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宫冥原想着让许初夏自己挑丫鬟过来贴身照应。

  可眼下时间紧得很,新来的他又信不过。

  干脆把自己的两个老用人直接调过去最稳妥。

  这两个丫头从小跟着他家走动,做事稳重,嘴严手勤。

  比起那些临时派来的新人,可信百倍。

  “可。”

  林嬷嬷刚想开口,转念一想又咽了回去。

  云桂和玉霞走了,谁服侍将军?

  但看将军那副不容商量的样子,这话根本不敢问出口。

  心想反正厨房离得不远,煎完药还能回来瞧一眼。

  若是实在无人,自己先顶一阵也未尝不可。

  也是,这时候府里谁最大?

  当然是这位晕过去的许姨娘!

  春晓一直维持着那个姿势,腿都麻了。

  她试过悄悄挪动重心。

  可刚一动弹就被旁边的小丫鬟瞪了一眼。

  只得重新跪好,连呼吸都不敢太重。

  双腿早已失去知觉,小腿阵阵抽筋。

  她咬牙抬眼偷瞧了一眼,正好对上许初夏冷冷的目光。

  春晓瞳孔收缩,手指猛地蜷缩起来。

  完了!

  她意识到自己闯了祸。

  不是因为跪着受罚,而是因为那个眼神。

  往日里夫人对她向来亲厚,怎么今天眼神这么吓人?

  “这个香囊,你从哪儿拿来的?”

  南宫冥一把翻出藏好的香囊,二话不说砸到春晓脸上。

  春晓脸色煞白,嘴唇微微发抖,却没敢反抗。

  没想到这才过去几个时辰,将军就因这东西暴怒如雷。

  他一脚踹翻了书房的红木案几,茶盏碎了一地。

  青瓷片溅到门槛边,发出清脆的响声。

  屋里的丫鬟仆从全都跪伏在地。

  就连平日最得宠的幕僚站在门外。

  所有人都知道,将军已有多年未曾这般失控过。

  她忽然明白,事情败了。

  许初夏靠在门框上,指尖掐进掌心。

  她原本以为还能再拖几日。

  至少等到胎象稳固一些。

  可现在南宫冥已经发现了荷包里的东西,且显然认定了有人蓄意谋害胎儿。

  她不知道春晓有没有供出什么。

  但看眼前情形,恐怕已经脱不了身。

  如果江芸娘今日倒台,接下来就是她被清算的时候。

  她努力回想今早查验时的情形。

  荷包打开后,确实有一股淡淡的香气弥漫出来。

  不是常见的熏香味道,略带辛烈,闻久了会有些刺鼻。

  她当时只是皱了皱眉,并未多想。

  毕竟府中贵人多有佩戴香囊的习惯。

  但此刻结合南宫冥的反应,再加上春晓的惊恐模样,一切都不对劲。

  那里面装的,绝不止是什么安神药这么简单。

  春晓顾不上脸上火辣辣的疼,扑通一下跪在地上拼命求情。

  “将军饶命!这荷包是夫人亲手给我的!”

  她一边哭一边磕头,额角很快渗出血丝。

  “放屁!你当真以为我不知道这荷包里头装的是啥?”

  南宫冥一脚踢开春晓的手臂,眼中怒火翻腾。

  他弯腰捡起那个荷包,猛地抖开袋口,黑色粉末簌簌洒落在地。

  一股异样的气味瞬间扩散开来。

  他指着那些粉末厉声道:“这叫麝香末,三钱就能让孕妇滑胎,五钱足以毙命!你说这是安神药?谁给你的胆子编这种谎话?”

  不止害了许姨娘,现在还想把主母往死路上推?

  南宫冥想起前些日子的事,胸口一阵翻涌。

  那场意外根本不是偶然。

  春晓身上带着含麝香的荷包,整日在各房走动。

  而江芸娘作为正妻,平日最常与她接触。

  若真是她指使,目的便昭然若揭。

  先除侧室,再毁嫡子,最后独掌中馈。

  这样的狠毒心思,简直令人发指。

  南宫冥压着火气。

  他没有立刻下令将春晓拖出去杖毙,而是死死盯着她的眼睛。

  江芸娘素来贤惠,若无确凿证据,不能轻易定罪。

  但他更清楚,若是包庇真凶,将来受害的可能就不止一人。

  所以他必须弄清楚,这个荷包究竟是谁放进春晓手中的。

  “我真的不知道啊!我平时老犯头疼,夫人就说这个里面装的是安神定脑的药,带在身上就能慢慢好转,不用喝药都行!”

  春晓抬起满是泪痕的脸,语速越来越快。

  她讲得一本正经,连南宫冥听了都有点动摇。

  他说不出哪里不对,但直觉告诉他这事没那么简单。

  春晓虽然蠢了些。

  可平日行事还算谨慎,不至于做出这等蠢事。

  而且她跟江芸娘并无仇怨,何必冒死陷害?

  更重要的是,江芸娘若真想动手,方法多的是。

  何必用如此明显的方式留下把柄?

  南宫冥脑海中闪过一个个疑点。

  在他心里,江芸娘一向懂事明理。

  这些年来,伺候婆母周到,对丈夫体贴入微。

  每逢节庆,她都亲自督办膳食,确保每位长辈爱吃的食物都能端上桌。

  去年冬天老太太咳嗽不止,她连续七夜守在榻前煎药。

  丈夫征战归来,她总是第一个迎出门外。

  即便面对受宠的妾室,她也从未有过苛待之举。

  这样一个人,怎么会突然做出戕害子嗣的事?

  南宫冥低头看着地上的荷包碎片,神情复杂。

  他不愿相信江芸娘会害他,也不愿相信春晓是在撒谎。

  可现实摆在眼前,总有一方在说谎。

  若是放过真正凶手,将来悔之晚矣。

  他必须找出真相,而不是凭情绪下判断。

  “满嘴胡言!夫人平日待你不差,你怎么反倒咬她一口?”

  南宫冥猛然转身,盯着春晓怒吼。

  春晓被吓得缩成一团,嘴里却还在重复。

  “我没有咬她……我说的全是实话……”

  “春晓,你睁大眼睛看看,这里面是麝香!我前些日子差点没了孩子,就是因为这个东西!你现在不说实话,谁也救不了你!”

  许初夏扶着墙勉强站起身。

  她缓缓走近,从袖中取出一方白帕,将地上残留的黑色粉末裹住。

  麝香?

  春晓浑身一僵,瞳孔骤然收缩。

  她终于意识到自己碰到了什么东西。

  府中有个婆子曾说过,麝香不可近身,尤其是孕妇。

  当年老太爷的一个妾就是因为误用了含麝香的脂粉,导致终身不孕。

  她明明知道这些禁忌,却因为信任江芸娘而毫无防备。

  春晓猛地打了个哆嗦。

  那玩意儿能让人滑胎,她是懂的!

  她双手抱住膝盖,牙齿咯咯作响。

  原来所谓的主仆情分,不过如此。

  “我说的全是真话!就算给我天大的胆子,我也不敢动将军的骨肉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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