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言一出,围观百姓齐刷刷倒吸一口凉气——

  公主?

  来这烟柳之地看戏?

  这般匪夷所思的字眼,让他们下意识觉得是耳朵出了错,宁愿相信是自己听错了。

  可那穿官袍的大人对公主恭敬得真“五体投地”,又让他们不得不信这离谱的事实。

  宁远舟目光扫过永宁公主一身素净常服,语气里藏着丝不易察觉的讥讽:

  “只是不知殿下可知,此处乃市井间的烟柳之地?”

  永宁公主脸色当即沉下,眉头不悦地蹙起。

  “宁大人整日不思朝堂正事,反倒盯着女子去了哪儿、做了什么,你这是何意?”

  “何况怡红院早已不做那等营生,只演些忠孝节义的戏文,本宫来此看戏,有何不妥?”

  “自然不妥!”

  宁远舟冷笑一声,袍袖猛地扫过身旁卖花郎的篮子,雪白的茉莉花瓣簌簌落了一地。

  “公主金贵之躯,怎可踏足这风尘烟花之地?传出去,岂不是让人笑话我南齐皇室没有规矩?”

  他话音未落,一道清脆女声忽然打断:“宁大人这话,我就不明白了。”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时念不知何时站在怡红院台阶上。

  青布裙衫外罩着件月白披风,鬓边那支素银簪在晨光里闪着柔和的光。

  “《青蛇》唱的是千年等一回的情义,《武家坡》演的是王宝钏苦守寒窑的忠贞,这些难道不是大人口中推崇的规矩?”

  她顿了顿,目光缓缓扫过台下乔装而来的女子,声音陡然提高几分。

  “何况今日来这儿的,都是想听戏的人,与身份何干?”

  “难道大人觉得,我南齐的女子连听戏的资格都要分三六九等?”

  “还是说,宁大人觉得我怡红院有胆子,敢在众目睽睽之下对各位大人府中的女眷动手?”

  这话像颗石子投进静水,瞬间激起一片低低的附和。

  关念慈忍不住往前半步,扬声喊道:

  “就是!我们花银子听戏,又没做出格的事,凭什么不能来?”

  宁远舟被噎得脸色发青,指着时念的手都控制不住地发颤:

  “你、你这伶牙俐齿的妇人!我这就进宫面圣,参你一本,治你个惑乱皇室之罪!”

  他说着翻身上马,黑马被怒气惊得扬起前蹄,溅起的泥点正好落在关念慈裙摆上。

  可谁也没注意,就在他转身策马的瞬间,怡红院屋檐之上,一道玄色人影悄无声息地掠走,消失在街巷深处。

  “各位客官莫要介意,不过是场小风波。”

  时念笑着拍了拍手,语气轻快。

  “咱们快些进去看戏吧,院里备好的好茶好点心,还等着各位呢。”

  众人这才回过神,簇拥着往怡红院里走,方才的紧张感渐渐被对戏文的期待取代。

  左香伊跟着永宁公主走进二楼雅间,刚一坐下便愣住了——

  戏台两侧的纱幔换成了水绿色,上面绣着层层叠叠的荷叶,风一吹便似要漾起波纹。

  戏台中央的地毯,竟用彩线绣出完整的西湖全景,连断桥上的木纹都清晰可见。

  “这是……”

  她忍不住伸手摸了摸地毯,指尖传来的触感柔软得像云朵,连绣线都透着精致。

  “我们念姐说,女子看戏,总得精致些才不负这好时光。”

  晚晴端着一碟杏仁酥走进来,盛点心的盘子竟是汝窑的天青色,釉色温润得能映出人影。

  “这些点心都是后厨刚做的,甜而不腻,姑娘尝尝?”

  正说着,台下忽然响起一阵锣鼓声,清脆的钹声瞬间将众人的注意力引向戏台。

  绿纱后先探出半截白绫,紧接着,凝霜扮的小青踩着轻快的莲花步走了出来。

  豆绿色短打上绣着银线蛇纹,在台灯光线下熠熠生辉,衬得她眼波流转间,活脱脱像一条刚从西湖底游上岸的灵蛇。

  “小女子小青,见过各位小姐。”

  她对着台下盈盈一福,声音里带着股不服管束的野气,引得关念慈等人当即大声叫好,连雅间里的永宁公主都忍不住点头。

  浅醉扮的白素贞随后缓缓出场,一身白衣白裙,手中撑着一把油纸伞。

  她轻轻一转伞面,伞骨里藏着的细碎金粉便簌簌落下,像极了西湖边朦胧的烟雨。

  这是时念特意让人做的巧思。

  伞面上画的西湖山水,在金粉映衬下竟似活了一般,连湖水的涟漪都透着灵动。

  “姐姐,这人间,真有那么好?”

  凝霜歪着头问,耳坠上的银蛇铃铛随着动作叮当作响,满是少女的好奇。

  浅醉的声音温润如水,带着对人间的向往:

  “有断桥烟雨,有画舫笙歌,有寻常人的烟火气,自然是好的。”

  台下瞬间安静下来,连呼吸都似轻了几分,生怕扰了这戏里的人间。

  永宁公主望着戏台上的白素贞,指尖无意识地攥紧了帕子。

  她想起自己被困在宫墙里的日子。

  连放风筝都要隔着层琉璃瓦,连见一次宫外的春光都要向太后报备,哪里有戏里小青半分的自在?

  左香伊则握紧了腰间的佩剑,脑海里闪过父亲说“女子不必学武,安守内宅便好”时的眼神。

  可戏里的小青却能挥剑护着姐姐,甚至敢劈那镇人的雷峰塔。

  当戏唱到“千年等一回,无怨又无悔”时,关念慈忽然捂住了嘴,眼泪顺着指缝往下淌。

  母亲整日念叨的“女子无才便是德”,她想起那些被母亲锁在书柜最底层不许碰的话本。

  原来在她不知道的地方,这世上真有女子敢活得这样张扬,敢为自己争一分自在。

  戏到高潮,白素贞水漫金山时。

  后台的伙计们默契地扯着染成靛蓝的青布上下翻动,配合着台前燃起的轻烟,竟真造出了滔天巨浪席卷金山寺的模样。

  凝霜的小青站在“浪”前,仰天长啸,声音里的悲愤与不甘。

  “好!”左香伊猛地拍响桌子,银甲上的鳞片被震得哗哗作响。

  “劈得好!这困住人的雷峰塔,早就该劈了!”

  她这一声喊,像是喊出了众人心里的郁结,引得满场叫好声此起彼伏,连雅间里的永宁公主都跟着拍了拍手。

  永宁公主笑着擦去眼角的泪,忽然对身边的侍女说:

  “回宫后,把本宫放在妆奁旁的那把木剑拿来。”

  侍女一愣,不解地问:“殿下要木剑做什么?您自小就不爱这些兵器。”

  “不做什么。”

  永宁公主望着戏台,嘴角的笑意微微扩大,眼神里多了几分从前没有的亮意。

  “就是突然觉得,即使身为女子,也该有把能护着自己的剑。”

  巷口原本围着看热闹、议论纷纷的骂声不知何时停了。

  卖菜的老汉蹲在墙根下,听着怡红院里传来的喝彩声,忽然抬头对身边的卖花姑娘说:

  “给我来朵茉莉。”

  卖花姑娘笑着打趣:“老伯也要买花送姑娘?”

  “哪儿能啊!我都这把年纪了。”

  老汉挠了挠头,接过茉莉别在空菜筐上,语气里带着点怀念。

  “我想给我家老婆子带一支。”

  “她年轻时最爱唱小曲儿,可惜这辈子都没听过这么热闹的戏,也没见过这么多姑娘敢大声叫好的模样。”

  夕阳西斜时,怡红院的大门再次打开,女眷们陆续走出来,脸上都带着未散的红晕,眼里闪着雀跃的光。

  关念慈换回了平日里的襦裙,手里却多了柄画着小青的团扇,扇面上还题着“敢爱敢恨”四个字。

  时念站在台阶上,望着她们远去的背影,忽然转头对身边的浅醉笑道:

  “你瞧见了吗?她们眼里的光,比戏台上的灯笼还要亮。”

  浅醉点了点头,指尖还残留着水袖上的熏香,轻声问:

  “念姐,明日还开女宾场吗?今日的姑娘们,都没看够呢。”

  时念望着天边染成橘红的晚霞,声音轻得像叹息,却带着股执拗的劲儿。

  “只要还有人想看,咱们就一直开下去。”

  “但明日……明日只怕是不能了。”

  她顿了顿,解释道:

  “一次两次或许还能说是偶然,可若日日如此,盛京城那些守旧的官老爷们,唾沫星子都能把怡红院淹了。”

  “时日还长,咱们不急,慢慢来。”

  “阿福,”

  时念转头喊来侍立在旁的阿福,吩咐道:

  “以后每月初五、十五、二十五这三日,专门设立女宾专场,把告示贴在热搜榜上,让想来看戏的姑娘们都知道。”

  阿福闻言立刻应了声“是”,旋即转身去找杜元介安排此事。

  夜色渐浓,宁远舟弹劾怡红院的奏折刚送进皇宫。

  南齐帝却正坐在御书房里,拿着本抄录好的《青蛇》戏文看得入神。

  戏文里“断桥”那一页的旁边,不知是谁批注了一行小字:

  “蛇妖亦有骨,人何以无魂?”

  南齐帝指尖摩挲着那行字,眼底闪过一丝复杂的光,久久没有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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