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天光刚蒙蒙亮,像一块被水浸软的青灰色棉絮,轻轻盖在清河县城的上空。薄雾尚未散尽,缠在巷口的老槐树枝桠间,像一缕缕透明的纱,风一吹,便慢悠悠地飘,落在青砖地上,留下点点湿痕。空气里带着清晨特有的凉意,还混着灶房飘来的柴火味、远处早点铺子炸油饼的香气,以及巷尾茅厕淡淡的腥气,是属于市井最鲜活的烟火气,却没能驱散武松心头的郁结。

  武松几乎一夜未眠。他躺在厢房那张硬板床上,床板是用几块旧木板拼的,中间还裂着道缝,垫在下面的稻草早就被压得板结,硌得他后背生疼。可他半点也没觉得累,双目圆睁,盯着天花板上纵横交错的蛛网——那蛛网沾着清晨的潮气,亮晶晶的,像一张结在他心头的网。胸膛中那股郁怒之火,从昨夜听到潘金莲那番话起,就没熄灭过,烧得他五脏六腑都在发烫,连喉咙里都带着股焦苦味。

  “借种生子……武家香火……”

  那女人的声音,像淬了毒的针,反复在他脑子里回响。每一个字,都像是一记响亮的耳光,狠狠扇在他一辈子恪守的礼法道义之上。他武松这辈子,走南闯北,见过强盗行凶,见过恶霸欺人,却从未听过如此不知廉耻、悖逆人伦的话!更让他无法忍受的是,这番话里,还藏着对他兄长极致的羞辱——大哥老实本分了一辈子,把他从襁褓拉扯大,省吃俭用,从没跟人红过脸,如今却要被自己的妻子如此算计,连男人的尊严都要被踩在脚下!

  他闭上眼睛,脑海里又浮现出昨夜的画面:那潘氏倚在床头,脸上带着刻意装出来的愁苦,眼里却闪烁着大胆的、算计的、甚至带着一丝挑衅的光芒。她太会演了,把“为武家着想”的戏码演得活灵活现,连大哥那样老实的人,都被她蒙在鼓里,甚至还露出了一丝可悲的期盼——大哥是有多想要个孩子,多怕武家断了香火,才会对这样荒唐的提议,连一句严词拒绝都没有?

  武松的心像是被冰冷的针扎了一下,又疼又涩。他想起小时候,爹娘走得早,大哥才十岁,就背着他去给地主家放牛,为了让他能吃上一口热的,自己常常啃冷窝头;冬天他冻得睡不着,大哥就把他搂在怀里,用自己的体温给他暖身子,还哼着不成调的童谣哄他;后来他长大了,性子野,跟人打架,大哥总是第一个冲过来护着他,哪怕自己被打得鼻青脸肿,也从不让他受一点委屈。

  “大哥……”他在心里默念着,手指无意识地攥紧了身下的稻草,稻草的碎末硌进指缝,他却浑然不觉。他几乎要按捺不住,昨夜就想冲上去,厉声呵斥那潘氏,甚至把她赶出家门——以他现在都头的身份,要赶走一个不守妇道的妇人,并非难事。可他终究忍住了。

  不是因为惧怕,而是因为他看到了大哥脸上那复杂的神情——惶恐、茫然,还有一丝连他自己都没察觉的期盼。若是他真的撕破脸,把事情闹大,大哥该如何自处?街坊四邻的唾沫星子,能把这简陋的屋檐淹了;那些闲言碎语,能让大哥一辈子抬不起头。那潘氏既敢开口,恐怕早就存了破罐破摔的心思,她不在乎名声,可大哥在乎,武家的脸面也在乎。

  武松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当年在柴进庄上,他因为性子急,差点跟庄客打起来,柴进曾劝他:“武都头一身好武艺,但若不能控制脾气,终会惹祸上身。”后来在景阳冈打虎,他也是先稳住心神,才敢跟老虎周旋。行伍生涯和衙门差事磨砺出的决断力,此刻终于压下了澎湃的怒火。

  那潘氏心术不正,留在家中必是祸患。但驱赶她,需有十足的理由——要么让她自行暴露本性,让大哥彻底看清她的真面目,再也没有回护之心;要么寻个合理的由头,比如“不守妇道”,让街坊邻里都觉得她该走,这样大哥才不会被人指指点点。

  眼下最要紧的,是先稳住局面。硬碰硬绝非上策,只会把事情推向更糟的境地。他得先虚与委蛇,让那潘氏放松警惕,同时,必须尽快让大哥回家!有大哥在场,那妇人总不至于太过放肆。而且,有些话,他得私下跟大哥说清楚,提醒他别被那妇人的花言巧语蒙骗。

  计议已定,武松终于从床上坐了起来。他动作依旧沉稳有力,只是起身时,床板发出了“吱呀”一声响,在寂静的清晨显得格外清晰。他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走到窗边,推开一条缝——外面的薄雾更浓了,巷子里还没人走动,只有远处传来几声鸡叫,清亮地划破了清晨的宁静。

  他走到角落里,拿起搭在木架上的赭色公服。公服是县衙发的,布料不算好,但浆洗得很干净,领口和袖口都被他用针线缝补过,针脚算不上细密,却很整齐。他穿上公服,又拿起放在桌角的佩刀——这刀是他当年打虎后,阳谷县县令赏赐的,刀鞘是黑色的,上面刻着简单的花纹,刀柄用麻绳缠了,握在手里很趁手。他把刀系在腰间,又整理了一下衣襟,确保自己看起来依旧是那个威严、沉稳的武都头。

  推开厢房的房门,清晨的冷空气瞬间涌入肺腑,带着薄雾的湿气,稍稍驱散了心中的郁结。他深吸一口气,空气中还带着灶房飘来的柴火味——大哥已经起来了。

  果然,灶房里传来了“砰砰”的揉面声。武松走过去,只见武大郎正佝偻着身子,在灶台前忙碌。他穿着一件洗得发白的粗布短褂,袖口卷得很高,露出的小臂上沾了些面粉,正用力地揉着面团。灶膛里的柴火正旺,火苗舔着锅底,映得他黝黑的脸上泛着红光。旁边的案板上,已经摆好了几个揉好的面团,用湿布盖着,旁边还有一碗调好的芝麻馅——是大哥知道他爱吃甜的,特意做的甜炊饼。

  听到脚步声,武大郎回过头,看到是武松,脸上立刻挤出一丝局促不安的笑,手上的动作也停了下来,搓了搓手上的面粉,讷讷地说:“二……二弟,起来了?早……早食马上就好,我这就把炊饼放进锅里,很快就熟。”

  武松的目光扫过兄长微红的眼眶——显然昨夜也没睡好,眼下还有淡淡的青黑,以及他小心翼翼的神情,心里又是一涩。他点点头,语气刻意放缓,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不那么冰冷:“有劳大哥。不用急,我今日去县衙点卯,还来得及。”

  他的目光状似无意地瞥向主屋——主屋的房门紧闭着,门帘也拉得严严实实,那潘氏似乎还未起身。他心里冷笑,这妇人倒是睡得安稳,昨夜说了那样的话,竟还有心思赖床。

  兄弟二人沉默地站在灶房里,只有柴火燃烧的“噼啪”声和武大郎揉面的“砰砰”声。武大郎显然还在为昨夜的事愧疚,几次想开口跟武松说话,嘴唇动了动,却又把话咽了回去,只是偶尔偷偷觑着弟弟的脸色,见武松面无表情,心里更慌了。

  很快,锅里的炊饼熟了。武大郎用铲子把炊饼铲出来,放在一个粗瓷盘里,又盛了两碗稀粥——稀粥熬得很稠,里面还放了几粒红豆,是他特意给武松加的。“二弟,快吃吧,炊饼还热着,配着稀粥正好。”他把盘子和碗推到武松面前,自己则拿起一个没放馅的咸炊饼,小口小口地吃了起来。

  武松拿起一个甜炊饼,咬了一口——外皮酥脆,里面的芝麻馅又甜又香,还是小时候的味道。可他却没什么胃口,只慢慢嚼着,心里盘算着一会儿怎么跟大哥说,才能让他早点回家,又不引起那潘氏的怀疑。

  武大郎吃得心不在焉,手里的炊饼啃了半天,也没啃下多少。他偷偷看了一眼武松,见弟弟吃得差不多了,终于鼓起勇气,小声说:“二弟,昨夜……昨夜的事,是你嫂子不对,我……我已经说过她了,你别往心里去。”

  武松抬眼看了他一眼,见大哥脸上满是愧疚,心里叹了口气:“大哥,此事不怪你。只是……嫂子的心思,你得多留意些。有些事,不是靠‘为武家着想’就能糊涂过去的。”他没把话说得太透,怕大哥接受不了,只能点到为止。

  武大郎连忙点头:“我知道,我知道,我会留意的。你放心,我不会让她再胡说八道了。”他嘴上这么说,心里却没底——他哪里管得住潘金莲?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刚放下碗筷,主屋的门“吱呀”一声开了。

  潘金莲走了出来。她今日显然是精心打扮过的——身上穿的还是那件粗布衣裙,却是她最好的一件,布料是去年武大郎卖了一个月炊饼才给她买的,蓝色的,被她洗得发白,却浆洗得格外干净,领口和袖口还缝了一圈浅色的边,衬得她的腰身愈发纤细。一头青丝松松挽起,用一根简陋的木簪固定着——那木簪是她前几日在巷口杂货铺买的,花了三文钱,簪子上刻着一朵小小的桃花,虽然粗糙,却也透着几分精致,反而衬得她的颈项修长白皙。

  她脸上薄施脂粉——是用胭脂膏子和面粉混在一起调的,颜色淡淡的,正好遮掩了病后的苍白;唇上点了些许胭脂,是她用花瓣捣出来的,颜色娇艳欲滴,让她原本就姣好的面容更添了几分妩媚。她走出来时,脚步很轻,像一片羽毛,眼波流转,先是落在武松身上,带着一种欲说还休的试探——眼神里有紧张,有期待,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讨好,随即又飞快垂下眼帘,做出柔顺的模样,对着武大郎轻声道:“大郎,今日出摊可要早些回来,莫要太劳累了。外面风大,记得多穿件衣服。”

  她的声音又软又糯,像浸了蜜的糖水,与昨夜那大胆提议时的热切、甚至带着一丝逼迫的语气判若两人。若不是武松亲耳听到昨夜的话,恐怕真会以为她是个温柔体贴、关心丈夫的好妻子。

  武大郎显然被她这番话哄得很开心,受宠若惊地连连点头:“哎,哎,知道了娘子。我会早点回来的,你在家好好歇着,别累着。”他说着,还拿起旁边的一件旧棉袄,想递给潘金莲,“你身子还没好,把这个穿上,别着凉了。”

  潘金莲接过棉袄,搭在胳膊上,脸上露出一抹温柔的笑:“多谢大郎,我知道了。你快收拾收拾,该出摊了。”她说着,目光又偷偷瞟了一眼武松,见武松正看着她,心里一紧,连忙低下头,假装整理棉袄。

  武松心中冷笑,这妇人,果然是个善变的主,前一夜还敢说出那样悖逆人伦的话,今日就能装得如此温柔贤淑。他面上却不露分毫,甚至在她看过来时,极快极轻微地、近乎难以察觉地点了一下头——动作快得像风吹过,若不仔细看,根本发现不了。他的目光也并非之前的凌厉冰冷,反而刻意流露出一丝复杂的、仿佛经过一夜思索后的犹豫和……松动?

  他知道,这妇人一直盯着他,只要有一点细微的变化,她都能捕捉到。他就是要让她误以为自己动摇了,让她放松警惕,为自己争取时间。

  果然,这个细微到极致的表情,被一直紧紧盯着他的潘金莲精准地捕捉到了!

  她的心瞬间漏跳了一拍,随即一阵狂喜涌上心头——有门!他动摇了!他果然动摇了!昨夜的震怒,不过是乍闻之下、面子上下不来台罢了!经过一夜的思量,他肯定想通了其中的“好处”——既不用违背“为武家延续香火”的道义,又能得到她这样的美人,这样的好事,哪个男人能拒绝?

  自信瞬间回流,甚至比之前更加膨胀。她几乎要按捺不住嘴角的笑意,忙借故转身去收拾碗筷,腰肢轻摆,刻意流露出几分动人的风致——她走得很慢,每一步都带着刻意的摇曳,希望能吸引武松的目光。她的手指捏着碗沿,指尖因为兴奋而微微发抖,脑海里已经开始幻想自己嫁给武松后的生活——住宽敞的宅院,穿绫罗绸缎,再也不用跟着武大郎吃粗茶淡饭,再也不用被街坊邻里看不起。

  武松将她的反应尽收眼底,心中的厌恶更甚,面上却依旧平静。他知道,自己的目的达到了,这妇人已经落入了他的圈套。他起身对武大郎道:“大哥,我今日要去县衙点卯,晚些回来。你出摊时,注意安全,若是遇到什么事,就去县衙找我。”

  “哎,好,好。公务要紧,公务要紧。”武大郎忙点头,他还在为昨夜的事愧疚,见武松没有再生气,心里松了口气。

  武松拿起佩刀,大步走出家门。刚走出巷口,远离了那令人窒息的院落,他才缓缓吐出一口浊气,胸口的郁结终于消散了一些。他抬头看了看天,薄雾已经开始散了,太阳的微光透过云层,洒在青砖地上,留下点点光斑。他的眼神瞬间变得锐利如鹰,再也没有了方才的“犹豫”和“松动”,只剩下沉稳和决绝。

  他站在街口,目光如电,迅速扫过清晨渐渐热闹起来的街市。街面上已经有了不少摊贩——卖早点的铺子前围满了人,掌柜的吆喝着“热乎的油饼、稀粥”;卖蔬菜的老农蹲在地上,面前摆着新鲜的青菜、萝卜,上面还沾着露水;还有卖针线、布料的摊贩,摊位前也围了几个妇人,正在挑挑拣拣。

  他在找一个人——一个机灵、腿脚快、且与大哥相熟、值得信任的半大孩子。他需要一个人去给大哥传话,让大哥今日早点回家,同时,也能帮他留意家里的动静,若是那潘氏有什么异常,也好及时告诉他。

  很快,他的目光锁定了一个正挎着篮子、沿街叫卖的瘦小身影——郓哥。

  郓哥今年十五六岁,个子不高,瘦得像根竹竿,身上穿着一件洗得看不出颜色的粗布褂子,袖口和裤脚都短了一截,露出细瘦的手腕和脚踝。他的头发乱糟糟的,用一根麻绳扎在脑后,脸上带着几分市井孩子特有的机灵,正挎着一个竹篮,里面装着些雪梨和鲜果,一边走一边吆喝:“卖梨嘞!新鲜的雪梨!刚从城外摘的,甜得很!还有鲜果,便宜卖嘞!”

  武松对郓哥有点印象。上次他去紫石街巡逻,看到郓哥被几个地痞欺负,抢了他的梨,还是武松上前把地痞赶走,帮他把梨拿了回来。从那以后,郓哥见了他就格外恭敬,还时常给他送几个新鲜的梨。这孩子家境贫寒,爹娘死得早,就靠卖些时鲜果品补贴家用,也曾买过武大郎的炊饼,跟武大郎算是相熟——武大郎见他可怜,时常会多给一个炊饼,不收他的钱。

  武松不再犹豫,快步上前。

  郓哥正吆喝着,眼角的余光瞥见一个高大的身影朝他走来,抬头一看,竟是武都头!他顿时有些紧张,连忙停下脚步,把篮子往身后藏了藏,讷讷道:“武……武都头……您……您要买梨吗?我这梨可甜了,一文钱一个,便宜卖您。”

  武松笑了笑,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温和些,避免吓到他:“郓哥,不用紧张。我不买梨,找你有事。”他左右看了看,指了指旁边一个僻静的巷子口,“你跟我来,我有话跟你说。”

  郓哥虽然疑惑,但见武松神色温和,不像是要为难他的样子,便点了点头,挎着篮子跟了过去。两人走到巷子口,这里没什么人,只有一个卖糖葫芦的老汉在远处吆喝,声音隐隐约约传来。

  武松停下脚步,转过身,看着郓哥,沉声问道:“郓哥,你可知我兄长武大,平日都在何处卖炊饼?”

  郓哥连忙点头,眼神也变得认真起来:“知道,知道!大郎叔往常多在紫石街西头、狮子楼附近叫卖,那边人多,生意好些。他一般辰时过去,卖到未时才会回来,有时候生意好,会卖到申时。”他对武大郎的行踪很清楚,因为他时常会去狮子楼附近卖水果,总能看到武大郎。

  武松点点头,对郓哥的回答很满意。他从怀中摸出几枚大钱——是他这个月的俸禄,用一块布包着,他特意留了几枚,就是为了应付这种情况。他把钱塞到郓哥手里,钱枚沉甸甸的,带着体温,郓哥捏在手里,顿时愣住了,连忙想把钱还回去:“武都头,您这是干啥?有话您尽管说,我不要您的钱!”

  武松按住他的手,不让他把钱还回来,压低声音,语速极快却清晰地下达指令:“郓哥,这钱你拿着,是给你的辛苦费。你即刻去紫石街西头找我兄长,找到他后,你跟他说,就说我今日在县衙有急事,需要他帮忙处理,让他卖完手里的炊饼就赶紧回家,不要在外逗留。记住,一定要跟他说,是‘急事’,让他尽快回来,而且,不要让旁人知道,尤其是……不要让我家嫂嫂知道。”

  他特意加重了“嫂嫂”两个字,郓哥虽然不完全明白内情,但从武松凝重的神色和刻意强调的语气中,他知道此事非同小可。他攥紧了手里的钱,钱枚硌得他手心发疼,却让他更加坚定了决心。他重重点头,眼神里满是认真:“都头放心!小的这就去!定把话带到!而且保证不让任何人知道,尤其是大郎叔的娘子!”

  说完,他挎紧篮子,把钱塞进怀里,用手按住,生怕掉了。他转身就像只灵活的兔子般,飞快地钻入人群,朝着紫石街方向奔去——他跑得很快,篮子里的梨都晃动起来,他却顾不上,只想着快点找到大郎叔,把武都头的话带到。

  武松站在原地,看着郓哥远去的背影,直到那瘦小的身影消失在人群中,他才收回目光,目光深沉。这是他布下的第一步棋——让大哥早点回家,既能稳住那潘氏,又能让他有时间思考下一步的计划。他只盼郓哥脚程快些,能在午前找到大哥,将他劝回家中。

  他抬手摸了摸腰间的佩刀,刀柄的麻绳磨得他手心发痒。他知道,这只是开始。那潘氏心术不正,绝不会轻易放弃,肯定还会有下一步的动作。他必须尽快想清楚,该如何彻底解决这个祸患——是寻个由头,比如“不守妇道”,将她遣返原籍?还是等她自行暴露,让大哥彻底看清她的真面目,主动提出休妻?

  武松眼中寒光一闪,若是那妇人真敢做出什么不堪之事,比如设计陷害他,或是对大哥不利,那就休怪他武二不顾情面了!他武松虽然重视礼法道义,但也绝非任人拿捏的软柿子,谁要是敢伤害他的亲人,他绝不会放过!

  他整理了一下公服,把衣襟拉平,又摸了摸腰间的刀鞘,确保佩刀系紧了。他压下心头翻涌的杀意,转身向县衙走去。他的脚步沉稳有力,每一步都踩得很实,仿佛昨夜那个被惊怒充斥的年轻人已消失不见,重新变回了那个冷静果决、令人生畏的打虎都头。

  然而,他并不知道,他方才那刻意流露的、极其细微的“松动”,如同一滴落入滚油的水,已在潘金莲心中激起了怎样剧烈的、且充满误判的波澜。他以为的缓兵之计,反而像一剂强心针,刺激得对方更加急不可耐,恨不得立刻就把计划付诸行动,行险一搏。

  ……

  武家小院内,潘金莲正心情极好地收拾着屋子。她把碗筷拿到井边,用井水仔细地洗着,井水冰凉,却没让她觉得冷——她心里正热着呢。她一边洗碗,一边嘴里哼着不成调的小曲,是她以前在现代听过的流行歌,虽然记不全歌词,却也哼得有模有样。

  武松那个细微的点头,那个带着“松动”的眼神,一遍遍在她脑海里回放。她越想越觉得兴奋,越想越觉得自己的计划快要成功了。“哼,什么打虎英雄,什么铁汉,说到底也不过是个男人。”她对着水盆中自己娇美的倒影,得意地笑了笑——水盆里的水映出她的脸,虽然算不上倾国倾城,却也眉清目秀,尤其是那双眼睛,此刻满是算计和得意,显得格外灵动。“既然你态度软了,那就别怪我趁热打铁了……夜长梦多,可不能给你反悔的机会。”

  一个更大胆、更直接的计划在她心中迅速成型——今晚,必须是今晚!她要准备一桌丰盛的酒菜,借口给武松“赔罪”,就说昨夜自己“一时糊涂”,说了不该说的话,让二叔生气了,今日特意做了酒菜,给二叔赔礼道歉。席间,她再“好好谈谈”为武家延续香火的“大事”,用花言巧语把武松哄开心,再灌他几杯酒,等他有了几分醉意,就半推半就……

  只要成了事,以武松那种重视名声、在乎礼法的性格,难道还敢不认账?到时候,武大郎就算知道了,也只能认了——总不能让武家的香火断了,总不能让武松这个打虎英雄、都头的名声毁了。到时候,她就能名正言顺地摆脱武大郎,跟着武松过好日子了。

  想到此处,她只觉得一股热流涌上脸颊,心跳也加速起来,砰砰地跳着,像要跳出胸腔。既有计划即将成功的兴奋,也有对武松那健硕身躯一丝难以言喻的渴望——这渴望混杂着林薇薇的算计和潘金莲残留的执念。原主潘金莲的记忆里,对武松的渴慕从未消失过,那种对强者的依赖,对英俊男人的向往,此刻与林薇薇想攀附靠山的算计交织在一起,让她更加坚定了决心。

  她需要一些……助兴的东西。光靠酒,恐怕还不够。武松是习武之人,酒量肯定不差,几杯酒未必能让他失去自制力。她需要一些能让男人动情、失去理智的东西,确保武松在酒精和美色的双重攻势下,彻底失去自制力,乖乖地落入她的圈套。

  她的目光,不由自主地飘向了院子角落——那里,与隔壁王婆家相隔的矮墙上,几根南瓜藤蜿蜒而过,藤上还结着几个小小的南瓜,绿油油的,很是可爱。王婆家的院子里,隐约传来了王婆咳嗽的声音,还有纺车转动的“嗡嗡”声。

  王干娘……那个眼神精明、言语暧昧的老婆子……潘金莲的脑海里,浮现出王婆的样子——王婆六十多岁,头发花白,却梳得很整齐,总是穿着一件深色的粗布褂子,手里拿着一根烟杆,嘴里叼着烟袋,眼神里满是精明。平时她总爱坐在门口纺线,看到街坊邻里路过,就爱拉着人家闲聊,打听些家长里短的事。

  上次潘金莲生病,王婆还来看过她,给她送了一碗姜汤,当时还暧昧地跟她说:“大郎媳妇,你长得这么俊,大郎又是个老实人,你可得好好把握自己的福气啊。”当时潘金莲没在意,现在想来,王婆那句话里,恐怕别有深意。

  那个老婆子在市井里混了一辈子,见多识广,肯定知道很多阴私手段,说不定……她那里就有自己需要的东西——比如能让人动情的药粉,或者能让人神志不清的迷药。

  潘金莲的心跳更快了,她放下手里的碗,用布巾擦了擦手,目光紧紧盯着那道矮墙。她知道,去找王婆要这种东西,风险很大——万一王婆把这事说出去,她就完了。可现在,她已经没有退路了,为了摆脱武大郎,为了过上好日子,她必须冒险。

  她深吸一口气,压下心里的紧张,开始在心里盘算着说辞。她不能直接跟王婆要药,得旁敲侧击,先跟王婆拉拉近乎,说自己“最近总是睡不好,想找点能安神的药”,然后再慢慢引导,看看王婆的反应。若是王婆愿意帮忙,那最好;若是不愿意,她再想别的办法。

  她走到屋里,打开那个破木柜,从里面拿出一个布包——里面是她攒的一点私房钱,是武大郎偶尔给她的零花钱,她没舍得花,一直攒着。她把钱揣在怀里,又整理了一下衣服,确保自己看起来平静自然,不会引起王婆的怀疑。

  她走到院门口,犹豫了一下,又回头看了看主屋的门——武大郎已经出摊了,家里没人,正好方便她去找王婆。她深吸一口气,推开院门,朝着王婆家走去。

  王婆正在门口纺线,看到潘金莲走过来,连忙停下手里的活,脸上露出一抹热情的笑:“哎呀,是大郎媳妇啊!今日怎么有空过来?你身子好了?”

  潘金莲也挤出一抹笑,走到王婆面前,声音放得又软又甜:“王干娘,我身子好多了,多谢您上次送的姜汤。今日过来,是想跟您聊聊天,顺便……想跟您打听点事。”

  王婆眼睛一亮,连忙放下纺车,拉着潘金莲的手,让她坐在旁边的小凳子上:“跟我还客气啥!有啥话尽管说,老婆子知道的,肯定跟你说!”她的手很粗糙,带着常年纺线磨出的老茧,握得潘金莲的手有些疼,可潘金莲却不敢挣脱,只能忍着。

  潘金莲心里紧张得很,手心都冒出了汗,却还是强装镇定,轻声说道:“王干娘,我最近总是睡不好,夜里总做噩梦,白天也没精神。我想问问您,您知道哪里有能安神的药吗?最好是……能让人吃了之后,心情好些,不容易胡思乱想的。”

  王婆闻言,眼神闪烁了一下,意味深长地看了潘金莲一眼,嘴角勾起一抹暧昧的笑:“安神的药啊……老婆子这里倒是有一些。不过,有些药啊,可不是光安神那么简单。大郎媳妇,你老实跟老婆子说,是不是跟大郎闹别扭了?还是……有别的心思?”

  潘金莲的心猛地一跳,脸上瞬间涨红了,连忙低下头,假装害羞:“王干娘,您……您说啥呢!我就是睡不好……”

  王婆笑了笑,拍了拍她的手:“老婆子活了这么大岁数,什么没见过?你要是真有啥难处,跟老婆子说,老婆子说不定能帮你一把。有些事啊,光靠自己琢磨,是没用的,得找个懂行的人指点指点。”

  潘金莲抬起头,看着王婆眼中那抹了然的笑意,知道王婆已经猜到了几分。她咬了咬牙,决定赌一把,压低声音,几乎是凑到王婆耳边,轻声说道:“王干娘,我……我是想跟您要一种药,能让人……能让人动情的药。我知道这不对,可我也是没办法……您就帮帮我吧,我不会忘了您的好!”她说着,从怀里掏出那包私房钱,塞到王婆手里。

  王婆接过钱,掂了掂,脸上的笑意更浓了:“傻孩子,跟老婆子还这么见外。你放心,老婆子这里有,保准好用。不过,你可得记住,这药啊,只能用一次,而且一定要小心,别被人发现了。”她说着,起身走进屋里,很快拿出一个小小的纸包,递给潘金莲,“这里面的药粉,只要撒一点在酒里或者茶里,喝了之后,保管管用。不过,你可得想清楚了,一旦用了,可就没有回头路了。”

  潘金莲接过纸包,纸包很小,里面的药粉很轻,却仿佛有千斤重。她紧紧攥着纸包,心里又兴奋又紧张,连忙对王婆道谢:“多谢王干娘!您的大恩大德,我一定会报答您的!”

  王婆笑了笑:“报答就不用了,只要你以后过得好,别忘了老婆子就行。快回去吧,别让人看见了。”

  潘金莲点点头,连忙起身,快步朝着自己家走去。回到院子里,她把纸包藏在枕头底下,然后开始忙碌起来——她要去街上买些好菜,准备今晚的酒菜。她的脸上满是兴奋的笑容,眼中闪烁着期待的光芒,仿佛已经看到了自己美好的未来。

  她却不知道,她手中的那包药粉,不仅会毁掉她自己,还会将武家所有人,都拖入万劫不复的深渊。

  (本集终)

  下集内容提示:【暗藏欢药逍遥乐】

  自信满满的潘金莲决心当晚便实施计划。她以“赔罪”和“商议家事”为名,开始着手准备酒菜。为确保武松就范,她想起了隔壁精于此道的王婆,设法从其处弄来了烈性的助兴药物“逍遥乐”,并将大量药粉暗中下入酒壶之中。一切准备就绪,只待武松归家,一场精心设计的“盛宴”即将开席。而此刻,奉命前去寻找武大郎的郓哥,正飞奔在熙攘的街道上,与时间赛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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