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日,晨雾未散。

  沈观立于城郊驿道旁的枯槐之下,身披粗麻短褐,发髻用一根褪色布条草草束起,左脸那道刻意雕琢出的淡疤在微光中若隐若现。

  他垂首静立,像一株被风雨压弯的芦苇,不起眼,也不挣扎。

  身后,崔氏的车队正缓缓驶来。

  青帷马车七乘,护卫甲士三十有余,前后旌旗不展,却自带一股森然威压。

  这是宁国公府的排场——表面是省亲,实则是南下洛阳的一次秘密调度。

  而随行名单上那个名为“阿痕”、籍贯孟津的影侍,此刻正低眉顺眼地站在补编队列末尾。

  他不是阿痕。

  他是沈观,大理寺九品评事,本该坐堂问案、执笔断狱之人,如今却将自己削骨重塑,嵌入敌阵最深的暗缝之中。

  昨夜子时,他在密室最后一次开启【案件推演模拟器】,以“成为影侍”为命题,启动了新解锁的【多重视角同步】功能。

  系统瞬间拉出五条推演线:一条是他强行拦截车队,结果触发勋贵联名弹劾,圣怒降罪,大理寺自保尚且难言;一条是他暗中跟踪,却被沿途关卡识破身份,线索断裂;还有两条分别尝试伪装成仆役与商旅,皆因体态举止不符、气息波动异常被系统判定失败概率超九成。

  唯有最后一条路径亮起微光——以影侍之身,入其核心圈层。

  条件苛刻:必须通过“识面关”,即崔氏亲信嬷嬷对每一名新补影侍的面容、步态、眼神乃至呼吸节奏的逐一轮检;必须压制自我意识波动,避免在精神层面暴露异常;更要能在不引起怀疑的前提下,持续采集信息并传回外界。

  三日闭门,他反复打磨【肤理摹刻术】,以指尖为刀,在面部皮肉间塑造出一道符合长期受训影侍特征的陈年疤痕。

  又剪去长发,改换站姿行走节奏,连低头的角度都精确到三分垂目、七分避视。

  最关键的是那一剂“忘忧散”提取物——源自前案缴获的药瓶,微量服用可短暂抑制前额叶活跃度,使瞳孔失去神采,呈现出影侍特有的呆滞空茫。

  铜镜前演练最后一遍时,连老柯走入房中都顿住脚步,半晌才低声问:“……你是谁?”

  那一刻他知道,成了。

  陆明修已在昨日奉命对外放出风声:“沈评事查案受创,心神受损,已返乡休养。”供状伪造得天衣无缝,连笔迹都模仿了他病中颤抖的力道。

  而真正的证据——夹藏在《洗冤录》中的洛阳暗网舆图、七块焦木牌拓片、以及青鸢口述的“双生替换”秘辛——已被封入铁匣,交至陆明修手中。

  “若我七日内无讯,即呈天听。”这是他的遗令,也是唯一的退路。

  马蹄声近,尘土轻扬。

  崔氏主轿停在他面前。

  帘幕掀开一线,一只戴着玉扳指的手探出,缓缓指向队伍末端。

  “你。”声音冷如寒泉,“上前。”

  沈观缓步向前,脚步平稳,呼吸匀称,头压得极低,双肩微塌,正是影侍标准姿态。

  “抬头。”

  他缓缓仰面,左颊疤痕暴露在晨光下,眼神涣散无焦,仿佛灵魂早已离窍。

  崔氏凝视良久,目光如针,似要刺穿皮相直抵内里。

  忽然,她开口:“你为何不抖?”

  四周寂静。

  其余影侍皆垂首屏息。

  据闻,前两任新补者皆因紧张战栗,当场被认定“未炼心性”,拖入后车再未现身。

  沈观喉结微动,声音低哑如砂石摩擦:“痛久了,就不怕了。”

  片刻沉默。

  崔氏竟轻笑一声,指尖收回,帘幕垂落:“好。倒是个可用的壳。”

  车队启程。

  沈观默默登车,坐在角落,双手交叠置于膝上,姿态恭顺。

  车内残留着淡淡熏香,混合着皮革与旧布的气息。

  他不动声色地伸指拂过座椅边缘,取下一缕织线,又借整理包袱之机,悄然刮下一点香灰粉末。

  这些都将导入【案件推演模拟器】。

  当车轮碾过第一道官道接缝,震动传入掌心时,他闭目凝神,识海微澜荡开。

  【环境情绪溯源】启动。

  虚拟空间迅速重构车厢内部场景,时间逆流至昨夜焚香时刻。

  系统捕捉到一丝极细微的情绪残波——恐惧中掺杂着某种扭曲的忠诚,源头竟是那捧灰烬。

  进一步溯源,关联记忆浮现:一个模糊身影跪在义冢前,手中香囊半开,露出一角绣着“洛”字的丝帛。

  沈观心头骤然一紧。

  那香囊……是李氏的。

  而李氏,是当年私塾中唯一幸存的教习,也是阿菱生母。

  她明明已恨透崔氏,为何还要焚烧祭香?

  又为何,她的气息会出现在这辆通往洛阳的马车上?

  答案尚未浮现,但有一件事已无比清晰——

  这场南行,不只是输送影侍。

  更是一张早已织就的网,正悄然收紧。

  行至午时,车队在官道旁一处荒驿歇息。

  驿站早已破败,檐角垂着蛛网,石阶龟裂,唯有一口老井尚能汲水。

  押送队伍依例分派差务,影侍们被责令挑柴担水,供车马休整。

  沈观默然接过木桶,指尖触到粗粝的麻绳时,心中已有计较。

  他缓步走向井台,脚步微跛,姿态如常——这是前日模拟推演中反复校准的结果:一个合格的影侍,不该太利落,也不该太迟钝。

  恰到好处的笨拙,才是最安全的伪装。

  井水清冷,桶底映出他左颊那道疤痕的倒影。

  他盯着水面片刻,忽然抬眼,望向不远处正倚柱饮茶的押送嬷嬷——陈氏,崔氏心腹,掌管所有符令出入。

  她腰间悬着一枚青铜小牌,半掩于衣带之间,只露出一角刻纹与编号“洛京07”。

  时机到了。

  他提桶转身,故作踉跄,一脚踏空在湿滑的青苔上。

  木桶翻倒,浑浊井水泼洒而出,溅湿了陈氏裙裾。

  “奴才!”她惊怒低喝,猛地站起,袖中符牌随动作一晃,彻底暴露在沈观视野之中。

  “小的……小的该死。”沈观伏地叩首,头压得极低,肩背微颤,俨然一副惶恐之态。

  可就在俯身刹那,双目如鹰隼掠过,将那符券纹路尽数刻入脑海——中央为双蛇盘钥图腾,边缘镌有细密云雷纹,编号以阴文凿刻,右下角还嵌着一点朱砂印记。

  记下了。

  他任由陈氏踢了一脚,滚向角落,耳中听着对方啐骂远去,心底却已启动【案件推演模拟器】。

  虚拟空间内,符券影像迅速重构,系统自动比对过往收录的七块焦木牌拓片,竟发现其中三块存在相同云雷纹变体——皆出自洛阳西郊废弃窑址群。

  线索开始串联。

  夜阑人静,万籁俱寂。

  沈观悄然起身,披衣潜行至马厩。

  月光透过草顶缝隙洒落,照见他从怀中取出炭笔与薄纸,轻覆于摹印板上,一笔一划拓下符券全貌。

  动作极稳,呼吸近乎停滞——他知道,哪怕一丝错漏,都可能在未来触发致命误判。

  复原现场后,他正欲返归柴房,忽觉身后气流微滞。

  一道纤弱身影无声立于廊下,披着灰袍,面容隐在阴影里。

  待她缓缓抬头,沈观瞳孔骤缩——

  是青鸢。

  她怎会在此?不是已被陆明修安置在京郊别院?

  可不等他开口,青鸢已疾步上前,颤抖的手递来一张折叠布条。

  沈观接过展开,只见其上用血墨写着一行小字:

  “别信铜钥发热——它也在被引导。”

  寒意顺脊而上。

  他猛地攥紧贴身收藏的铜钥——那是开启【情绪回溯】功能的核心媒介,自以为唯有自己可控。

  可此刻,一股莫名的不安攫住心神。

  他闭目凝神,当即激活新解锁的【因果视界】,试图追溯铜钥异常发热的源头。

  虚拟时间线逆流而上,穿过层层记忆残影,最终定格在三日前——当他首次使用【情绪回溯】探查阿菱生母李氏遗物时,识海中曾泛起一丝异样波动。

  系统标记为“外源性精神锚点残留”,当时并未在意。

  而现在,【因果视界】清晰显示出:那股波动,并非来自外界侵扰,而是……由他的意识主动触发了一个预设路径。

  仿佛有人,在很早以前,就等着他去“唤醒”这把钥匙。

  沈观蜷坐草席,冷汗浸透衣衫。

  火盆熄灭已久,屋内只剩风穿隙缝的呜咽。

  他缓缓取出铜钥,贴于额头,指尖发颤,低声自语:

  “我不是通行证……我是开锁的人。”

  话音未落,铜钥忽然剧烈发烫,表面浮现出一幅虚影——地下窑址的轮廓渐次清晰,坐标定位直指洛阳城南旧坊区。

  而在影像边缘,竟浮现另一道身影。

  那人穿着谢无咎的黑衣,身形与他并肩而立,嘴角微扬,似笑非笑。

  系统无声震动,界面缓缓浮现三字古篆:

  窗外风雪骤起,狂乱扑打窗纸,遮蔽了前行的路,也掩盖了身后那一串悄然出现的新脚印——通向未知的洛阳。

  沈观蜷缩柴房草席,铜钥余温未散,那道与谢无咎身影重叠的幻象仍烙在脑海。

  他闭目深呼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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