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昭宁目光如刃,缓缓扫过他的衣饰:“这云锦蟒纹,唯有亲王可着;腰间蟠龙玉佩,更是御赐之物。”

  她声音清冷,“行宫之中,除了陛下,便只有昨日设宴相迎的晋王殿下,这并不难猜。”

  萧景明闻言挑眉,借着微光细细打量眼前女子。

  素衣乌发,未施粉黛却清艳逼人。

  光线透过石缝在她脸上投下斑驳光影,勾勒出如玉般清冷的轮廓。

  最妙是那双眼睛,眼尾微微上挑,眸光如淬了寒冰的剑锋,锐利得能剖开人心,与他府中那些只会娇声软语的美人截然不同。

  “好伶俐的美人儿。”他忽然勾起唇角,不顾颈间银簪又逼近半分,“不知姑娘如何称呼?”

  “与你无关。”

  她手腕微旋,簪尖又入肉半分,逼着他后退。

  晋王眼底闪过一丝兴味,喉结在簪尖压迫下微微滚动:“你敢杀了本王吗?”

  姜昭宁眸色更冷。

  后宫妃嫔私见亲王本就是大忌,更何况是这般狼狈的情形。

  若被人瞧见,不知要生出多少流言蜚语。

  于是,手上用力,银簪毫不留情地刺破肌肤,血珠顺着鎏金簪身蜿蜒而下。

  “后退。”

  萧景明吃痛,意识到对方是真的敢动手,不得不依言后退。

  就在他脚步移动的瞬间,姜昭宁倏地收簪转身。

  素白裙裾扫过潮湿的岩壁,在幽暗的假山缝隙间如一道皎洁月光倏忽而逝。

  唯有空气中残留的淡淡药香,证明方才并非幻影。

  “呵!”

  萧景明望着假山深处早已消失的身影,眯了眯眼睛。

  抬手抚过颈间伤口,指尖沾了殷红血珠。

  他垂眸凝视片刻,忽而低笑一声,将染血的手指抵在唇边一舔。

  铁锈味在舌尖漫开,他眼底泛起异样的光彩。

  “当真是……有意思。”

  嗓音里带着几分病态的愉悦,在幽暗山洞中格外瘆人。

  “本王总会找到你的,小美人。”

  修长手指摩挲着手指上的残留血痕,唇角勾起危险的弧度。

  洞外忽起一阵冷风,卷着几片落叶掠过他染血的衣襟。

  ——

  暮色渐沉,宫灯在风中摇曳,将回廊映得忽明忽暗。

  姜昭宁几乎是提着裙摆一路疾行,脚步慌乱得几乎踩到自己的衣角。冷汗浸透了后背的衣衫,凉意顺着脊骨蔓延,让她不自觉地打了个寒颤。

  指尖仍死死攥着那支银簪,簪尖残留的血迹早已干涸,却仍刺目得令人心惊。

  刚转过回廊,迎面便撞上一道清瘦的身影。

  她本就心神不宁,这一撞更是脚下不稳,整个人向后踉跄几步,险些跌倒——

  一双手稳稳扶住了她的肩膀。

  “师姐,你怎么才回来?我正要去找你呢!”

  沈砚白的声音带着明显的诧异,原本明亮的眸子在看清她的模样后骤然一沉。

  月光下,姜昭宁的脸色苍白如纸,额前的碎发被冷汗浸湿,凌乱地贴在颊边。

  最主要的是她身上有一股血腥味。

  沈砚白的目光从她颤抖的指尖移到紧握的银簪上,瞳孔微缩。

  “翠羽,”他忽然开口,声音平静得异常,“去小厨房熬一碗安神汤,要加朱砂和茯苓。”

  “青竹,”他侧头看向另一个宫女,“把我药箱最上层的那支雪参取来,再备一盆热水。”

  两个宫女对视一眼,虽心有疑惑,却不敢多问,匆匆退下。

  待廊下只剩他们二人,沈砚白一把扣住姜昭宁的手腕,不由分说地将她带进内室。

  他的掌心温热,力道却不容拒绝,仿佛生怕她下一刻就会消失一般。

  走入内室,烛火摇曳,映得室内一片暖黄。

  沈砚白将她按坐在椅子上,转身倒了杯热茶,塞进她冰凉的手中。

  “先喝点热茶。”

  他低声道,随即将她手上沾血的银簪拿下,收到了袖中。

  姜昭宁机械地接过茶盏,温热的雾气氤氲了她的视线。

  茶汤入喉,那股萦绕不散的寒意才稍稍褪去几分。

  沈砚白半跪在她面前,手指轻轻搭上她的脉门,眉头越皱越紧。

  “师姐,”他嗓音发沉,“你遇到什么事了?这血是谁的?”

  姜昭宁摇摇头,没有立刻回答。

  她抬眸看向眼前的少年,五年未见,他的轮廓似乎又硬朗了几分,眉宇间褪去了稚气,多了几分沉稳。

  只是此刻,那双总是含笑的眸子紧紧盯着她,满是担忧。

  她忍不住伸手,指尖轻轻穿过他柔软的发丝,像从前无数次做过的那样揉了揉他的发顶,声音里带着几分怀念的笑意:“我们阿砚现在说话,倒真像个大人了。”

  语气里藏不住的欣慰,又带着几分打趣的意味,仿佛在看着自家精心栽种的小树苗,不知不觉间已抽枝展叶。

  “姜昭宁!”沈砚白突然提高了声音,白玉般的耳廓瞬间染上薄红,却固执地迎着她的目光,“我已经十五了,不是那个要你哄着吃糖的小孩了。”

  他顿了顿,喉结轻轻滚动,声音不自觉地放柔:“若是有什么难处……让我帮你,好不好?”

  他已经不是五年前那个什么都做不了,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她被孟家人威胁,像是一枚棋子一样被丢入深宫中的孩子了。

  她怔了怔,随即失笑。

  可笑意还未达眼底,殿外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紧接着是王德顺尖细的嗓音——

  “陛下驾到!”

  姜昭宁心头一跳,连忙拉着沈砚白跪下。

  衣袖翻飞间,她瞥见那双玄色龙纹靴踏入门槛,步伐沉稳有力。

  “臣妾参见陛下。”

  “草民参见陛下。”

  两道声音同时响起。

  萧景珩的目光在两人身上扫过,最后落在沈砚白的身上,眉头几不可察地皱了皱。

  姜昭宁敏锐地察觉到那道视线,连忙轻声道:“回陛下,这是臣妾的小师弟沈砚白,师从神医谷。臣妾近日身体不适,恰逢他在外云游,便让翠羽请他来给臣妾诊治。”

  萧景珩不置可否,抬手示意他们起身,自己却径直走到姜昭宁方才坐过的位置坐下。

  明黄的衣袖拂过案几,他漫不经心地打量着眼前的少年,目光如刀。

  注意到萧景珩的眼神,姜昭宁连忙道:“阿砚,你先下去吧。”

  “师姐……”

  沈砚白忍不住低声唤道,眼中满是担忧。

  姜昭宁冲他使了个眼色。

  少年攥紧了拳头,又看了眼座上威严的帝王,终是不甘地退了出去。

  殿内一时寂静。

  姜昭宁垂首而立,只听得见自己急促的心跳声。

  “陛下……”她斟酌着开口,“阿砚他久居山野,不懂宫中规矩,若是有什么冒犯之处,还请陛下念在他年纪尚小的份上,不要……”

  “皇后这是觉得,朕是那种会随意治罪的昏君?”

  萧景珩突然打断她,声音不轻不重,却让姜昭宁瞬间跪了下去。

  “臣妾不敢!”

  膝盖重重磕在冷硬的地砖上,她却不敢呼痛。

  头顶那道视线如有实质,压得她几乎喘不过气来。

  不知过了多久,萧景珩才淡淡道:“起来吧。”

  姜昭宁双腿早已发麻,刚一起身便踉跄着向前栽去,本是可以靠着自己稳住,

  但一只温热的大手突然扣住她的腰肢,将她整个人带进了怀里。

  “啊……”

  她轻呼一声,猝不及防对上了那双深不见底的凤眸。

  距离近的能看清他眼中自己的倒影,还有那若有似无的危险光芒。

  “陛、陛下……”

  她慌乱地想要起身,却被箍得更紧。

  “怎么,还没跪够?”

  萧景珩低沉的嗓音在耳畔响起,带着几分戏谑。

  “朕看你今日心神不宁的,可是见到了什么不该见的人?”

  姜昭宁心头一颤。

  晋王的身影在脑海中一闪而过,却不敢提及。

  今日御花园偶遇本是无心,可若说出来,未免会引人怀疑,倒不如不说。

  下巴突然被捏住,迫使她抬起头来。

  萧景珩的拇指轻轻摩挲着她的唇瓣,眼神锐利如鹰隼。

  “皇后这是……有事瞒着朕?”

  殿内的熏香忽然变得浓烈,姜昭宁只觉得呼吸都困难起来。

  那只手明明温柔地抚着她的脸颊,却让她如芒在背。

  “臣妾……没……”

  她张了张嘴,却在对上那双仿佛能洞悉一切的眼睛时,将所有话语都咽了回去。

  “陛下,给太后的书信臣妾还未写完,待写好了自会让人送去御书房。”姜昭宁指尖微颤,轻轻别开脸,转移话题:“近日政务繁忙,陛下实在不必日日来臣妾这里……”

  话音未落,她就感觉到头顶的视线骤然转冷。

  萧景珩的目光如实质般落在她身上,那双总是含笑的凤眸此刻晦暗不明,带着令人心惊的探究。

  “你这是在赶朕走?”

  他声音很轻,却让殿内的温度仿佛骤降。

  姜昭宁心头一跳,连忙垂首:“臣妾不敢。”

  “不敢?还有你不敢的事情?”

  萧景珩冷哼一声,修长的手指轻轻敲击着案几,每一下都像是敲在她心上。

  殿内气氛一时凝滞。

  姜昭宁攥紧了衣袖,正欲请罪,却见萧景珩忽然从袖中取出一封信笺,随意地扔在案上。

  “看看。”

  他的声音辨不出喜怒。

  姜昭宁迟疑地拿起,展开信纸,熟悉的字迹映入眼帘。

  是太后的亲笔。

  信上字字句句皆是催促,言及自己病体沉重,盼陛下早日诞下皇嗣,以安社稷。

  末尾更是直言已派了身边的徐嬷嬷入宫,专司督促此事。

  她的指尖不自觉地收紧,信纸被捏出细微的褶皱。

  顺着萧景珩的视线望去,果然见到殿外立着一位面容严肃的老嬷嬷,正是太后身边最得力的徐嬷嬷,此刻正垂首而立,俨然就是太后的眼线。

  原来这才是他近日来频繁来自己宫中的原因。

  子嗣?

  只可惜,她根本不可能有子嗣的。

  三年前,她从冰湖中将昏迷的萧景珩拖上岸,自己却因寒气入体,伤了胞宫。

  她的体质本就偏寒,此番又受此大损,只怕……

  只怕此生难有子嗣。

  姜昭宁死死咬住唇内软肉,直到尝到血腥味才惊觉失态。

  中宫无子,朝堂上下早已议论纷纷。

  太后明里暗里的催促,六宫妃嫔们或怜悯或幸灾乐祸的眼神,还有……

  她抬眸望向萧景珩棱角分明的侧脸,心头泛起一阵细密的疼。

  他是一国之君,需要嫡子继承大统。

  而她此生是没有儿女之福的。

  “陛下,”她强压下喉间的苦涩,声音轻得仿佛一触即碎,“臣妾前些日子送去御书房的诏书……您可批阅了?”

  那封她亲手所写的废后诏书,字字泣血。

  若他肯批,至少还能保全彼此之间最后一点体面。

  “什么诏书?”萧景珩眉头微蹙。

  “就是废……”

  她话音未落,殿外突然传来一阵嘈杂。

  起初只是隐约的脚步声和争执,渐渐地,一个带着哭腔的女声越来越清晰:“陛下!贵妃娘娘旧伤复发,已经疼昏过去三次了,药也不肯用,奴婢们实在没法子,这才……这才冒死来求陛下……”

  姜昭宁微微皱眉,这声音是贵妃身边的大宫女琉璃。

  “放肆!”徐嬷嬷中气十足的呵斥声骤然炸响,“贵妃娘娘身子不适就该去请太医,深更半夜在皇后宫前哭嚎,成何体统!”

  “嬷嬷恕罪!”琉璃的声音越发凄切,“实在是娘娘疼得受不住了,奴婢看着心疼……都是奴婢自作主张,娘娘根本不知情……求陛下开恩,就看一眼娘娘吧……”

  “住口!”徐嬷嬷声调陡然拔高,显然动了真怒,“陛下正在皇后宫中休息,休要吵闹!来人啊,把这不懂规矩的贱婢拖下去!”

  殿外传来拉扯的声响,琉璃却仍不死心,声音断断续续地传来:“陛下……娘娘疼得直唤您的名字……求您……”

  话未说完,似乎被人捂住了嘴,只剩呜呜的哽咽声。

  殿内的烛火轻轻摇曳,映得萧景珩的面容晦暗不明。

  他眉头微蹙,修长的手指在案几上无意识地敲击了两下,显然在权衡着什么。

  姜昭宁静静地看着他,只见他眉心的褶皱更深了几分。

  烛光下,他棱角分明的侧脸一半隐在阴影里,一半被镀上暖色的光晕,显得格外深邃。

  终于,他轻叹一声站起身来,玄色龙袍上的金线暗纹在烛光下流转。

  “朕去去就回。”

  萧景珩丢下这句话,大步流星地往外走去。

  姜昭宁望着他消失在雨幕中的背影,嘴角扯出一抹苦笑。

  果然,只要贵妃一句话,他连太后的旨意都能违抗。

  殿外很快安静下来,只剩下淅淅沥沥的雨声敲打着窗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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