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值章武十二年。

  北地春来迟,草原上却已有了几分暖意。

  冰雪初融,嫩芽破土。

  正是训练兵马的好时节。

  鲜卑大人轲比能立于高岗之上,远眺部族营帐连绵数里。

  心中豪情渐生。

  “单于,今年与汉人的期货贸易,又减了三成。”

  谋士秃发延上前禀报,手中竹简记录着各部交易数目。

  轲比能嘴角微扬:

  “……善。汉人以丝绸茶叶为饵,欲控我部经济命脉。”

  “今我部能自给自足,何须仰人鼻息?”

  “你没瞧见族中那些首领,大量把牛羊交到汉人手里,只换回来几张一文不值的票据。”

  “虽然我部确实从中得了汉人不少好处,但却也从此受制于人。”

  说到这儿,轲比能嘴角不禁轻轻一抽。

  汉朝李翊在北方搞得期货贸易,把轲比能整的头皮发麻。

  由于族中大量大酋长的牛羊都交到了汉人手里,使得轲比能想跟汉人翻脸都不敢。

  因为一旦翻脸,那抵押在汉人手里的牛羊就要不回来了。

  所以族中那些贵族是肯定不会支持自己打仗,跟汉人作对的。

  为此,轲比能只能选择逐年减少并限制与汉人之间的贸易。

  以慢慢摆脱汉人对部落的经济控制。

  “……然边境诸部仍有怨言,谓无汉茶难以度日。”

  秃发延有些担忧地说道。

  轲比能转身,目光如鹰隼般锐利:

  “……传令下去,凡私与汉人贸易超定额者。”

  “斩其右手,没收其全部牲畜!”

  秃发延躬身领命,心下暗惊这位单于铁腕。

  自轲比能统一上谷以北鲜卑诸部以来,其势日盛。

  已不满足于做汉朝附庸。

  次日黎明,号角声震草原。

  轲比能亲临校场,三万骑兵肃立如林。

  鲜卑是继匈奴人之后,在中国北方诞生的又一个强大游牧族。

  按史书记载,轲比能所部达十余万众,即:

  “比能众遂强盛,控弦十余万骑。”

  这里的“控弦”指的是能拉弓射箭的战士。

  通常一人配一马或多马,即指代骑兵。

  所以,史书记载轲比能在其势力最鼎盛时,拥有超过十万名骑兵。

  但值得注意的点是:

  “十余万”是总兵力,并非是指常备军。

  就好比如今的汉朝,全国的常备军在五十万人左右。

  但并不代表汉朝只能动员五十万人。

  史书的写作习惯,写谁谁拥百万之众,或者哪个游牧控弦十万。

  那都是写他的战争潜力。

  即其可能动员出来的军事力量。

  而并非是其真的随时都能拉出这么多兵马来。

  轲比能所部虽强,但常备兵马,现在也就四五万人左右。

  不过这四五万都是骑兵,且是骑射兵。

  得益于草原游牧的全民皆兵模式,其机动性极强,善于作战拉扯。

  他们平时放牧,战时上马即为战士。

  而如今轲比能的势力范围其实也不小:

  他统一了鲜卑中部和西部的大部分部落,其势力范围大致在今天的山西、河北北部一直到内蒙古中部一带。

  能从如此广阔的地域和人口中征调兵力,达到十万骑兵级别是可信的。

  并非完全是史书夸张写法。

  而正因为有着如此强大的战争潜力,才让轲比能不甘心一直受制于汉人。

  因为在他看来,汉人狡猾。

  鲜卑人不论做什么生意,都是赢不了汉人的。

  最终,只会被汉人赚走他们的血汗钱。

  “昔冒顿单于以鸣镝训士,令出必行,方有漠北霸业。”

  轲比能缓声开口,环视众将,沉声说道:

  “今我欲效古法,练就铁骑,诸将以为如何?”

  大将慕容铁勒拱手曰:

  “单于英明!然冒顿之法极其严苛,恐士卒难忍。”

  轲比能闻言大笑:

  “欲成非常之功,必待非常之人。”

  “传令:闻金鼓而不进者斩,闻号角而不退者斩,阵列不齐者鞭五十!”

  训练初日,

  轲比能命士卒以木为马,以草为人,习冲锋阵型。

  时有百夫长秃发兀术指挥失当,阵型紊乱。

  轲比能竟亲自执鞭,当众鞭之五十,血染战袍。

  兀术咬牙受刑,未发一声。

  “好汉子!”

  轲比能掷鞭于地,“今受刑而不呻,他日陷阵必不惧死。”

  “升兀术为千夫长,赐良马十匹!”

  众将士见状,既畏其威,又服其赏,训练愈加刻苦。

  半月后,轲比能变更训法。

  命骑兵分作两队,一执木刀涂白灰,一执木枪染朱砂。

  冲杀之间,中灰者视作伤亡,中砂者视为毙命。

  生者续战,死者退场。

  慕容铁谏曰:

  “单于,木兵虽钝,冲撞亦能伤人,恐多死伤。”

  轲比能厉声道:

  “平日多流汗,战时少流血。”

  “真刀真枪之伤,犹胜沙场殒命。”

  训练果然惨烈,日日有坠马骨折者。

  轲比能亲往慰问,赐医药,赡家属。

  士卒虽苦而无怨言。

  又一月,骑兵已精熟阵型变化。

  轲能比乃仿汉武故事,制铁甲连环马,选壮士披重甲。

  执长戟,练冲锋陷阵之技。

  是日黄昏,训练方歇。

  轲比能登台观士卒归营,忽见西南尘土飞扬。

  一队汉使迤逦而来。

  汉使解俊,奉护鲜卑校尉田豫之命至。

  原来,虽然田豫已经迁任为了平州牧,顶替已经退休的吕布。

  但朝廷仍然保留了他的护鲜卑校尉一职,意思就是希望他继续监管鲜卑人。

  这两年,田豫便发现鲜卑大人轲比能一直在减少边境的贸易额。

  似有意摆脱鲜卑对汉人的经济依赖,破坏当年李相定下的期货条约。

  又听说他这两年一直在中原走私铁器。

  去年爆发的“辽东走私案”,虽然国家内部贪污。

  但确实证明鲜卑人这几年一直在招兵买马,尤其是从中原购买大量铁器,甲胄,以及铠甲斗具。

  田豫心中不安,故其长史解俊主动前去拜见这位不安分的鲜卑大人。

  顺道试探试探他的底。

  解俊到时,见轲比能部卒训练精良,心下暗惊。

  然表面却从容施礼:

  “单于练兵辛苦,我朝田使君之命,特前来问候。”

  轲比能冷声笑道:

  “田使君日理万机,何暇顾我塞外之人?”

  解俊曰:

  “使君闻单于减互市份额,深以为忧。”

  “若鲜卑无汉茶,牧民何以解腻?”

  “无汉盐,百姓何以调味?”

  “我草原有乳酪可解腻,有湖盐可调味,不劳使者费心。”

  解俊心中一震,忙道:

  “单于这是想毁坏当年李相定下的期货条约么?”

  “李相当年跟单于互誓过,期货条约,一百年不能变。”

  “今无故生变,何也?”

  轲比能却转移话题,挥手示意道:

  “使者远来辛苦,请入帐歇息。”

  宴间,解俊见鲜卑将领座次有序,进退有节。

  完全不似往日散漫,心知轲比能野心非小。

  酒过三巡,解俊又再次试探道:

  “单于练兵精良,莫非欲东征乌桓乎?”

  轲比能举杯大笑:

  “……我练兵自卫耳。”

  “然若有人犯我疆界,呵呵,用你们汉人的话说就是虽远必诛!”

  解俊闻言默然。

  翌日,轲比能邀解俊观兵。

  校场上,三万骑兵分作赤白青三队。

  闻鼓而进,闻金而退,变阵如行云流水。

  忽见轲比能挥动令旗,骑兵顿时分成数十小队。

  穿插交错,似乱实整。

  再挥旗,各队迅速合围,将假想敌困在核心。

  解俊面色微变:

  “单于此阵,似曾相识……”

  “此乃汉将韩信十面埋伏之阵,我略加改动耳。”

  轲比能傲然道:

  “汉人有的,我鲜卑要有。”

  “汉人没有的,我鲜卑也要有!”

  解俊归汉后,禀报田豫。

  将这次出使自己的所见所闻,如实说了。

  “轲比能训兵有方,其部卒令行禁止,如臂使指。”

  “观其志,非但不愿臣服,反有觊觎中原之心。”

  田豫沉吟良久,道:

  “轲比能者,诚为北患。”

  “然李相一直反对和游牧交战,认为这对国家无益。”

  “况李相如今节制天下兵马,如果没有相府的允许,吾也不好调动辽东兵与河北兵征讨轲比能。”

  解俊叹道:

  “看朝廷的意思,现在恐怕是无力北顾了。”

  田豫颔首,谓解俊道:

  “且多赠金帛,暂稳其心罢。”

  塞北草原,轲比能得了田豫厚赐,笑对诸将:

  “田国让惧我矣!”

  “今当广积粮草,精训士卒,来日必率尔等南下牧马!”

  慕容铁勒曰:

  “单于,汉地城高池深,非草原可比。”

  轲比能目视南方:

  “冒顿单于当年亦以为长城不可越,然匈奴铁骑终能踏破边关。”

  “我今有精兵三万,更胜昔日匈奴。”

  “待中原有变,即可乘虚而入!”

  是夜,轲比能梦自己率军破长城。

  入中原,称雄北方。

  醒后即召工匠,依汉制铸“鲜卑单于”金印。

  其野心已昭然若揭。

  又过半月,轲比能的骑兵已能在马背上换骑射箭。

  六十步内箭无虚发。

  各部首领见其军容日盛,纷纷归附,鲜卑势力空前强大。

  边境汉商日渐稀少,期货贸易时有断绝。

  轲比能望着南方起伏的山峦,知道与汉朝决战之日,已不再遥远。

  但在那之前,他必须把鲜卑统一起来才行。

  这日,漠南草原上旌旗蔽日。

  轲比能的大帐设于狼居胥山南麓。

  此处水草丰美,地势开阔,正是阅兵演武的绝佳场所。

  东部鲜卑三大部落——素利、弥加、步度根相继率众而至。

  素利部最先到达。

  老首领素利延虽年过半百,仍策马如飞。

  身后千骑卷起滚滚烟尘。

  “素利兄别来无恙!”

  轲比能迎出帐外,执手相扶。

  目光却瞥向素利延身后的骑兵队伍。

  素利延下马施礼:

  “……单于相召,岂敢不至?”

  “闻单于近年来兵强马壮,今日特来开眼。”

  二人正寒暄间,南方号角长鸣。

  弥加部三千铁骑如黑云压境,当先一将金甲红袍。

  正是弥加部落首领弥加铁雄。

  “好大的排场!”

  素利延捻须低语,眼中闪过一丝不悦。

  轲比能笑而不语,心中暗喜。

  他要的正是这般效果——

  让各部首领既相争又相忌,最终只能依附于他。

  日当正午,步度根部方才姗姗来迟。

  步度根拓跋一身素袍,仅带百余亲卫。

  与前面两部的浩大阵仗形成鲜明对比。

  “步度根兄何故来迟?”

  轲比能问道,语气中已带几分不豫。

  步度根拱手:

  “……部中有些琐事耽搁,还望单于海涵。”

  他目光扫过场上数万大军,神色如常。

  心中却已掀起惊涛骇浪。

  他惊得不是轲比能这雄壮的队伍。

  而是惊讶于轲比能这恐怖的军事动员能力,以及这支骑兵的武装能力。

  草原缺铁,但轲比能却武装了这么多骑兵出来。

  他这是从哪搞来的这许多铁矿?

  次日清晨,号角震天。

  轲比能亲披金甲,率三万精骑列阵草原。

  只见骑兵分作五色方阵:

  玄甲重骑执长槊,赤甲轻骑挎弯刀。

  白甲弓骑兵负强弓,青甲突骑兵持标枪。

  黄甲游骑兵带套索。

  “演武开始!”

  轲比能令旗挥动。

  先是玄甲重骑冲锋,马蹄声如雷鸣。

  长槊如林,直刺草扎的假人。

  继而赤甲轻骑两翼包抄,弯刀闪烁。

  将“敌人”尽数斩落马下。

  最令人惊叹的是白甲弓骑兵,他们在奔驰中连发三矢。

  箭箭命中百步外的靶心。

  青甲突骑兵则展示投枪绝技,标枪穿透皮盾,力透重甲。

  黄甲游骑兵抛出套索,二十步内擒拿无失。

  素利延看得面色发白,暗忖:

  “我部骑兵虽勇,较此却如孩童嬉戏。”

  弥加铁雄握紧刀柄,手心里全是冷汗。

  步度根则闭目轻叹,已知今日难以善了了。

  传言这位鲜卑大人不太安分,看来所言不虚。

  阅兵既毕,轲比能设宴款待三部首领。

  酒过三巡,轲比能忽然掷杯于地,帐外顿时涌入数十甲士。

  “轲比能!此是何意?”

  弥加铁雄霍然起身,手按刀柄。

  轲比能大笑:

  “……诸位勿惊。”

  “今日请三位来,实有要事相商。”

  他踱步帐中,“我鲜卑诸部散居漠南,历来被汉人分化瓦解。”

  “今我部稍强,愿与诸位结盟,共抗汉室。”

  “不知诸位大人以为如何?”

  素利延沉吟道:

  “单于美意心领,然结盟之事非同小可。”

  显然,众人并不敢冒然得罪汉朝。

  因为他们的部落相对弱小,根本不具备抵抗汉军的实力。

  且所部商人,多赖中原盐铁茶叶。

  一旦汉人停止了供应链,他们部落中的牧民肯定受不了。

  “莫非素利兄仍想继续做汉人的看门狗?”

  轲比能冷笑,“每年进贡马匹,换取些微不足道的赏赐?”

  步度根缓缓开口:

  “单于欲如何结盟?”

  轲比能目光扫过三人:

  “推举盟主,统一号令。”

  “战则同进,退则同守。”

  “如此,汉人必不敢轻觑我鲜卑。”

  轲比能也是鲜卑史上杰出的政治家。

  但并不是单纯通过武力征服来让众部落臣服。

  因为它知道,自己一旦以武力强行吞并鲜卑各部。

  汉朝肯定会出面干涉。

  所以只能采用武力威慑的方式,胁迫各部加入到他这一边来。

  帐中一时寂静,只闻火把噼啪作响。

  三位首领皆知,所谓推举盟主,不过是要他们臣服于轲比能。

  弥加铁雄怒道:

  “我弥加部世代自由,岂能……”

  话未说完,帐外忽然鼓声震天,三万骑兵齐声呐喊:

  “盟主!盟主!盟主!”

  声震四野,帐顶尘埃簌簌落下。

  素利延长叹一声:

  “单于兵威如此,我等岂有选择?”

  “愿奉单于为盟主。”

  弥加铁雄面色铁青,终也低头称臣。

  步度根最后起身,躬身道:

  “愿听盟主号令。”

  轲比能大喜,当即命人取来白马四匹。

  宰杀歃血,盟誓共扶。

  盟誓既毕,轲比能立即颁布第一道盟主令:

  “自今日起,鲜卑各部不得再卖战马与汉人。”

  “现有牛羊贸易,减损三成。”

  “盟主三思!”

  素利延急道:

  “不与汉人贸易,我部盐铁何来?布帛何来?”

  弥加铁雄也道:

  “骤然减少三成贸易,部民生计恐难维持。”

  轲比能冷声道:

  “汉人以贸易为缰绳,控我鲜卑如犬马。”

  “今断此羁绊,短期虽痛,长期必利。”

  “盐铁之事,我自有安排。”

  他击掌三声,亲卫抬进十余口木箱,打开尽是金银珠宝。

  “此乃历年积蓄,暂分诸位度过难关。”

  “待我鲜卑强大,何愁没有盐铁布帛?”

  三部首领见轲比能恩威并施,只得领命而归。

  是夜,轲比能独登高岗。

  望南方汉地灯火,对身旁谋士道:

  “今统鲜卑之众,下一步当如何?”

  谋士秃发延答道:

  “宜先巩固内部,再图南下。”

  “刘备三兴汉室,如今汉朝正是如日中天。”

  “我部再未完全发展起来,切不可冒然与之冲突。”

  轲比能大笑:

  “吾计不在一城一地之得失。”

  “禁马令下,汉人骑兵三年内必衰,断不似如今这般强盛。。”

  “届时……”

  他握紧刀柄,“我要的不是边关贸易之利,而是中原万里河山!”

  月光如水,

  洒在这位鲜卑盟主身上,照得他眼中野心如火燃烧。

  北方草原的格局,从此将彻底改变。

  朔风凛冽,雁门关外白草折。

  边境五市上,往日的喧嚣已被肃杀取代。

  汉商李店东望着冷清的摊位,不禁长叹:

  “这轲比能一纸禁令,断了我等生计啊!”

  胡商阿史那德蹲在摊前,用生硬的汉语抱怨:

  “盐,没有。”

  “茶,没有。”

  “布,没有。”

  “我的皮子,堆成山,卖不出。”

  他指着空荡荡的货架,“汉人的好东西,都不来了。”

  边境另一侧,鲜卑各部的毡帐中,怨声同样鼎沸。

  “阿爸,我冷。”

  小女孩裹着破旧的羊皮,在寒风中瑟瑟发抖。

  老牧民乌维摸着孙女儿冰凉的小手,对妻子怒道:

  “往年此时,早有汉商的棉布棉花。”

  “如今可好,轲比能一道禁令,连块像样的裹身布都没有!”

  几个部落长老聚在步度根拓跋的帐中,个个面带忧色。

  “首领,部民们都在抱怨。”

  “没有汉盐,肉食难存。”

  “没有汉茶,油腻难消。”

  “孩子们病了,连汉药都买不到。”

  “这样下去,今年的冬天难熬啊!”

  步度根拓跋默然不语,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案几。

  他何尝不知部民之苦?

  自轲比能颁布贸易禁令,各部生活一落千丈。

  与此同时,

  雁门关内汉官衙门中,也是愁云惨淡。

  郡丞王隶捻须叹息:

  “边境贸易骤减,市税收入不足往年三成。”

  “长此以往,边关军饷都成问题。”

  由于此前胡汉大规模贸易,所以边关军饷都是直接从贸易额里面扣。

  如今贸易出了问题,那肯定只能临时上报朝廷,让朝廷补发了。

  不过消息传回去,再经由朝廷决策。

  一来一回,肯定要耽误不少时间。

  守将张触更忧心军务:

  “鲜卑战马不再南售,我军骑兵补充肯定会经历一段震荡期。”

  “更可虑者,轲比能统一各部。”

  “厉兵秣马,其志非小。”

  当然,最苦的还是两地商人。

  汉商李店东与胡商阿史那德私下相会于边境一处隐秘山谷。

  “如此下去,你我都要倾家荡产。”

  李店东叹道。

  阿史那德点头:

  “我们鲜卑人也不好过。”

  皮子卖不出去,缺盐少茶,老人孩子都病了。”

  天气转冷,鲜卑各部的怨气日益沸腾。

  时有小股牧民夜间偷偷越境,与汉人以物易物。

  轲比能虽严令禁止,甚至处死了几个“走私者”,但仍难杜绝。

  步度根拓跋巡视野外部落时,亲眼见到一户牧民全家共用一件破旧皮袍。

  食物因缺盐而腐败,孩子面黄肌瘦。

  老牧民跪地哭诉:

  “首领,再这样下去,我们熬不过这个冬天啊!”

  是夜,步度根独坐帐中,辗转难眠。

  翌日,他秘密召来心腹:

  “暗中恢复与汉人的贸易,但要小心谨慎。”

  “绝不可让轲比能的探子察觉。”

  “首领,若被轲比能发现……”

  步度根斩钉截铁:

  “顾不了这许多了!我不能眼睁睁看着部民冻饿而死。”

  很快,一条秘密贸易通道重新建立。

  步度根部的皮货、牲畜悄然南运。

  汉人的盐铁茶布悄悄北来。

  部民生活稍得改善。

  但对首领感恩戴德之余,无不提心吊胆,生怕消息走漏。

  然而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

  轲比能的探子终究嗅到了不寻常的气息。

  “单于,步度根部近来似乎不那么缺物资了。”

  秃发延低声禀报,“属下怀疑……”

  轲比能眼中寒光一闪:

  “仔细查!若步度根敢违抗盟主令,我必让他付出代价!”

  边境上空,阴云密布。

  步度根拓跋站在帐外,望南天汉地,北望轲比能王庭。

  心知平静日子不会太长。

  他抚摸腰间刀柄,暗下决心:

  为了部民生计,即便与轲比能反目,也在所不惜。

  塞北的风更加凛冽,卷起千堆雪。

  仿佛预示着一场更大的风暴即将来临。

  汉胡边境的命运,再次悬于一线。

  雁门关内,护鲜卑校尉田豫端坐堂上。

  他手中把玩着一封密信,眉头紧锁。

  信是边境细作所呈,详述了轲比能统一鲜卑各部后的种种举动。

  “轲比能此獠,其志不小啊。”

  田豫对幕僚道,“鲜卑诸部若铁板一块,必为北疆大患。”

  参军步骘进言道:

  “将军,鲜卑各部虽表面臣服,实则各怀异心。”

  “尤其素利部,与轲比能素有旧怨,或可从此处着手。”

  田豫颔首:

  “君言正合我意。”

  “传令,请素利部首领取汉地一叙,就说有厚礼相赠。”

  不日,素利延率亲卫百余人至雁门关。

  田豫亲自出迎,礼数周到。

  宴席上,田豫道:

  “素利首领乃鲜卑豪杰,我朝素来敬重。”

  “今轲比能强行统一各部,削减边贸,实非良策。”

  素利延叹道:

  “将军有所不知,我部如今盐铁匮乏,民生艰难。”

  “然轲比能势大,不得不从。”

  田豫故作同情:

  “我朝愿助首领一臂之力。”

  “若首领能表明心迹,继续与汉通好。”

  “不仅贸易可恢复,朝廷更有厚赏。”

  素利延心动,但仍犹豫:

  “然轲比能若知,必来问罪。”

  田豫大笑:

  “首领勿忧。我朝必派大军驻守边境。”

  “若轲比能来犯,定叫他有来无回!”

  随即击掌,令侍从抬上金银绸缎。

  “此乃薄礼,不成敬意。”

  素利延眼见厚礼,又得安全承诺,终于下定决心:

  “既蒙将军厚爱,某愿效忠朝廷。”

  翌日,

  素利延公然违反轲比能禁令,将千匹良马送至雁门关,并扬言:

  “我素利部与汉永结盟好,不受轲比能乱命!”

  消息传至轲比能王庭,这位鲜卑盟主勃然大怒。

  当场摔碎酒盏:

  “素利老儿,安敢如此!”

  谋士秃发延急劝:

  “单于息怒!素利此举,必是汉人挑拨离间之计。”

  轲比能怒道:

  “纵然是计,素利背盟也是事实!”

  “若不严惩,何以服众?”

  慕容铁勒请命:

  “某愿率本部兵马,讨伐素利!”

  轲比能沉吟片刻:

  “不,我亲自率军征讨。”

  “要让草原上所有人知道,违抗盟主令的下场!”

  一声令下,三万铁骑如乌云压境。

  直扑素利部牧场!

  轲比能亲自督战,下令:

  “凡抵抗者,格杀勿论。”

  “牛羊财物,尽数掠取!”

  素利延仓促应战,部众虽奋勇抵抗,但难敌轲比能精锐。

  战场上尸横遍野,毡帐尽焚。

  牛羊被掠无数。

  “父亲,快走!”

  素利延之子呼衍拖着重伤之躯,护着老父突围。

  素利延老泪纵横:

  “是我害了部众啊!汉人的援军为何还未到?”

  原来,田豫虽承诺援助。

  但当真见到轲比能大军压境时,却以“不宜轻启战端”为由。

  紧闭关门,下令按兵不动。

  残阳如血,素利部惨败。

  幸存者逃往漠北,一路哭号不绝。

  轲比能骑马巡视战场,冷眼看着被俘的素利部众:

  “将这些人分给各部为奴,让他们记住背叛的下场!”

  慕容铁勒低声道:

  “单于,此举恐失人心……”

  轲比能冷笑:

  “唯有严惩叛徒,方能震慑其他怀有二心之人!”

  漠北风沙漫天,素利部残兵退守白狼山。

  辎重尽失,人马疲敝。

  老首领素利延铠甲破碎,须发染血。

  望着山下轲比能大军连营数十里,不禁长叹:

  “汉人误我!”

  其子呼衍包扎着肩上箭伤,愤然道:

  “田豫承诺援兵,至今不见一兵一卒!”

  “若得生还,必报此仇!”

  正当此时,

  雁门关内,田豫登城北望。

  但见漠北烽烟滚滚,面色渐沉。

  参军步骘道:

  “将军此计大妙,轲比能与素利两败俱伤,我朝坐收渔利。”

  田豫却摇头:

  “吾原欲令二虎相争,我等确实好坐收渔翁之利。”

  “然今观之,轲比能势大。”

  “若当真任由其吞并素利部,其势愈盛。”

  “反成我朝心腹大患矣。”

  步骘诧异:

  “将军前日不是还说……”

  田豫叹道:

  “前日吾只虑胡人联合,今乃知平衡之势方为上策。”

  “轲比能凶残,若尽得素利部众牲畜,其力倍增,必为边患。”

  步骘迟疑道:

  “将军是想要出兵?”

  “可朝廷旨意,令我等固守边关,不可轻出。”

  “况且没有相府命令,我们是不能擅自调动边关兵马的。”

  由于李翊节制天下兵马,对各大军区的兵马管控都非常严。

  为得就是好防止边军失控。

  而对于像田豫、牵招这种身处边关的将领,军队调空就相对要灵活一些。

  比如田豫是平州牧,兼护鲜卑校尉。

  他是可以调动边关兵马的,

  但前提条件是只能用来防御!

  即如果边关遭到了北方游牧的侵略,田豫、牵招是可以先斩后奏。

  在没得到朝廷命令下,提前调动兵马进行防守的。

  但如果在没有朝廷命令下,擅自调动兵马,主动出击。

  那就是“轻启战端”,是有违朝廷法度的。

  所以步骘才会提醒田豫,您要是用来守御边关是可以的。

  但要是主动出击,那就是擅自开启战端。

  是不合规矩的。

  田豫却决然道:

  “救善惩恶,正在此时!”

  “若待朝廷旨意下来,素利部早灰飞烟灭矣。”

  随即传令:

  “点我本部五千精锐,即刻出关!”

  步骘大惊:

  “将军三思!无旨出兵,恐遭朝议!”

  田豫按剑道:

  “边事紧急,岂能拘泥常法?”

  “纵获罪于朝,亦胜于纵虎为患!”

  塞外风沙骤起,田豫率五千精骑出雁门关。

  如一把利剑直插鲜卑腹地。

  参军步骘临别谏言:

  “将军孤军深入,若胡虏断我归路,如之奈何?”

  田豫勒马回望:

  “用兵之道,奇正相生。”

  “今轲比能围素利于白狼山,必不料汉军敢深入其地。”

  “正当出其不意,攻其不备。”

  军行三日,已入鲜卑辖境。

  但见草原茫茫,杳无人烟。

  忽探马来报:

  “将军,前后皆有胡骑出现,似要断我归路!”

  田豫登高远望,果见南北两侧烟尘滚滚。

  胡骑如蚁,渐成合围之势。

  部将皆惊,有士卒面现惧色。

  “不必惊慌!”

  田豫神色自若,“胡虏虽众,各怀异心。”

  “传令:向前十里扎营,多收集牛马粪便,堆作薪柴。”

  众将不解其意,但仍依令行事。

  距胡人十余里处,汉军扎下营寨。

  并收集了大量牲畜粪便,堆成数座小山。

  是夜,田豫密召诸将,谓众人道:

  “今胡人合围,强攻必败。”

  “吾欲使疑兵之计,诸位听令:”

  “今夜二更,率军悄从东路撤退。”

  “人衔枚,马裹蹄,不得有误。”

  “那这些粪堆……”

  部将疑惑。

  田豫唇角扬起,微笑道:

  “……正是为此。”

  “撤退前,将粪堆点燃,务使烟火不绝。”

  至夜,汉军悄然东撤。

  而营中粪堆燃起,浓烟滚滚。

  远看恰如炊烟袅袅。

  胡人探子回报轲比能:

  “汉军炊烟不断,似在埋锅造饭。”

  轲比能闻言大笑:

  “田豫自投罗网,明日必可全歼!”

  遂令各部严密封锁,待天明进攻。

  直至次日晌午,烟火仍不绝。

  轲比能心生疑虑,遣精骑探营。

  方知中计,汉营早已空无一人。

  “追!”

  轲比能暴怒,亲率三万铁骑追击。

  田豫军疾行一日夜,至马城故垒。

  城墙残破,难以久守。

  正当疲惫之际,忽见北方烟尘大起,胡骑如潮水般涌来。

  “将军,胡人追至!”

  探马气喘吁吁。

  田豫环视四周:

  “马城虽破,犹可一战。”

  “传令:据垒而守,多树旗帜,疑兵惑敌。”

  胡军将至,田豫登城观敌。

  见轲比能大军分作数队,已成合围之势。

  参军步骘忧道:

  “敌众我寡,恐难持久。”

  田豫凝思片刻,忽生一计:

  “胡人新至,气焰正盛。”

  “吾当以声东击西之计破之。”

  遂召司马吩咐道:

  “汝率步卒二千,多树旗帜,从南门鼓噪而出。”

  “胡人必集中攻南,吾自率精骑从北门突袭。”

  司马谏曰:

  “将军乃三军之主,岂可亲身犯险?”

  田豫按剑道:

  “今陷死地,非出奇不能制胜。”

  “汝勿复多言,依我令行事便可!”

  黄昏时分,

  司马率步卒从南门杀出,鼓声震天,旗帜如林。

  胡人果然集中兵力猛攻南门。

  正当此时,田豫亲率三千精骑,悄悄开启北门。

  但见这位深受汉朝倚重的大将红袍飘扬,铁甲生寒,大喝一声:

  “将士们!随我破敌!”

  三千铁骑如猛虎出柙,直冲胡军中军。

  田豫一马当先,长枪如龙,所向披靡。

  胡人猝不及防,阵脚大乱。

  轲比能急调兵迎战,然南北受敌,指挥不灵。

  汉军骑兵冲入敌阵,左劈右砍。

  田豫更是神勇,连挑十余名胡将。

  鲜卑兵虽众,但在狭小地域难以展开。

  自相践踏者,不计其数。

  “单于!汉骑凶猛,不如暂退!”

  慕容铁勒急谏。

  轲比能怒目圆睁:

  “吾三万之众,岂惧数千汉兵!”

  亲率卫队迎战田豫。

  两军主将终于交锋。

  田豫久经战阵,枪法凌厉无比。

  轲比能勇猛,刀势沉重。

  战至十余合,不分胜负。

  然汉军士气如虹,越战越勇。

  胡军则阵型已乱,首尾不能相顾。

  突然,南门汉军步卒突破重围,与骑兵会合。

  胡军彻底崩溃,纷纷溃逃。

  田豫大喝:

  “追击!不可放虎归山!”

  汉军乘胜追击二十余里,胡尸遍野,血染荒原。

  轲比能仅率千余骑突围而去。

  战后清点,斩首八千级,获马匹器械无数。

  素利部围遂解。

  参军步骘叹服:

  “将军以五千破三万,真神人也!”

  田豫却无喜色:

  “轲比能虽败,未伤根本。”

  “鲜卑之患,犹未消除。”

  遂整军回师,边民夹道相迎。

  此役之后,胡人闻田豫之名皆惧。

  称其为“天将军”。

  而田豫眼下还必须为自己“擅自出兵”、“轻启战端”一事上表请罪。

  眼下,估计朝中已有不少大臣在弹劾自己了吧?

  田豫苦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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