话间,眼睫轻颤,担心殿前失仪,强忍着不敢流泪。

  赵晗摸了摸下巴,开口道:“既如此,你修书一封告诉她,朕对她的茶技颇为好奇。”

  “若愿意来京城,朕可许她在京中择一处好地开办茶坊,所需本钱与铺面事宜,也无需她费心。”

  此话一出,宋引章怔怔站在原处,目瞪口呆的看向赵晗。

  明兰眸光轻动,笑着扯了扯她的袖子,“愣着做什么,还不快谢恩?”

  宋引章这才回过神来,当即屈膝行礼道:“奴婢谢官家恩赏,奴婢回头就写信告诉盼儿姐!”

  “平身吧,若她没你说的那般出众,朕可要治你一个夸饰之罪,绝不轻饶。”

  “奴婢……”宋引章心头一紧,眼下满是惊恐,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回应。

  明兰呵呵直笑,“别怕,官家和你说笑呢。”

  与此同时,钱塘。

  清风拂面,绿柳低垂,赵盼儿和孙三娘正在河边浣洗衣物。

  一名路过的街坊看见她们后,开口问道:“三娘,你怎么在这里?你家子方过继给别人做嗣子都不回家看看的吗?”

  “什么?过继?他过继给谁?”孙三娘丢下衣裳,扭过头一脸懵的看着她。

  “过继给你家远房妯娌陶氏,你难道不知道?这会儿都在祠堂告祭列祖列宗呢。”

  孙三娘眉头紧锁,站起身,深吸一口气道:“不行,盼儿我得回去看看。”

  “这么大的事情傅新贵居然敢背着我!”

  赵盼儿知晓此事非同小可,忙将二人洗一半的衣裳收好,“我和你一起去,免得他们人多势众欺负你。”

  “好!”

  二人相视一眼,马不停蹄前往傅家祠堂,这会儿傅家宗族耆老们刚刚读完过继文书。

  只见孙三娘满脸怒火,高声道:“陶氏,你死去的丈夫傅新财和我家隔了好几房,咱们也两个素无瓜葛!”

  “天底下更没有把独养儿子过继给别人的道理,你安的什么心?!”

  陶氏见她气势汹汹,看傅新贵一眼后,忙退至一旁。

  傅新贵指着孙三娘,冷哼一声。

  “子方是我的儿子,过不过继我说了算,你个妇人跑来指手画脚干什么。”

  “是啊,三娘,咱们妯娌一场,你总不能眼睁睁看我家中偌大基业无人继承吧。”

  “以后我会拿子方当亲儿子的,你放心,我绝对不会亏待他。”陶氏低垂着眼帘,轻声说着。

  “呸!”孙三娘气的浑身发抖,“子方只有我一个亲娘,要嗣子你自己找别人去,别打我儿子的主意!”

  傅新贵见状,忙拦住她的去路。

  过继傅子方,不仅是相中陶氏手中的家产,更何况他已经和陶氏暗中相好半年之久,早就想把孙三娘打发走。

  “三娘,这件事情已经说定,在场的族老们都是见证,容不得你在这里放肆。”

  “赶快回去,再胡闹,当心我把你给休了!”

  孙三娘微张着嘴巴,“你……你还要休我!”

  “没错,你嫉妒心重,性子蛮横,半点不懂得敬顺夫主,今天还敢来祠堂胡闹,我早就想把你给休了!”

  孙三娘愈发难以置信的看着傅新贵,余光恰好从他袖口扫过,“你袖口那处破损谁帮你缝好的?”

  “我一直在盼儿的茶坊里忙着,原想等过几日得空,再帮你缝补这几件旧衣裳。”

  “看来不等我动手,倒有人替你上心了!”

  傅新贵眼神一闪,连忙将手往身后藏了藏,陶氏也不禁面露心虚。

  孙三娘看着她们,冷笑一声。

  “好啊,看来你们两个早就勾搭到一起去了,今日是说定要把我儿子抢走!”

  “一件衣裳谁缝不一样,你别血口喷人!”傅新贵气急之下,直接扯着傅子方问道:“你自己说,愿不愿意认你陶氏婶婶当娘?”

  孙三娘一心想傅子方用功读书,将来入朝为官,光宗耀祖,为自己请封诰命,凤冠霞帔。

  因此对他管教的尤为严格,傅子方八九岁的年纪,正是贪玩时候,偏陶氏对他亲厚有加,动不动塞银子过来。

  今日来祠堂前,傅新贵又对他好一番洗脑。

  傅子方犹豫一番后,开口道:“我愿意认陶婶婶当娘,你只知道打我骂我,她对我可比你好多了!”

  孙三娘顿时面如死灰,一个踉跄险些摔倒在地。

  赵盼儿实在看不下去,上前道:“你娘难产两日才把你生下来,她给了你什么恩惠,你竟这么说?”

  “我不管,我就不要她当我娘!”

  陶氏眼珠子滴溜一转,开始哭诉孙三娘诬陷自己清白。

  自己给傅新贵缝补衣裳不过顺手之劳,且都是当着傅子方的面,二人清清白白。

  加之,今日在场的族老们全都被傅新贵收买,直接坐实孙三娘嫉妒、蛮横、中伤妯娌、不敬夫主。

  “连孩子都这般厌恶你,今日恰好族老们和文书先生都在,我要以七出之条,休妻!”

  赵盼儿扶着孙三娘,挺直脊背道:“三娘给人杀猪两年攒下一贯钱,给你拿去做生意,才有你傅家今日。”

  “三不去其一,前贫贱后富贵,其二,有所娶无所归,三娘娘家已经空无一人,按律,强行休妻者,当杖一百,追还合。”

  “你……我傅家的事情,哪轮得到你指手画脚!”傅新贵和陶氏相视一眼,不免有些着急。

  孙三娘抬手擦了一把眼泪,冷冷看着他们,“你想休我,不可能,和离吧。”

  “好,和离就和离!”傅新贵脱口而出,只要能把孙三娘踢开,什么办法都行。

  一连八九日后,赵氏茶坊内。

  赵盼儿已经收到宋引章遣人快马加鞭递来的书信。

  有赵晗金口玉言在,赵盼儿当即开始清点手中的银两,打算带上孙三娘一道前往京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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