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到了帝王惯常起身的时辰,廊庑下的德福公公有些不安地挪了挪脚步。

  陛下素来严于律己,每日早朝从不需要人唤,总能准时醒来。

  可今日,寝殿内迟迟没有动静。

  一旁的胭脂瞧出德福公公眉宇间的焦灼,轻声提醒:“公公不如唤一声陛下?莫误了早朝的时辰。

  德福公公一想也对,对着门口喊了两声。

  不过怕惊到姜若浅,声量不算太大。

  床幔之内,裴煜睁开眼,侧首望向枕在自己臂弯中沉睡的人。

  他动作极轻地托住她的头,安稳地移至软枕上,又抽出自己的软枕塞进她怀中。

  姜若浅无意识地搂住软枕,羽睫轻轻颤动,却未睁眼,只软软地咕哝了一句:“陛下别忘了……今日下旨为安和公主册封驸马。”

  只有下了圣旨这事才算板上钉钉,再无转圜,所以她心里记挂这事。

  裴煜为她掖了掖锦衾:“朕下朝便拟旨。”

  床上的人缩进衾里,团成一团。

  裴煜下床穿好衣裳,往外走时瞥见矮榻上同样缩成一团、正轻轻打鼾的虎头。

  这憨态,倒与它的主人如出一辙。

  裴煜不觉失笑,走过去伸手挠了挠它毛茸茸的小脑袋,才转身推门而出。

  这一场秋雨淅淅沥沥下了一夜仍未停歇,空气里弥漫着湿润的凉意。

  德福公公赶忙撑起伞,亦步亦趋地随裴煜步下台阶,送他登上步舆往朝堂而去。

  下朝后,裴煜转至御书房内室换上常服,方踱至御案前坐下。

  江寒随即上前,低声禀报:“陛下,那宝相和尚声称,他与公主在一处时,每次都曾饮下避子汤药……臣实在不解,安和公主何以有孕?”

  裴煜取过一道空圣旨,徐徐铺展于案上,示意德福公公上前研墨。

  他执笔蘸墨,落笔前忽然抬眼望向江寒:“那宝相和尚俗家姓名叫什么?”

  “沈大孩。”江寒审问过他,自然记得清楚。

  裴煜笔尖一顿,微微蹙眉:“哪几个字?”

  德福公公立即机敏地奉上纸笔。

  江寒接过,在纸上写下了“沈大孩”三个字。

  德福公公不由笑道:“这名字也忒接地气儿。”

  江寒将笔搁下,解释道:“据那宝相和尚交代,他出生在山中猎户之家,父母不识字,家里孩子又多,名字也就是父母随口起的,据说他还有三个弟弟,分别是二孩,三孩往下排。”

  他略顿一顿,继续禀报,“正因家贫苦孩子多,他幼时便被送入寺中。幸而在寺里跟着师父,倒是识了字,也读了些书。”

  裴煜神色淡然,平静道了一句:“往后,该称‘驸马’。”

  “驸马!陛下您这是要……”江寒难掩惊诧,“公主此事,陛下不再深查了么?”

  续又道:“佳乐郡主与娴妃娘娘私交甚好,这其中……”

  他性子刚直,凡事讲究是非曲直,此番进言倒也并非偏向安和公主,或刻意针对姜若浅,只是觉得此事尚有疑点。

  德福公公唇角噙着一丝笑意,瞧着江寒这副耿直模样,不禁微微摇头。

  以陛下的明察秋毫,这其中的关窍,岂会看不分明?

  裴煜已在圣旨上落墨,写下“沈大孩”三字,笔势沉稳。

  他并未抬头,淡然回应江寒的疑虑:“寺院是崔老夫人带安和去的,宝相和尚亦是安和自己偷带入宫中。这些过程,娴妃最多有些推波助澜。”

  江寒抬眼,怔怔地望着陛下,此刻方才明了,陛下什么都知晓。

  裴煜看穿他的心思,复又开口:“你是否觉得,朕对娴妃过于纵容了?”

  江寒下意识地点了点头。

  裴煜语气依旧平淡:“贵太妃与安和屡次对娴妃出手,她懂得反击,亦懂得自保,朕很欣慰。”

  他目光扫过江寒:“娴妃到底心善,即便反击,她也为安和留了退路,成全她与宝相。”

  江寒闻言,如醍醐灌顶。

  细想之下,这条路确实是安和公主自己一步步走出来的。

  如今这个结果,也是种其因得其果。

  他当即拱手,心悦诚服地道:“臣明白了。臣这便回去,命人将驸马妥善收拾干净,准备放出来。”

  裴煜淡淡道:“去吧。”

  待江寒退下,他搁下御笔,转而吩咐侍立一旁的德福公公:“你去传旨。”

  刚写的圣旨还热乎着,德福公公双手捧起时格外小心,生怕晕染了字迹。

  圣旨抵达芳妩宫,德福公公甫一宣读完,安和公主霎时色变,竟不顾礼数当场闹将起来。

  她非但不接旨,反将德福公公递过的圣旨一把掼在地上,随即起身,头也不回地直奔御书房。

  她一路疾奔,抵达时已是钗横鬓乱、气喘吁吁,不等小喜子公公通报,便将他猛地推开,径直闯了进去。

  “皇兄!你怎能将宝相指给我做驸马?!”她声音凄厉,带着哭腔。

  裴煜抬眼见她那副形容,眉头锁紧:“瞧瞧你,哪还有半分公主的仪态!”

  安和公主冲到御案前,急切道:“皇兄,事到如今,我哪还有心思顾及什么仪态!”

  自边关回京这几年,裴煜念及贵太妃昔日照拂之情,对这个皇妹多疼惜,却也不意纵得她如此任性。

  他凤眸微冷,睨着她道:“宝相不是你自己选中的人?朕如今成全你,有何不好?”

  安和公主连连摇头:“他不过一个野和尚,无家世无学识,有何好处?莫说我堂堂公主,便是七品县令家的小姐,也断不会下嫁于他!”

  闻言,裴煜薄唇勾起一丝几不可察的冷笑:“人是你自己带入宫的,更何况,你既已有了他的骨肉,这已是最好的结局。”

  圣旨宣读的同时,也传到了关雎宫。

  秋雨过后,天气转凉,小厨房特为姜若浅炖了鸽子人参汤。

  她命胭脂盛出一盅,亲自到了御书房。

  刚到门外,便听得内里安和公主的哭诉与争执。

  小喜子公公悄步上前,低声禀道:“娘娘,安和公主正在里头与陛下闹呢。”

  言语间满是提醒。

  姜若浅闻言驻足,没有必要此时进去寻不痛快,便浅笑道:“本宫在此稍候片刻。”

  一来,她乐得看安和自食其果的热闹;二来,她手中这盅汤,终究还是想亲自送给裴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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