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慕尘的鞋跟抵在门槛的阴影里,跨进门之后只是静静将门拉上,再不敢往前。

  盛葳背对他蜷在飘窗角落,卫衣兜帽罩住半张脸,面前的早餐放在一边纹丝未动。

  “我现在该叫你什么。”

  她突然开口,声音平静得毫无波澜。

  背后的呼吸声停滞两秒。

  “名字不重要,你要是……”

  “那什么重要?!”

  玻璃杯砸在墙上迸开的脆响打断他的话,打翻的早餐四处飞溅,满地狼藉。

  “长生?秘密?还是斗垮汪家最重要?骗我这么多年,看我像个傻子一样是不是特别有趣?”情绪失控让她的声音尖利刺耳。

  “看着我每天喊你爷爷是不是很痛快?看我给你泡茶捶背很可笑吧?!你们所有人都爱装!装深情!装好心!你……”

  她突然捂住心口急促喘息,哮喘发作来得又急又狠,她恨死这副病秧子的身体了。

  张慕尘的瞳孔骤然收缩,他跨过狼藉两步冲过来却被她挥开的胳膊撞在床头柜:

  “滚!”盛葳的胸口剧烈起伏,指尖攥着衣料到泛白,“我不用你……假惺惺。”

  “我只是……棋子,”破碎的喘息夹杂着冷笑,“你是怕我死了,没人利用……”

  “微微,深呼吸!”

  他钳住她乱挥的胳膊往怀里带,摸喷雾的动作熟练得让人心惊,她死咬着牙蜷缩着不肯碰他递到嘴边的喷雾,带着某种决绝。

  “张嘴。”他钳住她乱挥的手腕束在后腰,单手掐着她下颚的指节带着强硬。

  “我不……需……”盛葳挣扎间咬破了他的虎口,血腥味在唇齿间蔓延。

  颈侧突然传来一阵酥麻的疼痛,张慕尘将拇指精准钉在某个穴位上重重一按。

  盛葳浑身酸麻地倒在他怀里,被他趁机掐住下颌,冰凉的喷雾随着他颤抖的呼吸顶开她牙关,在气管里炸开薄荷味的刺痛。

  “要恨就活着恨我,我不许你死。”

  这句话像是从齿缝里挤出来的。

  盛葳听见他喉头压抑的哽意,他此刻双膝砸在地板碎瓷上,手指抖得几乎握不住药瓶,却将她不容抗拒地箍在坚硬臂弯里。

  她在模糊的视线里看到他猩红的眼角,也听到他的心跳透过胸腔传来,快得汹涌。

  忽然,有什么温热的液体滴在她脸上。

  她分不清那是血还是别的什么,就像分不清此刻扼住喉咙的是哮喘还是绝望。

  呼吸渐渐平稳,她模糊的视线逐渐清明,他双膝跪在地上,却没让她碰到地面,指尖仍抵着,仿佛随时准备再按一次。

  “你又救我……”她嘶哑的声音混着药雾,轻得像是叹息,“想要我怎么还?”

  她的指尖轻轻划过他紧绷的下颌,语气平静得近乎诡异,“我知道我就是一颗棋子,是你们张家对付汪家的一颗棋子。”

  显然,她已经陷入了某种抑郁情绪里。

  她顿了顿,嘴角扯出一抹自嘲的弧度,“用不着你们这么大费周章地演戏骗我,”

  “棋子,我做就是了。”

  张慕尘的呼吸骤然一滞。

  下一秒,他猛地将她脑袋扣进胸膛,手指深陷进她后背,几乎想将她揉进身体,他的声音沙哑,带着某种近乎绝望的颤抖:

  “很多年前,我就是张家的叛徒了。”

  盛葳推搡他的手蓦地顿住。

  “张家怎么样,我一点不关心。”他的手指穿过她的发丝,指腹摩挲着她的后颈,像是安抚,又像是某种近乎病态的占有。

  “现在的我,就是一条无家可归的丧家犬,只被你一个人牵着,我只为你活着。”

  男人眼睫忽地轻颤,瞳孔深处翻涌着她从未见过的暗潮,像暴雨前压城的黑云。

  他灼热的唇几乎吻上她的耳畔,吐出的每一个字都像是从胸腔深处挤出来的——

  “我从来就没有想过要利用你。”

  “因为我只有你。”

  “钓饵也好,弃子也罢,只有活着的才算数,我只想要你……想要你活着。”

  双膝跪得太久,不知何时鲜血已经顺着他裤管蜿蜒,“所以你想知道什么我都告诉你,但求你别质疑这十几年里哪些是真。”

  他的眼圈红得可怕,眼神暗沉而汹涌。

  因为都是真的,保护是真的,照顾是真的,想过普通人世俗生活的心也是真的。

  爱,也是真的。

  慕尘,慕尘,仰慕俗尘,这是他的命。

  盛葳却径直抬手甩了他一耳光,这一掌力道十足,让她掌心发麻:“骗子……”

  第二下耳光没甩出去就被攥住手腕,“我知道你们张家人都会演戏,你应该最优秀吧?连愧疚都可以演得这么熟练……”

  盛葳的指尖在他肩胛骨的位置猛的收紧,指甲几乎要刺破衣料嵌入皮肉。

  她笑起来的时候睫毛上还挂着泪珠,嘴角却神经质地抽动,发狠道:“我不管那些,那是你的事!真心和利益不冲突……”

  “而我,已经看透你们这些人了。”

  张慕尘的呼吸骤然停滞,脖颈暴起的青筋突突直跳,他看见她肩膀和手指都开始不自然地抽搐,这是她情绪过载的征兆。

  “我早告诉过张海客……”她的声音突然变得很轻,像在念某种诅咒的呢喃咒语,

  “现在也告诉你……我一定会报答你,报答你的救命之恩,你的养育之恩……”

  喉间的哽咽被她生生咽下去,眼泪砸在他青筋虬结的手背,“我不管你到底是张慕尘还是盛怀良……等我结束这一切……”

  “微微!”

  张慕尘抬手拽住她的衣袖,力道大得让她手臂发麻,他眼底翻涌的黑化深沉几乎要化为实质,“我求你不要说这种话——”

  “等结束这该死的一切!哪怕搭上我这烂命,我也一定会结束这该死的一切!”

  她尖声打断他的话,歇斯底里嘶吼道,

  “然后就跟你们张家人彻底两清!”

  空气瞬间凝固,此刻连门外都噤声了。

  他的瞳孔瞬间收缩成危险的针尖状,蓦地钳住她手腕拉近,这个动作带着某种近乎凶残的温柔,像是要把她勒死在怀抱里。

  鼻尖相撞的瞬间,他滚烫的吐息裹着血腥味喷在她惨白的唇上:“你再说一遍?”

  “两清。”她失神地重复,喉咙里发出痛苦的呜咽,“就像…就像你教我的……”

  “休想。”

  张慕尘突然掐着她腰按向自己胯骨,力道大得指节发白:“两清?你清得了吗!”

  他喉头滚出沙哑的颤音,飞快地吐出话来,这个十几年来始终与她隔着安全距离的男人,此刻却用侵略性地用体温烫着她:

  “是谁在打雷天给你捂耳朵哄睡?是谁在你初潮给你洗裤子?是谁冬天给你捂脚?是谁给你煮奶茶,是谁送你去上学……”

  “别说了!假的!都是假的!”盛葳尖叫着抓挠他脖颈,指甲带出细小的血珠。

  男人暴戾地扣住她乱挥的双手反剪到腰后,胸膛压得她肋骨生疼:“假的……”

  他忽然放软声线,颤抖的嘴唇呼着热气几乎是贴着她的嘴角,“那你哭什么?”

  盛葳泄气般瘫软在他怀里,应激性失语让她此刻抽搐着,张慕尘暴起的青筋在额角跳动,掌心却温柔地托住她后脑按进肩颈。

  这个曾手把手教她学会控制呼吸的男人,此刻自己的喘息却紊乱得不成节奏。

  他眼神深黑到可怕,终于不受控地咬上她耳廓,带着惩罚意味,声带震颤的频率透着危险,后槽牙咬合起凸起的骨线像刃:

  “你要跟我两清,这辈子都休想。”

  “除非我死,骨头化成灰也要撒进你喝的水里把我咽了,此生都不能跟我两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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