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下午,图书室里那看似微不足道、实则如同惊雷炸响的指尖触碰之后,罗梓的世界,仿佛被投入了一块巨大的石头,表面看似平静的湖面之下,早已是暗流汹涌,惊涛骇浪。

  韩晓离开后,他一个人在图书室那个洒满阳光的角落,僵坐了不知多久。指尖那冰凉而细腻的触感,像一块滚烫的烙印,死死地烙在他的皮肤上,不,是烙进了他的灵魂深处,带着一种奇异的、挥之不去的灼痛和麻痹,反复冲击着他摇摇欲坠的理智防线。

  他试图回忆韩晓离开时的每一个细节。她那句平静无波的“不要随便动我的东西”,她转身时挺直而疏离的背影,她拿着那本旧图画本、仿佛握着某种不容侵犯的圣物般、微微蜷缩又迅速松开的指尖……所有的一切,都指向一个冰冷的事实:那场意外,对他而言是天崩地裂的心悸,对她而言,或许只是微不足道的、需要立刻被“清理”掉的、小小的、不愉快的“意外”。

  这个认知,像一盆最冰冷的雪水,兜头浇下,瞬间熄灭了他心中那点因为“触碰”而骤然燃起的、陌生而危险的悸动之火,只留下更深的、近乎绝望的寒意和清醒的恐慌。

  他怎么能……怎么能对那个指尖冰凉的、一个眼神就能决定他命运的女人,产生那种近乎亵渎的、危险的悸动?那不仅仅是因为她是他“名义上”的妻子,是掌握着他和他母亲未来的人,是这场冰冷契约的绝对主导者,更是因为,她是韩晓。那个永远高高在上、用最坚硬的冰层将自己包裹、将所有人推开、独自站在冰冷高处的韩晓。

  他有什么资格?有什么立场?有什么可能?

  巨大的羞耻感和自我厌恶,如同最粘稠的毒液,瞬间淹没了他。他为自己那一刻心跳失速的、近乎失控的反应,感到深深的、无地自容的难堪。那感觉,就像一个最卑微的仆人,不小心触碰到了神祇的衣角,却因此而产生了不该有的、僭越的、肮脏的念头。

  他几乎是逃也似的,离开了图书室。回到自己那间虽然宽敞、此刻却显得无比逼仄压抑的客房,他反锁上门,将自己狠狠摔进柔软的床铺,用枕头死死捂住脸,仿佛这样就能隔绝脑海中不断回放的、指尖擦过她手背皮肤的触感,和她那双平静无波、深不见底的眼睛。

  但无济于事。

  那触感,那瞬间席卷全身的、灭顶般的电流和悸动,那剧烈到几乎失控的心跳,像最顽固的病毒,已经深深植入他的神经末梢,植入他血液的每一次奔流,植入他每一次呼吸的间隙。只要一闭上眼睛,那短暂到几乎不存在的触碰,就会在脑海中无限放大、慢放,每一个细节都清晰得可怕——她手背皮肤那冰凉光滑的质感,她指尖接过图画本时那极其轻微、几乎无法察觉的凝滞和蜷缩,她眼底深处那一闪而过的、幽微的涟漪,她蹙眉时那几不可察的、或许连她自己都未曾意识到的抗拒……

  不,不能再想下去了。

  罗梓猛地从床上坐起,额头和后背,早已被冷汗浸透。他冲到洗手间,用冰冷的水,一遍又一遍地冲洗自己的脸,还有那仿佛依旧残留着奇异触感和灼热的指尖。冰冷的水流刺激着皮肤,带来短暂的清醒,却无法浇灭心底那早已燃起、并且有愈演愈烈之势的、冰与火交织的混乱。

  他觉得自己病了。得了一种名为“韩晓”的、无药可救的病。病征是:无法控制的心跳失速,无法停止的胡思乱想,无法摆脱的、混合着巨大恐慌、羞耻、自我厌恶,和那该死的、不断滋生的、名为“在意”和“心疼”的复杂情愫。

  晚餐时间,他几乎是硬着头皮,走进了餐厅。他不知道该如何面对韩晓。是装作若无其事?还是该为下午的“冒失”再次道歉?无论哪一种,在他此刻混乱不堪的内心和几乎无法控制的、只要一见到她就会失速的心跳面前,都显得如此艰难,如此可笑。

  然而,韩晓并未出现在餐厅。只有管家安静地布菜,并告知他:“韩总今晚在书房处理紧急事务,请您自便。”

  罗梓的心,在听到这个消息的瞬间,先是微微一松,仿佛逃过一劫,但随即,一种更深的、冰凉的失落和自嘲,又悄然蔓延开来。看,她甚至不需要用任何言语,只需要一个“不出现”,就足以清晰地、无声地,重新划清那条被他不小心、以最糟糕的方式、触碰并模糊了的界限。她在用行动告诉他,下午那场“意外”,对她而言,无足轻重,甚至不值得她花费任何额外的精力或情绪去应对。她依旧是那个冷静、自持、高高在上的韩晓董事长,而他,依旧是那个需要谨守本分、不能“随便动她东西”、更不能有任何“非分之想”的、被掌控的“工具”。

  这认知,像一根冰冷的针,狠狠地扎进他混乱的心脏,带来一阵尖锐的刺痛,却也带来一种近乎残忍的清醒。他食不知味地用完晚餐,如同嚼蜡。餐桌上精致的菜肴,在他口中失去了所有味道。他只觉得自己像一具行尸走肉,被那混乱的情感和冰冷的现实,反复拉扯,撕扯。

  接下来的两天,别墅里的气氛,陷入了一种更加诡异、更加紧绷的平静。

  韩晓依旧深居简出,几乎不再出现在公共区域。即使偶尔在走廊远远瞥见她的身影,她也总是行色匆匆,目不斜视,仿佛罗梓这个人根本不存在。即使是在那间宽敞的、只属于“工作”范畴的书房里,当李维召集包括罗梓在内的少数几个“知情”核心人员,进行“引蛇出洞”计划的阶段性复盘和下一步推演时,韩晓也总是端坐在主位,目光冷静,言语精炼,公事公办,没有任何多余的眼神或话语,落在罗梓身上。她对待他的态度,甚至比之前那个“冷漠的工具”时期,更加疏离,更加……“透明”。仿佛在刻意地、用一种无声的、却无比清晰的姿态,将他彻底排除在她的个人感知范围之外,重新定义为一个纯粹的、需要保持绝对距离的、功能性的“棋子”。

  这种刻意的、冰冷的无视,比任何直接的斥责或警告,都更加让罗梓感到如坐针毡,心乱如麻。每一次与她同处一室(尽管中间隔着长长的会议桌和好几个其他人),他都能感觉到自己心脏不规律的狂跳,和血液不受控制涌向脸颊的灼热。他必须用尽全力,才能控制住自己的目光,不追随着她的身影移动,不在她发言时,过于专注地凝视她冷静的侧脸,不在她偶尔的目光扫过会议室时,下意识地屏住呼吸。

  而她越是平静,越是“无视”,他那点因为“触碰”而被彻底点燃、又因为自我厌恶和恐慌而被强行压抑的悸动,就越是如同野火燎原,在他心底疯狂蔓延,烧得他坐立难安,日夜难宁。他觉得自己像一个可笑的、在冰面上点燃篝火的囚徒,既贪婪那火焰带来的、虚假的温暖和光亮,又无比清晰地知道,这火焰最终只会融化冰层,让他坠入更深的、寒冷的深渊。

  更糟糕的是,他开始无法控制地、在无数个不经意的瞬间,想起她。

  清晨醒来,望着窗外灰蒙蒙的天空,他会想起阳台夜色中,她披散长发、仰望星空的、孤独的侧影。用餐时,面对精致的餐点,他会想起她或许又在书房独自用餐,是否又因为忙碌而忘了按时进食。听到二楼隐约传来的、她与李维或其他人通话时,那冷静而清晰的指令声,他会想起那本图画本最后一页,那颗孤零零的星星,和那行冰冷而决绝的小字:“长大以后,要变得很厉害,很厉害。厉害到,没有人可以再拿走任何东西。”

  每一次想起,都会带来一阵清晰的、冰凉的刺痛,和随之而来的、更加汹涌的、混杂着心疼、无力、和那该死的、挥之不去的悸动的暗流。他痛恨这样的自己,痛恨这种不受控制的、软弱的、危险的“在意”。他反复告诉自己,那只是契约,只是交易,只是他为了母亲、为了摆脱困境而不得不扮演的角色。他不该,也不能,对那个冰冷的、掌控一切的女人,产生任何超出“角色”需要的情感。那不仅是愚蠢的,更是致命的。

  但理智的警告,在那些不受控制的、如潮水般涌来的记忆和悸动面前,显得如此苍白无力。尤其是,当他独自一人,夜深人静,闭上眼睛,试图入睡时,指尖那冰凉的、细腻的触感,就会无比清晰地、反复地,在他的感知中重现,带着那灭顶般的电流和心悸,将他拖入更加混乱、更加无法入睡的深渊。

  他觉得自己快要疯了。被这冰与火反复炙烤、撕扯的感觉,快要将他逼疯。他迫切需要做点什么,来转移注意力,来证明自己还是个“正常人”,来对抗这种危险的、失控的、名为“心动”的顽疾。

  他开始更加“勤快”地在花园“散步”,试图用深秋越来越冷的寒风,来冷却自己躁动不安的血液和思绪。他开始尝试翻阅图书室里那些艰深的、他原本毫无兴趣的哲学或商业巨著,试图用那些晦涩的文字,填满自己不断冒出“不该有”的念头的脑子。他甚至开始更加“认真”地对待李维偶尔交代的一些、无关紧要的、类似于“熟悉集团近期业务动向”的“功课”,试图将自己重新塞回那个纯粹的、“被利用的棋子”的角色定位里。

  但这一切,都收效甚微。韩晓那冰冷而疏离的、刻意“无视”他的姿态,像一面无处不在的镜子,时时刻刻提醒着他那个下午的“僭越”和“失态”,也时时刻刻,用一种近乎残忍的方式,刺激着他那根因为“触碰”而变得异常敏感的神经。而他自己心中那不断滋生的、名为“在意”的藤蔓,更是如同拥有了生命,顽强地、悄无声息地,缠绕住他所有的努力,将他拖回那个混乱的、悸动的、自我厌恶的漩涡。

  直到第三天下午。

  李维再次来到别墅,这次,他脸上的神情,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凝重。他没有像往常一样,先与罗梓进行简短的、公式化的交流,而是径直去了二楼书房。他们在里面待了很长时间。罗梓在客房里,能隐约听到楼上传来压抑的、快速的交谈声,虽然听不清具体内容,但那种紧绷的、甚至带着一丝焦灼的气氛,却透过厚重的楼板,隐隐传递下来。

  罗梓的心,不由得提了起来。是关于“引蛇出洞”计划出了变故?还是周董那边,有了什么新的、棘手的动作?亦或是……集团内部,又出现了什么预料之外的麻烦?

  等待的时间,显得格外漫长。每一分每一秒,都像是在油锅里煎熬。他既希望李维快点下来,带来确切的消息,又害怕那消息,是他无法承受的坏消息。这种焦灼的等待,竟奇迹般地,暂时压制住了他心中那些混乱的、关于“触碰”和“心悸”的杂念,让他将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在了对未知“麻烦”的担忧上。

  或许,对他而言,面对外部的、明确的危机和压力,远比面对自己内心那混乱不堪、无法定义、也无力控制的危险情感,要容易得多。

  就在他坐立不安,几乎要忍不住走出房间去打探时,书房的门开了。李维走了出来,脸上的表情依旧凝重,但似乎比进去时,稍微缓和了一些。他没有立刻离开,而是站在书房门口,对着门内,又低声说了几句什么,然后才转身,朝楼下走来。

  罗梓听到脚步声,立刻走到门边,侧耳倾听。

  李维的脚步声在楼梯上响起,然后,朝着他客房的方向而来。几秒钟后,敲门声响起。

  罗梓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镇定下来,走过去打开了门。

  门外,李维的神情严肃,目光锐利地看着他,开门见山,语气是前所未有的凝重:“罗先生,计划有变。周董那边,似乎察觉到了什么,动作比我们预想的更快,也更隐蔽。韩总刚才接到消息,我们一个非常关键的技术合作伙伴,可能被对方用非常规手段动摇了,随时有倒戈的风险。一旦这个环节出问题,整个‘引蛇出洞’的计划,可能会前功尽弃,甚至让我们陷入被动。”

  罗梓的心,猛地一沉。果然,最坏的情况出现了。他知道那个技术合作伙伴的重要性,那是整个计划中,用来“钓鱼”的、最关键的技术验证环节的支撑方。如果这个环节被突破,不仅“鱼”可能钓不到,他们自己还可能暴露出更多破绽,甚至被反咬一口。

  “那……现在怎么办?” 罗梓听到自己的声音,因为紧张而有些干涩。

  李维盯着他,目光复杂,沉默了两秒,才缓缓说道:“韩总决定,立刻动身,亲自去见那位合作伙伴的负责人。对方目前人在邻市,行程很紧,而且……对方提出,希望韩总能够‘单独’、‘私下’会面,以示诚意,也为了避免不必要的关注。”

  单独?私下?罗梓的眉头皱了起来。在这种敏感时刻,对方提出这样的要求,本身就透着不寻常。是陷阱?还是对方真的有所顾忌?

  “这太危险了。” 罗梓几乎是脱口而出,语气里带着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过于明显的担忧和急切。

  李维看了他一眼,那目光中闪过一丝几不可察的、类似于“你也知道危险”的了然,但随即又被更深的凝重所取代。“韩总也是这个判断。但这是目前唯一可能挽回局面的机会,对方掌握着我们计划中不可或缺的一环,而且,时间不等人。周董那边,随时可能发动总攻。”

  “所以……” 罗梓的心,提得更高了。

  “所以,” 李维的声音压得更低,语气是不容置疑的果断,“韩总决定亲自去。但,她不会真的‘单独’去。我需要你,罗先生,以韩总‘私人助理’的身份,陪同前往。”

  私人助理?陪同前往?

  罗梓愣住了。他没想到,李维会提出这样的安排。在这种明显带有风险的情况下,让他这个“名义上的丈夫”、“诱饵”、“棋子”,以“私人助理”的身份,陪同韩晓去进行一场可能危机四伏的、私下的会面?这……合适吗?安全吗?韩晓会同意吗?

  仿佛是看出了他眼中的疑虑和震惊,李维继续说道,语气带着一种公事公办的、不容置疑的冷静:“这是韩总的意思。对方要求‘私下’会面,带太多人不合适,容易引起怀疑。但完全不带人,风险不可控。你目前的身份,外界知道的不多,以‘私人助理’的名义出现,相对低调,不容易引起对方过度警觉。而且,” 李维顿了顿,目光在罗梓脸上停留了一瞬,似乎在评估什么,“在某些突发情况下,你的‘身份’,或许能起到一些……意想不到的作用。当然,你的主要任务,是观察,是掩护,是确保韩总在必要时,能够安全、迅速地离开。具体的安排和注意事项,路上我会详细告诉你。我们一小时后出发。你准备一下,换一身正式点的衣服,但不要过于扎眼。”

  李维的话,条理清晰,理由充分,带着一种不容反驳的、属于执行者的果断。但罗梓却从他那看似平静的叙述中,听出了一丝隐藏极深的紧绷和……或许是无奈。让韩晓亲自涉险,是不得已而为之。让他这个“棋子”陪同,或许也是权衡利弊后的、最不坏的选择。

  一股混杂着紧张、担忧、以及一种莫名的、被“需要”的沉重责任感,瞬间攫住了罗梓。那些关于“触碰”、“心悸”、“混乱情感”的杂念,在这突如其来的、真实而紧迫的危险任务面前,暂时被挤压到了角落。他现在的首要任务,是确保韩晓的安全,是配合完成这次可能关乎整个计划成败的会面。

  “我明白了。” 罗梓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点了点头,眼神里褪去了之前的混乱和惶惑,重新变得专注而锐利,“我需要做什么准备?”

  “带上必要的通讯设备,保持静默,听从指令。其他的,路上再说。” 李维言简意赅,又深深看了罗梓一眼,那目光中,带着审视,也带着一丝几不可察的、沉重的嘱托,“记住,罗先生,这次不是演习。一切,以韩总的安全为第一优先级。”

  “我明白。” 罗梓再次点头,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斩钉截铁的坚定。

  李维没再多说,转身匆匆离去,显然还有更多准备工作要做。

  罗梓关上门,背靠着冰凉的门板,心脏在胸腔里沉重而有力地跳动着。不是因为那危险而陌生的悸动,而是因为即将到来的、真实存在的危险,和那份沉甸甸的责任。

  他要陪同韩晓,去进行一场可能危机四伏的会面。以“私人助理”的身份。

  这个认知,让他刚刚因为“任务”而稍微平静下来的心湖,再次掀起了波澜。只不过,这次的波澜,不再是之前那种混乱的、自我厌恶的悸动,而是一种更加复杂的、混合着紧张、担忧、沉重责任感,以及一丝……连他自己都不愿深究的、因为即将与她“并肩”面对危险而产生的、隐秘的悸动。

  他走到衣柜前,开始翻找“正式点但不扎眼”的衣服。手指拂过一件件衣物,脑海中却不受控制地,再次浮现出那天下午,指尖擦过她手背皮肤时,那冰凉细腻的触感,和那瞬间席卷全身的、灭顶般的电流与心跳失速。

  他猛地甩了甩头,试图将那不合时宜的画面驱逐出脑海。

  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现在,他需要集中全部精力,扮演好“私人助理”这个新角色,确保她的安全,确保计划的顺利进行。

  他换好衣服,对着镜子整理了一下略显凌乱的头发和衣领。镜中的自己,脸色依旧有些苍白,眼神却比前几天多了几分沉静和锐利。他将那些混乱的、危险的情感,强行压入心底最深的角落,用理智和责任感,为自己铸起一层暂时坚固的铠甲。

  然后,他深吸一口气,拉开房门,朝着楼下走去。

  客厅里,韩晓已经准备好了。她换下了一贯的、在别墅里常穿的休闲或家居服,穿上了一套剪裁合体、线条利落的深灰色女士西装套装,里面是简单的白色丝质衬衫,长发一丝不苟地挽在脑后,露出光洁的额头和优美的脖颈线条。她脸上略施薄粉,遮掩了连日的疲惫,但眼底深处,那抹惯常的、冷静到近乎漠然的神采,却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加清晰,也更加……锐利,如同即将出鞘的、冰冷的剑锋。

  她正在听李维最后低声交代着什么,微微侧着头,神情专注而冰冷。听到罗梓下楼的脚步声,她并未回头,只是用眼角的余光,极其短暂、不带任何情绪地,扫了他一眼,仿佛只是在确认一件必要的“装备”是否到位。

  那目光,平静,疏离,与这几天刻意“无视”他时的目光,并无二致。仿佛图书室里那场意外的“触碰”,和随后几天他内心翻江倒海般的混乱与挣扎,于她而言,都不过是微不足道的尘埃,早已被这更加紧迫、更加危险的“正事”,彻底拂去,不留一丝痕迹。

  罗梓的心脏,在接触到她那平静无波、仿佛能冻结一切的目光的瞬间,还是不受控制地、重重地漏跳了一拍。那熟悉的、冰凉的悸动和恐慌,再次如同细微的电流,窜过他的脊椎。

  但这一次,他没有允许自己沉溺其中。他强迫自己移开视线,看向李维,用尽可能平稳的声音问道:“李助理,我们什么时候出发?”

  李维看了看腕表,又看向韩晓。韩晓几不可察地点了下头。

  “现在。” 李维简短地说道,语气是不容置疑的果决,“车已经在外面了。记住我交代的,罗先生。一切,见机行事,以韩总的安全为重。”

  罗梓点了点头,没再说话。他的目光,再次不受控制地,飘向韩晓。

  她已经结束了与李维的低语,转过身,朝着门口走去。深灰色的西装包裹着她纤细却挺直的背影,高跟鞋踩在大理石地面上,发出清晰而稳定的、叩击人心的声响。那背影,依旧单薄,却在此刻,透着一股一往无前、不容置疑的、冰冷的决绝和力量。

  罗梓看着她的背影,看着那即将走入未知的、可能潜藏着危险的夜色中的、孤独而强大的身影,心中那被强行压下的、复杂的情绪,再次翻涌起来。担忧,紧张,沉重,以及那被他死死按捺住的、一丝隐秘的、想要与她并肩、为她抵挡危险的冲动,混杂在一起,让他几乎喘不过气。

  他知道,此行绝非坦途。但他更知道,自己没有退路。

  他深吸一口气,迈开脚步,跟上了那个挺直的、走向未知危险的身影。指尖,仿佛还残留着那天下午,那冰凉细腻的触感,和那瞬间心跳失速的、灭顶般的悸动。

  但此刻,那悸动,似乎被一种更加沉重的、混合着责任、担忧和某种隐秘决心的情绪所覆盖,沉淀为一种更加复杂、也更加坚定的力量。

  夜色渐浓,别墅外的黑暗,如同张开的巨口。韩晓没有回头,径直走向那辆等候在门廊下的、低调的黑色轿车。

  罗梓加快脚步,跟了上去。在拉开车门、准备上车的瞬间,他的指尖,几不可察地、微微蜷缩了一下。

  这一次,不是因为触碰。

  而是因为,他知道,真正的、心跳失速的考验,或许,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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