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何随着西文彦步入西府,穿过层层庭院。

  府内亭台楼阁错落有致,回廊曲折通幽,处处彰显着主人不凡的品味与底蕴。

  然而此刻,萧何却无暇欣赏这精巧的景致。

  西家即便退出朝堂,依旧深厚的财力与影响力。

  两人一路行来,仅仅客套地寒暄着天气与旅途,言辞礼貌却疏离,真正的交锋尚未开始,空气中却已弥漫开无形的压力。

  直至来到书房,主宾落座,侍从奉上清香四溢的春茶后悄然退下,并轻轻合上那扇沉重的紫檀木门,将外界的喧嚣隔绝开来。

  书房内,书卷气与熏香味交融,一排排书架直抵天花,其上卷帙浩繁。西文彦这才端起茶盏,轻轻拨弄着浮叶,脸上挂着令人捉摸不透的温和笑容,看似随意地开口:“萧大人日理万机,公务繁忙,此番移驾寒舍,该不会单纯是来探望老夫这个闲人吧?”

  他话语带笑,眼神却锐利如鹰,紧紧锁定萧何。

  在这位历经风雨的老狐狸看来,这位陛下新任的财神爷突然到访,绝非好事,必有所图。

  萧何闻言,放下茶盏,脸上同样浮现出公务式的笑容,不卑不亢地回应:“西公明鉴。在下也就不绕弯子了。实不相瞒,在来您府上之前,萧某先去拜访了孟公。”

  说着,他的目光转向一旁自进门后便显得格外专注于欣赏墙上字画的孟巍然,眼神中带着一丝提醒。

  在来时的马车里,两人明明已达成了共识。

  关于售冰税收定为五成之事,由孟巍然先行与西文彦沟通,避免他再多费唇舌。

  这也是他让孟巍然同来的原因之一。

  然而,孟巍然自踏入这书房起,便摆出一副事不关己的姿态,仿佛对周遭的暗流涌动浑然未觉。

  此刻感受到萧何的目光,他才仿佛如梦初醒,缓缓转过身,脸上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歉意笑容,附和道:“啊,对,对对。萧大人确是先去了我那里。”

  他说得轻描淡写,语气平淡得像是在谈论今日的天气,之后便再次闭口不言,丝毫没有要将共识和盘托出的意思,反而又拿起手边的一卷古籍,似乎对其上的文字产生了莫大的兴趣。

  萧何心中冷笑,瞬间明了。

  这孟巍然,定是方才在府门外见识了那万民跪拜的场面,自觉有了凭仗,心思活络了起来。

  这是要临阵变卦,将他独自推至前台与西文彦这只老狐狸周旋啊!

  他想让萧何来做这个恶人,而孟巍然自己则躲在后面,伺机而动,甚至可能还想借西文彦之口,来推翻那刚刚达成的“五成”之议。

  看穿了对方的心思,萧何也不再指望孟巍然能出言相助。

  他神色不变,目光重新转向西文彦,语气平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清晰度,干脆利落地挑明了来意:“既然如此,便由萧某直说了。方才在孟公府上,我们已初步商定,关于二位共同经营的售冰之利,今后需向国库缴纳利润的五成。”

  他刻意放缓了“五成”二字的语调,确保其清晰地传入西文彦耳中。

  “五成?!”

  西文彦闻言,脸上那惯常的温和笑容瞬间僵住,取而代之的是极度的震惊与不可思议。

  他猛地将目光投向孟巍然,声音陡然拔高,带着质问与痛心疾首的意味:“孟老弟!此话当真?这售冰一事,乃是陛下天恩,允你我二人共同经营,意在体恤我两家子弟,缓解去职后的压力!”

  “此事关乎两家利益,税收向来依循旧例,缴纳两成!如此大事,你……你怎能不与老夫商议,便擅自替老夫,替我们西家做了主?!”

  他这番话,看似是在责备孟巍然,实则字字句句都是在向萧何表明态度。

  此事,孟巍然一个人答应无效!

  他西文彦不认!

  两成,才是他们认可的底线!

  孟巍然见西文彦果然如预料般反应激烈,心中一定,立刻顺水推舟,脸上瞬间换上了一副无奈又委屈的神情,与方才在萧何面前据理力争乃至最终勉强同意的样子判若两人。

  他长长叹了口气,摊手道:“西兄,非是愚弟擅自做主啊!实在是……实在是萧大人逼得太紧,言辞犀利,晓以利害,愚弟我也是……也是不得已才暂且应下,以期缓和气氛,再从长计议啊……”

  他一边说,一边用眼角余光瞥向萧何,将被迫与无奈演绎得淋漓尽致。

  萧何看着这两人一唱一和,如同早已排练好的双簧,心中那股被愚弄的怒火隐隐升腾,但他面上依旧不动声色,只是双眼微微眯起,目光如冰冷的刀锋般直射孟巍然。

  “孟公,您也是曾位列九卿、德高望重之人,莫非也要效仿那市井无赖,行这出尔反尔、食言而肥之事?”

  他直接点破了孟巍然的反复无常。

  孟巍然被萧何的目光刺得一凛,但想到府门外的民意,底气又足了几分,连忙摆手,语气带着几分刻意的急切辩解道:“萧大人此言差矣!老朽何曾食言?老朽确实是答应了你,愿意缴纳五成之税啊!”

  他话锋一转,指向西文彦,将责任推卸得一干二净,“但萧大人您也亲耳听到了,这售冰的生意,并非老朽一人之产业,西兄占着另一半呢!光是老朽一人点头,终究是无济于事啊!西兄若不答应,我岂能越俎代庖?”

  他这番话,彻底将自己摘了出去,巧妙地将矛盾的核心转移到了西文彦身上。

  用意再明显不过。

  你萧何有本事,就去说服西文彦这个更难缠的主儿。

  他乐得坐山观虎斗,无论结果如何,他孟家都能处于一个相对有利的位置。

  萧何沉默了片刻,冰冷的视线在孟巍然那看似无辜的脸上停留数息,终于缓缓转向西文彦。

  他知道,真正的硬仗现在才开始。

  他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翻涌的情绪,沉声问道:“既然孟公说他做不了主,那么,西公,依您之见,这售冰之税,缴纳几成方为合适?”

  他将问题直接抛给了西文彦。

  西文彦闻言,脸上那伪装的震惊与无奈瞬间收敛,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久居上位的威严。

  他挺直了腰板,目光如炬,毫不避让地直视着萧何,声音低沉而带着压迫感:“萧大人!老夫虽已不在其位,却也深知国有国法四字之重!”

  “我大秦自立国以来,商税之制,明载于律法之上,向来是十取其二!此乃祖宗成法,天下共遵!何来五成之说?这简直是闻所未闻!”

  他的语气越来越严厉,带着质问与斥责的意味:“萧大人今日此举,莫非是欺我二人已退出朝堂,无官无职,便觉我等软弱可欺,可以任由你等拿捏了吗?!”

  他刻意停顿,观察着萧何的反应,随即抛出了一记更重的指控,声音冷若寒冰:“陛下仁德,体恤老臣,都未曾开口要我二人缴纳如此骇人听闻的重税!萧大人如今却在此漫天要价,如此行事,究竟意欲何为?”

  “莫非是想借此机会,中饱私囊,充盈你自己的私库吗?!”

  说到最后,他几乎是声色俱厉,随即又仿佛强压怒气,语带讥讽地补充道:“若萧大人只是手头一时不便,想打个秋风,老夫念在同朝为官的旧情上,倒还可以私人赠予些银钱,聊表心意。”

  “但想以此等荒谬之名,坏国家法度,损我两家应得之利,却是万万不能!”

  这番话,可谓是极尽挖苦与贬低,直接将萧何此番为国征税的正当行为,污蔑为了敲诈勒索,假公济私的卑劣行径。

  面对如此尖锐甚至带有侮辱性的指责,萧何脸上的肌肉微微抽动了一下,但出乎意料的是,他并未动怒,反而忽然笑了起来。

  那笑容并非愉悦,而是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冰冷与嘲讽。

  他缓缓站起身,目光扫过西文彦,又瞥了一眼故作姿态的孟巍然,声音不大,却字字清晰,如同重锤般敲在两人的心头上:

  “好,好一个国有国法,好一个陛下仁德……” 萧何轻轻拍掌,语气淡漠,“西公,孟公,二位方才在府门外,受那万民跪拜,山呼大义之时,想必心中亦是颇为受用,自觉身份不同往日了吧?”

  他顿了顿,目光锐利如刀,仿佛要剥开两人那层道貌岸然的伪装:“看来二位是自觉深得民心,手握民意这块金字招牌,便有恃无恐。”

  “西公是否认为,即便是陛下,也要对这汹汹民意忌惮三分,故而才如此断然拒绝了,是也不是?”

  这一问,直接撕开了那层温情的面纱,将双方博弈的真正底牌。

  那被刻意展示和利用的民意赤裸裸地掀了出来!

  书房内的气氛,瞬间降到了冰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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