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清言解释道:“只是一同住在院子里,不是像以前那样同住一间。”

  “更没有什么怠慢之意。”

  马统忍不住凑过来,在旁边嘟嘟囔囔:

  “谢公子,我们公子如今单人单间住的自在,何必还去那么远的院子?”

  “每日去讲堂都要多走一刻钟的山路。”

  “反正您入学的时候说一起住,没过多久就走了,这回能有多久的长性还说不准呢。”

  马文才嫌他聒噪,眼神瞬间冷下来:

  “这里有你说话的份?”

  贴身用惯了的人大都会看主子眼色,马统在这方面虽然逊色了点,但常年相处下来,也明白了自家公子的脾气。

  忙收了嘴脸,讪讪的垂手立在一边,扁着嘴沉默下去。

  谢清言见情势不错,又许诺自己一定会做个好近邻。

  她好话说了不少,奈何郎心似铁,马文才不为所动,连头也不抬:

  “叫我搬过去,好让你这位近邻故技重施,哪天又一声不吭的走人吗?”

  “我消受不起你的好意。”

  谢清言看他如此,倒是颇有商量余地。

  可惜马统还在这房间里,也不好说什么搬进来就是我想要你做的第二件事。

  马文才心高气傲,断不能容忍别人知道他被自己拿承诺挟制。

  要是没有人在,那倒还好些……

  谢清言挑了挑眉,向角落里一脸茫然迷惑的马统使了个眼色。

  然而马统跟她没什么磨合,自然也谈不上默契。

  这么一个下去的眼色,愣是让他会错了意,冲上来重新倒了杯茶。

  碧绿的茶汤满的快要溢出来。

  在会客的黑话里,这是再明显不过的送客之意。

  主人家表示送客,再纠缠下去就实在不体面了。

  可是马统不说话,看表情又不像那么回事。

  纵然谢清言百般聪明,一时竟猜不透马统到底怎么个意思。

  是斟多了茶,还是在赶客?或者是另有深意?

  马统浑然不觉,絮絮叨叨的打量着自家公子,猜测他的心意:

  “谢公子,您总得给个准话不是。”

  “是住在哪间房?”

  “若是要搬,何时方便呢?”

  谢清言被他连珠炮的问题问的一时头大,但她身为客人,又不能让他下去。

  只好拿眼睛看马文才。

  偏偏他也像是眼睛瞎了似的,眸光冰冷的不像话,看也不看马统,只是盯着她,语气森寒:

  “谁说我要搬过去了?”

  马统顿时噤若寒蝉。

  可他虽然站在这里不说话,这么个大活人又不能忽视,让她怎么好说别的话?

  谢清言垂下眼睛,低声道:

  “我这次绝没有消遣戏弄的意思,是真心真意想和你做近邻。”

  “你要是愿意住进来,哪边的厢房都随你挑,只要你喜欢,我的房间也可以让出来。”

  马文才却淡淡道:

  “你真的想和我一起住?”

  虽然由头是她信口开河来的,谢清言还是诚恳道:

  “想。”

  “不过我也知道不强人所难的道理,既然你不愿意,那就算了吧。”

  她也不等人家回话,站起身来,白色衣角在风里转过,走的毫不犹豫。

  下一刻,手腕被人拉住。

  力道不大,也没有往回带。

  但他的掌心炙热的不像话,汹涌的热度贴着她的手腕一路向上,连心脏都开始灼烧起来。

  谢清言眼神低低垂着,看着他那只握着自己的手。

  马文才另一只手还拿着剑,暗红色的剑穗缨子垂在空气里,微微颤动着。

  马统心中无限震惊。

  他看着这一幕,自然什么话都不敢说,也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脑子里尽管一头乱麻,却没有一根线可以完整的抽出来让他理清思绪。

  他下意识觉得房间内的氛围有些奇怪。

  不,不只是有些,简直太奇怪了。

  为何公子这般拉着谢家公子的手,却两个人都垂着眼睛,不看对方呢?

  窗外春草逢夏,开始漫无边际的滋生着。

  谢清言试着抽回手,但马文才连重弓都能拉开,只要不想放,那力道岂是她能挣脱开的。

  他的意思也很明显:

  不许走。

  谢清言垂着眼睛,遮住那点调侃的狡黠神色:

  “这是做什么?我倒不明白。”

  马文才看了眼马统,沉声道:

  “你先下去。”

  总算把满脸惶惑的马统给叫下去了。

  谢清言长舒一口气,抬起眼睛,真真正正的笑了起来:

  “这剑已经擦了这么久,难道还没有擦干净?”

  马文才却仍然垂着一双丹凤眼,眼尾直挑上去,眉骨生的极为优越。

  世人非得见着他,才会知道什么剑眉星目,目若寒星这些词不是胡说的。

  谢清言看他不说话,反而更来劲了:

  “我刚刚要走,你拉着我不让走。现在我留下来,你却不跟我说话。”

  “房间里又没有第三个人,你把我晾在这里,这是待客的道理吗?”

  她每说一句话,都离他更近了些。

  这样的距离,马文才就是不说话也得说了。

  他皱了皱眉,开口想说什么。

  一个“你”字刚说出来,瞬间被堵了回去。

  因为谢清言俯下身,吻住了他的唇。

  马文才呼吸骤然停滞。

  似乎有人说过,两军对战时一定要拿稳手中的剑,否则必定溃不成军。

  然而此刻,丹心剑哐当落地。

  那只骨节分明的手滞了一下,最终虚扶在她的腰间。

  这吻并不十分深入,只是触碰本身就够让人惊心动魄。

  也许只是激素在那一刻升高,但人类却浪漫的称其为爱意滋长。

  这样的心情,系统觉得自己很难理解。

  它将自己的感知无限屏蔽起来,毕竟窥探宿主隐私不是一个好系统该做的。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只是一瞬。

  谢清言缓缓退开,空气重新流动起来。

  马文才连呼吸都紊乱起来,上挑的眼尾更是红的惊人。

  他别过脸去,恨声道:

  “我就知道你又要这样。”

  谢清言见他连一双寒星般的眼睛都染上红,也不知道是羞的还是恼的,或许是又羞又恼。

  她不由得笑了:

  “既然知道,怎么不推开我?”

  “怎么方才还要回应我呢?”

  这话说得也太轻薄了,马文才再也听不下去,也再忍不住:

  “你能不能放尊重些?”

  谢清言饶有兴致的点点头:

  “放尊重些?这话倒是不错。”

  “不过,你还没见过真正的不尊重呢。”

  马文才下颌动了一动,像是狠狠地咬了咬牙:

  “我已经见得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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