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云舒站在巷口的月光里,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腰间玉佩。

  那玉面被体温焐得温热,背面的叶家暗纹在月色下若隐若现。

  时念那句“晨起描眉递盏,晚来研墨伴读”,像颗带着棱角的石子,没入她心湖就砸出层层涟漪。

  她自小在权贵圈中耳濡目染,见惯了贵女们为攀附权势绞尽脑汁。

  尚书府的嫡女为嫁入王府,甘愿放下身段学自己最厌恶的歌舞;

  太傅家的小姐为讨太子欢心,连苦练十年的棋艺都敢彻底搁置;

  更有甚者,为争一个侧妃之位,不惜在暗地里耍尽阴私手段。

  可时念偏不。

  曾沦落风尘的女子,穿着最素净的旗袍,发间只一支旧银簪,却比那些满身绫罗、满头珠翠的贵女活得更加通透。

  她眼里的光,从不是对权势的渴望,是对自己那方戏台的笃定,是对时念这两个字的珍重。

  而这份通透,竟让她这个世家小姐都生出几分敬佩。

  “时老板果然是个妙人。”

  叶云舒忽然笑了,卸下伪装的嗓音褪去了少年人的清朗。

  她的嗓音带着女子特有的柔婉,却又藏着几分世家培养出的锐气。

  “只是这盛京的水太深,人心太杂,通透的人,往往最容易先被暗流卷走。”

  时念挑了挑眉,蹲下身手指过阶前的残菊丛,带起几片干枯的花瓣,落在青石板上悄无声息。

  “若浑水避不开,那就做条能在浑水里游得稳的鱼。”

  她抬起头,银簪在月光下亮得惊人,眼底没半分怯意。

  “叶姑娘若是真心想听新戏,怡红院随时欢迎。”

  可若来探话——

  她顿了顿,唇角勾起一抹淡而凉的笑,语气里带着不容错辩的锋芒。

  “怡红院的茶,向来只招待真心听戏的人。”

  叶云舒心头猛地一震,回神才发现时念已经离开。

  这时念竟连她的姓氏都猜到了?

  望着时念消失在回廊尽头的背影,叶云舒忽然彻底明白。

  为何许澜沧会踏足这世人鄙夷的风月场。

  时念就像一朵盛开在寒霜之中的红梅。

  看似柔弱,根系却扎得极深,风刮不倒,雪打不折。

  就连同为女子的她都忍不住侧目,何况是见惯了趋炎附势之辈的梁王?

  夜风卷着桂花香掠过巷口。

  叶云舒理了理月白长衫的领口,转身时,鬓角的碎发被风掀起,露出耳垂上那点。

  方才被时念点破的破绽,此刻倒像是枚别致的印记,提醒着她今日这场意外的相遇。

  “青禾。”

  她低声唤道,声音里带着几分刚理清的清明。

  侍女青禾从暗处快步走出。

  见自家小姐眉眼间没了来时的探究,反倒多了些从未有过的复杂,忍不住轻声问:

  “小姐,这时念……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是个妙人。”

  叶云舒脚步轻快地踏上等候在巷口的马车,语气里竟有几分难得的兴味:

  “比京中所有胭脂水粉、珠宝玉器加起来都有趣。”

  马车轱辘碾过青石板,发出“轱轳”的轻响。

  叶云舒撩开窗帘一角,望着怡红院的灯笼在夜色里渐远。

  她的眼神逐渐沉了下来,低声对青禾道:

  “去查查,昨日都有谁的人去过太后宫里,尤其是那些跟宁家、太子府走得近的。”

  她不是傻子,那封关于时念的笺纸绝不会平白无故送到她手里。

  时念都能看出来的事情,她又怎会不明白?

  有人在背后推波助澜,想借她的眼、探清怡红院与梁王的牵扯,甚至想挑唆她与怡红院争斗。

  这种当,她自然不会上。

  今日有此一行,也是好奇,时念究竟是怎样一个人罢了。

  ……

  而此时的怡红院后院,两道黑影正悄无声息地贴在廊柱后,气息压得极低,几乎与夜色融为一体。

  沧七攥着拳,指节绷得泛白,喉间憋着股说不出的闷气。

  “你说她是不是疯了?咱们主子是什么身份?那是南齐的战神梁王,是最尊贵的王爷!”

  “她一个戏楼老板,居然说做王妃不如唱她的戏?”

  沧五靠在廊柱上,指尖转着枚铜钱。

  金属碰撞的轻响在寂静里格外清晰,声音却平淡如水。

  “她怎么想,与我们无关。”

  “怎么无关?”

  沧七的声音又拔高了些,急忙又压下去,语气里满是愤愤不平:

  “主子待她够不同了吧?”

  “主子暗地里帮她收了多少次尾巴,她倒好,背后说主子是天边的云彩,她不稀罕!”

  他跟着许澜沧在拼杀了那么多年,见惯了将士们对王爷的敬畏,见惯了世家子弟对王爷的攀附,从未有人敢这般轻慢主子。

  哪怕是当今皇帝,对许澜沧也多有倚重,她时念凭什么?

  沧五终于抬眼,指尖转动的铜钱骤然停住,眼神冷得像边关的雪。

  “主子的命令是什么?”

  沧七一愣,下意识答道:“……将两人对话一字不落,全报给主子。”

  “那便只报实情。”

  沧五将铜钱抛起,又稳稳接住,金属的冷光在他指尖闪了闪。

  “主子要听的是不加修饰的实情,不是咱们带着情绪的抱怨。”

  沧七张了张嘴,想反驳,却被沧五堵得哑口无言。

  他望向戏台方向,时念的身影正穿过灯笼的光晕,像道利落又鲜活的剪影,没半分风尘气。

  他忽然想起很久之前在梁王府书房,主子捧着戏本,指尖在上面停留了许久,嘴角甚至噙着一丝连自己都没察觉的浅笑。

  那时他只以为主子是觉得戏文新奇。

  如今想来,许是从那时起,这怡红院的老鸨,就已和旁人不同。

  “走吧,回去复命,别耽误了时辰。”

  沧五拍了拍他的肩,声音恢复了平日的冷静:“再磨蹭,主子该歇下了。”

  沧七望着时念的背影彻底消失在后台,终于咬了咬牙,压下心头的闷气,转身跟上沧五的脚步。

  罢了,主子心思深沉,自有他的计较,他一个暗卫,操这些闲心做什么?

  只是一想起时念那句不稀罕,他的心里终究像塞了团湿棉絮,闷得发慌。

  ……

  梁王府的书房里,烛火跳动着,将许澜沧的身影映在墙上,忽明忽暗。

  他听完沧七的汇报,指尖的墨玉扳指在案上轻轻敲着,发出“笃、笃”的轻响,节奏不急不缓。

  “她当真说,天边的云彩不如脚边的泥土?”

  沧七垂着头,声音里还带着点未散的不平。

  “是!还说……还说做王妃拘束,不如在怡红院唱自己的戏自在。”

  他低着头,等着主子发怒。

  毕竟这话太放肆,简直是没把皇室的尊贵放在眼里,若是传到有心之人耳中,怕是又要掀起一场风波。

  可许澜沧却忽然低笑出声,笑声在寂静的书房里荡开。

  “原来如此。”

  他拿起案上摊开的戏文,墨色的字迹在烛火下泛着光。

  “这世上想攀附本王的女子,能从盛京排到边关,偏她要做那个例外。”

  沧七猛地抬头,满脸错愕:“主子,您不生气?”

  “生气?”

  许澜沧挑眉,将戏文丢回案上,眼底没半分怒意,反倒有几分欣赏。

  “本王为何要生气?她说的本就是实情。”

  时念是青楼出身,他是天潢贵胄,两人之间隔着的岂止是身份的鸿沟?

  就算他真对时念动了别的心思……

  太后也第一个不会应允,朝臣们的弹劾奏折更能如雪花飘向南齐帝的桌案。

  更别提皇室常挂在嘴边的那句皇室颜面不可丢。

  他对时念的确有兴趣,但这份兴趣,从不是对寻常女子的觊觎。

  而是对这颗在泥沼里也能发光的异星的好奇。

  他好奇她的胆识,好奇她的手腕,好奇她总能从绝境里刨出生路、把青楼改造成戏台的本事。

  可这份好奇,还没到让他不顾朝野非议、忤逆太后的地步。

  娶她?

  许澜沧端起案上的冷茶,抿了一口,茶味清苦,正合此刻的心思。

  别说时念自己不愿意,就算她愿意,这道赐婚圣旨,也绝无可能从宫里颁出来。

  “主子看得明白。”

  沧五适时开口,语气依旧冷静。

  “时老板有她的戏台,主子有您的战场,本就不是一路人,强求不得。”

  许澜沧放下茶盏,指尖在案上轻轻点了点,话题忽然转了方向。

  “只是叶云舒突然去找她,倒是耐人寻味。”

  叶云舒自从入京以来,向来只在太后身边侍奉,眼里从不屑于看旁的事,怎么会突然对一个青楼老鸨感兴趣?

  还特意扮成男子去试探?

  这背后……

  他抬眼看向沧五,眼神沉了下来:

  “查了吗?叶云舒为何要去怡红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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