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国十八年,二月,北平。

  初春的燕京,寒风依旧凛冽,却难掩六朝古都的沉凝气象。

  奉天至北平的铁道上,一列戒备森严的专列呼啸南下。

  车厢内,张汉钦望着窗外掠过的枯黄原野,神色平静。

  身旁的杨宇霆,则翻阅着一叠关于南京政府要员的资料,眉头微锁。

  此行之目的,乃是应国民政府主席、军事委员会委员长常南京之邀,赴燕京共商国是。

  邀请电文措辞冠冕堂皇:“值此全国统一伊始,百端待举。东北防务关乎国本,中东路权尤涉国体。特邀汉钦赴平一叙,冀能面商东北军政、财政善后及对外交涉方略,同心同德,共济时艰。”

  “共商国是…善后方略…”

  张汉钦指尖轻敲桌面,嘴角勾起一丝不易察觉的弧度。

  他深知,这看似正式的公务邀约,实则是易帜后双方最高统帅的首次交锋。

  常南京意在试探、笼络,乃至以中央之名行“削藩”之实。

  杨宇霆合上资料,淡淡道:“宴无好宴,会无好会。常中正其人,权谋机变,尤善纵横捭阖,其麾下杨永泰,更有‘首席智囊’之称,不可不防。”

  “邻葛兄放心,”张汉钦目光依旧看着窗外,“他打他的机锋,我守我的底线。见招拆招便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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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燕京前门火车站。

  专列缓缓进站。

  月台上,军乐齐鸣,仪仗肃立。然而,张汉钦刚踏出车厢,便感受到一股肃杀之气。

  站台内外“三步一岗,五步一哨”,警卫是一色头戴德式M35钢盔、手持MP18冲锋枪的宪兵第三团士兵,眼神锐利,刻意展示着精良与压迫感。

  前来迎接的国民政府文官笑容热情。

  一位身着深色中山装、戴金丝眼镜、气质精干的中年男子率先迎上,微微躬身:“在下杨永泰,奉委座之命,在此恭迎张司令长官、杨总监大驾。委座已在居仁堂等候,特命永泰先行接待。”

  杨宇霆目光与杨永泰一触,空气中仿佛有电光闪过。

  两人皆是各自阵营的谋主,此刻相见,分外眼明。

  “有劳畅卿先生。”杨宇霆拱手还礼,语气不卑不亢。

  前往行辕的车队,“恰好”经过正在操练的中央陆军军官学校学员队伍,喊杀声震天。

  杨永泰状似无意地笑道:“委座常言,革命事业,后继有人。这些青年军官,皆乃党国未来之栋梁,与各地旧式军队,气象确是不同。”

  杨宇霆闻言,微微一笑,接口道:“畅卿先生所言极是。新式军官,确令人耳目一新。然我东北讲武堂,承袭保定、士官之余烈,近年来亦大力革新,聘德俄教官,习现代战法。军中如王以哲、何柱国等少壮派,皆能独当一面。治军首重实效,能战方能言胜。”

  杨永泰镜片后的目光一闪,笑道:“邻葛先生高见。永泰亦闻东北整军经武,成效斐然。此番易帜,中央与地方合力,必能开创一番新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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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居仁堂,会谈。

  红木厅堂,茶香袅袅。常南京一身中山装,面带春风,与戎装笔挺的张汉钦分主宾落座。

  杨宇霆与杨永泰则各居其主之后,如同对弈的棋手,沉默观察。

  寒暄过后,常南京一口浓重的浙省口音切入正题:“汉钦啊!此次易帜,全国振奋,好得很!足见侬是深明大义的!如今吾辈一体,都是党国肱股,要想想如何为领袖分忧,为国民造福咯。”

  他呷了口茶,笑眯眯地:“北伐是成功了,但各地嘛,军政还是乱糟糟,开销大得吓煞人,老百姓负担重啊!”

  “中央的意思呢,要开‘编遣会议’,统一整编,削减军费,把钱用在建设上,这是强国富民的根基!汉卿侬眼光长远,一定要鼎力支持的哦?”

  张汉钦面露难色,语气诚恳:“委座高瞻远瞩,汉钦心里是非常赞成的。但是…东北情况特殊,委座您是知道的呀。日俄两头恶虎蹲在边上,几十万弟兄们是真不敢撤啊!”

  “骤然裁撤,恐自毁长城,外寇乘虚而入,非但东北糜烂,亦将动摇国本。望委座明察!眼下…中央答应每月补助的一百五十万军饷,能否先足额拨付?此乃稳定军心、巩固边陲之急需!”

  常南京脸上笑容淡了点,手指点着桌面:“困难嘛,总是有的!但革命事业,不能因噎废食的呀!中央难道会看着国防空虚?整编后,精锐肯定保留,粮饷器械,中央也会酌情补充的嘛!”

  “要是各个地方都讲自家特殊,政令怎么畅通?国家怎么真正统一?汉卿,侬现在是革命军人,要有全局观念!”

  张汉钦恭谨欠身:“委座训示的是,汉钦牢记在心。编遣之事,职部一定先从内部整顿做起,汰弱留强。待防务真正稳固,再与中央步调一致。目前,仍以巩固为要。”

  杨永泰在后面轻轻推了推眼镜,插话道:“张司令长官所虑,确有道理。然编遣乃中央既定国策,旨在集中财力兵力,以应对外患。东北若能率先垂范,其表率作用,功在党国。”

  杨宇霆立刻接口,笑道:“畅卿先生此言差矣。表率固佳,然需量力而行。东北若自剪羽翼,导致边防洞开,外敌入侵,届时非但无表率之功,反成民族罪人。岂不违背中央集中力量以御外侮之本意?巩固即是贡献,稳定方为大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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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常南京身体微前倾,声音压低却带煽动性:“嗯,巩固防务紧要。尤其是苏俄!占着中东路,藐视我主权,娘希匹!这是党国的心腹大患!”

  “先总理要废除一切不平等条约,吾辈后人岂能坐视?汉卿侬坐镇东北,兵精粮足,正好借这个机会,强硬一点,把路权收回来!青史留名!中央在外交、舆论上,一定做侬的坚强后盾!”

  张汉钦神色凝重,摇头道:“委座,苏俄是巨患。但这头北极熊爪子利、皮厚,远东是其经营重地,空军、铁甲车厉害得很!我们刚平叛,元气伤得重,新装备尚未齐整。现在去撩拨它,胜算太小!一旦战端开启,非但路权收不回,恐致东北糜烂,反使日寇得利。岂不辜负委座重托,亦使中央陷入被动?”

  他话锋一转:“依汉钦浅见,对付毛子,可文武并用,以文为主。一方面,请中央外交部持续对苏施加压力,援引法理,迫其谈判;另一方面,职部正加紧修建打通铁路、昂齐铁路,待我自有交通网成,中东路价值自贬,届时再谈,方为我主动。此乃万全之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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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常南京身体靠回沙发,换推心置腹状:“汉卿啊,侬的难处,我是晓得的。但侬年轻有为,目光要放长远!今日侬助中央完成统一大业,将来在党内、在国内的地位,前途无量!”

  “冯焕章、阎百川那些人,格局小得很!未来戡乱建国,维护统一,我要倚重侬的地方还多得很!吾辈二人携手,有什么事体办不成?”

  张汉钦脸上涌现激动与感激:“委座!您如此知遇、信任,汉钦…不知如何报答,唯有竭诚效忠!东北必定坚决拥护中央! ”

  “但凡委座下令,只要于党国有利,于抗战大局有利,汉钦及东北军民,定义不容辞!眼下,职部定当先替中央把东北大门守得牢牢的,此即为对中央最大之支持,亦为将来效力之根基!”

  会谈在看似和谐的气氛中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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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行辕书房,夜。

  只剩张汉钦与心腹杨宇霆二人。杨宇霆卸下恭谨,鄙夷之情溢于言表,一口喝干杯中浓茶。

  “汉钦,今日一见,真是…闻名不如见面!”

  “我原以为统领群伦者,纵有手段,亦当有囊括四海之胸襟。可这位常公…”

  他连连摇头冷笑,“处处皆是算计,字字不离权术! 谈及编遣,是想削我等股肱;怂恿对苏,是想借刀杀人;空许承诺,是无半点诚意!”

  “所作所为,无不是琢磨如何拆解他人以肥己,争蝇头之利。因小失大,不识大体!与这等人物共谋国是,实在是…格局太低!”

  张汉钦听着杨宇霆的愤懑,脸上浮现出一丝意味深长的笑容。他走到窗前,望着北平沉寂的夜空。

  “邻葛兄看得透彻。”

  他声音平静,“他是个一流的政客,或许能成乱世枭雄。他想的,是如何在现有的棋盘上,吃掉所有的棋子,成为唯一的王。”

  他转过身,目光深邃地看着杨宇霆:“而我们,为何要困在他那个小小的棋盘里?”

  杨宇霆一怔。

  张汉钦继续道,语气淡然却蕴含着无比的力量:“他算计他的权术,我们发展我们的实力。他看重的是南京的椅子,我们看重的是华夏的根基。他玩他的政治,我们下我们的棋。 平行线,未必需要相交。”

  “只要我们的力量足够强大,”

  张汉钦的眼中闪烁着洞悉未来的光芒,“他画的那些饼,终究只是画饼。大队长甚至会…主动把我们需要的东西,‘运输’到我们手上。”

  “运输?大队长?”杨宇霆若有所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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