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光微亮时,张飙一行人风尘仆仆地抵达了饶州卫外围,与早已在此焦急等待的老钱、老孙等人成功接头。

  眼前的景象让张飙瞳孔一缩。

  只见临时搭建的简陋窝棚里,十几个百姓模样的男女正相互帮着处理伤口。

  有的额头破了,有的手臂青紫,甚至有人腿上还绑着简陋的夹板,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血腥和金疮药的气味。

  几本蓝色封皮的《皇明祖训》被撕得粉碎,散落在地上,沾满了泥土和些许暗红的血渍,如同被践踏的信念。

  “大人!”

  老钱看到张飙,连忙迎上来,独眼里满是愤懑和后怕:“您可算来了!这群丘八,根本不讲道理!”

  “我们刚把《祖训》拿出来,还没念两句,他们就冲出来打人,下手黑得很!”

  “连……连娘们和孩子都不放过!”他指着那些受伤的百姓,声音有些哽咽。

  “我们亮明了反贪局的身份,他们只当没听见!”

  老孙也在一旁补充,气得独眼通红:“说没有兵部和五军都督府的文书,就是天王老子来了也不让查!”

  张飙面无表情地听着,弯腰从地上捡起一片《皇明祖训》的碎片,用手指捻了捻上面的泥土,眼神冰冷。

  他没有立刻发作,而是沉声问道:

  “从你们被打,到现在,饶州卫有陌生人进去吗?或者,有什么特别的人出来过?”

  老钱和老孙对视一眼,仔细回想,然后肯定地摇头。

  “没有,大人。我们的人一直盯着几个出入口,除了他们自己的兵卒例行巡逻换防,没见任何生面孔进去。”

  “里面的人……好像也根本没把我们当回事,连个出来问话的官儿都没有。”

  “哦?”

  张飙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没进去陌生人,也没人出来搭理你们……有意思。”

  他站直身体,目光锐利地扫过那高耸的饶州卫辕门和紧闭的城门。

  对方这是打定了主意‘装死’,想用‘拖’字诀和暴力威慑,让他们知难而退、或者等待新的指示。

  普通的法子,比如拿着《皇明祖训》讲道理,或者强行闯关,在这里是行不通了。

  前者会被无视,甚至暴力镇压,后者则正中对方下怀,可以给他们扣上冲击军事重地的帽子。

  宋忠在一旁低声道:

  “大人,看来这耿忠是铁了心不见我们。硬闯风险太大,不若我们先退回安全距离,等皇上旨意……”

  “等?”

  张飙嗤笑一声,打断了他:

  “等来的只能是他们的铜墙铁壁砌得更高!”

  “那群人不是装傻充愣,当咱们不存在吗?那咱们就给他们整点动静,让他们不得不‘看见’咱们!”

  他脸上露出了那种宋忠和老兵们都熟悉的、混合着疯狂与智慧的标志性笑容,看得人心里直发毛。

  “老钱,老孙!”

  “在!”

  “带上咱们的人,还有这些受伤的乡亲父老!”

  张飙大手一挥,指向饶州卫侧面的一片区域:“跟我走!不去辕门了!”

  众人不明所以,但还是依言跟上。

  张飙带着他们,绕开了戒备森严的正门,来到了饶州卫城墙外侧一片相对平坦、靠近水源的空地上。

  “就这儿了!”

  张飙停下脚步,叉着腰,像是个准备开工的包工头。

  “大人,咱们……这是要干嘛?”

  老钱茫然地问道。

  张飙咧嘴一笑,露出一口白牙,在晨曦中显得有些森然:

  “干嘛?他们饶州卫不是地方大,规矩多,不让咱进去吗?那咱们就在他们家门口,给他们‘帮帮忙’!”

  他猛地提高音量,对着所有跟来的百姓和手下喊道:

  “乡亲们!兄弟们!你们都看到了,饶州卫的军爷们架子大,请不动!”

  “但咱们反贪局,是奉了皇命,来帮咱们大明清理蛀虫,整顿军务的!”

  “他们不让咱进门,咱们也不能干等着!”

  他指着脚下的土地,声音洪亮,确保城头上那些隐约可见的守军也能听到:

  “这儿,风水不错!靠近水源,交通也还便利!本官决定,就在这儿,先搭起咱们反贪局饶州卫临时衙署的架子!”

  “老孙!带人去找木材、石块,先把地基给咱划出来!”

  “老钱!带人去挖土,垒灶台!咱们这么多人,吃饭喝水不能耽误!”

  “受伤的乡亲们也别闲着,能动的帮忙递个东西,不能动的就在旁边给咱们鼓劲!”

  “再把咱们的旗号给咱打起来!立高点!让饶州卫的弟兄们都看看,咱们反贪局,来了就没打算走!”

  这一连串的命令,直接把所有人都干懵了。

  【在……在人家卫所城墙根底下,盖房子?建衙署?】

  【这他妈是什么操作?!】

  宋忠目瞪口呆,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

  “大……大人!这于制不合啊!此地乃军事区域附近,岂能私自搭建……”

  “于制不合?”

  张飙扭头看他,理直气壮地道:“《大诰》哪一条规定了,不准在卫所外面空地上搭个棚子歇脚?”

  “咱们这是临时办公点,为了方便与饶州卫的军爷们‘沟通公务’!”

  “他们不开门,咱们总不能一直站在野地里喝风吧?”

  “可是……”

  宋忠张了张嘴,欲言又止,

  张飙则不容置疑地道:“没什么可是的!”

  说完,他大手一挥:

  “动手!都给老子动起来!今天先把地基和灶台弄好!明天咱们就开始砌墙!”

  他这命令虽然荒诞,但手下这些老兵和百姓早就憋了一肚子火,此刻见有事情做,还能恶心一下饶州卫的人,顿时群情激昂。

  “干活喽!”

  “给张大人搭衙门!”

  “让里面的龟孙子瞧瞧咱们的厉害!”

  众人立刻热火朝天地干了起来。

  砍树的砍树,挖土的挖土,虽然工具简陋,但人多力量大,很快就弄得尘土飞扬,人声鼎沸。

  那面‘大明反贪局’的旗帜也被高高竖起,在晨风中猎猎作响。

  饶州卫城头上的守军都看傻了。

  【这……这伙人是在干嘛?在咱们眼皮子底下盖房子?!】

  他们赶紧派人去向指挥使耿忠禀报。

  指挥使衙门内,耿忠正悠闲地品着茶,听着属下的汇报,说外面那伙人被打跑后就没动静了,心中正自得意。

  听到新的消息,他一口茶差点喷出来。

  “什么?!盖房子?!”

  耿忠霍然起身,以为自己听错了:“他们想干什么?在老子卫所门口安家落户吗?!”

  “看……看架势是的……”

  “大人。他们还打出了反贪局的旗号,说是要建什么临时审计衙署……”

  “混账东西!”

  耿忠的脸色瞬间变得铁青。

  他本想装傻充愣,让对方知难而退,没想到对方来了这么一手无耻的骚操作!

  这他妈简直是癞蛤蟆爬脚面——不咬人,恶心人!

  如果置之不理,任由他们在外面把‘衙门’盖起来,那成何体统?

  他饶州卫的脸往哪搁?消息传出去,他耿忠岂不是成了全天下的笑柄?

  说他被一个御史吓得连门都不敢出,任由人家在门口‘开府建衙’?!

  可如果派人去驱赶……对方打着反贪局的旗号,又没有冲击卫所,只是在自己‘认定’的空地上盖房子,用什么理由驱赶?

  难道说这块地也是你饶州卫的军事禁区?那岂不是更显得心虚?!

  就在耿忠气得在堂内来回踱步,左右为难之际,外面的‘施工’动静越来越大,甚至隐约传来了号子声。

  “妈的!疯子!真是个疯子!”

  耿忠咬牙切齿,他终于体会到之前那些被张飙折腾的官员是什么心情了。

  这家伙根本不按常理出牌的疯子。

  继续装死是不可能了。

  再装下去,明天说不定对方真能把墙砌起来,到时候就更被动了。

  “呼……”

  耿忠长长吐出一口浊气,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

  他知道,自己不能再躲了。

  这个‘钦差’,他不见也得见了。

  但是,在他去见张飙之前,他又问了亲兵一件事:“蓝龙那边,可把消息递过去了?”

  “回头儿,递过去了,相信很快就会有消息。”

  “好!备马!”

  耿忠心头大定,眼中不由闪过一丝狠辣,沉沉地道:

  “本官倒要亲自去看看,这个张飙,到底是个什么三头六臂的人物!”

  当饶州卫的辕门缓缓打开,一身戎装的耿忠在一队亲兵的簇拥下,面色铁青地策马而出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荒诞的景象:

  尘土飞扬中,一群百姓和看似兵痞的人正在热火朝天地平整土地、搬运木料。

  而那个穿着御史官袍的年轻人,正叉着腰,指手画脚,俨然一副工地总监的模样。

  很快,张飙就发现了耿忠的身影。

  他脸上立刻露出一个灿烂的、人畜无害的笑容,仿佛见到了老朋友一般,遥遥拱手:

  “哟!这不是耿指挥使吗?可算是把您这位‘大忙人’给盼出来了!”

  “您看,本官想着与您沟通公务不便,特意在您门口寻了块宝地,准备建个临时落脚点,也方便日后常来常往,亲近亲近!您不会介意吧?”

  耿忠冷着脸,默然不语。

  他只是缓缓地策马来到这个‘施工工地’前。

  他没有立刻下马,而是骑在马上,用那双鹰隼般锐利、带着几分漠然和痞气的眼睛,上下打量着张飙。

  他的身形不算特别魁梧,但筋骨强健,手上有一道明显的疤痕,从大拇指内侧延伸到袖子里面,不知深浅,但平添了几分凶悍。

  而且,他也没有像寻常武将那样大声呵斥正在‘施工’的百姓,反而嘴角咧开一个算不上笑容的弧度,带着点兵痞式的无赖。

  “哟呵?我当是哪路神仙在我老耿家门口动土呢?”

  他冷不防地开口了,声音虽不高,却带着一股沙场滚出来的粗粝感:

  “原来是京城里来的张御史?怎么着,京城的衙门不够您折腾,跑我这饶州卫来盖房子玩了?这地儿风水是不错,埋人挺合适!”

  话一出口,就带着一股混不吝的劲儿。

  他既不下马见礼,也不接张飙的官职称呼,反而用一种近乎街头混混的口吻,先把‘埋人’这种威胁的话摆了出来,试图从一开始就搅乱节奏,占据心理优势。

  张飙心中暗骂一句‘老油条’,脸上却笑容不变,甚至还拱手行了个礼:

  “耿指挥使说笑了。本官岂敢在您的地盘上动土?”

  “实在是迫不得已啊!您手下的弟兄们火气旺,跟这些捧着《皇明祖训》、一心为国的乡亲们起了点误会,下手也没个轻重。”

  说着,指了指在‘工地’旁边鼓劲的受伤百姓,以及他们手中的《皇明祖训》,又唏嘘道:

  “您看这伤的伤,残的残,《祖训》也撕了……本官身为反贪局主事,来了这里总不能不管吧?总得给朝廷、给百姓一个交代不是?”

  耿忠嗤笑一声,用马鞭随意地指了指那些受伤的百姓和碎纸片:

  “交代?什么交代?一群刁民聚众冲击军事重地,老子还没找他们算账呢!”

  “撕毁《祖训》?谁知道是谁撕的,有证据吗?别是一群别有用心的人,想着嫁祸我的兄弟们吧!”

  他将兵痞的无赖发挥到了极致,然后又目光灼灼的看着张飙:

  “张御史,你初来乍到,可别被这些刁民给糊弄了。”

  “卫所重地,岂是儿戏?没有兵部和五军都督府的文书,别说你在这盖房子,就是多站一会儿,老子都能以窥探军机、图谋不轨的罪名把你拿下!”

  “哦?冲击军事重地?图谋不轨?耿指挥使,这罪名可不小啊!”

  张飙故作惊讶地,旋即一本正经道:

  “那本官更得查清楚了!不然,今天他们能冲击您饶州卫,明天是不是就能冲击别的卫所?这背后要没人指使,谁信啊?”

  说完,他往前凑了凑,又声音压低道:

  “耿将军,本官从九江卫过来,那边可是查出了点有意思的东西。”

  “一些不该出现的军械,凭着个‘兽牌’,就被提走了,最后好像……跟漕运上某些见不得光的船只有关。”

  “您说,今天这‘冲击军事重地’的事儿,会不会也跟那‘兽牌’有关?是有人想故意制造混乱,掩盖些什么?”

  轰!

  ‘兽牌’二字如同毒针,猛地刺了耿忠一下。

  他眼角微不可察地抽搐了一下,但脸上那混不吝的表情却没变,反而嗤笑道:

  “张御史,查案要靠证据,不是靠凭空臆测!什么兽牌狗牌,老子没听说过!”

  “九江卫的烂摊子,别往我饶州卫头上扣!”

  他看似否认,但张飙敏锐地捕捉到他那一瞬间的僵硬。

  他知道,自己戳到痛处了。

  “是不是扣帽子,查过才知道。”

  张飙直起身,声音恢复洪亮:

  “既然耿将军说本官在此地是‘图谋不轨’,那本官为了自证清白,更得把这临时衙署建起来了!”

  说着,他指了指‘工地’,斩钉截铁地道:

  “就在这里,当着你耿指挥使和饶州卫众将士的面,公开审理此次冲突,顺便也请教一下耿指挥使,关于军械账目、人员勾补的一些‘小问题’。”

  “也好让朝廷,让皇上看看,我张飙到底是来捣乱的,还是来帮咱们大明军队‘清理门户’的!”

  耿忠闻言,死死盯着张飙,眼神阴鸷。

  他发现自己惯用的装傻、耍横、扣帽子的手段,在这疯子面前效果不大。

  对方像块滚刀肉,软硬不吃,而且总能找到刁钻的角度反将一军。

  继续让他在外面这么‘表演’下去,舆论对自己绝对不利,而且‘兽牌’的事就像悬在头顶的利剑,不知道这疯子到底掌握了多少。

  硬拦,显得心虚,还可能被扣上更大的帽子。

  放他进去那就是引狼入室!

  耿忠心中飞速盘算着利弊。

  【让他进来,在自己的地盘上,有的是办法收拾他!】

  【制造意外、拖延时间、销毁证据、甚至……让他‘被自杀!】

  【总比让他在外面肆无忌惮地煽风点火强!】

  【只要他进了这个门,是圆是扁,还不是任由自己拿捏?】

  【到时候,让他怎么查,查什么,都得看自己的脸色!】

  【更何况,蓝龙马上就要来了,难不成,他还敢动凉国公蓝玉?】

  想到这里,耿忠脸上那混不吝的笑容又回来了,只是眼底深处闪过一丝冰冷的杀意。

  “行啊!”

  他仿佛被张飙的执着逗乐了,哈哈一笑,用马鞭虚点着张飙:

  “张御史果然是为国为民,不畏艰难!老子佩服!既然你把话都说到这份上了,老子再拦着,倒显得老子心里有鬼了!”

  他语气一变,带着几分豪爽,却又暗藏机锋:

  “不就是想查吗?老子身正不怕影子斜!请!老子这就打开大门,请张御史入内详查!卫所驿站,已经给各位备好了!”

  说完,他不再给张飙在外界表演的机会,直接调转马头,对城头喝道:

  “开正门!迎‘钦差’——!”

  饶州卫沉重的正门在嘎吱声中缓缓打开,露出了里面森严的军营景象。

  张飙看着耿忠那看似豪爽实则阴冷的背影,以及那洞开的、仿佛巨兽之口的城门,嘴角也勾起一抹冷笑。

  【老狐狸,终于舍得把龟壳打开一条缝了?请君入瓮?】

  【呵,老子进的瓮多了,哪个最后不是被老子砸个稀巴烂!】

  【咱们就看看,到底是谁,入了谁的瓮!】

  他深吸一口气,对身后众人一挥手,昂首挺胸,率先踏入了饶州卫的大门。

  他知道,跨过这道门,才是真正生死博弈的开始。

  耿忠的‘配合’,不过是换了一个更危险的战场。

  但他无所畏惧,甚至隐隐兴奋起来。

  宋忠看了看耿忠,又看了看缓缓打开的饶州卫大门,也是心情复杂。

  【这张疯子的手段,当真……鬼神莫测啊!】

  另一边,皇宫,华盖殿。

  老朱独自站在巨大的《大明疆域图》前,目光如同鹰隼般扫过青州的位置,心中的不安感越来越强烈。

  虽然张飙来了个‘明修栈道,暗渡陈仓’,舍弃了主查的漕运贪腐案,但并不是说,漕运贪腐案就被放弃调查了。

  相反,老朱的目光一直在漕运贪腐案上。

  因为相比‘养寇自重’案,老朱能看到的更多。

  毕竟张飙之前就查出了不少线索,比如周王府漕粮中转,比如隐隐可能涉及的齐王府。

  对于齐王朱榑,老朱的情绪是非常复杂的,因为他有个弟弟,曾经也不安分。

  “云明。”

  老朱冷不防地喊了一声。

  “奴婢在。”

  云明悄无声息地出现在阴影里。

  “齐地那边,还没有新消息传来吗?”

  老朱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焦灼。

  “回皇爷,宋佥事派去的人应该还在路上,目前……”

  云明的话音未落,殿外突然传来一阵极其急促,甚至带着一丝慌乱的脚步声,这在一个规矩森严的皇宫内是极其罕见的。

  老朱猛地转身,目光如电般射向殿门。

  只见蒋瓛几乎是冲进了大殿。

  他甚至来不及完整行礼,便单膝跪地,双手高举着一封插着红色羽毛、代表最高紧急程度的密报,声音因为急速奔跑和紧张而微微发颤:

  “皇上!青州八百里加急!”

  “齐地暗桩急报,监察御史赵丰满,于四月十二日下落不明!”

  “什么?!”

  老朱瞳孔骤然收缩,一步踏前,几乎是从蒋瓛手中夺过了那封密报。

  他飞快地拆开火漆,目光如刀,迅速扫过上面的文字。

  密报内容简短却触目惊心:

  【四月十二日,酉时三刻,齐王府长史携请柬邀赵御史过府宴饮,赵御史表面应允。后其衙署被齐王府侍卫以‘保护’为名封锁。】

  【经查,赵御史已不在衙署内,疑已潜逃。】

  【齐王府正于青州城内大肆搜捕,动静极大。赵御史下落不明,生死未卜。】

  【其所查漕运账目等相关卷宗,大部被毁,或已落入齐王府之手。】

  “砰!”

  老朱一拳狠狠砸在身旁的龙案上,震得笔架砚台齐齐跳动。

  他的胸膛剧烈起伏,脸上瞬间笼罩上了一层骇人的煞气,额角青筋暴跳。

  “朱榑——!你好大的狗胆!!”

  一声怒吼如同受伤的雄狮,震得整个华盖殿嗡嗡作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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