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阳城南,醉仙楼雅室。

  夜幕初垂,几位朝中要员悄然而至,皆是李翊门生故旧。

  为首的正是京兆都督张郃。

  其后跟着董允、张虎、许仪、太史亨、州泰等人,最后到来的是陈到与王经。

  酒过三巡,

  张郃屏退左右,沉声对众人说道:

  “今日请诸公前来,实为朝中大事。”

  “陈相仙逝,相位空虚。”

  “陛下病重,太子年幼。”

  “此诚危急存亡之秋也。”

  说着,他略一停顿,目光扫向众人。

  董允接口道:

  “……张都督所言极是。”

  “近日华歆、羊衜等人频频出入东宫,其心叵测。”

  “若不早定首相人选,恐生变故。”

  张虎拍案道:

  “当今天下,能镇朝局者,非李相莫属!”

  “吾等当联名上表,请李相重掌朝纲!”

  太史亨却面露忧色:

  “然李相自六年前便半隐政坛,多次表示欲培养后进。”

  “恐不愿复出。”

  此时,一直沉默的王经缓缓开口了:

  “诸公可知陈相遗言?”

  “其向陛下举荐了庞士元、刘子扬、徐元直、诸葛孔明四人。”

  “此皆当世俊杰,若以他们为相……”

  “荒谬!”

  张郃勃然打断,“庞士元虽智,然资历尚浅。”

  “刘子扬多谋,却无威望。”

  “徐元直淡泊,难当大任。”

  “诸葛孔明远在关中,鞭长莫及。”

  “当此非常之时,非李相不能服众!”

  张郃作为坚定不移的“李党”,他当然是希望李翊重新出山,重掌朝纲的。

  若是相位换作别人,那他们就要失去一座靠山。

  最直观的例子,就是陈登。

  你看看人陈相,

  都已经快死了,还不忘把甘宁托付给李翊。

  因为怕他性格残暴偏执,自己死后要被仇家陷害。

  就这么照顾属下的领导,属下能不对他肝脑涂地,死心塌地吗?

  也难怪甘宁会那么听陈登的话了。

  换作谁摊上这样的领导,都会对其死心塌地的。

  同理,与其换一个新上任,没有建立关系网的新首相。

  张郃等旧臣,肯定希望李翊能够重新出山。

  陈到抚剑叹道:

  “某在禁中当值,亲见太子近日忧心忡忡。”

  “朝中诸多大臣以‘祖制’为名,屡屡掣肘。”

  “若无重臣坐镇,恐太子难撑大局。”

  张郃举杯环视众人:

  “吾等皆受李相爷厚恩,今当报效。”

  “明日早朝,某将率先上表,诸公可愿联名?”

  董允、州泰、太史亨齐声应诺,唯王经犹疑不定。

  众人遂将目光齐齐看向他,王经乃叹道:

  “非经不愿,实恐适得其反。”

  “李相性情,诸公皆知。”

  “若强请出山,反招其厌。”

  张郃冷笑:

  “……彦纬过虑矣。”

  “某追随李相二十余载,知其虽隐,心系社稷。”

  “今观朝局,必不忍见奸佞当道。”

  陈到忽道:

  “某闻越王刘理借奔丧之名返京,其心难测。”

  “若李相不出,恐生萧墙之祸。”

  此言一出,满座皆惊。

  州泰急问:

  “将军此言当真?”

  陈到压低声音:

  “某在禁中亲耳听说的。”

  “越王此人,能力不小,陛下爱之,恐祸太子之位。”

  “此时若不请李相出来坐镇,那朝中局势必然生变。”

  张郃猛然起身:

  “既如此,更不可迟疑!”

  “明日便联名上表!”

  正当众人计议之时,忽闻楼下喧哗。

  小二惊慌来报:

  “诸位大人,李相车驾正过酒楼!”

  众人急至窗边,果见李翊车驾缓缓行过。

  张郃欲下楼拜见,被王经拉住:

  “都督不可!若此时相见,恐落人口实。”

  只见李翊车驾在醉仙楼前稍作停顿,帘幕微掀。

  似向楼上望了一眼,随即继续前行。

  董允惊疑不定:

  “李相莫非已知我等在此聚会。”

  王经长叹:

  “李相虽隐,耳目犹聪。”

  “依经之见,不如先探其意向,再作打算。”

  张郃沉思片刻,终是点头:

  “足下所言有理。”

  “明日某先独往拜见,观其态度。”

  夜深人散,醉仙楼的灯火渐次熄灭。

  远在关中的诸葛亮,近往洛阳的刘理,以及病榻上的刘备。

  都将成为这盘棋局中至关重要的棋子。

  翌日清晨,

  张郃身着朝服,独自来到相府门前。

  晨雾未散,朱门紧闭。

  唯有门前石狮默然矗立。

  管家闻报开门,见是张郃,忙施礼道:

  “张都督晨安,相爷尚未起身,恐不便相见。”

  张郃拱手还礼:

  “是郃冒昧,不该清晨打扰。”

  “既相爷未醒,郃便在门外等候。”

  时值初春,晨风犹带寒意。

  管家不忍道:

  “都督不如先至偏厅用茶?”

  张郃婉拒道:

  “相爷既在安寝,郃岂敢擅入?在此等候便是。”

  日上三竿,相府门前车马渐多。

  往来官员见张郃肃立门外,皆露诧异之色,却无人敢上前搭话。

  巳时时分,李翊长子李治自外归来。

  见张郃仍在等候,急忙下马见礼:

  “世叔何故在此久候?”

  张郃苦笑道:

  “特来拜见相爷,奈何来得不是时候。”

  显然,此刻张郃已经猜到李翊不想见自己了。

  毕竟,以李相爷之勤勉自律。

  即便是半隐政坛,也是不可能日上三竿时还在睡觉的。

  所以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他不想见自己。

  李治蹙眉道:

  “父亲平日此时早已起身……”

  忽有所悟,低声道:

  “世叔请随我入府。”

  别看张郃是李翊门生,他的年纪其实是要比李翊大的。

  如今也六十多了,一把老骨头。

  父亲他老人家也真是的,这样熬老头子。

  李治于心不忍,请他入府。

  张郃却退后一步:

  “相爷既未传见,郃不敢擅入。”

  李治会意,叹道:

  “既如此,容小侄入内通传。”

  此时内院暖阁中,

  李翊早已起身,正斜倚在软榻上。

  妻子甄宓轻抚瑶琴,曲调清越。

  另一侧,麋贞将剥好的葡萄递至李翊唇边。

  “自西域都护府重开,这西国的葡萄、哈密瓜倒是常见了。”

  麋贞笑道:

  “只是妾总觉得,不如中原瓜果香甜。”

  甄宓琴音稍歇,轻声道:

  “听闻诸葛孔明在关中广开商路,西域珍品方能源源而至。”

  李翊闭目养神,不置可否。

  这时李治轻步入内,禀报张郃已在门外等候半日。

  麋贞挑眉道:

  “这张儁乂倒是个执拗性子。”

  “若当真聪明,就该自行离去。”

  甄宓停琴叹道:

  “他年事已高,这般等候,恐染风寒。”

  李翊缓缓睁眼,终于开口:

  “难为他一把年纪……”

  “治儿,请儁乂至书房相见。”

  张郃得允,整理衣冠随李治入府。

  经过庭院时,见老梅初绽。

  不禁想起二十年前随李翊平定河北时,也是这般梅香时节。

  书房内,李翊端坐主位,手捧茶盏:

  “儁乂久候了。”

  张郃大礼参拜:

  “郃冒昧求见,扰相爷清静,罪该万死。”

  “坐罢。”

  李翊示意看茶,“何事如此急切?”

  张郃正襟危坐:

  “……郃今日特为朝局而来。”

  “陈相既逝,相位空虚。”

  “陛下病重,太子年幼。”

  “郃等恳请相爷重掌朝纲,以安社稷。”

  李翊轻抚茶盏,目光深邃:

  “儁乂可知,老夫为何半隐政坛?”

  “郃愚钝……”

  “树大招风啊。”

  李翊长叹道:

  “如今朝中,庞士元有经天纬地之才,刘子扬通晓政务,徐元直明达治体,诸葛孔明更是栋梁之材。”

  “何必定要老夫这垂暮之人?”

  张郃一听,顿时急了,忙道:

  “诸贤虽佳,然威望不足以服众。”

  “今刘琰等人虎视眈眈,越王借奔丧返京,若无人镇守……”

  “儁乂!”

  李翊突然打断,“你可知今晨为何让你久候?”

  张郃怔住,随即恍然:

  “相爷是在告诫郃,有些事……急、急不得?”

  李翊颔首:

  “治大国若烹小鲜,火候太过,反失其味。”

  “你且回去,转告诸公,老夫自有计较。”

  张郃见李翊态度坚决,知再劝无益,便转而试探道:

  “相爷既不愿出山,不知可愿示下,将欲推举何人继任首相?”

  “郃等也好早作打算。”

  言外之意,既然您老人家不愿出山。

  那就请您透露一下,打算推举谁当下任首相吧。

  咱们也好提前打点关系。

  话外也略有赌气的意思。

  李翊轻抚茶盏,目光深远:

  “首相人选关系国本,陛下与老夫自会慎重考量。”

  “……儁乂不必过虑。”

  张郃又问道:

  “越王借奔丧返京,相爷打算如何处置?”

  李翊闻言挑眉,似笑非笑:

  “宫闱消息,儁乂倒是灵通。”

  语气虽淡,却让张郃顿时汗流浃背。

  “郃……郃只是……”

  张郃支支吾吾,急忙要解释。

  李翊摆手打断:

  “……罢了。”

  “越王为陈相半子,奔丧尽孝,合乎礼法。“

  “既然回来了,便好生祭奠吧。”

  “若是让越王回京,那太子那边儿……?”

  张郃欲言又止。

  李翊神色转肃,目光如炬:

  “儁乂,尔等且记住:”

  “立储之事,关乎国本,非臣子可妄议。”

  “今日之言,出你口,入我耳,到此为止。”

  张郃肃然起身,长揖及地:

  “郃谨记相爷教诲。”

  这时,管家在门外禀报午膳已备。

  李翊神色复归温和:

  “既到午时,儁乂便留下用个家宴罢。”

  张郃受宠若惊:

  “郃何德何能,敢扰相爷家宴?”

  “无妨。”

  李翊含笑起身,“今日凑巧,宓儿亲自下厨做了几道小菜。”

  二人行至花厅,但见八仙桌上已摆满珍馐。

  甄宓与麋贞等人见客至,欲回避,被李翊留住:

  “都是自家人,不必拘礼。”

  席间有一道烤羊排,色泽金黄,香气扑鼻。

  麋贞介绍道:

  “这是用西域香料腌制,张都督尝尝可合口味?”

  张郃品尝后赞叹不已:

  “这香料似是茴香,却又别有风味。”

  李翊道:

  “此名‘枯茗’,乃西域特产。”

  “自孔明重设西域都护府以来,商路畅通,此类物产方能源源入中原。”

  张郃心中一动,试探道:

  “诸葛孔明镇守关中,政绩卓著,相爷似乎颇为赏识?”

  李翊举箸夹菜,淡然道:

  “食不言,寝不语。”

  “家宴之上,不谈国事。”

  甄宓会意,适时岔开话题:

  “听闻张都督府上牡丹开得极好,改日还要请教栽培之法。”

  麋贞也笑道:

  “妾身最近学做胡饼,总不得法。”

  “都督若知西域食法,还望指点。”

  张郃知趣,转而谈论起园艺饮食。

  席间气氛融洽,

  李翊不时说些旧日趣事,引得众人欢笑。

  酒过三巡,李翊忽道:

  “儁乂可记得建安年间,你我同征幽州时,曾在野地烤鹿饮酒?”

  张郃感慨:

  “怎不记得?那时末将亲自执戟,冲锋陷阵。”

  “相爷也是与羽扇纶巾,英姿勃发。”

  “转眼二十年矣。”

  李翊轻轻叹道。

  “……如今你我都已鬓生华发。”

  “所以老夫常想,该给年轻人更多机会。”

  张郃若有所思,终是明白了李翊的深意。

  宴毕,

  李翊亲送张郃至府门,临别时意味深长地说:

  “儁乂是聪明人,当知老夫用心。”

  张郃深深一揖:

  “郃必谨守本分,不负相爷期望。”

  回府路上,张郃回想今日种种,恍然惊觉。

  李翊虽隐,却对朝局了如指掌。

  那看似随意的家宴,实则处处机锋。

  而相府内,甄宓一边为李翊更衣,一边轻声道:

  “张都督似乎还未完全领会相爷之意。”

  李翊微笑:

  “……无妨。”

  “待明日朝会,他自会明白。”

  窗外,春日渐暖。

  相府院中的老梅已落尽最后的花瓣,新叶初萌。

  ……

  次日,未央宫朝会。

  刘备强撑病体临朝。

  百官刚刚奏事完毕,张飞便大步出列,声如洪钟:

  “陛下!臣有本奏!”

  “越王刘理无诏返京,违制擅离封地,当依律治罪!”

  此言一出,满朝寂静。

  人人都暗自捏了把汗。

  这是一个相当敏感的话题,朝中非如张飞般位高权重之人刚聊这个话题。

  刘备轻咳数声,嘴角却泛起丝丝笑意:

  “……益德今日竟与朕论起礼法来了?”

  “真是难得。”

  张飞涨红了脸,直言道:

  “兄长……哦不,陛下!”

  “礼法乃国之根本,岂可因私废公!”

  刘备一抬手,将之打断,缓缓道:

  “越王虽违制,然其情可悯。”

  “陈元龙乃国之柱石,女婿奔丧,合乎人伦。”

  “且……”

  他目光扫过群臣,“其子留京半载,朕岂忍令其骨肉分离?”

  李翊出列附和:

  “……陛下圣明。”

  “孝道乃立国之本,越王尽孝,当予体恤。”

  汉朝以孝治天下。

  不孝是极大的政治不正确。

  当然,这其中也不乏有作秀的可能。

  比如,二十四孝里面著名的“陆绩怀橘”。

  这百分之一百是作秀。

  说到底就是陆绩偷橘子,被骷髅王逮了个正着。

  美其名曰是给母亲留的,成全了他的孝名。

  但逻辑是完全经不起推敲的。

  因为陆绩出身于庐江陆氏,是江南鼎鼎有名的大族。

  根本不至于沦落到要靠偷橘子给母亲。

  更别提,骷髅王那是只结交名流的。

  一个连橘子都吃不起的普通人家,又怎能上得了袁术的餐桌?

  考虑到陆绩当时还是个小孩儿,应该就是单纯贪嘴,藏了几个。

  被袁术逮着后,找借口说是给母亲留的。

  在推崇孝道的汉朝,大家就都不会怪罪他了。

  从侧面也能反应出,

  即便上骷髅王,面对这样“孝顺”的小孩儿,也会“惊奇不已”。

  所以,越王违规礼法的行为,看似很不合规矩。

  但只要他披着“孝道”这件衣裳,至少在汉朝,是没人会去怪罪他。

  或者说没人能在这件事上深究他的责任。

  所以,李翊对此也是就事论事。

  说越王回京,虽不合规矩,但合乎情理。

  不过,饶是如此,朝中依然有不少大臣对越王进京一事持怀疑态度,纷纷道:

  “……然祖宗之法不可废。”

  “若藩王皆效仿,朝廷威仪何存?”

  正当双方争执不下时,刘备却突然下旨:

  “太子刘禅、翼王刘封听旨。”

  二人急忙出列跪拜。

  “你二人为兄长,今日便代朕至城外驿亭,迎接越王返京。”

  此旨一出,满朝皆惊。

  以太子之尊亲迎藩王,实乃殊荣。

  张飞还要再谏,被关羽以目制止。

  “哼。”

  张飞内心大是不爽,横叉着腰,不发一言。

  洛阳城外十里长亭,旌旗招展。

  刘禅与刘封并立亭中,身后仪仗肃列。

  刘封低声道:

  “太子殿下亲迎,是否太过隆重?”

  刘禅温声道:

  “父皇既下旨,自有深意。”

  “况且三弟久别归来,理当如此。”

  午时将至,

  远处烟尘起处,一列车驾缓缓行来。

  越王刘理早已得报,远远便下车步行。

  至亭前,刘理伏地大礼:

  “臣理叩见太子殿下、翼王殿下!”

  “劳二位兄长亲迎,臣罪该万死!”

  刘禅急忙扶起,见刘理风尘仆仆,不禁泪下:

  “三弟何出此言!一别三载,为兄日夜思念!”

  兄弟相拥,刘理亦哽咽道:

  “臣在封地,无一日不念父皇与兄长!”

  刘封在旁劝道:

  “太子、越王,此处非叙话之地,不如先回城再聚。”

  刘禅执刘理手同乘一车,途中细细端详:

  “三弟瘦了,可是越地水土不服?”

  刘理恭声道:

  “……劳兄长挂心。”

  “越地虽偏远,然百姓淳朴,臣尽心治理,不敢懈怠。”

  “陈相之事,还望三弟节哀。”

  刘禅叹道。

  “陈相乃国之栋梁,父皇悲痛不已。”

  刘理垂泪:

  “岳父大人临终前,仍念念不忘社稷。”

  “臣虽在千里之外,亦感其忠贞。”

  车驾行至陈府,刘理再度拜谢:

  “二位兄长请先回宫复命,容臣更衣后即刻入宫觐见。”

  刘禅执其手道:

  “今晚东宫设宴,为三弟接风,切莫推辞。”

  望着刘理进入陈府的背影,刘封低声道:

  “太子是否过于厚待?恐招非议。”

  刘禅遥望宫城方向,轻声道:

  “……此乃父皇之意。”

  “况且……三弟若能安分,何尝不是社稷之福?”

  回宫路上,

  百姓见太子与越王同车而行,皆议论纷纷。

  而这场看似寻常的兄弟相聚,早已在洛阳城中激起层层涟漪。

  宫墙之上,刘备在李翊陪同下远眺车队,喃喃道:

  “子玉,朕这般安排,可妥当否?”

  李翊躬身答:

  “……陛下圣明。”

  “既全了骨肉之情,又显天家恩威。”

  刘备咳嗽数声,目光深远:

  “只愿他们兄弟,真能体会朕的苦心。”

  春风拂过宫墙,吹动君臣二人的衣袂。

  刘理返京第二日,天色未明便备齐祭品,欲往陈府祭拜岳父。

  车驾行至陈府。

  却见门前白幡已撤,只余两盏素灯笼在晨风中摇曳。

  陈府老管家见越王车驾,急忙迎出,跪地泣告:

  “王爷来迟了!老爷灵柩已于三日前扶送回徐州故里安葬了。”

  刘理如遭雷击,踉跄后退:

  “为何……为何不等本王再见岳父最后一面?”

  管家叩首道:

  “此乃李相爷安排,说徐州是老爷生前夙愿。”

  “陛下特准在皇陵设衣冠冢,以供京中亲友祭奠。”

  刘理默然良久,方沉声道:

  “备车,往皇陵。”

  时值清晨,皇陵笼罩在薄雾之中。

  守陵将士见越王车驾,急忙开启陵门。

  刘理独行在神道上,但见松柏森森,鸦声凄厉。

  至功臣陪葬区,果然见一新立墓碑,上书“汉首相陈元龙桓宣正公之墓”。

  碑前香炉尚有余温,想是近日仍有祭拜之人。

  刘理屏退随从,独自跪坐碑前。

  他轻抚冰凉石碑,终于泪如雨下:

  “岳父大人!不肖婿刘理,来迟了!”

  声音哽咽,在寂静陵园中格外凄楚。

  “忆昔淮南初见,岳父教理兵法布阵,讲解治国之道。”

  “后蒙岳父不弃,以爱女相许,更时时教诲……”

  刘理泣不成声,“理在越国,无一日敢忘岳父嘱托。”

  “轻徭薄赋,劝课农桑,皆遵岳父昔日教诲。”

  他从袖中取出一卷文书:

  “此乃越国近年政绩,本欲请岳父指点……谁知天人永隔!”

  忽然一阵疾风掠过,卷起满地纸钱。

  守陵官远远望见,只见越王伏地痛哭。

  状极悲切,不禁暗自唏嘘。

  哭至力竭,刘理方整衣冠,焚香再拜:

  “岳父在天之灵放心,理必善待瑶儿,恪守为婿之道。”

  “越国百姓,理亦当视若己出。”

  祭奠完毕,刘理正欲离去,忽见太子刘禅携祭品而来。

  兄弟二人陵前相遇,俱是一怔。

  刘禅叹道:

  “三弟孝心,天地可鉴。”

  “为兄已奏请父皇,特许越王妃每月可至皇陵祭扫。”

  刘理深深一揖:

  “多谢皇兄成全。”

  “自家兄弟,何必言谢。”

  刘禅扶起他,低声道:

  “只是近日朝中颇有非议,说三弟借奔丧之名,图谋不轨。”

  刘理正色道:

  “皇兄明鉴!理此番返京,纯为尽人子之孝。”

  “若有人妄加揣测,理愿当面与他对质!”

  刘禅凝视他片刻,终是拍拍他的肩:

  “……为兄自然信你。”

  “只是树大招风,三弟还需谨慎。”

  刘理颔首,继续哭祭陈登。

  皇陵之内,他抚碑痛哭,声嘶力竭。

  连日奔波加之悲痛过度,竟一时气急攻心,昏厥在地。

  “三弟!!”

  刘禅大惊,急忙上前扶起。

  但见刘理面色苍白,气息微弱,太子急唤随行御医。

  一阵忙乱后,

  刘理方悠悠转醒,见自己躺在太子怀中,泣道:

  “皇兄,臣弟失仪了……”

  刘禅叹道:

  “三弟孝心感天,何罪之有?”

  遂命人备暖轿,亲自送越王回府。

  消息传入宫中,刘备正与李翊商议朝政。

  闻报后,刘备良久不语,眼角隐有泪光。

  “陛下?”李翊轻声唤道。

  刘备长叹道:

  “朕这些儿子中,阿斗仁厚,刘封刚勇,唯有刘理……最重情义。”

  “陈元龙果然没有看错人。”

  李翊眨巴眨巴眼睛,躬身道:

  “越王纯孝,实乃陛下之福。”

  正当此时,内侍来报越王求见。

  刘备宣入,见刘理面色憔悴,由内侍搀扶而行。

  “儿臣叩见父皇。”

  刘理欲行大礼,被刘备止住。

  “吾儿身体虚弱,不必多礼。”

  刘理跪地泣诉:

  “儿臣方才在皇陵,思及岳父养育之恩,不能自已。”

  “如今岳父已去,儿臣恳请父皇准允,让儿臣入宫侍疾,以尽人子之道。”

  李翊眉梢一扬,面上仍是平静如水,没有说话。

  而是静静观察刘备的神色。

  刘备蹙眉道:

  “汝自己尚需调养,岂能再劳心劳力?”

  “父皇!”

  刘理叩首及地,“儿臣已失岳父,若不能再尽孝于父皇膝下,生亦何欢?”

  “况且……”

  他抬头泪眼婆娑,“儿臣在越国钻研医理,颇通调理之道。”

  “愿日夜侍奉,以求父皇圣体早愈。”

  一旁的内侍见状,皆为刘理孝心所动,遂纷纷劝道:

  “陛下,越王一片孝心,天地可鉴。”

  “不如且允其所请,也可全父子天伦之乐。”

  刘备沉吟片刻,终是点头:

  “既如此,便准你暂居偏殿。”

  “然需答应朕,不可过度劳累。”

  刘理大喜过望,连叩三首:

  “儿臣遵旨!必当时时谨记父皇教诲。”

  自此,刘理便搬入宫中偏殿。

  每日五更即起,亲尝汤药。

  午间陪刘备散步闲谈。

  夜晚则诵读奏章,为父皇分忧。

  这一日,天尚未明,他已候在寝殿外。

  内侍劝道:

  “陛下尚未起身,越王可至偏殿用茶等候。”

  刘理恭声道:

  “臣为子侄,理当侍立候驾。”

  殿门开启,刘备见刘理立于寒风之中,不禁动容:

  “吾儿何苦如此?”

  “儿臣久离膝下,恨不能朝夕侍奉。”

  刘理上前搀扶,动作轻柔熟练。

  他亲自为刘备梳洗更衣,又试过汤药温度,方奉至御前。

  用膳时,

  刘理细心布菜,将鱼肉去刺,羹汤吹凉。

  刘备见此,心头大为感动,叹道:

  “昔日在徐州时,汝尚年幼,吃饭还需人喂。”

  “如今竟如此细心。”

  刘理垂首,泣道:

  “儿臣在越国,常忆少时父皇教诲。”

  “治大国如烹小鲜,须用心把握火候。”

  “侍奉父皇,更当如此。”

  早朝后,刘理常陪刘备在御花园散步。

  这日行至梅林,刘备忽道:

  “朕闻你在越国推广稻作,百姓称颂。”

  “儿臣谨记父皇以民为本之训。”

  刘理谦逊道,“越地多山,儿臣效法李相在徐州之法,修梯田,兴水利。”

  刘备见他既记住了自己的教诲,又向李翊学习为政之道,大为满意,颔首道:

  “……李相确是治世之能臣。”

  “然朕观你奏章,越国赋税较他处轻三成,这是何故?”

  刘理跪奏道:

  “儿臣以为,民富则国强。”

  “轻徭薄赋,使民休养生息,方是长久之计。”

  刘备扶起他,目光欣慰:

  “汝能如此想,朕心甚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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