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泽返回宴席时,恰见小厮们给酒壶添酒,众宾客已酡红满面。他们见了沈泽,纷纷放下酒杯拱手。

  李进作为众人轮番敬酒的对象,已醉意朦胧。

  不仅反应比旁人慢半拍,身体也跟着不听使唤,摇摇欲坠的,沈泽路过他身侧时竟往人身上倒。

  “哎…李兄…”

  沈泽按住李进肩头。

  邻座的宾客也出手扶了一把,李家小厮见状赶忙上前从二位贵人手里接过。

  在自家小厮提醒下,李进提起几分精神,拖着尾音:“某…失礼了…望三殿下宽宥……”

  沈泽笑如春风:“无妨,看来这顿宴席当是让李兄满意了。”

  说着,他抽回手,不动声色地摸出帕子擦拭,垂眸间嫌恶之色一闪而过。

  李进:“满意,满意!”

  “诸位呢?也都尽兴了?”

  众人附和称是。

  又一番场面话后,众人陆续辞行。

  李进醉得最厉害,故而落在最后,小厮扶着他一摇一晃起身。

  还没走两步,沈泽出声唤住了他。

  沈泽一伸手,身旁的砚竹当即领会。后者摸出一方锦盒,恭敬递上。

  沈泽将那方锦盒转递给李进,李进一脸茫然,踌躇着不敢接。

  沈泽:“席间有些事不便言明,受人之托,终不好蒙混了事。”

  他打开锦盒,一颗鹅蛋大小莹润饱满,通体隐约泛着华光,再不识货的人也能一眼认出此物为罕见珍宝。

  沈泽:“这是淮南路转运使刘素节大人的心意。”

  听到刘素节的名字,李进顿时清醒不少。

  沈泽话音一顿,似意识到什么:“哦…刘大人已被贬,而今该称‘刘县丞’。”

  “这刘县丞下狱前特来书信,称‘李兄大恩无以为报,今以明珠聊表感激。’”

  去岁淮南两路蝗灾,原淮南路转运使刘素节被指私吞赈灾银粮。经当地提刑司查证复审,刘素节最终以克扣两成赈灾银粮折合白银五千两下狱贬黜。

  李进为吏部尚书嫡子,母族出身江南世家大族。其舅父为淮南提刑使,正是刘素节案的重要经手人。

  刘素节本该下狱流放,可有李进从中斡旋,前者不仅免于流徙之苦,最终还得了个县丞。

  如此结局已算圆满,刘素节投桃报李亦属应当。

  李进默了默,接过锦盒,神色动容:“李进不敢居功,若无殿下提点相助,进…还不知在哪里借酒消愁。”

  “便是轮功,当属殿下之功。”

  李进合上锦盒,欲退还,却被沈泽制止并直塞入他袖袋中。

  沈泽含笑:“李兄何故自轻?君乃明珠,必不会蒙尘。”

  “此宝物与君,甚配。”

  李进热泪盈眶。

  进了马车后,李进忍不住打开锦盒,取出明珠摩挲。昏暗车厢中,明珠荧荧焕亮,无需灯珠亦能照亮周身方寸。

  小厮见状,高兴称贺:“给公子道喜!”

  “今日宴席您可是风头无二,眼下又得三殿下器重,往后府里上下谁也不敢再小瞧您!”

  李进眸色幽幽,喃喃:“是啊,我李进可算熬出头了……”

  ——————

  再观三皇子府。

  廊前月下,假山流水潺潺,池鱼嬉戏。

  沈泽面无表情往池中投了把鱼食,池中锦鲤便跃出水面,争相夺食。

  砚竹一路上欲言又止,沈泽点破他:“要问什么,便问。”

  “殿下慧眼。”

  砚竹也不遮掩:“属下不知,您费尽心思才购得的明珠,为何以刘大人之名送给李进?”

  “刘素节下狱前,谢栩然早已打着清查的名号,领府衙之人将转运使府盘问查抄了干净。谢栩然行事何等利落,他刘素节哪来的机会藏私?”

  砚竹更是疑惑:“既如此,您又为何替刘大人还这份人情?”

  刘素节在任淮南道转运使时,曾给三皇子府送过孝敬,不过不是独一份,太子府也有。

  虽然近两年刘素节与他们更近些。

  沈泽:“本宫自是为了谋划。”

  “宦海沉浮,眼光总要放长远些。别看刘素节如今被贬,以这些年他所经营的人脉,日后未必不能东山再起。纵使回不到原先的位置,也总比毫无根基的新人好用。”

  “锦上添花,远不如雪中送炭让人记得长久。”

  沈泽顿了顿,接着说起李进。

  “李进生母早逝,李尚书不久后续弦新娶,那续弦夫人一年后便诞下一子。尚书府两位公子,两位都是嫡子,可掌家权在新夫人手中。”

  “继母掌权,幼弟又乖巧聪颖。年复一年,你猜李尚书如何想?你猜,李进在府里过得如何?”

  说着,他眸中闪过锋芒。

  “李进是个不灵光的,可有一点好,只要满足他那点虚荣的私心,他自会俯首称臣,乖乖做你手中无所披靡的利刃。”

  他笑了笑,又抓了一大把鱼饵投入水池。

  池面锦鲤竞跃的动静比方才又大了多许,卷起的水花溅到沈泽脸上。

  冰冷,却很提神醒脑。

  “这么多年,父皇始终偏爱沈瑞,即便父皇心里清楚,沈瑞难当大任,可也还是愿意把江山交给他。”

  他语气幽怨:“国之命脉,无非军权与财政。父皇尚且康健,却将调任京畿守备的兵马令牌给了太子。”

  “朝中上下,谁不知盐铁漕运是肥差,谁人不削尖脑袋往里头钻?而父皇……”

  他闭了闭眼:“我举荐的人只配分得杂事苦差,而沈瑞举荐的却大多得以重用。如今朝野上下,哪个部门没有他沈瑞的心腹?”

  沈泽愤懑不已,砚竹上前拍了拍他后背抚慰。

  砚竹:“殿下莫要多虑,您也是陛下的骨血,他不会不疼您……”

  “疼我?!”

  沈泽面色激动:“砚竹,我今年二十一了!”

  “这二十一个诞辰里,他陪我的屈指可数,便是去年弱冠礼他都险些没来!”

  这样明目张胆的偏爱,这样赤裸裸的对比。

  要他如何不嫉妒?又如何不恨?

  “我不过想他爱我一点,多看我一眼,哪怕…哪怕是平日里无关痛痒的问候,可都没有。”

  他越说越激动:“我如今这样都是被逼的!父皇逼我!沈瑞也逼我!”

  “父皇看不得我比沈瑞出众,处处打压。沈瑞也见不得我左右逢源,他们父子一直在寻我的错处……”

  “我何错之有?!”

  “即便有,那也是被他们逼的!”

  他骤然打翻鱼饵,锦鲤夺食激烈到了顶峰。

  身后噗噗作响,池面水花四溅,沈泽却无心理会。

  他身子一软,靠着栏杆缓缓滑坐到地上。

  砚竹望着他,眼里满是心疼。可又不知如何劝解,只好陪着沈泽一同坐在地上。

  不久,寂静的抄手回廊里传出两声若有若无的啜泣。

  渐渐的,乌云遮月,月华顿于无形。

  恐怕夜半又要落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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