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鹧鸪天·春思》

  小院春深闭绮栊,屏山六曲护香浓。花前倦倚人如玉,镜里愁窥鬓欲蓬。

  云漠漠,水溶溶,天涯离恨几时穷。绿杨影里莺声老,惆怅东风一梦中。

  诗曰:

  云开孤月出,露冷万峰清。

  虎啸深崖裂,僧归古殿灯。

  空林闻坠叶,石涧咽寒冰。

  欲问无生法,西风卷葛藤。

  上回说到,邓景耀携浑家张若暄,并裴智俊等四位结义兄弟投奔梁山泊而来。六位好汉到得前关,恰遇结义兄长谢云策把守。云策见了,滚鞍下马,纳头便拜,当下云策引六人径往忠义堂来,殷浩闻报,忙整衣冠出迎。云策向前唱个肥喏,将六人姓名来历一一禀明。

  云策急趋几步,叉手禀道:“哥哥容禀。小弟已探得备细,这六位好汉原是徐州人氏,与小弟有旧。因本地财主刘琅,倚仗官势,横行乡里,将景耀兄弟的双亲活活杖毙。景耀兄弟一怒之下,联合这五位好汉,夜入刘家庄,替天行道,结果了他满门良贱。今特来投奔大寨,望哥哥收录。”说罢引六人纳头便拜。殷浩见六人皆是虎体狼腰的豪杰,慌忙扶起道:“众家兄弟何须如此!梁山泊专一替天行道,最敬重这般义烈好汉。今日得蒙不弃,真乃如虎添翼也!”即教设宴接风,又令擂鼓聚将,与众好汉相见。

  当即随之排了座次,邓景耀往王综下首坐了,裴智俊往邓景耀下首坐了,张若暄往田明妍下首坐了,丘星晞往邢彦钦上首坐了,穆霆琛则往钱芸汐下首坐了,姜欢宸往谭胜志上首坐了,开始分拔职位,邓景耀、裴智俊分拔为马军头领,丘星晞、穆霆琛、姜欢宸三人皆分拔为步军头领,而张若暄负责西山酒店,分拔职位完毕。

  殷浩大喜,急传号令,教山下宰杀牛马,山上大排筵席。聚义厅上灯火通明,众头领轮番把盏,与景耀等六位好汉接风。酒至半酣,殷浩擎杯立起身来,朗声道:“今日又得六位好汉上山,真如虎添翼也!”众人齐声喝彩,开怀畅饮,金杯错落,玉盏交辉。众好汉猜拳行令,呼卢喝雉,直吃得酩酊大醉。众好汉直吃到三更时分,有的醉卧交椅,有的伏案酣眠,方才撤了席面。小喽啰搀扶着头领们,各归寨中安歇。

  话分两头。却说邓景耀等五条好汉血洗了刘家庄,那火光照夜,焰冲霄汉,惊动了徐州府衙。知府闻得报来,唬得面如土色,急点三班衙役、百十名捕快,火速奔刘家庄来,及至庄前,但见尸横遍地,血浸石阶。原先是雕梁画栋,尽成焦土;往日里金银堆垛,皆作飞灰。六七进院落烧得塌了架,百十口男女砍做了肉泥。知府目睹这般惨状,战兢兢下得马来,两腿筛糠也似抖个不住,惊得魂灵儿飞在半天,肚里暗忖:“这伙强人端的狠毒!不是那逃牢的邓景耀一伙,却是谁人?”又想起梁山泊势头浩大,怎敢轻易追剿?只得教手下收拾尸首、埋造册簿,自家连夜修下紧急文书,封了火印,差心腹公人骑快马星夜投东京申详去了。

  且说四月十五,正值大朝会之期。天子端坐龙庭,忽见左丞相张邦昌手持玉笏,急趋丹墀,俯伏奏道:“启禀陛下,今有各州府连日飞报火急文书,皆言梁山泊草寇猖獗。这伙强贼啸聚山林,无法无天。前者大闹扬州劫了法场,那马军都头赵烬明因与知县李辽结下私仇,竟行凶将李辽一刀结果性命;又窜至东平府杀官劫粮,害了鲁国公侄儿陈憝之性命;再破滁州城,前兵部尚书党明义并其女梦晗,不知去向,杳无踪迹。近日又接徐州急报,豪绅刘氏满门遭戮,刘琅被鞭尸泄愤,其子刘芒遭开膛剜心,其侄刘岳被乱枪戳作蜂窝,端的惨绝人寰!此等凶顽若不早除,必成心腹大患!伏乞圣上速遣良将,调拨精兵,剿灭梁山,以安大宋社稷!”

  天子听罢,手抚龙髯,沉吟良久,乃道:“张卿所奏,正合朕心。只是前番济州府差遣兵马团练使邢彦钦,并柏宇晨、张洪凯二将,引军征剿梁山泊,怎料三人竟皆背反朝廷,投顺草寇。如今梁山泊势大,猖獗异常。除却张郡王麾下三十六员雷将,朕恐满朝文武,再无能征惯战之将可派……”天子正自踌躇,忽见殿角转出枢密使李邦彦,手执象笏,伏阶奏道:“陛下何故自灭威风,长那草寇志气?想俺大宋坐拥雄兵百万,战将千员,岂无剿贼之人?微臣今保举江州三杰,此三人有万夫不当之勇,若使领兵征讨,管教扫荡水泊,生擒殷浩、顾范则二贼,献首阙下!”

  天子忙问:“卿家所保举者,却是哪三个?”李邦彦叉手禀道:“头一位,乃是江州兵马都统制周循晨,表字伯泽,使得好一对镔铁日月乾坤双刀,有万夫不当之勇;第二位,江州兵马总管虞逸暘,表字仲玄,自幼熟读孙吴兵法,善能用兵,胸藏战策,腹隐机谋;第三位,兵马都监吕扬方,表字文侯,惯使一枝方天画戟,有吕布之勇,万军之中取上将首级,如探囊取物。这三员虎将,皆当世豪杰,若得他三人引兵征讨,管教梁山草寇一鼓而擒,片甲不回!”

  天子听罢,龙颜大悦,当即降下圣旨,着周循晨、虞逸暘、吕扬方三人火速点齐江州军马,征剿梁山泊。待天使赍诏一到,即刻发兵水泊。又于十大节度使中选了两员上将:一个是上党太原节度使徐京,使得好熟铜棍,身手矫健如飞,江湖上都唤他做“四脚蛇”;一个是江夏零陵节度使杨温,惯用杆棒,又善使一杆丈八长枪,人送绰号“拦路虎”。当下殿头官宣召天使,命即刻启程。那传旨太监领了圣旨金牌,带着一队金枪班直,昼夜兼程,望江州飞马而去。

  且说四月十八这日,天使并一众军马已到江州城下。那江州知府赵封早领着合府官员,出郭十里,躬身迎候。天使当众开读圣旨毕,将黄绢交付周循晨收了。那天使执住循晨手道:“圣上深知统制英勇,特寄厚望,剿贼建功,莫负圣恩!”循晨口中应诺,心下却自踌躇。当下循晨与逸暘四目交对,各自暗惊,皆不敢言。看官听说:原来这二人早与梁山泊有旧,暗中曾有往来,其中更有一段隐情。

  正是:

  龙虎相逢各用心,英雄暗里结知音。

  不是冤家不聚首,恩仇难解费沉吟。

  看官听说,前文曾表,原来那顾范则在济州聚豪庄做庄主时,最是仗义疏财,专爱结识天下好汉。当年循晨与逸暘尚是布衣游历,便与范则意气相投,三人一见如故,遂于庄后桃园之中,撮土为香,对天八拜,结为生死弟兄。循晨为长,范则居次,逸暘最幼。后来范则投奔梁山泊,虽各为其主,却仍以飞鸽传书,暗通音信。谁想今日皇命临身,兄弟竟要刀兵相见!当下二人心中焦灼,却只得隐忍,先将那天使送往驿馆安顿。

  正是:

  金兰结义本同心,怎奈皇命重千斤。

  兄弟情深难相忘,皇命如山怎由人?

  且说周循晨接了圣旨,虽是君命难违,却怎奈兄弟义重,心中好生进退两难。正是:忠义难双全,英雄空嗟叹。当下回营急寻虞逸暘商议。二人屏退左右,于帐中踱步良久,相对无言。思量半日,竟无良策。虞逸暘忽拍案道:“兄长,事已至此,不若先修书一封,密报范则哥哥,叫他早作准备。”周循晨跌足叹道:“贤弟所言极是,也只得如此。”遂取过笔墨,二人斟酌字句,写就密信一封,拴在信鸽腿上。望着那白鸽望梁山泊方向振翅而去,二人心下怅然,惟相对叹息而已。正是:一封书信千钧重,两处英雄一般愁。

  且说当夜,扬方与徐京、杨温早已安歇,营中静悄悄没些声响。循晨与逸暘心中焦躁,踱出帐外,仰观天象。但见星斗参横,寒光遍野,不觉对月长叹。循晨低声道:“不想今日朝廷降旨,倒要与自家二弟厮杀,教俺如何忍心下得这手?”逸暘亦叹道:“哥哥说得是。小弟常闻往来客商说道,梁山泊不是那等剪径强人,端的是一伙替天行道、劫富济贫的义士……”说罢,四下张望一回,将声音压得极低:“如今朝廷昏暗,李邦彦、张邦昌等奸佞当道,闭塞圣听。俺们何不就此投奔二哥,共聚大义?”循晨听罢,沉吟半晌,只是摇首:“贤弟虽说得是,怎奈赵封知府待俺们恩重如山,岂可负他?”二人相对无言,闷闷不乐,各自回营歇息。正是:忠义难全空怅望,弟兄相见竟刀兵。

  且说循晨的书信飞至梁山泊时,已是次日黄昏时分。众好汉刚用罢酒饭,正待散席,忽见把守关隘的小喽啰慌慌张张奔上聚义厅来,高声叫道:“禀报殷大寨主,山下射得一只信鸽,腿上缚着书信,写明要范则头领亲启!”范则听得,心中惊疑不定,急急接过书信,拆开细看。这一看不要紧,登时变了脸色,跌脚叫道:“哎呀!大事不好!”众头领见他这般模样,俱各吃惊。殷浩起身问道:“范则兄弟,莫不是又有官军来犯?俺梁山泊兵强马壮,怕他怎地!贤弟又不是初经战阵,何必如此慌张?”

  范则叹道:“哥哥不知,写这书信的不是别人,正是此番来征讨俺梁山的周循晨。”殷浩闻言大惊:“贤弟何时与那江州兵马都统制周循晨有这般交情?”范则便将结义之事细细说了一遍。殷浩听罢,沉吟道:“既是周循晨、虞逸暘二人与贤弟有八拜之交,可知他二人底细?”范则道:“正为此事忧心。此二人武艺皆在小弟之上。我那大哥周循晨,身长八尺五六,面如满月,善使一对乾坤日月刀,有万夫不当之勇。江湖上人送绰号‘玄刀符将’,端的是一条好汉,俺三兄弟中数他第一。”

  众好汉听罢,尽皆骇然。只见范则又道:“俺那三弟虞逸暘虽年纪最幼,武艺不及我二人,却最是熟谙兵法,《武经七策书》排兵布阵、安营扎寨,无有所不精。更兼治军严谨,颇有昔日汉之周亚夫,魏之徐晃之风,人都唤他作‘监兵神君’。此人更有四件稀世珍宝:一是那杆戏水湛卢枪,枪杆中空,暗藏机关。若将枪头插入水中,可自动吸水,此枪舞动时,枪尖能喷出水雾,迷敌双目,故又名‘戏水湛卢枪’。二是风雷豹,此马乃是一匹龙驹。你若扯它头上的痒毛,它便嘶叫一声,口中吐出黑烟,别的马闻之,便屁滚尿流,瘫倒在地。三是夜明头盔,此盔上嵌有夜光珠,黑夜行军,光照百步。敌兵望见,只道是天神下凡,不战自溃。四是唐猊宝铠。那唐猊铠刀枪不入,箭矢难伤,端的了得,因此又唤作‘四宝将军’。”

  且说那周循晨率领大军直抵梁山泊前,虞逸暘调拨人马,摆开阵势。但见官军旌旗遮天蔽日,刀枪映日生辉,端的威风凛凛,杀气腾腾。殷浩亦按军师之计,分拨众头领各守关隘。两军对阵处,周循晨拍马出阵,手舞那对寒光闪闪的乾坤日月刀,胯下一匹骅骝宝马,殷浩在门旗下定睛细看,但见那周循晨头戴凤翅金盔,身披锁子连环甲,腰系狮蛮宝带,足蹬虎头战靴。面如满月,目若朗星,三绺长须随风飘动。端的是威风八面,气宇轩昂。殷浩不由暗自喝彩道:“好一个盖世英雄!真乃当世虎将也!”正是:龙虎相逢争胜负,英雄际会决雌雄。

  有诗为证:

  头戴耀金盔,身披银铠甲。

  双刀似雪飘,骅骝如龙跃。

  面如满月凝,眼似寒星电。

  喝似雷霆震,阵前显英豪。

  有诗夸循晨曰:

  面若满月眉星眼,身长八尺胆气豪。

  身披红袍衬金甲,符刀铮铮发鸣声。

  上阵杀敌武艺高,弓马娴熟震雄狮。

  数阵玄坛大将军,字号伯泽周循晨。

  又有一首诗颂这循晨曰:

  八尺雄躯气势昂,凤盔锁甲焕金光。

  狮蛮宝带腰间系,虎面战靴尘上扬。

  满月面庞添俊朗,朗星双目绽锋芒。

  玄刀符将威名赫,万勇无双世共彰。

  又有小词赞曰:

  飒爽英姿展,号令三军动,循晨出阵中。

  力拔山兮气盖世,玄坛大将军威名著。

  伯泽壮志凌云,豪情冲天,铁血男儿当如此!

  且说范则跃马提刀,飞出阵前。正遇周循晨拍马舞刀而来。两下里相见,虽是同胞骨肉,却因各事其主,只得把亲情权且按下。周循晨方欲开口,忽见对阵徐京、杨温二将怒目横眉,只得咽住话头,将双刀一摆,催动坐下骅骝马,直取范则。范则见了,大喝一声:“来得好!”手中九环刀泼风也似劈将过去。两马相交,刀光激荡,好一场厮杀!但见:

  征尘起处,日月无光;战马嘶时,山河震动。周循晨双刀舞动,恰似玉龙搅海,上三路劈砍如狂风卷叶,下三路横扫似急浪摧沙。范则***使得虎啸生风,劈砍处犹如霹雳摧山,格挡时恰似铁闸断流。二人看似斗到三十余合不分胜负,实则各自暗收七分气力。两边军士但见:一个刀光如雪练缠身,一个刀势如长虹贯日;一个攻似骤雨打芭蕉,一个守如磐石立中流。怎知这二人刀锋往来间,心头别样酸楚难言。看官须知:这双雄阵前相斗,分明是蛟龙戏水,各留余地;虎豹相争,暗藏慈悲。正是:刀剑无眼偏留情,阵前兄弟各酸心。正是一番好厮杀!但见:

  双刀舞动似银蛇,开山劈岳势如雷。骅骝马踏烟尘起,战阵交锋鬼神悲。一个要全忠义舍私情,一个为保军威难相认。两下里刀来刀往,直杀得征云惨淡,日色无光。

  正是:

  手足相逢战阵前,钢刀难断旧时缘。

  若非各为其主事,何必挥兵作死缠!

  此时第二阵上,白张飞王综拍马赶到。这王综本就因前番顾范则言语暗怀不满,今见范则与周循晨斗得难分高下,不由心头火起,暗自忖道:“俺观这周循晨也不过如此!顾范则却久战不下,显是存心相让。俺自上得梁山,尚未立得大功,众兄弟如何心服?今日正好擒了这厮,也叫那顾范则见识见识真本事!”想罢,大喝一声:“顾兄少歇,待俺来会会这厮!”话音未落,早挺起丈八蛇矛,催动乌骓马直取周循晨。

  王综听得背后马蹄声急,扭头看时,只见一员牙门小将飞马而来。王综先是对着官军阵中虎吼一声,声如雷霆,震得官军阵中那员牙门将肝胆俱裂,竟跌落马下气绝身亡。徐京在阵前看得真切,不由叹道:“真乃张飞再世也!”急令士卒将那牙门将尸首抬下,好生安葬。这边虞逸暘在阵前观战多时,见王综要来夹攻,登时怒气冲冲,厉声喝道:“无耻草寇,安敢以多欺少!休伤吾兄长!”说罢,拍马挥舞戏水湛卢枪,直取王综。

  亦有诗赞这逸暘道:

  头戴祖传夜明盔,七翎宝甲身上披。

  手握戏水湛卢枪,呼风雷豹急如风。

  面如寒霜威武相,治军有方武艺高。

  用兵如神令敌愁,逸暘无愧神君名。

  又有一赞这逸暘曰:

  深谙兵略智超群,军纪严明誉满军。

  夜明珠盔光似昼,唐猊宝铠警敌临。

  提卢枪猛铜砣利,风雷豹雄山岳巡。

  威风凛凛将军范,英气昭昭震世尘。

  又有小诗赞曰:

  逸暘英姿展,智勇双全良。

  江州兵马掌,号令如雷霆。

  运筹帷幄中,决胜千里外,

  仲玄之名响,勇毅载青史。

  王综见虞逸暘单枪匹马来战,心中暗喜道:“妙哉!若与范则合力擒了周循晨,纵使得手,也难免落个以众欺寡的骂名。如今这厮独自来战,正是天赐良机。待俺单枪匹马擒了这员官将,也叫梁山上下见识俺‘白张飞’的真手段!”王综听罢大怒,暴喝一声:“泼贼看枪!”便催动胯下乌骓马,挺起丈八蛇矛,直取逸暘心窝。逸暘急侧身闪过,就势还了一枪,那枪尖带着“嗖嗖”风声,直奔王综面门劈来。王综忙横枪架住,趁势卖个破绽,反手一矛刺向逸暘坐骑。谁知逸暘那匹风雷豹本是通灵异兽,不待主人提缰,早自纵身跃开。王综见了,心中暗惊道:“这畜生倒恁地灵巧!”正是人间好厮杀,但见:

  两员虎将逞英豪,一对神驹斗脚力。枪来矛往寒光闪,马踏尘飞杀气高。这个要擒敌将立头功,那个欲斩草寇显手段。直杀得征云惨淡,日月无光。

  逸暘再度跨马舞枪上前,与王综奋战于一起,王综武艺虽强逸暘一筹,但奈何逸暘有宝甲防身,不好进取,只好防守,让双方打得有来有回,双方斗了二三十回合,王综忽想到一计,虚幌一枪刺去,勒马拖枪便走,逸暘见状,仰天大笑曰:“呔!王综王子廷!你道某不识得你滁州回马枪的威名?今日教你看某如何破你这看家绝技!”便勒马去追,逸暘不知,却不料回马枪是假,综见逸暘追的紧,暗地里将枪一挂,取出硬弓,拽开正似一团满月,巧如左手托泰山,端如右手抱婴儿,综深知逸暘盔甲刀枪不入,只得觑定逸暘腿股,一箭正中逸暘的腿股,逸暘吃痛一声,伏鞍往本阵而走。综本就性情急躁,又急于立功,一马当先,拍马提矛来抢逸暘,只听一阵弓弦响,王综大叫一声,睁眼看时,弓弦响处,箭飞速早到来,综措手不及,正中综左臂,王综大叫一声,海龙驹亦受惊,将综颠落于马下。正是:枪如白银闪,弓如霹雳响。

  且说阵前吕扬方见逸暘敌不过王综,又吃他一箭射落马下,恐被擒去,急从马鞍边掏一副宝雕弓,搭上一枝狼牙箭,喝声:“着!”一箭正中王综肩窝,登时血透征袍。扬方便令军士护持逸暘回营调治,自家收了弓箭,挺着一枝方天画戟,拍马直取王综,口中大喝道:“泼贼休走!今日定要拿你!”

  有诗赞这扬方曰:

  头戴双叉紫金冠,身披兽面连环铠。

  外披红锦百花袍,腰系玲珑狮蛮带。

  方天画戟丧敌胆,万名翘首名在外。

  横戟立马威风展,长安文侯吕扬方。

  又有小诗赞曰:

  吕府奇男子,扬方字文侯。

  万军如卷席,冲杀游刃余。

  勇冠三军众,胆色照九州。

  万人莫敌勇,文侯名震幽。

  却说顾范则见王综中箭,急抡九环大刀,虚晃一招,逼退敌兵,将王综救回本阵。循晨见范则归阵,亦自收兵,两下里暂歇。正待再战,忽听得阵后马蹄声急,却是第三阵小辽王谢云策飞马赶到,更不打话,挺枪直取扬方。二人枪来戟往,斗了二十余合,云策觑个真切,忽地大惊,险些坠下马来,你道为何?

  原来那谢云策与吕扬方,却有一段过命的交情。闲话少叙,且说前文书曾交代,当年党景言与谢云策同中文武状元,披红挂彩,春风得意,正骑马还乡。行至一处荒岗,忽听得林子里喊杀声大作。二人勒马看时,只见五六个彪形大汉,围住一条好汉厮杀。那好汉正是吕扬方,虽是以一敌众,却毫无惧色,一枝方天戟舞得呼呼生风。贼首见久战不下,心中焦躁,虚晃一刀,跳出圈外。暗地里掣出弓来,搭上狼牙箭,觑得亲切,望定扬方咽喉便欲射去。说时迟,那时快,云策在马上早已瞧见,大喝一声:“贼子安敢暗箭伤人!”声若惊雷,同时拍马挺枪,如一阵旋风般卷到贼首身后。那贼首未及回神,一杆银枪早已从前心透入,后心穿出,登时栽下马来,气绝身亡。余贼见头领身死,发声喊,抱头鼠窜而去。扬方急整衣甲,向前施礼道:“若非恩公相救,今日必遭毒手。敢问高姓大名?”云策慌忙下马还礼,景言亦前来相见。三人互通姓名,皆大喜过望。扬方感佩救命之恩,当下便在林间空地上,撮土为香,对天盟誓,结为异姓兄弟。誓同生死,共图功业。

  正是:

  英雄相逢意气投,铁血盟誓死生休。

  他日风云聚会处,同扶社稷展宏猷。

  扬方定睛看时,却认得是云策,心头不觉一惊,暗忖道:“不想今日却在这里撞见!”明知武艺不及,却也不肯输了气势,把牙关紧咬,使出毕生本事,将方天戟抡得呼呼风响。忽地一声暴喝,一戟径奔云策肩窝搠来。云策见来势凶恶,急挺枪相迎。只听得“铮”的一声响,两般兵器绞作一处!二人各自发力,那枪戟相交处迸出万点火星。云策暗喝彩道:“好气力!”扬方也暗自心惊:“数年不见,哥哥手段愈发精进了!”两下里较劲多时,终究都是虎力之人,同时发声喊,各自撤出兵刃。这一番较量,反激起二人雄心,又斗在一处。但见枪若银蟒翻波,戟如黑蟒腾空。一个招招紧逼欲取性命,一个式式周旋不忍伤旧。直杀得征尘蔽日,惨雾遮天。两边军士都看得痴了,连呐喊也忘了。

  却说官军阵上,徐京、杨温见扬方遮拦不住,渐渐力怯。徐京大喝一声,抡动熟铜棍,杨温挺起点钢枪,双马并出,要来助战。恰此时节,第四阵里早有一将飞马赶到,看那将官,左手凤嘴枪如蛟龙探爪,右手九凤刀似猛虎离山,正是彼威宁党梦晗。一人独战二将,枪刀并举,架隔遮拦,全无半点破绽。

  另一边厢循晨见状,急待出马相助。不料斜刺里撞出两员战将,杀气腾腾,将循晨困在垓心。看那左边一将,面如锅底,眼赛铜铃,手执一对镔铁月牙铲;右边那将,阔脸方腮,满脸横肉,抡一杆金刚降魔杵。端的一个是恶魔王黄睿哲,一个是罗刹神陈梓轩。循晨心下叫苦,只得舞双刀力敌二将。三骑马旋灯儿也似厮杀,刀来铲往,杵去刀迎,斗到十六七回合之上,忽听得阵前一声惨叫,原来扬方终是敌不住云策神威,被一枪刺中手腕,鲜血迸流,方天画戟当啷啷撒手落地。云策就势反转枪杆,只一扫,将扬方打落征鞍,喝令心腹军士:“与我绑了!”当下众军发声喊,一拥而上,缚猪也似将扬方捆捉归阵。

  话说黄睿哲与陈梓轩自扬州劫法场后,多时不曾厮杀,今日见阵前热闹,恰似饿虎见羊,怪眼圆睁,齐抢入阵来。循晨见二将凶恶,只得抖擞精神,舞双刀敌住。此时见扬方遭擒,心下愈慌,手中刀法反添狠厉。但见他左手刀如银蛇吐信,格住睿哲浑铁杵;右手刀似白虹贯日,直取梓轩咽喉。三骑马盘旋厮杀,刀光杵影,搅作一团,斗经二十合,循晨忽地神威奋发,刀法变幻,如飘瑞雪,只杀得黄、陈二人汗流浃背,叫苦不迭。睿哲奋蛮力一杵劈来,却被循晨左手刀压住;右手刀就势斜劈梓轩。梓轩慌忙举铲相迎,终是慢了分毫,被循晨刀背扫中肩甲,“啊呀”一声,倒撞下马。循晨就马上轻舒猿臂,一把揪住梓轩绛绦,掷于地下。众官兵发声喊,一拥而上,捆缚得如粽子相似。

  睿哲见梓轩遭擒,心头惶遽,急掣月牙铲,拨转马头便走。循晨厉声喝道:“腌臜撮鸟,往哪里走!”纵马欲追,思量擒了睿哲换回扬方。忽闻梁山阵中一声霹雳也似长笑:“哈哈哈!欺俺梁山无人耶?欺两个不入流的厮并,算甚鸟本事!”但见一骑泼风也似飞出,马上一条好汉,手掣双刀,正是新投梁山的双刀将邓景耀。那景耀勒定战马,横刀喝道:“巧矣!俺也使这双刀,今日便与你见个真假,分个输赢,试看谁家刀是百炼精钢!”

  且说邓景耀胯下骑一匹黄骠骏马,手中舞两把龙凤亮银刀,端的是威风凛凛,恰似天将下凡。那边循晨虽已连斗数将,却全无倦意,反而精神倍长,更不打话,拍马挺刀直取景耀。两将马打对头,兵刃相迎,但见:银刀卷起千堆雪,寒刃凝成万载霜。一个刀劈华山势,一个刃挑北斗星。双刀并举,叮当乱响,火星四溅,两个斗到十合之上,景耀卖个破绽,故意放循晨抢入怀中。却待要使拖刀计,早被循晨识破,只把身子一侧,反手一刀搠将过来。景耀急躲时,肩上铠甲已被挑开一片。当下大怒,吼声如雷,双刀使得越发紧了,好似银蛇乱舞,又似玉蟒翻腾。循晨全无惧色,一柄刀上下翻飞,恰如蛟龙出海,更似猛虎离山。但见:征尘影里,转灯般厮杀;杀气丛中,擂鼓般交锋。两边军士都看得呆了,只听得刀锋相击之声铮铮不绝。正是:棋逢敌手难相让,将遇良才各逞强。两对银刀上下翻飞,恰似四条白蟒缠斗;四蹄踏起征尘,真如两团黑云相撞。这厢双刀露出豪杰气概,那厢两刃透着好汉威风。直杀得:征云惨淡,杀气弥漫。刀来刀往,两个又斗十合,齐战三十余合,不分胜败。两边军士都看得呆了,但闻金铁交鸣之声震耳欲聋。正是:棋逢对手难藏幸,将遇良才不敢骄。这场好杀,端的是惊天地泣鬼神!

  却说那这逸暘身带数创,败归本阵,闻得扬方被擒,心中焦躁,又恐循晨有失,急登敌楼观望。但见梁山军马齐整,旌旗猎猎,刀枪如林;再看官军阵势,却是散乱无章,士气低迷。逸暘暗叫一声:“不好!”急掣令旗在手,奋力挥动,喝令三军冲杀。当下两军混战,喊杀震天,刀光血影里各折了些人马。战至天晚,两边主将见难以取胜,各自鸣金收兵。

  这一下,有分教:

  战鼓声催杀气高,刀光映日血滔滔。

  将军虽勇难敌众,且看明朝计策高。

  毕竟这一场恶战之后,周循晨、虞逸暘、徐京、杨温四人如何商议对策?又怎生应付梁山好汉?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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