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直以为这只是一朵依附生存的菟丝花,却没想到,她或许早就成了一株藏着毒刺的藤蔓。是从何时开始?苏家败落之后?还是更早?

  她方才突然出现,是真的关心阿还,还是……想来探听什么?她是否也感知到了那跨越空间的感应?

  谢无咎走到窗边,看着苏蔓离去方向那片沉沉的夜色,目光幽深如寒潭。

  看来,这深宫之中,需要清理的虫子,还不止明面上那些。

  他收回目光,看向怀中因为那劣质安神药而睡得更加不安稳的阿还,眼中冰寒褪去,化为浓得化不开的心疼与坚定。

  他低头,轻轻吻了吻孩子滚烫的额头。

  “别怕,爹爹一定会把娘亲找回来。”

  “至于那些藏在暗处的老鼠……”

  他未尽之语消散在夜风里,只余下令人胆寒的冷意。

  遥远的南疆,雨林深处。

  那个被谢无咎和阿还感应到的少女,正被粗暴地拖拽着一个简陋的寨子。她脚上的镣铐沉重,磨破了脚踝,每走一步都钻心地疼。

  高烧让她视线模糊,耳边是土人听不懂的呵斥和嬉笑。

  就在经过寨子中央一个燃烧着篝火的祭坛时,她模糊的视线无意间扫过祭坛上供奉着的一尊扭曲的、布满污秽血迹的古老石像。

  那石像的形态狰狞,似人非人,唯有那双空洞的眼睛,不知用什么黑色的宝石镶嵌,在火光下反射出冰冷邪恶的光。

  在与那石像目光接触的刹那——

  少女猛地捂住剧痛欲裂的头,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无数混乱破碎、光怪陆离的画面强行塞入她的脑海!

  烈火焚烧的宫殿、冰冷刺骨的圣旨、一个男人无力垂落的手、一滴滚烫的泪、冲天的邪光、还有……一个抱着孩子的、身影模糊却让她心痛如绞的男人……

  “啊——!”她痛苦地蜷缩在地,浑身痉挛。

  周围的土人被她的突然发作吓了一跳,随即更加凶狠地踢打她,试图让她安静下来。

  混乱中,无人注意到,祭坛上那尊石像的黑色眼睛,极其轻微地转动了一下,仿佛……活了过来。

  石像底部,一个极其古老、几乎被磨平的鲵鱼图案,在火光下若隐若现。

  养心殿偏殿内,烛火将谢无咎的身影拉得悠长,投在冰冷的地砖上,如同蛰伏的猛兽。

  他怀中阿还的呼吸渐渐平稳,但那细微的抽搐和滚烫的体温,依旧灼烧着他的神经。

  苏蔓送来的那盅安神汤已被他以内力彻底蒸干,连同那枚几乎融化的黑色药丸,化作一缕若有若无的青烟,消散在空中。只余下空气中一丝极淡的、甜腻到令人作呕的异香,证实着方才的阴谋。

  谢无咎的眼神沉静如水,深处却翻涌着足以冻结血液的寒潮。太后药圃的老嬷嬷……苏蔓……她们的目标是阿还?还是通过控制阿还,来间接影响他,甚至影响这刚刚稳定的朝局?

  他想起苏蔓那双总是怯生生、仿佛受惊小鹿般的眼睛。伪装得真好。好到连他,都几乎被蒙蔽过去。

  或许,从更早开始,从他以“九千岁”的身份权倾朝野,从苏瓷崭露头角,这双眼睛就在暗处悄悄地观察着,等待着时机。

  殿外传来更夫沙哑的梆子声,已是四更天。

  玄尘子所需的静室已准备好,就在隔壁。老道人需要焚香沐浴,静心凝神,以待黎明时分阳气初升时,布下那“千里牵机阵”。

  时间在寂静中流淌,每一息都显得格外漫长。

  谢无咎抱着阿还,一动不动地站在窗前,如同化作了雕像。他的意识却如同最精密的罗盘,仔细筛查着过往与苏蔓有关的每一个细节,试图找出蛛丝马迹。

  她为何要这么做?为苏缙报仇?为她自己谋求出路?还是……背后另有其人?那个鲵鱼图腾的阴影,似乎从未真正远离。

  怀中的阿又不安地动了动,小脑袋无意识地在谢无咎胸口蹭了蹭,发出一声模糊的呓语,像是:“……冷……”

  谢无咎立刻收拢思绪,将孩子更紧地裹在怀中,掌心温和的内力缓缓渡入,驱散那莫名的寒意。阿还的体质特殊,自龙心草离体后,似乎对阴邪之物格外敏感。

  阴邪……

  谢无咎的目光再次落向窗外,苏蔓宫殿的方向。那汤里的药物,带着太后的印记,是否也沾染了某种……不属于阳世的气息?

  一个更大胆、更令人不寒而栗的猜测在他脑中成形。

  或许,苏蔓早已不是原来的苏蔓。

  就像苏缙可以被邪物侵蚀占据,一个长期接触太后那些诡异药物和香料、心性本就不稳的庶女,是否也可能在不知不觉中,成了某种邪恶意识的容器或傀儡?

  若真如此,那她的目标,恐怕远不止控制一个孩子那么简单。

  天色微明时,玄尘子推门而入,他已换上做法用的道袍,神色肃穆:“王爷,时辰将至,请移步阵室。”

  谢无咎抱起依旧昏睡的阿还,随他走入隔壁精心布置的静室。

  室内烛火通明,地面以朱砂绘制着繁复无比的阵法图案,中心摆放着一个古朴的铜盆,盆中清水无波。

  玄尘子示意谢无咎将阿还放在阵法中心的一个软垫上,然后取出一枚银针:“请王爷与殿下各赐一滴精血,滴入盆中。”

  谢无咎没有丝毫犹豫,指尖在内力逼催下,一滴殷红中隐隐带着一丝淡金色的血珠滴落盆中,水面顿时漾开一圈涟漪。

  随即,他小心地刺破阿还的指尖,挤出一滴鲜红的血珠。

  两滴血落入盆中,并未立刻相融,而是如同有生命般,在水中缓缓旋转、靠近。

  玄尘子手持桃木剑,脚踏罡步,口中念念有词,语速极快而晦涩。随着他的诵念,地面朱砂绘制的阵法骤然亮起柔和的白光,将铜盆和阿还笼罩其中。

  那两滴旋转的血珠越转越快,最终猛地融合在一起!

  嗡——!

  铜盆中的清水无风自动,剧烈地震荡起来!水面之上,开始浮现出模糊扭曲的景象——是浓密的绿色、泥泞的沼泽、扭曲的藤蔓……

  景象不断闪烁变幻,极不稳定。

  玄尘子额头沁出细密汗珠,持剑的手微微颤抖,显然维持阵法极为吃力。他猛地咬破舌尖,一口精血喷在桃木剑上,剑身红光大盛!

  “千里牵机,血脉引路!显!”

  随着他一声厉喝,盆中震荡的水面猛地一定!

  清晰的画面呈现出来——

  依旧是南疆雨林,但视角似乎拉近了许多。可以看到一个简陋的、用竹木和茅草搭建的寨子。一些皮肤黝黑、穿着兽皮、脸上涂抹油彩的土人在走动。

  画面中心,聚焦在寨子中央的一个祭坛上。祭坛燃烧着篝火,上面供奉着一尊狰狞诡异的石像。

  而祭坛下方,一个瘦小的、戴着沉重镣铐的身影正被几个土人粗暴地拖行着,推向祭坛方向!

  是那个少女!是苏瓷!

  她似乎陷入了半昏迷状态,毫无反抗之力。

  谢无咎的心脏骤然缩紧!他们要对她做什么?!

  就在此时,画面中的祭坛上,那尊诡异石像空洞的双眼,仿佛透过水镜,猛地“看”向了阵法之外的谢无咎和玄尘子!

  一种冰冷、邪恶、充满恶意的凝视感瞬间穿透空间,降临静室!

  “噗——!”玄尘子如遭重击,猛地喷出一口鲜血,整个人向后倒去,阵法光芒瞬间黯淡,盆中画面剧烈扭曲,随即彻底消失!

  “监正!”谢无咎一步上前扶住他。

  玄尘子脸色金纸,气息萎靡,眼中充满惊骇:“好……好强的邪力!竟能反噬千里……那石像……绝非寻常图腾……王爷,那地方……去不得!大凶!大凶之地!”

  谢无咎的脸色阴沉得可怕。去不得?纵然是幽冥地狱,他也要去!

  他看向恢复平静的铜盆,又看向因阵法反噬而再次痛苦蜷缩的阿还,眼中最后一丝犹豫彻底湮灭。

  他轻轻将阿还抱起,交给闻声进来的心腹太监:“照顾好皇子。”

  然后,他扶起玄尘子,沉声道:“监正好生休养。今日之事,绝密。”

  “王爷……”玄尘子还想再劝。

  谢无咎却已转身,大步向外走去。他的步伐稳定而决绝,带着一种九千年来沉淀下的、泰山崩于前而不改色的冷酷,以及为了唯一执念可倾覆一切的疯狂。

  他径直出了宫,没有回摄政王府,而是来到了皇城西北角一处不起眼、却守卫极其森严的别院。

  这里是他真正的心腹力量——“暗鳞”的总部。成员并非凡人,多是些因各种机缘被他收服、或与他有着相似血脉渊源的存在。

  “主上。”一个穿着黑色劲装、面容模糊如同笼罩在阴影中的男子无声出现,单膝跪地。

  谢无咎没有看他,目光投向南方,声音冷冽如刀:“点齐‘影卫’,备好‘渡鸦’,一炷香后,随我出京。”

  “目的地?”阴影中的男子问道。

  “南疆,黑苗部落。”谢无咎顿了顿,补充道,“遇阻者,杀无赦。”

  “是!”男子毫无迟疑,身影悄然消散。

  谢无咎独自站在院中,晨曦微露,勾勒出他挺拔却孤寂的身影。他从怀中取出那半块玉佩,紧紧攥在手心,冰冷的触感让他保持绝对的清醒。

  苏蔓、太后余孽、黑苗邪神、那诡异的石像和鲵鱼图腾……所有的线索如同乱麻,但他敏锐地感觉到,这一切的背后,似乎都隐约指向某个更古老的、更庞大的阴影。

  而苏瓷,他失而复得的珍宝,正身处这阴影漩涡的最中心。

  他缓缓抬起头,望向南方那片未知而危险的天空,唇角勾起一丝冰冷到极致的弧度。

  无论那背后是什么。

  神挡杀神,佛挡杀佛。

  而此刻,南疆黑苗寨子的祭坛上。

  昏迷的少女被粗暴地按倒在冰冷污秽的石地上。篝火熊熊,映照着周围土人狂热而扭曲的脸庞。

  戴着羽毛头冠的祭司走上前来,手中拿着一把黑曜石匕首,口中吟唱着古老而邪异的祷词。他伸出手,就要去撕扯少女本就破烂的衣衫。

  就在这时,祭坛上那尊石像的眼睛,再次微不可察地转动了一下。

  仿佛有什么东西,被远方那强烈的、充满杀意的凝视和血脉的共鸣所惊动、所吸引……

  少女手腕上那沉重的、刻着毒蛇图腾的镣铐,某个极其隐蔽的角落,一个几乎被磨平的鲵鱼图案,极其微弱地闪过一丝乌光。

  她长长的睫毛颤动了一下,极缓地、极艰难地,睁开了一条缝隙。

  眼底深处,那丝如同野草般顽强的冷澈,在痛苦与迷茫中,挣扎着浮现。

  皇城西北别院,一炷香时间刚到。

  十道如同融入阴影本身的身影无声地跪在谢无咎面前,皆着玄黑劲装,面覆鳞纹面具,气息沉凝近乎死物。这便是“暗鳞”中最精锐的“影卫”,非人非妖,是谢无咎耗费无数心血培育的利刃。

  空中传来羽翼破风的轻微声响,三只体型远超常理、通体乌黑、唯有眼珠猩红的巨鸦降落在院墙之上,歪着头,冰冷的瞳孔锁定下方的谢无咎。这是以异术培育的“渡鸦”,可日行数千里,更能识破幻障,传递讯息。

  “走。”谢无咎没有任何多余言语,身形一晃,已如鬼魅般掠出别院,方向直指城南。影卫与渡鸦无声无息地融入他的影子与天空,仿佛从未出现。

  他没有惊动任何人,甚至没有动用摄政王的仪仗和军队。南疆之事,诡异莫测,大军行动不便,反而打草惊蛇。他必须带着最精锐的力量,以最快的速度,进行一场无声的突袭。

  就在他即将冲出城门的那一刻,怀中那半块玉佩突然毫无预兆地灼烫起来!

  与此同时,一段更加清晰、却也更令人心悸的画面碎片,强行闯入他的脑海!

  ---

  【南疆黑苗祭坛】

  冰冷的黑曜石匕首抵在少女脆弱的脖颈上,祭司吟唱的声音越来越高亢疯狂。周围的土人发出兴奋的吼叫。

  少女被迫仰着头,呼吸艰难,视线因高烧和恐惧而模糊。然而,就在那匕首即将划破皮肤的刹那——

  她涣散的目光无意间对上了祭坛上那尊石像空洞的双眼。

  轰!

  仿佛有什么东西在她脑海深处炸开!

  不是陌生的记忆,而是一种……本能!一种深植于灵魂最深处、历经轮回都未曾磨灭的、对于危险和邪恶的极致敏锐!

  那双石像的眼睛……它在“看”她!不仅仅是看,更是在……贪婪地吸取着什么!吸取着她的恐惧,她的痛苦,她的绝望!

  与此同时,手腕上那沉重镣铐的角落里,那个鲵鱼图案再次闪过一丝微不可察的乌光,一股阴冷黏腻的气息试图顺着皮肤钻入她的身体!

  “不……!”

  一声嘶哑的、几乎不像人声的尖叫从少女喉咙里挤出!

  她不知哪来的力气,猛地偏头躲开了匕首,身体爆发出濒死野兽般的挣扎,竟暂时挣脱了压制!她疯狂地用手去抠挠手腕上的镣铐,指甲翻裂,鲜血淋漓,试图将那带来阴冷感觉的东西弄掉!

  这突如其来的剧烈反抗让祭司和土人都愣住了。

  祭坛上的石像,那双眼中的黑色宝石光芒似乎微微闪烁了一下,流露出一种……被打断进食般的不悦。

  祭司回过神来,发出愤怒的吼叫,示意土人们再次抓住她。

  而就在这极度混乱的挣扎中,少女的目光猛地扫过祭坛下方堆放的、一些准备用于祭祀的杂七杂八的物品——其中,赫然有一块边缘锋利、被打磨过的黑色燧石!

  求生的本能压倒了一切!

  她如同扑食的猎豹,猛地扑过去,一把抓住那块燧石,想也不想,就用其锋利的边缘狠狠砸向手腕上的镣铐!

  铛!铛!铛!

  火星四溅!

  脆弱的铁铐应声而裂!

  就在镣铐断裂脱落的瞬间——

  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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