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大官人!”李皂隶舔了舔干涩的嘴唇:“压在太爷大堂上的那些关于张大户的状纸中,尤有这桩‘绸缎案’水太深!苦主告张大户的,可不只是以次充好这等面上事儿!这张大户,他…他那铺子,简直是人间阿鼻地狱!”

  他咽了口唾沫,声音更低,带着几分悚然:“告状的苦主,是个外乡来的穷汉,带着他两个妹子,都是年方二八,模样还算周正,年初家乡遭了灾,活不下去了,被人牙子哄骗,说是清河县张大户的绸缎铺招‘织娘’,管吃管住还给工钱。”

  “兄妹俩信了,签了文书,两个妹子就进了那铺子的后坊工场,没日没夜赶工不说……后来....后来就意外都死了...”

  李皂隶将这‘意外都死了’五个字说得轻描淡写,西门大官人听着,自然知道不是这么简单。

  就连月娘都听明白,捏着佛珠闭眼:“阿弥陀佛.....这些人难道就不怕因果,下阿鼻地狱么?”

  “地狱?因果?”西门大官人摇头冷笑:“我闻那西天佛祖,也不过要黄金铺地。阴司十殿,也要些楮镪营求。按这说法,只消尽这家私广为善事,纵使强了嫦娥,和奸了织女,拐了许飞琼,盗了王母女,也不减泼天富贵,更何况如此这般。”

  月娘不敢说话,又说了声:“阿弥陀佛....”

  李皂隶陪笑:“官人说的是,因果可吓不住那些犯人,还得是衙门酷刑.....呵....这女人的死和张大户这绸缎铺自然脱不了干系...”

  “……铁证如山啊大官人!这案子,如今是板上钉钉的人命官司!苦主状子上写得血泪斑斑,正压在太爷的大堂案桌上,那吃人的绸缎铺已然查封!”

  西门大官人终于知道第二个正题是什么。

  补偿以及销赃。

  这李县尊前翻得罪了自己,又有求自己,必然要拿出东西来补偿。

  可却没想到,张大户前脚死,李县尊后脚就不留一丝情面,马上查封了张大户的绸缎铺。

  这张大户的绸缎铺可是清河县两家最好布庄之一,不比京城那些的差,犹有过之。

  只是未免太快了些,现如今尸体还未凉,就把他铺子封了。

  前几日这县尊还发牌匾,上书【裕民丰仓】四个字何等讽刺!

  可见这吃人的世道哪有什么香火情,知交谊,全是落井石,趁火劫!

  “哦?不知县尊大人打算如何处置这铺子?”西门大官人笑道。

  李皂隶立刻接上话头:“回大官人的话,太爷他老人家,最是秉公执法、爱民如子!这等恶贯满盈之徒留下的产业,按衙门章程,本该是查抄入官,估价变卖,所得银钱抵偿苦主血债,余者充公!这才是正理!”

  他话锋一转,露出极其为难的神色:“可是…太爷今早亲自带人去那铺子里‘勘验’了一番,这一看之下…唉!”

  他重重叹了口气,仿佛痛心疾首:“那张大户真真是天良丧尽!太爷说了,那铺子外面看着光鲜,里头竟是年久失修,梁柱朽烂!”

  “更可恨的是,库房里堆的那些所谓‘上等绸缎’——什么江宁的云锦、苏杭的闪缎、蜀中的冰纨——经衙门请来的老行家一验,竟十之八九都是张大户这黑心肝买来的劣等假货!”

  “要么是以麻充丝,要么是染料下等,遇水即褪,更有甚者,里面掺了烂絮败纱!这些‘货’,摆明了就是用来坑蒙拐骗、盘剥乡里的!如今张大户一死,这些‘货’更是成了无人要的破烂!”

  西门大官人听到这里脸色古怪。

  这李县尊一手刨根绝户做得毒辣!

  谁不知道这张大户的绸缎庄装扮得何等奢豪!

  光那两根顶梁柱就是两人抱的铁力木,进门就见,端的是威武霸气!

  更别说里头的布料都是顶好面料怎么可能是假货!

  李皂隶觑着西门庆的脸色,压低声音,语速加快:

  “太爷痛心疾首啊!说这等藏污纳垢、害人性命之所,连同里面那些假冒伪劣、形同废物的布料,若按常规程序‘估价变卖’:”

  “一者,恐无人愿买这等凶宅烂货;二者,即便勉强卖出,所得寥寥之数,恐怕连苦主那点‘微末’的赔偿都凑不齐,更遑论抵偿那些枉死织娘的冤债!这岂不是徒费官帑人力,反令苦主寒心、冤魂难安?”

  他凑得更近,声音几不可闻:“所以太爷思虑再三,才想出一个两全其美、又能彰显朝廷法度恩威的法子!”

  “与其劳民伤财、徒耗时日地走那繁琐的‘官卖’程序,最终可能流拍或贱价售予不相干之人,反生枝节……”

  “不如寻一位深孚众望、财雄势大、又心怀慈悲、肯为地方分忧的贤达,将这祸害根源彻底接手过去!当然,也要补偿好苦主!”

  西门大官人笑眯眯的说道:“那人选自然是....”

  “自然是西门大爹了!”李皂隶一拍巴掌接过话来:“这何必太爷说话,连小人都知道,非大官人莫属!”

  “太爷当时就拍案说了:遍观我清河县,论根基,论手段,论这份替官府分忧解难、为地方除害安良的担当——非西门大官人莫属!’”

  “太爷交代:只有大官人您,接了这‘烂摊子’,才能快刀斩乱麻!把那害人的地方彻底改造翻新,把那些‘假货烂布’一把火烧了,该安抚的安抚,该遣散的遣散!如此,苦主得偿所愿,冤魂得以告慰,县尊得以放心,朝廷法度得以彰显,地方隐患得以根除,官府体面得以保全——一举数得!这岂不是天大的功德?”

  西门大官人点点头。

  话已至此还要说什么!

  大家都是聪明人,那李县尊自然知道这个补偿拿出来,自己定然满意。

  这一段县尊看似说的冠冕堂皇,其实在叮嘱自己。

  彻底改造翻新:铺子要改头换面!

  一把火烧了:销毁所有罪证!

  苦主得偿所愿:拿点银子堵好苦主的口!

  县尊得以放心:别忘了他的份子!

  这老狐狸手段老辣!做事不留痕迹!

  一顶“深孚众望、分忧解难”的高帽子!

  一个“年久失修、假货充数”的绝妙借口!

  三言两语,便将那价值数千两雪花银的旺铺连带着地皮,生生贬作了破烂窝!

  再寻个懂事的白手套把这泼天大的腌臜屁股擦抹得光溜溜、干净净!

  他李县尊只需稳坐钓鱼台,羽扇纶巾,坐等着那份子钱淌进自家银库便是!

  西门大官人拱拱手:“唉!县尊大人如此抬爱,又心系黎民,我西门庆……虽知此事艰难,更恐惹人非议……但为报县尊信任,也只好勉力为之了!”

  “你回去禀告县尊,就说这‘清理’的担子,我西门庆,接了!定不负县尊大人所托,让这‘毒瘤’从我清河县干干净净地剜掉!”

  “高义!大官人真乃我清河县万家生佛!”李皂隶喜得连连作揖。

  大官人微微一笑:“好说!至于那王御史,县尊既然如此繁忙,我西门庆定当竭尽所能,招待好王大人!”

  李皂隶笑道:“我就知道大官人和我家太爷的情谊比天高!”

  西门大官人站起身来:“月娘,封些茶金来,与李爷润口!”

  月娘站起:“李爷随我来!”

  李皂隶赶忙鞠躬:“哎哟,不敢不敢,折煞小人了,大娘慢走,我跟着便是!”

  西门大官人目送李皂隶离开,想着薛蟠那厮怎得还不来寻自己?莫非自己算错了?

  边想着边往主房走去,这金莲儿因为臀伤还住在自己房间。

  且说这里西门大官人和李县尊重修旧好。

  价值数千两的闹市绸缎豪铺到手不提。

  京城那头来保带着玳安也撬开了翟谦大管家的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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