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标却摇头:“我不只要你留。”

  韩清风眉头微蹙:“殿下意欲何为?”

  “我要你任堂中议政之辅,非但策问之士。”朱标语气笃定,“我知道你心思不止于讲策。”

  “你若愿立足于此,我便给你舞台;你若心不安于政,则早些离开,免得误己误人。”

  韩清风沉默了良久,终低声道:“若能于建德堂讲政、修政、成政,学生甘为驱使。”

  朱标起身,将一卷册册递他:“此为《官箴札录》,旧为我皇叔手录,今我以此托你。”

  韩清风郑重接过,抬眼看他:“东宫要起了么?”

  朱标一笑:“东宫早立,只是未显。”

  “我不靠门阀,不靠旧人,我靠的,是能讲之士,能行之人。”

  “你若有心,便从今日起,策不论虚,讲不避实。”

  韩清风神色庄重,拱手而拜:“谨领殿下之志。”

  王府之中,朱瀚得讯后,立于小阁楼前,望着南天暮云,不言不语。

  黄祁在后道:“王爷,太子果然重用韩清风。”

  朱瀚收回目光:“嗯,他赌了一子。”

  “你以为他是否能收得住?”

  黄祁低声道:“若韩清风真如他所言,是‘可讲、可行’之人,便能立新风。”

  “若是假忠……”

  朱瀚淡淡道:“那便轮到我出手了。”

  他转身回室,道:“从明日起,密查韩清风旧交,尤其是礼部与国子监旧识。查其过往,不留一事。”

  “我要知道,他在替谁讲道。”

  黄祁应声而去。

  天光乍破,金陵城尚未彻醒,宫城高墙之外晨雾弥散,紫气缭绕。

  建德堂今日未设讲,朱标却早早起身,于东宫后苑静步踱行。

  苑中春花初绽,桃李并红,他却无心赏景,眉宇间多了些难得的沉凝。

  顾清萍自花径而来,手中捧着一小碗汤膳,柔声唤道:“殿下一夜未歇,须先用些东西。”

  朱标回首,看着她眼中柔意,终露出一丝微笑,接过汤碗,轻啜一口:“你怎知我未曾入眠?”

  “我若不知,旁人也不敢说。”顾清萍轻语,“韩清风昨日之语,叫你起了疑心?”

  朱标点头,却不多言。

  昨日韩清风在堂中独议“政出于人,非拘于体”的言辞,引动了不少讲士心神。

  虽言语锋利,却未越纲纪,而语中却隐约有抨击朝制之意。

  讲士中,有人拍案赞叹,也有人暗中传言“太子纵言”,这一言,便起波澜。

  朱标沉声道:“我设建德堂,是为讲道正政,不是任人倚讲夺柄。”

  顾清萍柔声问:“你想如何处置韩清风?”

  “处置?”朱标摇首,“我若急令罢其讲席,反像心虚畏惧;我若纵之无约,又成默许鼓动。”

  他轻声叹息:“此人非池中物,所言虽未越界,却寸寸临锋。我需知他心安何处。”

  顾清萍沉吟片刻,忽道:“或可借他之势,却不借他之锋。”

  朱标转眸:“你有法子?”

  “韩清风善辩,且能驳中见理。若能令他执讲旁席,设‘论异之堂’,讲士可议题辩论,其词得理者可列为评案,供堂中所采。”

  “如此既能抒其才锋,又使其避主堂之权,既不令其太盛,亦能夺其独语之势。”

  朱标沉思良久,终而轻拍案几:“此法正合我意。”

  建德堂西偏之处,有一空屋旧称“研理斋”,旧为藏书之所,因年久失修而少用。

  朱标亲至,命人修整重设讲座,并传韩清风入见。

  韩清风步入堂中,神色不见惊讶,拱手一礼:“殿下召见,清风惶恐。”

  朱标负手而立,直言道:“你近日之讲,锋铓太盛。”

  韩清风不改神色:“臣自知言多激切,但所言皆出实情。”

  “我不否你所言之实。”朱标语气不重,却自有威势,“但我不能令建德堂变成‘言攻之地’。”

  韩清风躬身道:“殿下若以臣言为乱道,臣愿自请离席。”

  “不必。”朱标语调微缓,“我另设讲斋‘研理’,由你主持。讲中设异议座,凡对政制有疑、有辩、有识之士,可入讲之。”

  “你之才,我可用;你之锋,我亦可束。”

  韩清风眼神微变,眸中一闪即逝之意被朱标尽收眼底。

  他迟疑片刻,终低声道:“殿下之恩,韩清风铭记。”

  朱标点头,神色不动:“你记得也好,忘记也罢。”

  “只记一点。”

  “你是在东宫之下说理,不是在朝廷之上议政。”

  此事传出,朝中士子议论纷纷。有谓“东宫御才有方”,亦有言“太子始用人,已知控人”。

  而王府之中,朱瀚手执一纸陈报,听完黄祁之述,眼中竟有一丝笑意。

  “他这步棋,走得不差。”

  黄祁低声问:“王爷早知他会设旁讲?”

  “我知他不忍舍韩清风,但又不肯放其横行。”

  朱瀚缓缓落下手中茶盏:“真正的驭人之道,不在拔剑斩马,而在制缰勒缰。”

  “韩清风此人,不可放于高堂,却可使之为箭。”

  “但箭须有靶,若无靶,反噬为伤。”

  黄祁问:“王爷之意,是设靶?”

  “不。”朱瀚摇头,“靶已有人设。”

  “是谁?”

  朱瀚站起身,负手望窗:“是御史台中,沈峻旧友‘陈景’。”

  “他近日频至国子监,暗与士子酬酢。”

  “我不动,只看韩清风动不动。”

  黄祁恍然,低声道:“王爷乃是在以静制动。”

  “我不动,不是我不行。”朱瀚眸色如水,“而是我要朱标知,他要的不是平风,而是控风。”

  “我只看他能不能驯这狂风。”

  三日后,研理斋开讲,朱标未现,堂由韩清风主持。

  而堂外之人,早已非昔日朝讲士子,竟有不少国子监、太学旧员。

  首讲之题为“权出于制,抑或权随人转?”

  此题一出,士子群起而辩,陈景果然现身,言辞激烈,引动堂中一时难息。

  而堂后帷幕后,朱标未语,只静听良久。

  顾清萍低声道:“殿下,他已动了。”

  朱标神色不变:“是时候试试他能不能收。”

  当日讲毕,朱标命人将陈景议稿收起,并遣吴琼私访其人底细。

  翌日清晨,陈景便告病不再赴讲。

  而韩清风却未再言语,照常设讲,不复激词。

  朱标轻声道:“他,是懂的。”

  顾清萍缓缓松了口气,低声道:“他收得住锋了。”

  “未必。”朱标望着远方晨光,“只是他知,不能再锋。”

  “此乃可驯之人,但不可亲近。”

  她低声一笑:“殿下终于懂得‘远器近人’。”

  朱标点头,转眸望向庭前长槐:“皇叔曾言,‘将来风雨更大’。”

  “我如今方知,不是风难驭,是风中要看得见雨。”

  而王府书房内,朱瀚静听黄祁回报,随手翻开书页。

  片刻,笑声微起。

  “这一次,他没让我失望。”他缓缓合上书册。

  “下一步,我该为他铺一段路了。”

  金陵城天光如洗,宫城之上隐约可见霞光倒映。

  朱瀚立于王府书阁,望着案上一页旧录,目光微沉。

  “齐王朱榑……”他轻声道。

  黄祁站在他身后,低声道:“王爷,齐王近月以来屡有密使往来,除济王府外,竟暗访过三处府学。”

  “更有一人名唤‘鲁彦行’,原本国子监散修,近日却频频出入齐王别院,所携文卷,非为读书之物。”

  朱瀚冷笑一声:“朱榑,性子不烈,却藏锋最深。比之朱棣,他少了几分锐气,多了几分毒心。”

  “他不与人明争,却总在他人未觉之时,落子一步。”

  黄祁道:“王爷可要将其奏报?”

  “不急。”朱瀚缓缓坐下,轻拈茶盏,“奏报乃是‘动’,我现在不动。”

  “我要他知,我知。”

  “然后,看他是藏,还是退。”

  黄祁一顿,低声道:“若他不藏、不退?”

  “那便是妄心已生。”朱瀚目光幽深,“那时,自有法子。”

  他轻轻一拍茶盏:“你去传魏清,让他再派两名密探,入齐王府周边。”

  “再查——鲁彦行。”

  与此同时,东宫之中,朱标正于书阁中翻阅案牍。

  顾清萍自门外缓步而入,手中持着方才由礼部送来的官名册。

  “这是本月国子监新进士士籍。”

  她将册放于案前,轻声道,“其中两人曾与‘鲁彦行’共游书肆。”

  朱标目光微凝,取过名册细看,指尖停在其中一列:“此人,林修?”

  “正是。”顾清萍道,“他与鲁彦行之交极密,三日前曾共出入齐王旧宅。”

  朱标拈起书册,沉声道:“鲁彦行,其人何由?”

  “传其出身寒门,却好古策奇学,言行锋利,有志者归之。”

  “可惜,这样的才,不归于道,而入于私。”

  顾清萍迟疑片刻,轻声道:“殿下,您该与皇叔讲明此事。”

  朱标摇头:“他早知。”

  顾清萍一怔:“您是说……朱王早已布探?”

  “若我得之,他定已知之。”朱标放下册卷,“但他不动,说明他在等我动。”

  顾清萍不解:“等您?”

  “等我明白,这不是皇叔护我该护的,是我自己要斩的。”

  “若今日我不能自清东宫,明日谁又信我能统天下?”

  她望着他,眸中隐隐波动。

  朱标站起,步至窗前,望着远处霞光:“齐王此举,虽未成局,但已是预兆。”

  “我得先一步。”

  三日后,东宫召讲,朱标亲登讲席,诸士皆集。

  这日讲题,非经、非策,而是一篇奇文,朱标亲手书就,题曰《分权之度》。

  开篇便道:“大统之下,权有分合。合则为一心,分则为百意。若百意汇于一心,天下安;若一心为百意所分,天下危。”

  此语一出,堂下一片寂静。

  韩清风亦在座,眼神复杂。

  朱标继续讲道:“古之君臣,分权有道,君不亲小,臣不僭大。”

  “可一朝之中,若臣不知位,亲王不守节,士不守礼,便是分而无度,力散神离。”

  “权非畏,唯有正。”

  “今日我讲此,不为争,不为诛,只为示。”

  “凡建德堂之士,若以才自居,而忘东宫之义,其才可废;若以智私交,而弃天下之公,其智可斥。”

  “人之所讲,不可离其本;心之所向,不可背其纲。”

  语毕,一堂肃静。

  朱标目光如炬,扫视诸人:“讲席之外,若有挟策入私,通王府、纳奇书者,自此日后,不录名,不列职,不观讲。”

  “且书榜立于堂门。”

  堂下,有人低头,有人色变,有人面如常。

  韩清风站起身,拱手一礼:“殿下之言,正也。”

  “清风虽言多锋利,却不敢乱其节。自今日起,愿亲自监其言行,列士籍之上,复审三阅。”

  朱标略一颔首:“如此甚好。”

  讲罢,堂中如释重负。

  而当日傍晚,王府密室,朱瀚静坐榻前,听完黄祁回报,面色淡然。

  “太子既已出手,齐王自然知难。”

  “但……他若执意再动,便不再是‘警’可以止的。”

  黄祁问:“王爷准备何策?”

  朱瀚望着窗外夕色渐沉,缓缓道:“齐王府中,有一人名卫俊,旧时曾为我效力。”

  “我若令其重归,便可断齐王半臂。”

  “传我旨,召卫俊入王府。”

  “朱榑……是时候让他知,他不是那块‘石头’,是风起的尘埃。”

  而此时,宫城之外,鲁彦行静坐于齐王别院之中,案前一封未启之奏。

  朱榑负手而立,望着他:“太子出手了?”

  鲁彦行点头:“今日之讲,封我三道。再留堂中,便是自斩声名。”

  朱榑冷笑:“朱标……终于露出了太子之势。”

  鲁彦行却低声道:“但他未斩我名,未搜我迹,未遣人寻我根底。”

  “这说明——他还不敢。”

  “他还要顾王爷之意。”

  朱榑未语,只缓缓拂过袖边,眼中寒意乍现。

  “那便继续。”

  朱瀚未着常袍,而是一袭月白衣裳,立于王府东廊,指间轻转一枚玉扳指,眉头微拧。

  黄祁匆匆而至,面色肃然,低声禀道:“王爷,卫俊已于昨夜三更时分入府,此刻候于后堂。”

  “他可还稳?”朱瀚淡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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