渭水之滨。

  却说魏军新败之余,士气低迷。

  司马懿下令沿河扎营,深沟高垒,作久驻之计。

  探马报入汉寨,诸葛亮闻讯沉吟不语。

  帐下魏延出列请战:

  “司马懿新败,胆气已丧。”

  “延愿引精兵前往搦战,必擒此獠!”

  诸葛亮羽扇轻指:

  “文长可率三千铁骑,至魏寨前骂战。”

  “若懿不出,可尽揭其短。”

  魏延得令,率军驰至魏寨前,列阵叫骂:

  “司马老贼!汝号称中原名将。”

  “今龟缩不出,岂大丈夫所为乎?”

  魏军寨中,诸将皆怒目按剑。

  偏将军夏侯和愤然道:

  “丞相!齐将如此猖狂,末将愿出营死战!”

  司马懿安然坐于帐中,手持兵书:

  “匹夫之勇,非为将之道。”

  “传令:敢言战者斩!”

  魏延见魏军不出,骂声愈烈:

  “世人皆言司马懿畏汉如虎,今日观之,果然如此!”

  “汝不如早卸甲归田,免辱魏庄威名!”

  骂声传入寨中,魏将皆面红耳赤。

  司马昭忍不住进言:

  “父亲!齐军如此辱骂,三军愤慨。”

  “若始终不战,恐损士气……”

  司马懿掷书于案:

  “尔等知其一不知其二!”

  “诸葛亮仗着国力,单搦我决战。”

  “我今深沟高垒,步步为营,岂不胜于浪战?”

  遂不理诸将请战,亲自督工筑营。

  又令军士掘壕三道,各深一丈五尺,宽两丈余。

  取土筑垒,高两丈,上设箭楼。

  营寨四角立望楼,各驻弓弩手百人。

  寨门设三重鹿角,内藏陷坑。

  又沿渭水设水寨二十里,战舰往来巡逻。

  司马懿每日巡视营寨,见有薄弱处,立命加固。

  又令军士广种蔬菜,蓄养牲畜,作长久之计。

  这日,忽报有汉使至。

  称奉诸葛亮之命,特来送礼。

  司马懿令引入帐中。

  但见来使捧一雕花大盒,恭敬呈上。

  司马懿令当众开启,盒中竟是巾帼妇人缟素之衣,上置一书信。

  其书略曰:

  “仲达既为大将,统领川蜀之众。”

  “不思披坚执锐,以决雌雄。”

  “乃甘窟守土巢,谨避刀箭,与妇人又何异哉!”

  “今遣人送巾帼素衣至,如不出战,可再拜而受之。”

  “倘耻心未泯,犹有男子胸襟,早与批回,依期赴敌。”

  帐中诸将见状,无不色变。

  夏侯霸按剑怒喝:

  “诸葛亮安敢如此辱我主帅!”

  司马懿面不改色,只是静静地展信读之。

  读毕,司马懿心中大怒,却仍仰天大笑:

  “孔明视我为妇人耶!”

  竟欣然取巾帼戴于头上,又披缟素之衣,对镜自照:

  “甚合身,甚合身!”

  诸将惊愕,司马昭急道:

  “父亲!诸葛亮如此相辱,三军愤慨。”

  “愿请一战,雪此大耻!”

  司马懿从容道:

  “诸葛亮欲激我出战,其计已穷矣。”

  于是,命人乃取精制渔具一副、紫砂茶具一套,谓使者曰:

  “回禀汝家都督。”

  “既赠我巾帼,吾当效妇人垂钓烹茶之乐。”

  “特回赠渔具茶具,愿都督暂息戎机。”

  “垂钓渭水,品茗谈兵,岂不快哉?”

  使者去后,夏侯霸愤然道:

  “丞相岂可真作妇人态?”

  司马懿解下巾帼,掷于案上,冷笑曰:

  “昔韩信受胯下之辱,终成大事。”

  “今区区巾帼,何足道哉?”

  “诸葛亮欲激我出战,我偏不如其意。”

  遂命设宴,

  竟头戴巾帼,身着素服,与诸将饮宴。

  使者将司马懿回赠之渔具茶具交给诸葛亮。

  众人不解其意,诸葛亮乃对众人解释道:

  “此司马懿拒绝吾搦战之意也。”

  司马懿欣然接受了诸葛亮给他的人设,并把它变成自己的优势。

  其潜台词就是:

  难为你汉都督军务繁忙,日理万机。

  竟还惦念着老夫,懿深感惶恐。

  听闻中原锦绣,然我川蜀虽弊亦有风雅之物。

  既然大都督雅兴,赠我女装以求‘静’,静谐音正是‘靖’。

  我便回赠这套渔具、茶具,愿都督于军旅之余,能闲来垂钓沔水畔。

  或静坐品茗定军山,稍安勿躁。

  勿要过度操劳,保重贵体为要。

  你笑我“怯如妇人”,我便自比“闲云野鹤”。

  你将“静”等同于女性化的怯懦,我将“静”升华道家的“无为而治”和智者的“从容不迫”。

  诸葛亮含笑接过司马懿回赠的渔具与茶具,命人好生收贮。

  时近正午,庖人奉上膳食。

  诸葛亮便邀魏使同席。

  但见庖人端上一瓮热气腾腾的鸡汤。

  汤色澄黄,内中炖着一只乌骨鸡。

  并佐以当归、枸杞等药材,香气四溢。

  诸葛亮亲自为魏使盛汤,笑道:

  “仲达赠我渔具茶具,劝我保重身体。”

  “烦请回禀:亮每日皆精心调养,不敢有负厚意。”

  言毕,

  啜饮一口鸡汤,状甚惬意。

  忽似想起什么,问魏使道:

  “仲达近日饮食如何?一日能用几餐?”

  魏使不敢欺瞒,恭答道:

  “我家丞相夙兴夜寐,军中等事务无巨细皆亲力亲为。”

  “每日所食,不过数升米粮而已。”

  诸葛亮闻言,手中汤匙微微一顿,轻叹道:

  “食少事烦,其能久乎?”

  随即对侍从道:

  “取我珍藏的参苓白术散来。”

  本位面的诸葛亮,由于在交州得了神医董奉的真传。

  故也懂得些医术,善于调理药膳。

  不多时,

  侍从奉上数个药包。

  诸葛亮亲授魏使:

  “此乃亮平日调养所用,可补中益气。”

  “请转交仲达,就说孔明每日能食一鸡,身体康健。”

  “望仲达勿要过分操劳,善自珍重。”

  魏使拜谢而去后,帐中诸将皆露不解之色。

  姜维率先问道:

  “都督何故以实情相告?”

  “若司马懿果真积劳成疾而死,岂非我军之幸?”

  关兴亦附和:

  “正是!司马懿若死,魏国失一柱石。”

  “我军南灭魏国,可成矣。”

  诸葛亮放下汤匙,羽扇轻摇:

  “伯约、安国只知其一,不知其二。”

  “司马懿自李家灭门之祸后,报仇之心日切。”

  “我今示之以闲暇,正为激其心志。”

  见诸将仍困惑,诸葛亮徐徐道:

  “用兵之道,攻心为上。”

  “司马懿见我饮食如常,身心康泰,必更焦躁。”

  “其人越是心急复仇,越易露出破绽。”

  姜维恍然:

  “原来都督是故意示敌以从容!”

  诸葛亮颔首:

  “司马懿既然能忍巾帼之辱,可见其城府之深。”

  “然仇恨如毒火,最易焚心。”

  “我今赠药示健,正是要在这毒火上再添新柴。”

  魏军大帐内,烛火摇曳。

  司马懿披衣坐于榻上,凝视着诸葛亮回赠的药包,神色复杂。

  “诸葛亮还说了什么?”

  司马懿沉声问道。

  使者躬身回答:

  “诸葛都督特意询问丞相饮食起居,闻知丞相日食不过数升。”

  “遂叹道:‘食少事烦,其能久乎’?”

  “故命小人特赠这些调养之药,还说……还说……”

  使者略一迟疑,“还说他每日能食一鸡,请丞相务必要保重身体。”

  司马懿闻言,仰天长叹道:

  “孔明啊孔明,你实在太了解我了!”

  司马昭急道:

  “父亲!诸葛亮所赠药物,岂可轻服?”

  “恐其中有诈!”

  司马师亦劝:

  “即便无毒,亦不可冒然服用。”

  “请先令军医查验。”

  司马懿摆手道:

  “诸葛亮虽为敌手,却非下作小人。”

  “然为安汝等之心,便唤军医来验。”

  军医仔细查验药粉,又亲尝少许,回禀道:

  “此乃上等参苓白术散,配伍精妙,正可治丞相积劳之疾。”

  “若按时服用,有补中益气、安神养心之效。”

  众人皆愕然。

  司马昭不解:

  “诸葛亮为何要赠良药与父亲?”

  司马懿默然良久,方道:

  “……此乃攻心之计。”

  “孔明示我以从容,赠我以良药,实是要乱我心志。”

  虽如此说,司马懿仍依言服药。

  然数日过去,病体不见好转,反愈发沉重。

  诸将焦急,纷纷质疑军医。

  军医叹道:

  “药石虽佳,终需心药相配。”

  “丞相此病,根源在心。”

  “若心结不解,纵有灵丹妙药,亦难见效。”

  司马昭急问:

  “父亲有何心结?”

  司马懿倚在榻上,面色憔悴:

  “诸葛亮深知我复仇心切,故以逸待劳。”

  “我每思及李家灭门之恨,便夜不能寐。”

  “而今……”

  他喘息片刻,“而今我已四十有六,眼看年华老去。”

  “却连复仇之望,也日渐渺茫。”

  “我……我实在想不到能战胜诸葛亮的方法……”

  言及此,

  司马懿突然剧烈咳嗽,竟喷出一口鲜血,昏厥过去。

  帐中顿时大乱。

  军医急施针灸。

  良久,司马懿方悠悠转醒。

  司马昭泣道:

  “父亲!何必如此自苦?”

  “诸葛亮虽智,终非神人。”

  “我等徐徐图之,必有胜机!”

  司马懿虚弱摇头:

  “尔等不知……诸葛亮最可怕之处,非其智谋。”

  “而是他师从李翊,能看透人心之术。”

  司马懿早年间是跟李翊交过手的。

  非常清楚比起智谋,李翊最擅长的是玩弄人心。

  而诸葛亮显然学到了他的精髓。

  这一出赠送良药,使得司马懿心中更是焦灼难耐。

  “他知我复仇心切,故以缓制急。”

  “知我多疑,故赠良药。”

  “知我骄傲,故示从容……”

  “他一系列的举措,都令我十分不安。”

  “在孔明身上,我便仿佛看到了那个人的影子。”

  “虽说他早已淡出政坛,可只要他还活在这世上一日,我便焦虑不安。”

  “不怕尔等笑话,我每思及其人,心中便惴惴不安。”

  又是一阵咳嗽过后,司马懿继续说道:

  “我这一生,从未遇如此对手。”

  “他仿佛能洞悉我每一个念头,每一步算计。”

  “在这般对手面前,我只觉……只觉无能为力……”

  司马师与司马昭对视一眼,帐中诸将也面面相觑。

  他们不知道司马懿此刻说的是诸葛亮,

  还是那个已经退居二线,大手却依然操纵着天下局势的政治怪物。

  帐中一片沉寂。

  诸将皆未想到,平日威严冷峻的丞相,内心竟是承受着如此重压。

  忽然,

  司马懿强撑起身:

  “取纸笔来!”

  侍从急忙奉上。

  司马懿挥毫疾书,写罢交给司马昭:

  “即刻发往成都,奏请大王增派粮草。”

  “再传令各营:深沟高垒,严守不出。”

  “诸葛亮欲老我师,我偏要与他比谁更能耗!”

  诸将领命而去。

  司马懿独坐帐中,望着诸葛亮所赠药包,喃喃自语:

  “孔明啊孔明,你以心战攻我,我便以坚守应之。”

  “看最终,是你先耗尽关中粮草,还是我先被这家仇国恨压垮。

  帐外秋风萧瑟,卷起枯叶无数。

  司马懿的眼中,重新燃起倔强的火焰。

  这场智者的对决,已从战场延伸到心灵的最深处。

  而两位绝世高手都知道,最终的胜负。

  或许就在谁先心力交瘁的那一刻。

  汉军大帐内,灯火通明。

  诸葛亮正与诸将商议军机,忽探马来报:

  “司马懿在渭滨广筑营垒,开垦田地,作久驻之计。”

  姜维愤然道:

  “司马懿此举,分明是要蚕食关中!”

  “若任其经营,恐成心腹之患。”

  诸葛亮羽扇轻摇,凝视沙盘良久,乃道:

  “传令:即日起,前军推进三十里。”

  “沿渭水北岸扎营,与魏军隔河相望。”

  帐中顿时哗然。

  魏延率先谏道:

  “都督三思!我军粮草本就供应不便。”

  “若再推进战线,补给愈艰。”

  “不若集中兵力,与司马懿决一死战!”

  关兴亦附和:

  “文长将军所言极是。”

  “末将愿为先锋,必破魏营!”

  诸葛亮却摇头:

  “司马懿深沟高垒,正欲诱我攻坚。”

  “若贸然进攻,正中其下怀。”

  他指向沙盘,“彼欲比消耗,亮便与之比消耗。”

  “传令:各营皆仿魏军制,深挖壕沟,广立箭楼,作长期对峙之势。”

  战争永远是讲究以己之长,攻彼之短。

  诸葛亮现在的优势,就是强大的国力作支撑。

  所以他肯定是跟司马懿比消耗,根本没必要去攻坚。

  一是这不符合孙子兵法的避实就虚之道。

  二是古代防守方永远是比进攻方有优势。

  白白增加自己的战损,对诸葛亮而言得不偿失。

  费祎忧心忡忡:

  “然关中粮运艰难,恐难持久……”

  诸葛亮淡然道:

  “故需双管齐下。”

  “一面固守,一面上书朝廷。”

  遂唤文书官:

  “修表奏请陛下:”

  “就说关中战事胶着,需增拨粮饷。”

  “请调存粮三十万石,另拨银五千万钱以为军资。”

  诸将仍疑虑重重。

  姜维道:

  “纵得粮饷,转运亦需时日。”

  “期间若魏军来袭……”

  诸葛亮成竹在胸:

  “司马懿新败,不敢轻出。”

  “且……”

  他微微一笑,“我已有计策。”

  三日后,

  汉军前推三十里,沿河筑起连绵营寨。诸葛亮亲临前线,指挥若定:

  “此处立望楼,须高五丈,可观魏军动静。”

  “此处挖暗壕,内设铁蒺藜。”

  “此处设浮桥,看似渡河之用,实为疑兵。”

  司马懿在河北望见,惊疑不定:

  “诸葛亮竟不惧粮草供应不及乎?”

  遂急召诸将:

  “齐军推进,必有诡计。”

  “各营加倍警戒,尤其夜间,防其劫营。”

  然而汉军只是固守,日间操练。

  夜间鼓噪,却不出战。

  司马懿愈发疑惑,不敢妄动。

  ……

  洛阳皇宫,长乐殿内烛火摇曳。

  年过六旬的刘备斜倚在龙榻上,面庞消瘦,眼窝深陷。

  唯有一双眸子仍不时闪过昔日的锐光。

  他手中捧着诸葛亮自关中发来的奏疏,眉头紧锁。

  上面写着:

  “臣亮诚惶诚恐,谨奏圣主陛下:”

  “臣受命总督雍凉,仗天威而讨逆虏。”

  “三军效命,将士同心。”

  “去岁出师以来,屡破魏军于渭水。”

  “魏帅司马懿畏我兵锋,深壁固垒,不敢复战。”

  “今西贼胆裂,龟缩营垒。”

  “陇右关中已复大半,此皆陛下洪福所至,汉室复兴之兆也。”

  “然臣观司马懿老谋深算,虽屡败而元气未衰。”

  “近闻其广征民夫于渭滨,掘壕三重,筑垒九重。”

  “更以鹿角连营三十里,显有长期相持之意。”

  “魏国虽地瘠民贫,然据天府之地,仓廪尚存积粟。”

  “臣恐迁延日久,或成胶着之局。”

  “臣尝考关中地形,自秦汉以来战祸频仍。”

  “水利失修,沃野化为瘠土。”

  “虽效赵充国屯田之法,引渭水溉荒原,然麦苗方秀,未逮秋收。”

  “较之益州天府之土,一年多熟之丰,实难企及。”

  “今军中存粮仅支三月,铠仗损敝待更,箭矢十失二三。”

  “伏惟陛下明鉴:以大汉之国力,远胜僭魏伪朝。”

  “然远征转饷,千里馈粮,士有饥色,马无秣粟。”

  “昔高祖定关中,萧何镇抚馈饷不绝。”

  “光武兴汉室,寇恂转运帷幄有功。”

  “今臣不敢自比先贤,唯效愚忠。”

  “恳请陛下敕府库拨粮三十万石,解送军前。”

  “另请发帑藏五千万钱,以供缮甲砺兵、抚恤伤亡之需。”

  “臣已令将士轮番屯垦,渭滨新田千顷禾苗渐长。”

  “待至来年麦熟,军粮可自给其半。”

  “更组织陇西羌胡互市,以盐铁易牛羊,稍补军用。”

  “惟长远之计,仍赖朝廷源源接济。”

  “今西北风云变幻,正当持重待机。”

  “若粮饷无缺,臣当效田单守即墨之志,励将士固守营垒。”

  “俟魏军有隙,则展韩信出陈仓之谋,率虎狼直捣成都。”

  “兴复汉室,一统神州,此臣日夜未敢或忘之志也。”

  “临表涕零,不胜迫切待命之至!”

  “雍凉大都督,臣诸葛亮谨奏。”

  “……宣陈相。”

  刘备的声音略带沙哑,却仍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不多时,

  陈登疾步而入,躬身行礼:

  “臣陈登,叩见陛下。”

  刘备将奏疏递与近侍转交陈登,缓缓道:

  “元龙啊,孔明在关中与司马懿相持,钱粮吃紧。”

  “你这首相,可能筹措些粮草支援前线?”

  陈登细览奏疏,面露难色:

  “陛下若要,自然是有的。”

  “只是去岁河北大蝗,赈灾已耗去大量钱粮。”

  “今若往关中运粮,路途遥远,损耗颇巨,恐又是一笔不小开销……”

  刘备突然剧烈咳嗽起来,侍从急忙上前抚背。

  稍缓,他抬手止住陈登:

  “先甭管开销大小,你只说有没有?”

  陈登躬身:

  “陛下若是要,自然是有的……只是……”

  “好了!”

  刘备颔首,语气坚决:

  “既然有,那就发过去吧!”

  “孔明用兵,从不虚言。”

  “既说吃紧,必是急需。”

  “臣领旨。”

  陈登再拜,却未立即退下,欲言又止。

  刘备似看穿他的心思,叹道:

  “元龙可是觉得朕太过纵容孔明?”

  陈登忙道:

  “……臣不敢。”

  “只是国库虽有余粮,亦需为长远计。”

  “长远?”

  刘备忽撑起身子,目光如电。

  “若无孔明在关中挡住司马懿,何谈长远!”

  “当年朕与子玉、云长、益德创业时,何曾计较过这些?”

  言及这帮老兄弟,刘备又是一阵咳嗽。

  这次竟咳出些许血丝。

  侍从大惊,急忙递上绢帕。

  李翊见状,急步上前:

  “秋风萧瑟,最易伤人。”

  “陛下万乘之躯,当格外珍重。”

  刘备摆手止住内侍递来的茶汤,强笑道:

  “……子玉过虑了。”

  “不过是年轻时落下的老毛病,每逢秋深便要发作几日,不碍事的。”

  “呵,不过说来也怪。”

  “前几年倒未曾发作,近两年,便疼得厉害。”

  “也不知是何故。”

  话落,轻啜了口茶汤。

  汤水从嘴角流出,侍从取出丝帕帮他擦拭。

  李翊眉头紧锁,见刘备虽披厚裘,指节却因用力抑制咳嗽而微微发白。

  小黄门又为刘备添了一件狐裘,殿内银炭盆烧得正旺。

  却似仍驱不散天子眉宇间那缕倦意。

  待议毕政务,李翊悄然寻至太医署。

  华佗正在捣药,见李翊来,忙起身相迎。

  “元化先生。”

  李翊屏退左右,低声问道:

  “陛下近日圣体似乎愈发不适,究竟情形如何?”

  华佗长叹一声,引李翊至内室:

  “相爷既问,佗不敢隐瞒。”

  “陛下龙体……外看似无大碍,实则内里虚空。”

  “年青时征战四方,伤痕累累,患有隐疾。”

  “因陛下身子强健,迟迟未发。”

  “然随着陛下年老,体力渐衰,器官老化,隐疾便发、”

  “兼之国事缠身,陛下每日坐在殿内批阅奏折,对身体亦是巨大损耗。”

  “年轻力壮之时,尚可忽略。”

  “如今年过花甲,诸症并发。”

  “正如老树逢秋,难免枝枯叶落。”

  李翊急问道:

  “可能根治否?”

  这……

  华佗眉头皱起,摇了摇头:

  “若在壮年,或可以麻沸散麻醉。”

  “剖腹洗肠,去腐生新。”

  “然陛下年事已高,气血已衰,恐难承受手术之苦。”

  他取出一卷医案,“现今只能以人参、黄芪等温补之药调理。”

  “但相爷亦是通晓医理之人,当知‘药者毒也’。”

  “是药三分毒,久服必伤肝肾。”

  “如此调养,不过……不过延宕时日罢了。”

  李翊默然良久,负手望向窗外。

  庭中银杏叶落如雨,恍若时光流逝。

  “当真别无他法?”

  李翊声音微涩。

  华佗沉吟片刻:

  “除非……除非能静心养性,不再忧劳国事。”

  “然这岂是陛下所能为?”

  李翊黯然。

  他深知刘备性情,即便病骨支离,亦必强撑理政。

  想起当年徐州初识之时,纵横天下。

  而今英雄暮年,竟难敌岁月消磨。

  “今日之言,出君之口,入吾之耳。”

  李翊最终道,“还望先生竭尽所能,延陛下寿数。”

  “至于其他……自有天命。”

  华佗躬身应诺。

  李翊走出太医署,但见秋日西斜,将宫墙拉出长长阴影。

  他忽然想起诸葛亮仍在关中苦战,朝中却已暗流涌动,不觉心中沉重。

  当夜,

  李翊独坐书房,修书一封与诸葛亮。

  却只字不提刘备病情,只道:

  “朝中诸事安好,孔明勿忧。”

  “关中战事,全赖公之筹谋矣。”

  书成封缄,李翊望向北方星空,喃喃自语:

  “孔明啊孔明,但愿你能早日克竟全功。”

  秋风掠过檐角,响起一阵呜咽般的哨声。

  仿佛天地也在为英雄暮年,发出无声的叹息。

  翌日清晨,李翊未用早膳便直往东宫。

  宫人见是相爷驾到,急忙引入内庭。

  但见庭中梧桐树下,太子刘禅正与妃子张星彩逗弄婴孩。

  那孩儿虽是长子,却非星彩所出。

  乃是星彩的侍女王氏所生,取名刘璿。

  夫妻二人见李翊到来,忙抱着孩子上前行礼。

  “相父今日怎得闲暇来此?”

  刘禅笑问,怀中婴孩咿呀作声。

  星彩亦含笑:

  “相父可用过朝食?”

  “庖人新制了蜜饯糕饼,正欲遣人送至相府。”

  李翊却面无喜色,只略看了眼婴孩,便对星彩道:

  “老臣有机密事与太子商议,请太子妃暂避。”

  星彩察言观色,知有要事。

  忙命乳母抱走孩儿,自己敛衽一礼:

  “妾身告退。”

  待星彩离去,刘禅方恭敬问道:

  “相父有何教诲?”

  李翊直视刘禅,声音沉重:

  “陛下近日圣体欠安,太子可知?”

  刘禅点头:

  “……儿臣知道。”

  “前日才入宫问安,父皇还抱了璿儿。”

  “既知陛下有恙,为何不留侍榻前?”

  李翊声音渐沉。

  刘禅一怔:

  “这!相父此言……儿臣每日问安,未尝懈怠啊。”

  李翊背着手,叹息道:

  “老臣非谓太子不孝。”

  “然陛下年事已高,今既不适。”

  “太子当朝夕侍奉汤药,岂可仅每日问安而已?”

  见刘禅犹自不解,李凛然道:

  “老臣原定,下月让太子巡慰河北之事,就此作罢吧。”

  “去河北的行程取消,从今日起。”

  “太子当居宫中,随侍陛下左右,不得轻离。”

  刘禅愕然:

  “这……相父,河北蝗灾方息,百姓翘首以待天家抚慰。”

  “且两月后就是芒砀山祭祖大典,父皇身体不适。”

  “我身为太子,自当代父祭祖。”

  “河北之事,可遣大臣代行。”

  “祭祖大典,亦可由宗室代祭。”

  李翊断然道,“太子就对外称:陛下有恙。”

  “人子当尽孝道,不敢暂离左右。”

  “你明白否?”

  刘禅虽困惑,仍躬身应诺:

  “儿臣谨遵相父之命。”

  此时庖人已备好膳馔,星彩亲自来请:

  “相父劳顿,请用些茶点。”

  李翊本欲告辞,见星彩诚意相邀,只得入席。

  席间珍馐罗列,然李翊只略动了几箸,便起身告辞。

  送走李翊后,刘禅茫然道:

  “相父今日好生奇怪……”

  星彩细问缘由后,沉吟片刻:

  “相父深意,妾身或能揣度一二。”

  “太子当即刻入宫侍疾,切莫迟疑。”

  刘禅蹙眉:

  “可你方才生产,璿儿也尚在襁褓,我怎忍离去?”

  星彩正色道:

  “家中仆婢如云,何须太子亲劳?”

  “陛下乃一国之本,太子尽孝,即是安天下之心。”

  “相父此举,必有其深意,太子当从之。”

  刘禅犹疑道:

  “然则……”

  “太子!”

  星彩忽然跪地。

  “妾虽愚钝,亦知相父苦心。”

  “今陛下若……若有不豫。”

  “太子不在身旁,岂不贻天下笑?”

  “请太子即刻入宫!”

  刘禅忙扶起星彩,终下决心:

  “既如此,我这就进宫。”

  “家中诸事,劳你费心。”

  当日,

  刘禅便搬入宫中偏殿,朝夕侍奉刘备汤药。

  洛阳城中很快传开“太子纯孝”美名,其速度之快,根本不像是自然传播。

  就仿佛是提前收到消息一般,一经得知证实。

  立马便开始有组织、有规模的将太子美名传开。

  而京中一些明眼人,已经从中嗅出别样意味。

  李翊得知刘禅已入宫,独坐书房,望着江山舆图。

  喃喃说道:

  “……陛下,这天下是你我一起打下来的。”

  “不论将来发生何事,老臣都将誓死捍卫汉室江山。”

  “也希望您,能明白老臣的良苦用心。”

  窗外秋风又起,卷落满庭黄叶。

  一场关乎国本的暗流,

  正在这看似平常的孝行之下,悄然涌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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