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作何解释?”

  南宫冥终于将目光转向内室门口。

  江芸娘站在那里,身穿素色对襟褙子。

  听到质问,她缓缓抬起眼。

  屋内气氛凝滞,连窗外的鸟鸣都停了下来。

  瞧见南宫冥脸色阴沉,江芸娘心头顿时咯噔一下,有种大事不妙的感觉。

  原本计划是让春晓携带荷包一段时间。

  等许初夏小产后风波平息再悄然收回。

  谁料许初夏动作太快,竟在事发前将其缴获。

  更没想到南宫冥竟然亲自追查到底,还当场揭穿了内容。

  她暗恨春晓不够机灵,竟没把话说圆,反而牵扯出自己。

  下一秒,南宫冥一把将荷包甩到她脚边。

  江芸娘低头看着那个熟悉的荷包,指尖微颤。

  这是她三个月前亲手绣的,绣线用了特殊的捻金丝,在阳光下会泛出淡金色光泽。

  她原以为这世上没人认得出来。

  可偏偏就是它成了致命破绽。

  她强自镇定,深吸一口气,准备应对接下来的盘问。

  看到那物件,江芸娘心口猛跳。

  这荷包本该挂在春晓腰上,怎会落到将军手里?

  她迅速回想这几日的安排,确认无人泄密。

  那么唯一的可能是许初夏查到了线索,顺藤摸瓜找到了春晓。

  她早该想到许初夏不会善罢甘休。

  毕竟那个孩子对南宫家至关重要。

  如今证据摆在眼前,不管她如何辩解,嫌疑都无法洗清。

  完了,东窗事发了。

  她感到一阵眩晕,不得不扶住门框支撑身体。

  脑海中闪过无数种应对方案,都被她一一否决。

  认罪?

  绝不可能,她背后还有家族需要维系。

  抵赖?

  南宫冥已亲眼见到麝香,谎言极易拆穿。

  推给春晓?

  那人虽愚钝,却未必肯背锅。

  她陷入两难,时间却不再允许她犹豫。

  也不知春晓在将军面前都说了些什么。

  她偷偷瞥了跪在地上的人一眼。

  只见春晓满脸血污,神情呆滞,像是吓破了胆。

  不管春晓怎么咬,这事绝不能认!

  “这荷包看着有点眼熟……将军是在哪儿捡到的?”

  “针法倒是精致,花瓣层层叠叠,颜色由浅入深,边角收得也干净。这么细致的活计,应该是出自熟手,不是普通绣娘随便能做得出来的。”

  南宫冥站在屋中,目光沉沉地落在她脸上。

  刚才春晓跪在院外,哭得几乎喘不上气。

  一口咬定这香囊是江芸娘亲手交给她的。

  说是能治头痛,还特意叮嘱她每日挂在身上。。

  可眼下,江芸娘这副反应,倒像是头一回见到这东西。

  按春晓的说法,这明明是江芸娘赏出去的东西。

  可看她这反应,好像完全不知情。

  这两个女人,到底谁在撒谎?

  “这是春晓的,她说是你给她的,专门治她头疼用的!”

  南宫冥向前逼近一步,声音低而冷。

  屋内忽然安静下来。

  “怎么可能?我又不懂药理,再说了,要赏人,还不是金银珠宝更实在?送个药包算哪门子恩惠?”

  江芸娘眉头皱得更深。

  她将荷包翻了个面,又凑近鼻尖,轻轻吸了一口气。

  眉心一跳,随即不动声色地将荷包拿远。

  南宫冥心头一震。

  如果她早就知道里面有麝香,敢这么随便拿来闻吗?

  这些年来,她心里头最盼的,就是能早一天怀上娃,给南宫家把香火续上。

  每次请大夫来府上看诊,她都要亲自过问药方。

  连剂量多一分少一分都格外在意。

  若真存了害人之念,又怎会蠢到在自己贴身用物上沾染断孕之物?

  “这小布袋子……有问题?”

  她低声问,手指已悄然松开。

  “里面放的是麝香!碰不得的东西!”

  南宫冥几乎是咬着牙说出这句话。

  江芸娘一听麝香两个字,手一抖。

  香囊就跟烧红的炭块似的被她甩到地上,脸色一下子变得煞白。

  她猛地后退半步,指尖发凉,呼吸也乱了一瞬。

  “真的假的?咱们后院这种地方,怎么会有这种缺德玩意儿?许姨娘最近身子一直不爽利,该不会……真是因为这个?”

  “将军,您刚才问我这话,到底是什么意思?难不成您觉得,这香囊是我亲手给春晓的,就为了栽赃许姨娘?”

  她猛地抬头,死死盯住南宫冥。

  “我嫁进府三年,样样事情都用心操持,从没懈怠过。我一直以为,您多少懂我一点。可现在看来,在您眼里,我竟是个这么狠心肠的人?”

  南宫冥喉头一哽,眼神晃了一下。

  他知道她说的是实话。

  江芸娘这些年的确没亏过谁。

  大小事务安排得妥帖,对待下人也算宽厚。

  唯一受人诟病的,就是膝下无子。

  “我没别的意思!是春晓亲口说这香囊是你赏她的,我总得问明白吧!”

  他握拳的手松了又紧,紧了又松。

  江芸娘冷笑一声,眼中的泪意却没有落下。

  “我也不想糊里糊涂背黑锅!春晓人呢?我要当面跟她对质,还我一个清白!”

  “行!那就把春晓带过来!”

  家里的事,向来不好闹大。

  原本南宫冥只想私下问两句。

  哪怕江芸娘认了,他也打算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大事化无。

  府里上上下下那么多双眼睛盯着。

  谁不知道这位夫人是正儿八经请媒、下聘、抬轿进门的?

  外人看着体面,家里也得维持这份体面。

  更何况,江芸娘背后的江家,根基深厚,在朝中也有人脉。

  若因一件小事便撕破脸,日后南宫家在官场上难免受制于人。

  他本可以装作不知,让这件事悄悄过去。

  可眼下看她这么强硬,非要掰扯清楚。

  他倒也想看看,这事儿背后到底藏了多少猫腻。

  江芸娘不仅不认错,反而冷笑着质问他是信一个贱婢还是信自己结发妻子。

  一个丫鬟,何德何能让人大费周章布局栽赃?

  除非背后牵扯的利益太大,才值得她如此拼命否认。

  他不动声色地扫视堂下众人,眼神最后落在春晓身上。

  不一会儿,春晓被人拖了上来。

  她双脚在地面拖出两道痕迹,双手被绑在身后。

  押她进来的小厮下手很重,肩头有淤青。

  她原本梳得整齐的发髻早已散开,发带不知丢去了何处。

  脸上的妆早已糊成一片,汗水混着泪水往下淌。

  但她没有哭喊,也没有求饶,只是低着头,一步一步往前走。

  直到被推到厅中央,才缓缓抬起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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